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向南跟著德通公公轉了這座大宅院。又見了約莫三十多個匠人,還了解了一通哪些匠人擅長什么哪些匠人做過什么。 到最后向南被德通公公帶著要送回去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勾著德通公公手臂上搭著的拂塵不撒手,“公公你說皇上這是要把我留在京城了嗎?” 德通公公胖臉盤上笑瞇瞇反問向南,“怎么,大人不想留在京城里嗎?” 向南嘆口氣,也不打太極,很是直白道,“當然想啊,阿澤長大了需要上書院讀書,笑笑也要上學東西,若是去邊關的話肯定是不能是又要把他們留在京城啦。想想當初離開京城的時候他們才那么小,回來之后就長這么大了,雖然給了他們物質上的生活,可到底沒能陪伴他們長大,心里想著就十分遺憾?!?/br> 德通公公自己是自幼入宮的,自然不可能有這種身為人父的感覺,不過這不妨礙他想到自己的小徒弟甚至小太子,代入感還是挺強的。 “不過想來想去,我能為皇上做的好像也就這么點事,現在我一家人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滴水之恩還要涌泉相報呢,即便是邊關戰場上需要我,我也會安頓好妻兒老小聽命行事的?!?/br> 這都是向南真心實意的想法,是糾結猶豫過,可誰還能沒有個糾結猶豫??? 就像很多人生活在和平的花國,可是如果真的花國被人侵略了,無數平凡的人也將會心里懷著害怕猶豫糾結行動上卻會悍然而上,這世界上沒有那么多一腔勇猛心志堅定的普通人。 一開始德通公公聽向南很坦然的說不想離京,說實話心里雖然理解可還是有那么點不舒坦的,甚至還在心里懷疑向南這么說是不是有別的意思,想要讓他給皇上遞話? 可等聽到后面的話卻是真的心頭一震了。 誠然,被朝廷賜予官爵的人,哪怕是京城街上巡邏的衙役,不說全部身家,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或直接或間接的都是皇上給他們的。 可那對于他們,甚至在德通公公看來都只是一種俸祿一種自己努力得來的。 向南卻說成了恩惠。 德通公公手指搓了搓拂塵柄,故意扯了個輕松的笑調侃道,“大人何必這般自謙,大人如今的一切還不是大人自己努力得來的么?也沒見皇上隨便給別人?!?/br> 向南笑了笑,“或許吧,不過大業能人異士千千萬,誰還不能代替誰?千百人中能被選中,除了自己努力,運氣的那一點就是皇上恩賜的啦,特別是像我這樣的?!?/br> 向南說這個可沒指代別人,就是單純指自己當年那恩科進士的身份,這后門開得滿朝文武都看著呢。 總之向南是不會管聽自己話的人想得有多復雜,從德通公公這里探聽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然后就揣著手很是安逸自在的回去啦。 德通公公回去之后自然是照實將向南說的話都原原本本稟告了皇上,皇上聽了也是一笑,覺得自己當年唯一幫人作弊的事兒簡直就是可以列入他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十件事之一。 至于德通公公回來之后身上發生的些許微妙改變,皇上也不在意,之前他能看在德通公公陪了他幾十年的份兒上包容那點是時間慣出來的小毛病,現在也不至于為這點小毛病的消失就高興。 作為下人,若是主子對他寬待得久了,加上手里又湊巧有了些權利,少不得就會開始下意識的幫主子攔截些自己認為的不好的消息之類的。 這時候可能這位下人就忘了,好與不好要不要聽要不要看要不要處理是主子判斷的事兒。 也就是德通公公還沒搞出什么大事兒,要不然這回回京向南就該發現皇上身邊換了位大內總管伺候了。 向南這邊回了家自然是高高興興的先去后院找了媳婦兒,“今天德通公公帶我去了一個內城的宅子,說是那處是皇上給我做東西的地方,以后想做什么東西都可以去那里,還給我安排了三十多個工匠,媳婦兒,說不定咱們不用去哪兒了?!?/br> 向南打定主意要趁著現在還留在京城,趕緊去那邊多弄些東西出來,還都是初階段成品的那種。 到時候即便是他理解錯了皇上要派他去地方,看見這些東西說不定就舍不得讓他離開也說不定。 在房間里整理書籍準備晾曬的趙悅也是一愣,挑眉問向南消息可靠不。 “聽德通公公那口氣是這這樣的,不過沒明說?!?/br> 趙悅想了想,轉眼看見向南那副高興勁兒,不由笑道,“這確實是好事,之前咱們從大山縣回來的時候可是很快就接到了武陟縣那邊的任命書,這回回來也有幾天的卻一直沒有動靜。不過還是等確定下來之后再跟娘他們說吧?!?/br> “對了,你明兒有空,就去送阿澤回書院吧?!?/br> 讀書還是在書院里跟同窗先生一起好些。 向南倒是另一種看法,阿澤很自律,現在學得也還算淺顯,即便有不懂的問陳大人鐘大人都可以,這不都十一月了么,多跟爹娘處處也不錯嘛。 不過向南最后還是在媳婦兒的怒視下縮著脖子敗下陣來,抬手發誓自己明天一定手腳麻利的將阿澤送回書院。 回書院的事兒趙悅已經跟阿澤說過了,向南想象中的孩子抱著他的大腿哭著吵著不要去上學的事完全沒有發生,到了書院山腳下的時候阿澤還自己帶著白云揮了揮手就果斷轉身埋頭爬臺階去了。 白云十六歲了,恭敬的朝向南告別之后就背著沉沉的書箱快步追了上去,自從還在大山縣的時候白云就每日早晚苦練身手,就是為了能更好的保護阿澤。 當然,好身手好身體也讓白云現在能更好的伺候阿澤。 即便是在書院里長身體的公子半夜肚子餓了,白云也能去外面摸一只腌了調料裹了荷葉跟泥巴埋在土里烤的野雞回來給公子當夜宵,看著公子快快長大。 至于為何要這么麻煩的偷偷弄夜宵? 這里可不準學生帶吃食進書院。 向南總覺得跟自己想象的差太多了,有點不適應,等抬著脖子都看不到人了,這才有點沮喪的背著手轉身準備回馬車,結果余光一掃,瞄到了旁邊石碑上的名字。 “天妒書院?這不是叫育英書院嗎?” 向南疑惑的問藍天。 藍天這兩天回來了可沒有在府里蹲著,對于這所數年前才在京城東邊云來山安家落戶的奇葩書院也是特意了解過的,此時聞言笑著跟大人解釋。 “可不是么,這書院就是叫天妒,不過大家都覺得書院名字起得太囂張了怕真個觸怒了老天爺,可這里上到院長下到夫子也確實有文采,讓大家舍不得不讓孩子過來進學,所以大家就默契的稱呼為育英書院了?!?/br> 為著這個事兒院長還很是不滿了許久,覺得他好好一個不同凡響的書院居然被冠上了這么個俗氣的名字。 可惜一開始的時候院長沒在,自己跑去游學去了,回來之后再不滿意。 可大家都叫習慣了,書院的院長也沒辦法一個人一個人的去強迫人家改掉,于是就有了這么個情況。 向南回頭再看,雖然向南自己書法不行,也沒有啥文人的細胞,可再看那“天妒”二字的字跡鋒芒,果然是囂張得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想想這所書院收學生的那些條款,好像也沒那么驚奇了,現代的時候還有啥貴族學校天才班呢。 向南離開了書院也沒急著回家,先去的那個內城宅子,宅子掛的匾是舒宅,名字也很是低調。 在那里,向南一連呆了十天,將最簡單的蒸汽機運行模具給做了出來。 因為是全鐵質的,所以中途其實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向南守著打鐵匠按照他描述的樣子去打造他需要的鐵空筒,有些地方還要留小洞,后期好安置閥門等零件。 最下面的自然還有加熱系統。 說是模具,其實也不算,畢竟要真搞出那種小巧玲瓏的模具,那還更考驗打鐵師父的手藝,所以最后向南把這個弄得跟石磨相連。 蒸汽系統運用到的知識其實很基礎,需要的材料也不算復雜,要運轉起來簡單,可要帶動重物真的產生動力進行工作,就比較考驗細節設置了。 向南回家里歇了一晚,第二天又去舒宅調整了一下,確定沒問題了,就派人去跟皇上稟報。 這處宅院是皇上給他搞研究的,又是宅院防守人員又是服務人員的十幾個下人自然也都是皇上的人。 管家聽見向南這個吩咐也沒啥驚訝的,很是淡定的垂眸彎腰應了一聲退下,到向南坐在院子里小馬扎上繪制詳細自行車鐵質零部件的時候,皇上就帶著太子過來了。 隨行的依舊有陳大人,鐘大人應該是辦事去了,沒跟著。 向南手上臉上都是沒清洗趕緊的污油油漬,沒辦法,鐵質的東西要運轉順利必定是需要潤滑油的,向南之前用的桐油潤滑,今天倒騰一上午,身上自然是避免不了沾上了。 原本還洗了手的,可惜繪圖的時候又沾了炭粉,可以說等皇上太子以及陳大人見到向南的時候,向南已經沒有早上從家里收拾干凈后過來時的整齊干凈了。 “喲,懷允你這是鉆了哪兒出來???” 向南不明所以,等陳大人指了指自己的臉,向南明白自己臉上有污漬了,倒也沒在意,反正是大男人,臉上有點東西也沒啥。 向南抬手隨便用衣袖擦了兩把,笑著湊到皇上那里說起這幾天自己弄的東西。 等皇上他們看見那個不用人也不用牛馬驢拉就自己不停轉動的石磨,頓時一個個再不像剛才在房外聽見向南解釋時那般淡定了。 來之前皇上還想,你這東西每天進展如何朕可是有專門的耳報神的,最后做出個啥結果朕也知道。 但知道是知道,親眼看見卻又是完全不一樣的。 看著勻速轉動石磨的那根支架,皇上想了很多。 “皇上,這就是蒸汽動力,通過燃燒產生的蒸汽來推動支架,這種動力不僅可以用在日常生活中,比如說舂米磨面,還可以用到船上或者車上。馬車上屬下還暫時沒有頭緒,可船上卻也有了點想法?!?/br> 這種勻速的規律的不斷重復的動作,用來代替水手們劃動船槳,不是剛好? 事實上現在海船上也用到過齒輪動力,不過因為排列問題,甚至還沒有之前向南用在三輪車上面的那個。 所以因為可省下的力實在不算大,用的地方也是比較雞肋的,是需要精準刻度的地方,齒輪咬合的刻度就成了調整角度方向的數度。 向南也就是跟皇上提點自己的想法,至于最后如何使用,向南并不在意,他相信說不定不受他現有知識的約束,說不得還能開發出更多的更符合這個社會現實的用處。 在符合社會現實這一點上,向南永遠是比不上真正在這個世界出生成長學習成熟的本土人,這是向南的短板,向南還沒有要去把自己搞成全方面人才的想法。 單單只是這一個蒸汽動力就讓皇上看到了巨大改變。 皇上看著拿著繪圖去跟鐵匠低聲交流的向南,總覺得三年前那種這個還沒忙完那個又出來了恨不得自己能分出數個自己的感覺又要出現了。 因為自行車零件也算不上多精細,向南又讓鐵匠做完這些之后再打出二三十個不同尺寸大小的齒輪,之后就陪著皇上再轉了轉,不過這邊現在也沒有啥成品擺列可供參觀,也沒轉多久。 送走皇上后向南也沒再留在這邊,跟陳大人一起回去了。 打造那二三十個齒輪向南也只是準備鑲嵌一面“齒輪墻”,讓皇上知道齒輪運轉到底能產生怎樣的力。 說起來,也不知道這邊是不是也是如此,按理說齒輪動力屬于比較原始的力量系統,應該是用得比較廣泛的,大到皇陵墓xue小到城門都有。 不過皇陵這種事向南也不能真就跑去問人家皇上對吧?所以向南還是少說少錯,即便是皇上他們已經十分了解齒輪動力系統了,他就當做是個這所特殊宅院的裝飾吧。 谷大夫跟奧瑞目前還待業中,向南卻知道皇上那里是有如何打算的,從皇宮回來之后就叮囑他們倆老實點別到處跑。 不過也不是不能出門,要出去就帶上劉通金常,這兩人向南可沒忘記是皇上的人。 跟隨同行的剛好還有也是第一次來京城的苗阿伊。 至于苗鳳,經常把兒子放到曾氏他們那邊一起照顧著,自己拉了衛江一塊兒出去逛,人家可是要過二人世界的,苗阿伊都沒好意思去插一腳。 至于聞蓮跟大樹,曾氏那里將孩子暫時一放,也能兩口子跑出去看個啥城墻湖泊的,這段時間可是要把京城稍稍有名的地方都跑遍了。 對于能上街吃到各種小吃零嘴,奧瑞簡直就覺得自己到了神父所在的天堂。 好吧雖然他其實從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宗教異端,因為他以前禱告的時候都喜歡悄悄打盹,從來沒有虔誠的去向神父貢獻自己的崇拜信仰。 總之,向南自舒宅這邊呆了十天再回去,發現奧瑞的臉居然都胖了一小圈了。要知道剛開始奧瑞可是真的五官深刻臉似刀削,這會兒線條都給長圓潤了。 向府里有似向劉氏以及曾氏她們這樣對奧瑞比較難以接受的,哪怕是住了幾天還是看見就產生不安,也有如趙悅衛江大樹藍天這樣淡定接受的,更有笑笑那般喜歡纏著奧瑞說話的。 雖然笑笑聽不懂,可是可以聽谷大夫翻譯啊,可有意思了,有意思得讓笑笑都不想回后院跟女先生上課了。 笑笑年紀大一點之后向劉氏就請陳大人幫忙看看能否請兩位女先生,一位教笑笑女紅,一位教笑笑讀書識字彈琴作畫。 笑笑雖然聰明,可奈何還在娘胎里的時候就精力旺盛得過了頭,長到如今六歲了還是安靜不了半個時辰就扭啊扭的想動,為著這個沒少挨女先生的戒尺。 這會兒好不容易熬到爹爹回來了,笑笑蹦跶上來強烈盛申請要給自己加一門學習西浪語的課程。 她可是聽爹跟娘說過了,皇上都準備要讓禮部的大人們派人學西浪語啦。 “爹,這不是你以前經常說的么?要與時俱進!” 向南倒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提議,孩子愿意多學東西是好事。 一旁的趙悅卻是一眼就看穿了這丫頭的小心思,斜著眼哼哼兩聲,原本還都笑得高興的兩父女頓時就縮著脖子可憐巴巴的看向了趙悅。 笑笑小時候還不懂,長大了就明白了,家里最厲害的是娘,爹聽娘的話。 當然,娘好像又要聽奶奶的話,噢,師公也要聽奶奶的話,所以說奶奶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