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便是當初對他觸動甚大甚至在思想上引導了他的恭依萊如今也比不上他了,卻是沒想到只是意外偶遇,這才見識到了外面的人外面的事。 苗阿伊目送向南等人離開,人留下了,心卻飛得太遠了。 這就是外面的世界走來的人么?聽大人所言,大人的才學見識甚至思想在外面還算不上前茅,苗阿伊不由對那些前茅之人心生向往。 以前所見不過一畝三分地,如今苗阿伊卻想要徹底飛出這里,去看看外面更廣闊更精彩的世界。 向南帶著人,因為牽了一串跟螞蚱似的還不肯動彈的陳家村二十幾人,所以回去的路上耗費了不少時間。 雖然向南當時恨不得將整個陳家村的人都給綁了殺頭,可冷靜之后卻也知道不可能真的如此行事,只能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解之后,將那些出手幫忙的都當做從犯綁了。 三名罪魁禍首自不消說,其他人到時候按罪行輕重宣判,至于一些確實從頭到尾都沒參與的,向南也沒為難人,只是以知情不報小作懲戒。 便是那些圍觀看熱鬧的都被當場打了板子。 一番折騰下來,向南他們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路上有不肯走路想要撒潑的長青幫的人就直接毫不留情的抽鞭子。 無論是向南還是衙役們都默契的選擇了視而不見,這群人是人命如草芥。 更可為的是他們視為草芥的還是別人的性命,對自己的性命卻是寶貴得很,叫向南心里生出一個厭惡之氣,吐不出也咽不下,心里甚至第一次生活了懷疑。 他當做自己人看待的轄內百姓也并不是個個樸實善良,作jian犯科甚至三觀扭曲到惡心的人也存在著。 果然還是當初在大山縣太單純了,向南自己都不敢確定自己以后是否真的能夠像以前那樣“博愛”的愛民如子了。 不過向南也不是愛鉆牛角尖的人,稍稍緩和一下也就想通了,無論性別種族年紀時空,好的壞的都是共存的,只要他以后就事論事公平公正就行了。 此番事件也讓向南更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 縣衙跟長青幫一起綁著二十多個人進縣城,這事兒可是轟動全縣城。 向南也沒掩飾,先謝了雄戚以及長青幫的人,又表示過兩天回去長青幫看看兩位負責保護三小隊的壯士。 同長青幫分別之后,向南回到縣衙就讓聞衙頭將人全給關進大牢,自己叫了壬縣丞同朶文書趕工將陳家村二十幾人的罪行全都寫了出來,傍晚時就貼到了公告欄上。 因著向南對此事的氣憤,言辭間自然很是激烈,最后還將陳家村上屬的亭長鄉長都點名批評了,再嚴厲強調各鄉各亭各村重讀大業法律。 不求能用法律去懲惡揚善,至少也要知道哪些該做哪些不該做。 因為這件事,向南重新設置了意見箱,并且對惡意破壞意見箱的人定下了嚴厲的懲罰制,而宣傳隊也急需擴張,任務也著重抓法律宣傳這一塊兒。 正所謂無知者無懼,向南希望即便是大字都不識一個的農戶也能知道法律規定,防止自己犯法的同時也能更明白以后遇上什么事了還可以用法律保護自己。 這事兒因為向南抓得嚴,便是郡城那邊一開始不以為意,等來交接的人露出含糊不清的說辭時,向南直接將人扣著不放,直言要跟京城里的皇上稟報此事,還將此事說得好像不重視就要引發農民起義造反一般。 郡城來人見狀連忙上稟了郡城太守,得到太守明確指示之后,來人也不敢再輕視了,連忙表示一定嚴加懲戒。 縣城衙門是沒有權利判處死刑的,所以陳家村一案只能將案卷上交,最后經過地方刑部審核通過才能在郡城判刑。 向南想著郡城那邊不知有多少勢力交雜,自是不可信的,因此派了鄭浪一同前往。 鄭浪本身身世就不一般,且還黃命在身便是朝廷命官也能先斬后奏,鄭浪一去自然沒人敢拖延忽視,直到半個月后里正神婆二人判了死刑處決了才回來。 “里正媳婦肚子里有了四個月的孩子,判的秋后問斬?!?/br> 向南倒是沒想到那里正媳婦四十來歲了都還能老蚌含珠,不過這才說得過去,怪不得要用剛死的大兒子魂魄去走什么通天路。 說是能上天拜見財神爺文曲星,到時候行點賄賂就能給在世間的家人灑些財運官運,真真是愚昧無知。 向南雖然因為自己穿越一事對鬼神之說也持半信狀態,可想也知道,若是真個天上有神仙,就賄賂些人間燒給地府的冥紙元寶房屋美人就能討好神仙,那天下豈不是早就大亂了? 畢竟有那種神仙,這個世界也差不多要來一次徹底洗牌了。 經此一事,向南少了許多單純簡單,便是對那尚在腹中就喪父,出生就將注定喪母的孩子也憐惜不起來,且自拋開不再多想。 四月末向南一邊幫著店鋪試驗田的事,一邊等待各方信件,特別是京城那邊的動靜。 卻不想等了一個多月以后,五月里向南被一指山山寨老族長邀請去參加了他們的龍川節,回來之后又主持舉辦了賽龍舟,中旬的時候卻直接等來了鐘大人以及付大人。 準確來說,兩人也不是一起來的,鐘大人穿了一身儒服戴了方巾,一副讀書人打扮的隨同京城來的四輛馬車來的,到的時候正好是一天的早上。 見了向南,鐘太守就直接一臉欣慰的拍著向南肩膀道,“大人變得更沉穩了,草民此番游學,聽聞你師傅陳大人說要給你送些東西,這才厚顏跟著來,聽聞東云郡民族眾多,風景風俗也很是有趣兒?!?/br> 向南頓時就明白鐘大人是要隱瞞身份假扮他師傅故友了,原本抬起來想要行禮的手順勢變成了晚輩向長輩行的禮,也是笑道,“師伯可別說笑了,師伯能來卻是叫這小小縣衙也是瞬間宛如生出光彩來,不知幼子在師伯處學習得可還好?” 兩方幾句默契的對話就將鐘大人的身份擬好,二人自是攜手一起進了縣衙,后面那四輛馬車的東西。 有一輛馬車的東西繞到縣衙后門處卸下,瞧著應該是一些隨禮,另外一輛馬車直接去了郊外農莊,余下兩輛則是拉去了才裝修好的兩間商鋪,看起來應該是從京城運來要售賣的貨物。 一系列下來卻是一點沒叫人心生懷疑,便是一直以來負責盯著縣衙這邊動靜的人也沒覺出有什么不對的。 畢竟這位縣令跟京城有師傅故友的事兒已經可以說是眾人皆知,去年剛來的時候收年禮都收了好幾個地方的好幾輛馬車。 這些人卻不知道,除了去往縣衙后門處那輛馬車,其他三輛原本應該裝滿貨物的馬車卻藏了十來個人,這些都是皇上給鐘大人派遣的精英護衛,負責保護鐘大人安危。 必要時刻也都是皇上的耳報神。 等到晚上的時候,從江南那邊趕過來的付大人也裝作從農莊那邊卸完貨回來稟報休息的下人大搖大擺的進了縣衙。 沒辦法,那二十多個下人鏢師都是陌生臉孔,便是記憶力最好的人來了也不確定這幾個最新出現的面孔是不是之前自己沒瞧見過的。 向南見皇上居然派了兩位身份堪稱重量級的大人來,也知道鬼山銀礦的事不會出紕漏了,自己只簡單問了一下大致情況,其余細節就再不多問,只遣散下人護衛,自己拉著媳婦兒早早洗漱上床睡覺,任由那兩人湊在自己書房里嘀嘀咕咕商量事兒。 向南只知道鐘大人帶了京城皇上的命令來,付大人則從江南道那邊調了兵馬,只等摸熟了整棵西瓜藤上面那些大西瓜小西瓜以及西瓜根系土壤的情況,就能一舉發動將這棵西瓜藤一個不落的連根拔起。 第139章 銀礦落幕 鐘大人跟付大人后續如何計劃的向南一概不知也不問,只一開始的時候鐘大人以向南師伯的身份正?;顒恿藥兹?。 向南師伯遠道而來,一直都想跟向南拉近關系的連員外自然巴望著壬縣丞牽線搭橋認識了一番。 鐘大人假裝的人設十分儒雅且寬厚,對于一屆商戶的連員外也十分和氣,甚至兩人席間還搭上話聊得不錯。 如果說一開始連員外對這位從京城來的大儒還持有懷疑,那一番交談之后,連員外卻是徹底相信了鐘大人。 因為在鐘大人身上,連員外沒有看到一點屬于官場中人的痕跡。 等到鐘大人表示對他從一代賣貨郎成長為一方大富戶的傳奇經歷感到好奇時,連員外可以說毫無疑心的懷著一種得意自豪的心態說起了一個他說了無數遍連自己都要信以為真的故事。 不得不說這個故事很完整也很真實,可鐘大人一開始就是抱著打探消息的念頭來的,自然從這個故事中尋到了蛛絲馬跡。 之后的十來天里,鐘大人偶爾會配合付大人那邊的需要親自出面邀請連員外聚一聚,以便將連員外拖住,方便暗處的付大人動作。 無論是付大人還是鐘大人,可以說是皇上身邊近幾年很是重視的大臣,這回一個銀礦就派遣了兩位心腹,怕是對東云郡這邊有了別的想法。 兩位大人也是明白兵貴神速,雖然兩人一個是秘密前來一個是偽裝了身份,可若是拖久了也擔心遲則生變,萬一不湊巧的走漏了風聲,怕是完不成皇上交代的任務不說還要深陷危機,到時候便是向南他們這邊的人都會遭殃。 畢竟膽敢私自開采銀礦鑄造私銀的人,被逼得沒了活路,瘋狂起來堪比瘋狗,便是天皇老子來了都敢同歸于盡。 在向南看來好似只是短短半個月不到,一夜之間武陟縣方圓數十里都頗有善名的大善人連員外一家包括仆人丫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人議論紛紛,還有人跑來縣衙打聽消息,向南只裝模作樣的派了捕快去查看了一下,然后就表示沒有一點線索。 不過這座人去樓空的連家大宅里沒有一點搏斗的痕跡,說明連員外一家消失是出于他們本人自愿的。 天知道所謂的自愿只是因為這些人都被下了藥在睡夢中秘密帶走了。 這一樁事頓時就被坊間謠傳賦予上了一層神秘面紗,有人說連員外一家是被人下毒害了滿門五十多口人,不過這個最接近真相都猜測很快就被大家否認了。 畢竟要知道便是那些出嫁的外嫁女可都一樣在夫家消失了。 于是傳來傳去,最后都說連家人乃山中精怪,下山來做夠了善事,這是一家人全都飛升了,便是那些丫鬟下人都成了跟著升天的雞犬。 可惜這些丫鬟下人也確實都升天了,卻不是引得人人羨慕向往的那個升天。 而向南也在事后從鐘大人的書信中了解到,原來那連員外十幾年在鬼山山腳下歇腳,無意中發現了一伙鬼鬼祟祟往鬼山上去的山匪。 連員外原本想著莫不是這伙山匪是要到山上藏銀子珠寶? 心生貪念的連員外就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結果卻看見了一出山匪內斗的大戲——十來名山匪互相生了賊心,背后下黑手,最后只剩下一個人。 連員外膽顫心驚想要離開,卻沒想到被僅剩的那個山匪發現,山匪正要殺人滅口,最后卻被連員外一腔好口才說服了。 確實如此,即便是山匪自己最后獨占了這座無意中發現的銀礦,可一來他沒有合法的身份在外行走,二來這銀礦又不能摳出來就能花的,少不得要在外行走尋找合適的合伙人。 于是最后山匪留下了連員外,連員外回家之后害死了自己的弟弟,又將老太太毒啞。 于是山匪留了一臉絡腮胡再稍作打扮,再離家一年多回來,即便是身形有所變化,也沒人懷疑。 畢竟人家親哥哥都說這是他弟弟了,老太太也激動得眼淚直落的緊緊拉著連二老爺的手,這還有什么好懷疑的? 雖說一時利益熏心親手弄死了弟弟又弄啞了老娘,可發達之后連員外又念及老娘的養育之恩,這才將一心尋思的連老太太用珍貴藥物拖著前幾年才去世,因此連員外還掙了大孝子的名聲。 另一面,連家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大賊窩,扮作連二老爺的山匪趁著外出收地租管理商鋪的由頭跟郡城那邊的人搭上關系管理銀礦開采熔煉,將而后又利用連員外的生意來將銀子投入到市場上再撈回來洗白。 這也是當初向南覺得奇怪的事,哪怕是重生的人知道某樣生意能掙錢,可那也不能排除蝴蝶效應,偏偏連員外一個普通人卻能做什么生意就賺錢,幾乎從來沒有虧損過。 另外一個向南覺得奇怪的事兒也得到了解釋,連二老爺為何女人一大堆卻一個孩子都沒有,蓋因連員外怕自己的血脈不純,連府中的妻妾但凡是沒有生育的,都是被連員外下了絕育藥的。 連員外為了討好這心狠手辣的山匪,家里的姬妾丫鬟,只要是被連二老爺沾了手的都塞到了連二老爺后院里。 可同時連員外又怕喜當爹,這才對一群女人下了狠手。 那土匪也知道,卻并不在乎,反正連府只是他掩飾身份的一個落腳點,在外面他自有單獨的宅院妻妾。 對于連府這邊的后院全然不在意,便是幾年前連二老爺被氣死的原配都是被喝醉酒的連二老爺捂死的。 這事兒向南也只唏噓一番言道這連員外為了發財果然心狠手辣,其他的也就擱置不再過問。 至于被鐘大人他們一起帶走的連府下人女眷們究竟去了哪里又是何種結局,向南也沒去多問。 另外郡城那邊也接連有十來人落馬,便是想要混到退休的廖太守都嚇得連忙遞了回鄉養老的辭呈,就怕自己也被那看不見的敵人給弄得下了大牢。 對此向南倒是真心實意的希望皇上能派個能讓他抱大腿的太守來。 大善人連員外徹底消失在武陟縣,原本屬于連員外的各種田產商鋪也很理所當然的充了公,畢竟連員外人家是一夜飛升的仙人,這些俗物留下也沒用。 向南對于連員外一夜飛升的傳言也沒去遏制,反而將連員外的家產都一一羅列清楚,然后張貼公告,表示受連員外善心感動。 這些連員外的產業刨除要貢獻給朝廷的一部分,其他的將會被一文不差的用到武陟縣各處建設中去,歡迎父老鄉親的監督。 此舉一出,大家紛紛被轉移視線,不再去議論連員外一家老小的去向,反而稱贊起縣令大人的大公無私。 要知道去看過公告的人都知道,即便是刨除了一部分,剩下的那可是足夠他們躺著吃喝玩樂一輩子都用不完的一大筆錢。 大人居然一文錢都不貪的全部拿出來讓大家受益,這可不是那些只口頭上說愛民如子的官員能比較的。 向南也確實沒有忽悠人,首先就大刀闊斧的表示要在各鄉建設衙門出資的義學,村里年紀到了的孩子都能免費到義學里來讀書識字。 便是上了年紀的老農也能在農閑時刻跟著夫子學幾個大字。 當然,到義學來上課還有一個要求,就是要增設一門關于大業朝各少數民族歷史文化風俗的必修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