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還有啊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是明天還是后天亦或者大后天???若是明天又該是上午還是下午呢? 向南站在路邊一直看著趙悅消失在樹林間,等看不見人影了還站了許久,腦袋里翻來覆去掰碎了揉爛了的琢磨趙悅離開前說的那兩段話到底什么意思。 “趙姑娘對我有意思?趙姑娘在開玩笑?” 若是有意思,可他現在要長相沒長相要家世沒家世的,要是擱現代那真的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推論題,由已知條件推算出注孤生的結果一點不含糊。 可這不是現代,趙姑娘再是不落世俗也不可能用終生大事來戲耍他吧? 向南想得入神,回過神來天邊夜色都漸漸圍攏了,向南連忙小跑著往家去,等到見了在院門口不放心正在張望的向劉氏依舊有些心不在焉。 “娘,你怎么還不回房休息?!?/br> 家里為了節約燈油,都是天不黑就洗漱完上床睡覺的,唯一會點燈的也就向南那個房間了,偶爾向劉氏跟阿茶有沒做完的活也會拿到向南房間門口借著燭光抓緊時間做。 向劉氏瞧著自家兒子跟丟了魂兒似的,說個話都沒精打采的,心頭一跳,眉頭忍不住的就皺了皺,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阿南,怎的這么晚才回來?可是跟趙姑娘在哪處說了什么話?” 一聽見向劉氏提起趙悅,向南忍不住的就有點那啥,好在院子里光線不明亮,向劉氏也因為長期營養跟不上導致有些夜盲,向南guntang的耳朵跟臉頰倒是沒叫向劉氏看了去。 向南眼神飄忽了一陣,含含糊糊的搖頭,“沒,趙姑娘早就走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到家了,我就是瞧著夜色合攏的天好看,一個人在村口站了會兒?!?/br> 以前兒子也時常站在床邊看著窗外的雨酸溜溜的作詩,向南這話引得向劉氏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記憶,頓時生出了一點緊張感。 先前向劉氏還擔心向南是在外面跟趙悅多說了話,現在卻瞬間覺得比起那夫子家的小師妹,趙悅反而也沒她一開始想的那般不如意了。 “我的兒,你可是想起了什么不高興的事?學堂那邊……” 這半個來月向南都沒說要去鎮上學堂,也沒再對月為那夫子家的姑娘吟詩,向劉氏這才放松下來的,可若是因著出去一趟見了天色就起了心思,向劉氏覺得以她兒子的性子,還真不是不可能。 說起學堂,向南頓時將注意力從趙悅那里收了回來,“娘,本是要跟你說的,明日我先去學堂那邊拜訪夫子,這幾天試著提筆寫了兩篇文章,我想拿去請夫子幫忙看一看,若是哪些地方不合適,也好有時間琢磨琢磨?!?/br> 雖說是七月才補考,可時間這東西最是滑不留手,想想剛穿越來的時候,再想想現在,竟是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多快要二十天了。 每天里忙忙碌碌的瞎折騰,時間過得忒是迅速。 向劉氏聽說向南要去學堂,很是惆悵的嘆了口氣,不過兒子是去請教夫子寫文章的,到底是再正經不過的事了,向劉氏只能回屋跟阿茶準備起明日給夫子的隨禮。 好在今日有趙悅送的野豬rou,好歹讓向劉氏不至于琢磨得頭疼都拿不出什么看得過眼的東西。 “若是非要讓我在李姑娘跟趙姑娘之間選一個,我倒是寧愿選趙姑娘了?!?/br> 向劉氏睡前跟阿茶如此感慨,可見對那夫子家的李姑娘很是不滿意。 阿茶聞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心里所思所想簡單的說了說,“娘,為何大家都喜歡走個路都要喘幾回的病弱女子,明明還是如同趙jiejie這般身體好的女子才更好吧,若是嫁入農家可幫著夫家做更多的活計,若是嫁入富貴人家,便是生個孩子也是身體好的女子更好吧?!?/br> 因著是跟娘親在房間里說私房話,阿茶并沒有什么顧忌,說起女子生孩子的事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向劉氏聽了卻是一愣,只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那些貴人就喜歡弱柳扶風病弱西子的女子,阿茶哦了一聲就沒說話了,向劉氏卻是翻來覆去的想著阿茶說的那些話。 向劉氏比起阿茶可是更動女子生產這事兒,說起來當初夫君在世時就很不贊同她為了變“美”跟風一日只吃一頓,懷了阿南的時候夫君還硬逼著她每日吃四餐。 那時候村里就向劉氏懷孕胖得最厲害,不少人都嘲笑過她,偏她夫君說是當母親的身體越好以后生下的孩子才能更健康。 夫君看過不少書,幼年時候還曾立志要做大夫,為了孩子,向劉氏自然是忍了旁人的嘲笑,結果等到生產時果然因為她身體好生得快不說,阿南生下來也是胖嘟嘟的很是健康。 村里哪家婦人沒有早夭過幾個孩子的,偏就向劉氏生了兩個孩兒就養大了兩個,阿南跟阿茶雖然因為這幾年生活差了看著面色蒼白瘦弱,卻也是沒怎么生過病。 按照阿茶跟夫君的話,難不成真的是身體好的女子才能更好的開枝散葉? 向劉氏陷入了深思,等到阿茶都開始做夢吧嗒嘴念叨好吃的時候,向劉氏都還沒睡著。 向南不知道向劉氏跟阿茶的談話,回了房間洗漱好,暫且放下繼續琢磨趙悅那兩句話的深層含義,靜下心來借著燭光又看了兩遍明日要拿去給夫子看的那兩篇策論。 時下考科舉,結結實實的要考上三天兩夜,除了簡單的墨義跟經貼,最重要的就是策論,隨后還有屬于加分題的賦詩。 墨義跟經貼,簡單來說就是名詞解釋跟填空題,這個只需要熟背考試范疇內的那些書籍即可。 策論對考生的要求就高多了,要想寫出一篇出彩的策論,除了典故名言隨手拈來遣詞造句足夠出色,還要精通社會現狀、百姓所思所想、務農、水利、時政、軍事、管理等等,所以古代書生還真就不是死讀書就能考上科舉出人頭地。 這也是為什么向南一來就覺得自己走正規科舉路子出不了頭的緣故。 好在考秀才還是稍微要簡單一些,吳越郡是個人口大郡,可因著多山脈,經濟并不算發達,也沒有多少世家,這也導致了讀書的人數就從根本上減少了很多。 每年秀才的名額不算少,向南覺得自己還是能去爭取一下。 至于以后,向南想著可能可以試著走明經科,混個小業務員也不錯。 進士科跟明經科并不矛盾,一個人在有了進士科功名之后依舊可以正常報考明經科,不過兩者的區別卻很大。 簡單來區分,就是進士科的以后前途無限,明經科的要想做什么大官就很難了,很多人終生都是底層的小業務員。 明經科分為很多,基礎的就是明法明書明算,明法考的就是司法,出來后任職就是古代司法部門。 明書就是經貼之類的,出來以后就去教育部門工作,明算則是古代的數學考試,類似現代的會計,做得最好的就是去戶部工作。 向南沒什么大志向,也不覺得自己能在古代官場混出什么大名堂,最好的想法就是以后當個教諭啥的,這個夠清閑嘛。 不過這些都是向南一個人瞎想,當務之急還是好好讀書爭取這次能考上秀才,嗯考上秀才之后就能去學堂坐觀替人寫書信掙錢了,還能將家里的田地免稅。 向南想了很多,根本就沒有像向劉氏擔心的那樣想到學堂里那位小師妹李姑娘,因著明早要趕路,向南檢查了兩遍策論之后就搬了書簍將筆墨紙硯書籍之類的帶了一些,萬一用得上到時候也好拿出來用。 整理好了書簍,向南早早的就吹了油燈上床睡覺了。 第15章 去學堂 杏花村距離鎮上有些個距離,若是徒步那得走兩三個時辰,單邊的。 向劉氏自然不可能讓自家兒子走路,因此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來奢侈的用玉米面烙了兩個餅,也沒讓向南慢吞吞在家吃,扯了不知啥時候洗干凈備用的油紙包了餅,塞到向南手里就催促著向南趕緊去村口等著。 向南之所以選擇今天去鎮上,卻是因為里正家的大兒子周先明每隔五天就會趕牛車去鎮上,給在鎮上學堂里念書的弟弟周先永送些衣物吃食錢財之類的,順便再將周先永換下來的臟衣物被褥之類的換了拿回家洗。 雖然里正家供養了一個常年在學堂里住著讀書的書生也依舊生活過得去,可要買個書童伺候周先永卻是還沒那個條件。 周先永跟向南不同,向南是因著家里條件不行,只有正經念書的時候才會去學堂,一般溫習備考都是在家里。 而周先永卻不然,家里條件跟得上,周先永就一直住在學堂專門租給學子住的房間里,美其名曰好好讀書。 先前說過,向南是杏花村里唯一的書生,這個說法卻是因為周先永比向南小兩歲,卻還連個童生都還沒能考上。 只有考上了童生的才能算是書生,周先永這個只能說一聲是個讀書人。 等到考上了秀才,就算是朝廷的備選人才了,秀才里優秀的人還能被選為貢生,也就是各地貢獻給皇帝的人才。 不過貢生這事兒吧向南根本就沒想過,畢竟澤陂縣就是個窮酸旮旯地兒,向南夢里十五年都沒聽說出過貢生。 因著村里都知道里正家老大這個五天一次的慣例,很多要去趕集的人都會等著這一天,花上一個銅板就能搭了牛車,若是帶了重物籮筐之類的,就得多交一到兩個銅板。 向南到得不算早,可自從今年春耕借牛的事兒之后,周永明就知道了家里父親對向南家的意思,昨晚向劉氏不放心,早就抹黑過來說了一聲今天向南要去學堂的事兒,周永明一大早就將自己身邊的位置留給了向南。 因此向南到的時候牛車后面的車板子上已經籮筐雞毛亂擠亂飛了,可還是順利找到了位置。 出村口的時候,轉了個彎,附近兩片山坡上成片成片的杏花樹就突兀的展露眼前,如今快要到四月了,杏花花期即將過去,原本只有白生生花朵的杏花樹上開始出現綠葉的身影。 不過雖然是已經慢慢凋謝,可成片的看過去,還是十分亮眼的,向南頓時想起了趙悅,心里有些可惜,若是能早一點遇見趙姑娘,該是帶她來好好看看這片杏花花海的。 晃晃悠悠一個時辰以后,村民們都在縣門口下了牛車,向南順了周先明的挽留,跟著牛車一塊兒直接去了學堂。 澤陂縣縣城并不算大,進了縣門口,里頭的街道也就簡單的三四條,因著吳越郡本就是多山脈的地形,便是澤陂縣也是差不多,街道無法直來直去的,多是彎彎繞繞。 縣城里學堂也有兩家,一家就是向南所在的桃李學堂,坐館的有三四個秀才,開設學堂的是郡里做官的大人。 這位大人是澤陂縣出來的,官場上獨木難支,大人說是建學堂回報父老鄉親,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希望能培養處幾個能用的后生。 這位大人自然不可能自己來守著學堂,因此就將學堂交給了自己族里的一位堂兄。這位堂兄就是向南那位考了三十來年還在考舉人的秀才夫子。 論起考秀才,向南這位夫子也算是經驗豐富了,畢竟每隔三年這位秀才夫子都要去考一回院試以取得三年一次的鄉試資格。 縣里另外一個學堂其實更多人愿意去,因為那里教即將參加院試的學生的是一位舉人老爺,而且還是位已經放棄科舉認真教書育人的舉人老爺。 可惜那邊因著條件好,所需束脩也更多,向南這樣的家境只是維持桃李學堂的束脩就已經很是艱難了。 桃李學堂所在的位置算不上多好,略微有些偏僻,向南跟周先明一起進了學堂,門外也沒個守門的,反正守門跟打掃衛生的都是同一個人。 向南一看時間就知道這位守門兼保潔人員現在肯定是去給住在學堂里的那些學生打掃起居室去了,因為打掃寢居是收費項目,這位守門保潔員對這項差事一向是十分上心的。 顯然周先明也知道,兩人見怪不怪的自行從角門進了院子,而后分道揚鑣,周先明去了他弟弟的寢居,準備先把臟的衣物收拾好,然后就坐在屋里等他弟弟下學回屋。 向南則是直接去了夫子一家單獨住的后院。 因為李夫子還沒放棄考舉人,所以大多數時間里都是在自己住的后院溫書,每年帶學生的時間也很短暫,且只負責帶即將參加歲考院試的學生,給大家說說考試時所考范疇,考場上的注意事項以及一些小技巧之類的,其他時候就讓學生自己溫書備考。 今年的院試已經過了,七月里參加補考的人很少,因此李夫子并不去課堂上課,有需要的就去他家里找他即可。 向南穿過前堂進了拱門,到了李夫子家的小院外將手里提著的籃筐暫且放在地上,整理了衣衫頭巾,這才敲了門。 開門的是夫子家唯二的仆人書香,一個才十來歲的小童,莫看他年歲小,卻是什么活都干,守門打掃種花種樹。 另外還有一個負責洗衣做飯收拾內務的老仆婦。 書香開了門見著是向南,一張討喜的圓臉上掛著的笑頓時淺了幾分,上下飛快的打量了一下向南,見還是那副窮酸相,書香撇了撇嘴,“原來是向公子啊,向公子是來找我們家老爺還是小姐的?” 說著話,書香抬手蹭了蹭鼻子。 向南朝書香淺笑一回點了點頭,“學生是來找夫子的,有些學問上的問題想要跟夫子請教請教,有勞書香幫忙通傳一番了?!?/br> 書香抬手手指在面前搓了搓,結果向南除了含笑看著他,并沒有其他反應,書香頓時臉上一沉,“我們家老爺沒在家,向公子還是下回再來吧!” 向南知曉這書香是嫌棄他沒給開路錢,只裝傻,說話的聲音拔高了兩分,“怎的可能不在家?夫子曾說過,若是有學問上的問題要請教,隨時都能來后院找他,在下家里離縣城不算近,這眼看著就要參加補錄院試了,如何能馬虎,若是夫子不在,書香小兄弟且準了在下進去,坐著喝杯涼水等著也是好的?!?/br> 學堂的占地面積算不得很大,李夫子劃分出來自己住的小院子自然就不會很大了,向南拔高了聲音,想來院子里若是有旁人,便是在屋里都是能聽見聲兒的。 書香沒料到讀書人里居然還能有向南這般不要臉面的,往日里這群讀書人自持清高,便是被他氣得面紅耳赤也從來沒有像向南這般扯著嗓子說話的。 書香被向南氣得不輕,可心里又念著屋里老爺小姐都在,向南這般說話,里面的人肯定是聽見了的,若是他再僵持著要把人攔在外面,少不得要吃一頓掛落兒。 且書香偷偷從書生們手里敲詐財物攢私房錢想要贖身這事兒若是叫厲害的夫人知曉了,私房錢要被挖空不說,說不得還要被轉手發賣了出去。 “書香,是誰在院外喧嘩,怎的這般無禮,都吵到爹爹溫書做學問了?!?/br> 果然,沒過一會兒院子里響起一陣女子問話的聲響,書香瞪了向南一眼,把著院門的手放開,自己轉頭臉上就掛上了燦爛的笑臉,“小姐,是老爺的學生,小的也不知怎的,只是跟這位公子說了一回老爺在書房做學問,這位公子就拔高了嗓子的說話,倒是將小的也嚇了一大跳哩?!?/br> 向南被書香當面告了一狀也無所謂,反正要讓他掏銅板買面子,那是不存在的。 要知道現如今一個銅板能買兩個饅頭,三個銅板就能買到大包子,便是粗糧也是八個銅板一升,一升是多少?一升可就是三斤,細糧十六銅板一升。 想想當初原主為了見到小師妹,眉頭也不眨的給了書香多少銅板啊,想著這些向南就心疼死了。 便是那十五年的夢里向南也更是抓狂,因著每次原主跟小師妹見面的時候向南都在心疼剛給出去的銅板,這所謂的澤陂縣第一美人的小師妹李姑娘,向南卻是還真沒正兒八經的去看過。 帶著好奇,向南循聲往說話的那處一看,卻是被那轉出來的姑娘嚇得眼睛一瞪臉色一白,腳下往后一退,卻是湊了巧了腳后跟直接絆在了之前放下的籃筐上,向南身形被絆得踉蹌。 好在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勉強找到了點平衡,向南一只腳及時提高往另一處空地上站住了腳跟,這才穩住了身形避免被摔得屁股著地,可這模樣卻委實有些狼狽失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