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霍重華覺得小妻子嚴肅認真的樣子也很有趣,現在也不過是只個剛長開的小女子,還跟他談朝堂上的事了,他笑道:“夫人所言極是,為夫下回一定低調。幸而有夫人在側,不然,我不知要犯多少錯?!?/br> 楚棠:“……你!” 沒說上幾句正經話,他又拿她說笑!她可比不上他的城府之深。 霍重華幾天沒挨近她了,難免會想,“還疼么?”他的手摁著她的小腹。 楚棠每次癸水至,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英娘在六扇門當宅,每天辦的都是大事,也成功懷上了孩子,她自己在宅子里養尊處優,肚子一點反應也無。 霍重華又笑:“你還小,生孩子不急?!?/br> 楚棠:“……”他又知道她在想什么!現在知道說不急,是誰一到了晚上又要跟她探討生孩的事了? 下午,又有人來見霍重華,聽著語氣,像是霍重華的同僚,官位卻在他之下,態度極度恭敬,還隨手提了禮盒。 近日想討好霍重華的人不再少數。 肯定是朝中有什么變動了! 楚棠無法知曉,她有宮寒的毛病,用了午飯就小憩了一會。意識朦朧之中,她好像知道自己在做夢。 但又不確定是不是夢。 意識在游離,她仿佛置身一座極為熟悉的院子里。飛檐斗拱,奢貴非凡。 定北侯府! 時隔兩世,她也永遠忘不掉這個地方。 小腹疼痛卻不及胸口的疼,顧景航站在屋廊下,對她的處境冷眼旁觀,她看見他眼底的厭惡和煩躁,甚至有殺人的暴戾。 楚棠上輩子沒有弄清太多的事,現在突然想問問,“為什么?你既然想了手段娶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下腹又是一陣針扎的刺痛,艷紅瞬間染紅了淺碧裙擺,紅的火焰,灼人雙目。 顧景航還是站在那里,石雕一般盯著她。 風一吹,院子里起了霧,楚棠又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她知道,她還在做夢,怎么會夢見了這個人,她這一世本不該去想到他了。 突然,顧景航就立在她面前,那殺過多少人的大掌掐著她的脖頸不放:“你是我的妻,你卻給霍重華生孩子!我不準!我告訴你,我弄死了一次你們的孩子,不介意再有第二次!” 楚棠呼吸困難,胸口和小腹的疼痛疊加,在她以為要被顧景航掐死的時候,他卻松開了,看了她幾眼,漸漸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捂著臉蹲在那里哭。 “四奶奶!四奶奶您醒醒!” 耳畔是青柳兒的聲音。 楚棠猛地驚醒,下意識的四處環視了一遭。 幸好……幸好她還在這里,那個噩夢般的地獄,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楚棠滿頭是汗,唇色微白,青柳兒擔心她是因為癸水的緣故,才鬧了夢魘:“四奶奶,藥煎好了,奴婢伺候您喝了吧?!?/br> 楚棠還沒有徹底回神。 這個夢太奇怪,她怎么會夢見顧景航,他說得都是什么話?她彼時與霍重華從無交集,怎會懷他的孩子? 霍重華走近了內室,楚棠的樣子也出乎了他的意料,當即眉目變得森嚴:“噩夢了?別怕!” 他去抱她,也不顧她身上的汗,又吩咐青柳兒去端了緩解腹痛的湯藥過來。 楚棠后知后覺,看到霍重華靠近的臉,小臉蹭了蹭他下巴的胡渣子,微微的刺痛明顯真切。 這才是真實存在的,霍重華是她的夫君,顧景航已經徹底遠離了她的世界。 是了,別再想了,那些想不通,也想不明白的事,都不要再想了。 霍重華親了親她的額:“沒事了,有為夫在,誰也不能拿你怎么樣?!?/br> 楚棠嗯了一聲,自無名信箋之后,她還是頭一次向他示軟,窩在他懷里不肯出來,她可以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堅實的胸膛似乎能讓她永遠依靠。 次日,慕王府第三次派了婆子上門請人。 楚棠昨夜揪著霍重華的衣領睡得很好,一覺醒來,身子利索多了,只是沒看見霍重華,他一早就去了衙門里。 身邊伺候的大小丫鬟端著洗漱之物,等著伺候她了。 楚棠從來沒覺得自己嬌貴,嫁給霍重華后,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青柳兒道:“四奶奶,四爺交代,讓您務必將藥喝了?!?/br> 楚棠很想要個孩子,對她身子有利的藥,她來之不拒。卻是不知,霍重華這哪里是讓她助孕的藥…… * 慕王府占地頗廣,是帝王親賜。 楚棠去過康王府,雖然同是親王府邸,卻存了很大的差別。 慕王府雕梁畫棟,亭臺樓閣,處處彰顯富貴奢靡,端的是皇族的尊耀和旁人無可比擬的高貴。 荷花宴上,另有洛陽紅,雙生花,墨池金輝,魏紫,冠世墨玉,香玉牡丹,青龍臥墨池,報歲蘭、香堇、大巖桐等花種。 慕王府的后宅,恐怕都快趕上皇宮大內的御花園了。 慕王排行老三,比康王年長幾歲,慕王妃現如今已是四十出頭的婦人,親王們盼著當皇帝,王妃們估計都盯著皇后的寶座盯了好些年了吧。 楚棠給慕王妃見了禮,這位上輩子可是一國之母,她不敢輕慢了。 慕王妃上回在宮宴上隔著遠遠的距離見過楚棠,這一次近一看,還真是海棠花嬌,難怪讓京城風頭最勁的兩位四爺爭搶著要娶。 慕王妃笑道:“霍家四奶奶不必客氣,慕王府一向好客,今日又是咱們女子相聚,更不用在意那些客道?!?/br> 話雖如此,在場的女眷沒有一個是放得開的。 因著霍夫人也在場,楚棠便與她同席,“母親?!彼龁玖艘宦?。 霍夫人清咳了一下,她對朝堂上的事一無所知,并不知道楚棠也在相邀之列,更不知慕王妃會單獨叫了楚棠說話,可想而知,霍重華將來大有可能還有冒進的機會。 霍夫人此刻已經不知做何感想。 她是霍家的主母,霍重華雖不是她親生,就算他官拜宰相,將來照樣要喊她一聲母親,人前人后,她還是風光無限的。 可一想到霍重華只是一個后廚賤婢所生,而她自己,出生詩禮人家,花空了心思養出兩個蘭芝玉樹的兒子,怎么到了最后還不及一個庶子? 霍夫人只是簡單應了一聲,與楚棠并沒有交談,楚棠也沒有討好她的想法。上次認親一事,霍夫人拉下了臉,楚棠非但沒有殫精竭慮的修復婆媳關系,還和霍重華提前就離府了。 霍夫人此刻的心情,只能用艷陽下,被烤得發蔫的綠葉兒來形容:頹敗。 即便如此,還要裝著婆媳和睦,面上帶笑。這到底是在外面,她這個霍家主母的面子不能丟了,她一向以慈愛視人,對兒媳肯定不能苛責。 楚棠發現,京城有頭有臉的婦人大多都出席了,她認出了王重陽的妻女,還有定北侯的夫人華夫人。 顧景航奪了侯位之后,華夫人就去了庵堂了吃齋念佛,只是不知道她后來的日子過得如何。 王若婉也來了,楚棠感覺到她偷瞄了自己幾次,聽霍重華說,她也定親了,婚事就在幾個月后。 楚棠還是不太敢直接與她對視。 總覺得虧欠了她。 好像她現如今的泰然日子就是從她手里搶過來的,這種感覺十分不好。 王府的下人端了梅子酒上來,緊接著就是慕王妃的聲音:“這是今年新釀出來的梅子酒,你們嘗嘗看?!?/br> 這才八月不到,梅子酒都釀出來了,真不愧是皇家親王的府邸。 楚棠不由得納罕,淺品了一口,一開始除了果香,她嘗不出什么味道。另一側已有王府的舞姬開始獻舞,臨近的荷花塘里還泛了小舟,有人在唱詩,有點像斷橋畫舫的意味。 只是氣氛不一樣罷了。 有丫鬟靠近了楚棠,青柳兒當即警覺。 楚棠被身后幾個貼身伺候她的丫鬟快速的動作嚇了一跳。 而與此同時,來人也是驚了一下,就沒見過這般彪悍的丫鬟,舌頭打岔道:“……四……四奶奶,我家小姐在前面亭子里等您,有話跟您說?!?/br> 楚棠覺得這人眼熟,再一看好像是王若婉的丫鬟,她之前見過幾次。 青柳兒等人警惕依舊,楚棠往王若婉的席位看了過去,她已經不在那里了,而且這里是慕王府,就算有人要害她,也不會選擇在這里下手。 是以,楚棠讓身后的丫鬟后退了幾步:“無事,你們且隨我去一趟?!?/br> 她一個人只身前往是不太可能,霍重華既然已經在她身邊安排了人,就一定下了死命令,沒有他的允許,這些人不會離開她半步。 王若婉的身子愈發豐腴。 楚棠看著她白嫩嫩的模樣,就像從地里剛挖出來的白胖蘿卜,心想她過的應該還……挺好。 她臉色赧然,王若婉繃著臉沒說話,她只能先開口,誰讓她有錯在先呢。 楚棠:“王jiejie,你找我?”她笑道,讓自己看上去盡量正常。 王若婉這才示意她身邊的下人退到一側,終于開了口:“你……過來坐吧?!?/br> 楚棠聽話的走了過去,王若婉與霍重華同歲,已經是年紀很大的姑娘了,她要是再不嫁人,楚棠估計一想起她,又得失眠。 好在,她有一個三品大員的爹,故此也不愁嫁。 不過,楚棠見她心性仍是原樣,跟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一樣。 她其實挺羨慕王若婉的。 王若婉瞄了一眼楚棠身后的五六個彪悍的丫鬟,道:“霍重華就這么待你?” 楚棠水眸一眨,“……是啊?!彼龥]聽懂王若婉的意思。 王若婉:“天天被人盯著,你不嫌煩么?” 楚棠:“……還好?!痹瓉硗跞敉袷侵高@個!要是換做以往,她不僅會煩,還會拂了霍重華的好意,但經過顧景航那件事,她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了解顧景航,所以她才怕。昨夜的夢境還時不時在腦中浮現,那窒息之感,被他掐著脖頸質問,還有他狠絕的眼神……有關顧景航的一切,她都不喜歡。 她不過是個普通女子,也想好好活著,相夫教子,不是什么江湖女俠,一條小命說豁就能豁出去的。 王若婉坐在涼亭,看著池子里的蓮花,有些還結了蓮蓬。風自水面吹來,還算涼快,她看著楚棠嬌瘦的樣子,嘆了一句:“霍重華也就那樣么?瞧把你養得,還沒之前看著好了?!?/br> 楚棠此刻有了幾分釋然,王若婉……她放下了?不記恨自己了么? 王若婉心里藏不住話,又道:“棠兒meimei,你也真是的,你之前早與霍重華有了情義,你怎么也不早說!難不成我還能跟你搶?!” 楚棠笑了笑,默認了她與霍重華早就兩情相悅。 楚棠答非所問:“王jiejie,聽說你的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可不就只有三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