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朱熙剎那間回過神,接住了身子往后倒的顧柔,三十幾載的沉浮,朱熙卻是平生第一次不知所措,只是抱著顧柔,慌了神。 像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自己眼前消逝,令他掌控不住。 霍重華即刻奪了身邊之人的長刀,將放暗箭的婢女捅殺。而與此同時,影藏在暗處的殺手也被察覺。 霍重華目睹這一切,不由得蹙眉。是他疏忽了。 朱熙面色煞白,霍重華上前:“皇上,此地不可久留,您先帶娘娘入宮,臣隨后接李大夫入宮!” 朱熙愣了一愣,才回過神,一語未言,抱起顧柔,就往門外走去,眼角的余光瞥見桌案上的那碗鮮紅時,卻下了一道命令:“所有人,殺!一個不留!” * 快入夜了,楚棠剛要睡下,霍重華就撩了簾子進來。 她怔怔的看著他的俊顏,不敢問出口。 霍重華一靠近,楚棠就聞到一股淺淡的血腥味,雖然他好像刻意熏了香,但還是能聞到。 霍重華先開口:“救出來了?!?/br> 楚棠舒了一口氣,偽裝著不在乎,她自己上了榻,霍重華在床榻邊落坐,抓起了她的雙足,輕手給她脫綾襪,然后窩在掌心也不松開。 楚棠的腳趾十分可愛,圓潤光滑,細嫩又透著粉紅。 霍重華時常會愛不釋手。 又是一番沉默。 楚棠這廂放了心,就說起了沈岳寄過來的信:“表哥今日來信了?!?/br> 霍重華終于抬眸,輕嗯了一聲:“嗯,他說什么了?” 楚棠如實道:“外祖父病危,表哥想讓我去金陵看看他老人家。天樂……你看,我能去么?” 霍重華被一聲‘天樂’喊的失了魂,仿佛再簡單的名字從她嘴里說出來,也像沾了蜜,灌了糖一樣。 “等忙完這陣子,我告假陪你一塊去?!被糁厝A得了甜頭,開始讓了一步。 楚棠點頭,她也想帶著霍重華去見見外租父母。 * 這一日,新帝登基大典。 大典按著祖宗規制,在京城南邊郊外設壇行祭天大禮。由次輔攜百官以及元老高呼三聲“萬歲”。 之后皇帝準備天子鹵薄入太廟,上追尊四代先/祖帝王后冊寶,然而登極向上天祈禱社稷安康。 一聲嬰孩哭泣之聲響破蒼穹,很快卻戛然而止。 眾人知道祭天的孩子已經奉上了。 慕王跪于青磚之上,虎背氣的發顫。 第一日禮畢,霍重華便開始在民間令百姓聞風喪膽,他連幾個月大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還是誰比他更心狠! 當霍重華帶著襁褓去看楚棠時,楚棠抱怨道,“用了羊羔祭天,你非命人謠言是孩子?,F在可好了,恐怕連隔壁王家也不欲同咱們走近了?!?/br> 霍重華一眼都沒多看那孩子,直接將人交給了青柳兒:“拿去賣給周牙子?!?/br> 青柳兒:“……”她養了這孩子幾日了,已經生出情義了:“四爺,慕王府雖是罪大惡極,可孩子是無辜的,您看……奴婢能不能留下他?!?/br> 楚棠晃了晃霍重華的衣角。 這算是撒嬌了。 只是霍重華覺得力道不夠。不過小妻子難得求他,他便答應了下來:“好?!?/br> 楚棠以為事情已成定局,“那咱們幾時能啟程去金陵?” 霍重華看著她明媚的笑顏,有些事不忍心告訴她,只是道:“再過幾日,明天慕王空會有行動?!?/br> 楚棠暫且作罷,安心的等著。 第二天禮部在奉天殿外設立儀仗隊,群臣按順序列好,儀鑾司官,贊禮郎等按次序就位,午門外排列士兵,有持旗隊到奉天門外排列。 然后帝王衛隊開始擊鼓,群臣立在午門外,次輔率領百官進入午門,皇帝穿帝服,戴皇冠到奉天殿入座,鼓樂齊奏。 而當樂聲停止時,霍重華,顧景航與陳晨皆屏息盯著曹將軍和尚寶卿大人。 一旦這二人合手將玉璽交在龍案上,整個新帝登基大典才算是完整結束。 陳晨站在帝王下首,大掌已握緊刀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奉上,權謀結束之后,狠狠甜幾天。 第146章 舊夢 (上) 奉天殿外,奉天臺。 新帝身著日月河山圖騰的玄色龍袍,皇冕上珠簾遮面,透出的視線卻是冰徹透骨的寒栗。 秉筆太監微忠掀了托盤上的紅綢,那代表著主宰天下的龍首玉璽頃刻間面世。翠玉在日光下通透光亮。 曹將軍與尚寶卿大人對視一眼,由尚寶卿上前雙手捧起玉璽,曹將軍隨后護寶,二人一步一步穩穩榻上漢白玉的石階。 這一刻宛若風停樹止,可容納數千人的露臺安靜的落發可聞。 新帝身形偉岸,立挺的下巴微動,他端坐在明黃色龍椅上,目光如被盯住。石雕一般的威嚴。 待曹將軍與尚寶卿大人走到龍案前,陳晨刀柄已然微動。 尚寶卿大人弓腰,雙手穩穩將玉璽置于龍案,而就在這時,曹將軍垂放在兩側的手突然拔劍而出。 就是這個時候了! 陳晨覺得他老陳家的榮耀與否,關鍵就在這一刻了。 他全力以赴,拇指當即扭動刀柄,暗器凸出,他握刀,狠而準的朝著曹將軍的胸口刺去。 曹將軍的目的是新帝的命,注意力皆在自己手上的短劍上。 而陳晨的目的是曹將軍,一切力氣都用在他身上。 無疑,陳晨略勝一籌,當曹將軍意識到了自己被埋伏,也已為時已晚。 兵刃刺破血rou的聲音引起驚人的聲浪。 尚寶卿大人當場濺了滿臉的鮮血,整個過程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他還僵在那里,沒有來得及轉身,一抬頭就仿佛看見了帝王欲要嗜殺天下的狠絕,那個溫文爾雅,笑顏儒生的康王,已經不復可見了。 尚寶卿大人依舊紋絲未動,總覺得下一個倒地的會是他,他一側目,就見曹將軍睜著瞳孔,當場氣絕。 陳晨的手還在發顫。他也晃了晃神,一息后,抱拳跪地:“陛下受驚,叛賊已除!”要是有半點差池,他自己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魏忠咽了咽喉嚨,三分陰柔的嗓音高昂唱禮:“禮畢!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被適才這一幕驚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聞聲后,紛紛跪地,再呼三聲‘萬歲’。 慕王腿腳癱軟,兩日內連接損失幾顆得利的棋子,他的傲氣已然消減大半,但這沒有動搖他的野心,身為皇子,最渴求的莫過于坐在那個位子上,受百官朝拜! 辰王在他身側低語:“三哥,現在該怎么辦?” 慕王顫顫彎膝,覆地的雙手顫的厲害。 歷代帝王登基,曾一同奪嫡的兄弟都沒有好下場。幾位老親王當年是被先帝流徒三千里,而后派人暗殺在荒蕪之地,尸骨連個安葬的地方也無,成了孤魂野鬼。 辰王已經開始憂心他的結局。 至于,慕王……他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青磚,仿佛這下面就是他的歸宿:“五弟稍安勿躁!”顫顫道。 殺妻之仇,嗜孫之恨,他當然要和朱熙算個清楚! 辰王惜命,更過不了普通百姓的日子,追問:“三哥!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等什么?三嫂慘死,這個仇你能放下?武家也放不下!” 這時,慕王終于將自己的顫顫巍巍的情緒調節好,扶著雙膝,站起了身。 在群臣皆跪拜的奉天殿外,他此舉尤為醒目。 新帝目光如刀,冷而銳,一字一字,堅硬冰冷:“來人!慕王唆使逆臣,欲刺殺于朕,給朕拿下!”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官員也覺不妙。 曹將軍一代老將,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刺,這已是抄家的大罪,用不著審了。 當下,所有與慕王有過牽連的官員,皆已開始人人自危。 慕王廣袖一揮,對著奉天臺之上的朱熙,道:“哈哈哈!本王才是眾望所歸的天子!朱熙,你不過是一介賤婦所生的皇子,還想跟本王搶皇位!本王今日就讓你看看,什么才是一舉大統的天子才做出來的事!來人!給本王砍了朱熙的頭顱!本王定賞金萬兩?!?/br> 慕王一聲令下。 奉天殿外鴉雀無聲。 他猛然間一晃,再度喝道:“來人!”這時,明顯又開始發慌了。 朱熙從龍椅上起身,行至露臺之下,居高臨下,冷冷道:“慕王謀逆,其心可誅!” 顧景航提著長刀,領兵上前,命人擒慕王。 慕王這時方知他的人已被策反,怒視顧景航:“你這個狗……” 突然,慕王只覺眼前刀光乍現,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顧景航看著慕王倒地,眸色陰冷,冷笑道:“狗?這個世上對我說出這個字的人,都死了!” 辰王早已嚇的臉色一陣青白,他跪在那里,慕王的頭顱就落在他膝蓋一寸遠的地方,正睜著一雙死目看著他,很快溫熱的血浸透他的袍服,滲入他的肌理。 登基大典在一場尚未來得及發起的動亂中結束。 四月明日高照,春風卷著血腥味橫掃奉天臺。不服的官員此刻都安靜了。 議政殿。 霍重華,顧景航,陳晨等青年才俊被帝王單獨召見。 殿外大臣俱侯在門外,至于里面到底說了些什么,次輔汪直也不曾得知。 等殿門打開,汪直與劉棟叫住了霍重華。 “霍大人,武辰已帶兵逃出城外,探子來報,是沖著順義堡而去!” 霍重華側身:“兩位大人的意思是,武辰可能會出關?投奔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