第8節
從悅淡淡道:“不行,你還小?!?/br> “那我大了你就送我嗎?”從嬌不肯放手,摸個不停,又注意到從悅手上的銀戒指,眼一亮,“jiejie手上的戒指好漂亮,這個送我吧!” 從悅想也沒想,“不行?!蹦鞘亲繒佀退纳斩Y物,她戴在中指上。沒有別的意思,也并不昂貴,但那是卓書顏的一份心意。 從嬌歪著脖子,撇嘴:“你畫畫戴戒指不會不方便?給我不是剛好?!?/br> 從悅不上當,“我要畫畫,你不是也要彈鋼琴?” 這東西戴著根本不礙事,何況要是礙事,她也可以換手戴。 從嬌一聽,滿臉不高興。 從老太看著便道:“你meimei難得要個東西你也不肯給,越大越小氣!” 從悅臉色冷了幾分,左耳進右耳出當做沒聽到,拿起筷子繼續夾菜。 從嬌站著不走猶想癡纏,張宜皺眉,斥道:“嬌嬌!” 從嬌臉一紅,癟嘴就要哭。 “我就是想要嘛!”嚷著便跑到從老太身邊,撲進她懷里。 從老太心疼,溫聲哄她,沒好氣地斜了從悅一眼,“這別人家的女兒啊,就是親近不起來,冷心冷肺,跟白養了似的。我看這脾氣真是隨了她那個沒心肝的媽!” “那從嬌這死乞白賴的勁也是隨了她媽?”從悅冷冷抬眸。 張宜臉一沉。 從盛皺眉斥責,“從悅!” 從悅眉目平靜,淡定地舀了一勺湯,喝完,她用餐巾擦擦嘴,站起身。 “我吃飽了,還有點事要先走,你們慢吃?!?/br> 從老太氣的臉發白,指著她對從盛說:“你看看你養的女兒!讀那什么勞什子的美術學院,家里大把大把錢供她,她就是這樣報答家里的!白眼狼!” 從盛臉色難看,“還不給你奶奶道歉!” “道歉?”從悅挑眉,“撫養我到大學畢業是你們離婚的時候協商定下的條件?!?/br> “你——” 從老太還沒說完,從老爺子拍桌:“吵夠沒有!吵吵吵,吃個飯也要吵!” 屋里安靜下來。從嬌兩姐弟擠在從老太身邊,縮了縮脖子。 只有從悅面不改色,“我先走了,你們慢用?!?/br> 言畢不再多留,提步離開這個不愉快的地方。 …… 從飯店出來,冷風直沖鼻腔,從悅在路邊稍站。摸摸口袋,裝著幾個硬幣,正好公交車駛來,她上車投幣,車廂里空蕩蕩只有兩個人,挑了后座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車窗打開些許,她盯著窗外出神。 從盛和她媽離婚的時候,她七歲。她媽什么都沒要,作為凈身出戶的交換條件,從盛要撫養她到大學畢業。 倒不是因為她媽有多愛她,只是嫌麻煩。 她媽再婚的家庭條件不比從家差,從盛經商掙了不少錢,但人家條件還要更好。對她媽來說,帶著個拖油瓶女兒,怎么也不如一個人來的方便自在。 有了后媽就有后爹,張宜進門后,從悅深刻領會到這一點。待后來多了弟弟meimei,她的存在更是尷尬又多余。 公車停在路口等紅燈,從悅收到從盛發來的消息: “學費的事,你自己也知道美術多燒錢,從你開始學到進美院,花了家里多少我就不說了,雖然不指望你體諒大人,但你要知道你沒資格怨你奶奶,我們都對得起你。長輩說話都是為你好,你自己想想?!?/br> “另外告訴你一聲,前兩天家里來客人地方不夠,睡了你的房間。你那間空著也是空著,爺爺改成了客房,以后方便招待客人,反正你也就放假才回來?!?/br> 后面還跟著一條數落她的話: “你這么大了該講點禮貌,爺爺奶奶都在這坐著,身為小輩你還甩臉色給長輩看,飯沒吃完就走人是誰教你的?太沒規矩了點!” 從悅把短信內容來來回回看了三遍,摁下待機鍵,屏幕光一剎熄下去。 她學畫畫,跟的是畫室的老師。一間畫室三個老師教課,差不多要教三四十個學生。而從嬌學鋼琴上的是一對一課程,按課時收費。 從嬌學琴的第一個月,家里就添了一架鋼琴,雖然張宜的意思是等小兒子長大了也一塊學琴,買一架正好姐弟兩都能用,但畢竟也一口氣花了幾十萬,算是個大物件。 那時候家里卻沒人覺得燒錢。 從悅閉了閉眼。 公交車報站聲響起,夜色在窗外倒退,燈明盞亮,馬路上彌漫著獨屬于夜晚的喧囂。 這趟公車只開到學校附近,不過一站路的距離不算太遠。從悅下車,踏上站臺。 沒收到回復的從盛打電話來質問。 “你在哪?!” “學校?!?/br> “你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說你兩句脾氣就這么大,跟誰學的?!” 從悅手插進兜里,悠悠道:“你有事沒,沒事我掛了?!?/br> 從盛怒了:“你怎么跟我說話的?我是你爸爸!” “……原來你知道?” 那頭默了兩秒,而后是更不悅的語氣,“還跟我頂嘴!” 從悅懶得開口,干脆沉默不言。 稍頓幾秒,那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壓抑怒氣,說:“今天的事就算了,明天我們一家人在盛城逛,你看著有空就來。對了,你今晚犟嘴實在是不應該,記得找個時間跟你阿姨還有奶奶道歉……” 他長篇大論,直至盡興才掛了電話。 夜涼如水,臉上不知何時也濕濕的泛著涼意。 本來以為早就不會難過了的。 從悅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水跡,從包里掏出喜意果凍。因為有些店不賣,她特意網購囤了一小箱。 擰開蓋,她咬著塑料管口站在站臺上,果凍和果汁順著吮吸力道而上。 喉嚨里膩膩一片,味道特別甜。 從悅吃完果凍,把塑料袋扔進垃圾桶,往學校走。經過面店的時候太餓,進去要了碗牛rou面。 木筷子用熱水燙過,鼻子泛酸,她正想抽紙巾,一個人影突然走到她對面坐下。 從悅愣了下,皺眉。 “一晚牛rou面?!苯矊习宓劳?,將網球拍球袋放到一旁。 視線對上,他一派從容。 “旁邊有空桌?!彼f。 他道:“我想坐這?!?/br> 從悅抿唇,想走,又覺得太小題大做,抿著唇沉默起來。 面先后上桌,從悅一看碗里堆滿的香菜,表情微滯。 碗底“刺啦”摩擦過桌面,江也把他的那份推到她面前,和她調換。 從悅不吃香菜,但他的行為突兀又莫名,她心下抗拒,坐著不動。 江也沒管她,大大方方動筷,倒顯得她小家子氣。 她猶豫良久,最后還是悶頭吃面。 面吃完,從悅正要用手機給老板轉賬,江也掏出紙幣付了錢。 她不爽:“我自己有錢?!?/br> “上次你借給我五十?!苯舱f。 從悅一聽,瞥他一眼沒再多言。 走出店門,行了幾步,身后的人如影隨形,從悅猛地扭頭,“你跟著我干什么?” 江也懶散眨了下眼,往旁邊看,“回學校就這一條路?!?/br> 從悅不想跟他爭執,走到靠里的一側。 誰知江也跟在她身后,也往里走。 背后靈一樣的存在讓人實在不舒服,從悅忍不住停下,問他:“你有完沒完?” 江也手插兜,垂眸看她,半晌沒說話。 跟著她走進面店之前,他剛打完球從運動房出來。那家健毅運動房離學校不遠,他背著網球拍下樓,就看見她站在對面公車站臺上。 她叼著一袋果凍,邊喝邊掉眼淚。沒有情緒起伏,沒有失態表情,只是木然站在那,眼淚淌一道,她便自己抬手抹一道。 他從沒見她哭過,高中三年,就連和他說分手的那天她都沒有紅一下眼。 突然一下,心就被揪起了一塊。 從悅問:“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也站著不動,亦不言不語,那張精致的臉蒙上一層朦朧夜色,添了幾分頹靡美感。 從悅轉身要走,他忽然道:“分手那天你說的什么,還記不記得?!?/br> 她一愣,一年多以前的事,他再提做什么? 從悅疲憊道:“太久了我忘了?!?/br> “你說,‘分手吧,如果沒意見,我就先走了’?!彼浀煤芮宄?。 “所以呢?” “我想了很久?!苯部聪蛩?,“我不同意?!?/br> 從悅愣住,而后真的氣笑了,“你想了多久?一年?” 她冷然道:“你是不是有毛???” 揉了揉太陽xue,她怕再說下去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江也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