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穿鞋?!?/br> “啊,對?!标懬迩迕ζ鹕硪フ倚?,卻見宋言致已經彎腰將她窗邊的鞋拿起來,接著便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親自把她鞋一點點套在了她的腳上。 陸清清覺得自己的心跳次數又一次突破極限。 “那個那個,其實我自己來就好?!标懬迩鍖擂蔚?。 “現在有我了?!彼窝灾缕鹕砗?,很坦然地看著陸清清,隨即又笑起來,似乎對陸清清紅臉的狀態很滿意。 陸清清捂著臉,扭過頭去。 “說說案子吧?!标懬迩灏咽种笍堥_,只露了兩個眼睛看宋言致。 宋言致含笑看眼陸清清,去那茶壺給陸清清斟一杯茶,推到陸清清面前?!昂?,便說說你有什么發現?!?/br> “我的發現還不能說,等你這邊的消息也到位之后,才可以?!标懬迩宄料履榿?。 “我的消息,想起來了,你要查杜俊女眷的那些事?!彼窝灾潞傲寺晛砣?,交代下去,很快孫長遠就把七名女子帶了進來。 七名女子都是素衣打扮,年近三十,雙手有些粗糙,一看便知是干粗活的手。 孫長遠告知陸清清這起名都是杜俊曾經的小妾,而今都在宮中浣洗房內做活。 “陸姑娘請問,前話都交代好了,她們必定知無不言?!?/br> 陸清清點點頭,早前就知道杜俊出身貧寒,是張府的上門女婿,因張家舉薦才得機會做官,一直十分懼內,后來他原配去世,他自己也坐上了督軍的位置,才開始肆意縱容露出本性了,納了三十二房美妾。而今看來這傳言估計八九不離十。 七名女子依次自我介紹下跪,給陸清清和宋言致請安。 “我想知道杜俊當年和陸家還有慕溫良的關系,你們有聽他提過么?”陸清清問。 七名女子你看我,我看你。 孫長遠道:“這種時候還謙讓呢,機會難得,先說先得?!?/br> 此話一出,立刻有名女子爬出來,喊道:“我知道,之前的杜督軍,不對,是杜俊他醉酒的時候曾說過陸中元就是個傻子,被他玩弄鼓掌之中的傻子?!?/br> “放肆!”孫長遠立刻訓斥。 說話的女子嚇得縮了脖子。 “不必,繼續說?!标懬迩宓?,隨即又問孫長遠能不能讓她們都起身坐著。 “能,當然能?!睂O長遠立刻安排好。 “你們不必害怕,什么話都可說,還有么?”陸清清問。 多數搖了搖頭,表示杜俊平常是個嘴巴很嚴的人,也就是偶爾喝酒的時候會說幾句,但并不多。 這時候坐在最后女子戰戰兢兢站了起來,哆嗦道:“他喝醉酒在婢子這睡覺的時候,嘟囔過丞相的名字,還有私鹽,也有陸家什么的,模模糊糊聽不是很清,就只有這幾句?!?/br> “杜俊,黑么?”陸清清問。 七個人同時點頭。 陸清清不說話了。 宋言致把人打發走,嘆道:“似乎也沒什么重要的線索?!?/br> 轉頭看陸清清還在沉思,宋言致問她在想什么。 “我大概知道兇手是誰了?!眱尚袦I迅速劃過陸清清的臉頰,聲音略帶哽噎。 宋言致不可思議地看陸清清,“如何知道?”如果僅僅因為剛剛那兩名婢女的話絕對不可能。 “我之前就懷疑,但我跟這個人太親密了,我完全想象不到,或者說不敢想,也不相信。但是越來越的事,增添每一處疑點,都在指向他,那就只有他了?!?/br> “你是說有人借慕溫良的名義趁機殺人?店小二和艾雙周不是慕溫良動的手?” “不止這些,我想我父母的死也不是慕溫良所害,之前我一直誤會慕溫良了。很可能他和我一樣,被算計了?!?/br> 宋言致伸手去擦拭陸清清臉上的淚,能讓她這樣哭的人不多。 宋言致隨即心里一震,驚訝地問陸清清,“是他?” 第51章 不可信 陸清清皺眉,不想點頭,但也沒法否認。 “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呢?”陸清清抓住宋言致的胳膊,一雙眼若星星般閃耀地看著宋言致,似乎在希冀什么。 “你身在其中,也許是難辨清,便和我說說?!彼窝灾聞竦?。 “從酥咸點心說起,消息傳達到制作點心不過小半天的時間,這個活兒我安排他來做,還特意囑咐他記得試毒。消息是臨時的,提前準備作案的可能性很低,下毒是突然決定。后來經我的調查,嫌疑人卻是在酒樓內部,掌柜孫野和賬房向源嫌疑最大,而今倆人各執一詞,證據不夠全面,看似很難確定是誰?!?/br> 宋言致點點頭。 “□□是□□,市面禁售,需私下里弄。而下毒是臨時起意,兇手要提前準備□□。孫掌柜和向源在酒樓營業的時候,一個在大堂收錢,一個應酬客人,根本脫不開身?!?/br> “你的意思有人給兇手準備好了□□?!彼窝灾碌?。 陸清清點頭,“下毒這種事,而且是給我要的點心下毒,并非誰都敢做。賬房精打細算,為人向來小心謹慎,而且他是酒樓建成之后從外面雇來的人,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和我們陸家沒什么利益瓜葛,我覺得他作案的可能性很小。孫掌柜是陸家的老人,且在川海身邊留過一段時間,為仆的時候對川海十分忠心。而剛好那天川海早早就去了酒樓,說要督促廚子做點心?!?/br> 宋言致:“若□□是你弟弟帶去,孫掌柜下毒,倒能說得通。我記得當晚是賬房自己在屋內算賬,孫掌柜主動去找他,這點上看也像是在找不在場證明?!?/br> “人只要犯案,就總會留下蛛絲馬跡。酒樓共有八十多人,作案時間也比較長,而且大家一起吃飯那段時間十分混亂,看起來很不好查。若我不仔細盤問,以孫掌柜在酒樓的身份,這個不在場證明怕是就混過去了?!标懬迩寤┨а劭此窝灾?,“說到這里,你覺得我的描述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么?” 宋言致怔了下,他明白陸清清問這句話意味著什么,但事實如此,他只能搖頭。 陸清清眼中閃爍出失望,苦笑一聲,接著道,“這個念頭冒出來后,一閃而過,我就不敢想了,覺得自己這個jiejie做的很可恥,竟然有懷疑自己弟弟的心思。我可是看著川海從小長到大,他那么單純,怎么可能?!?/br> “你弟弟很聰明?!彼窝灾录m正道。 陸清清瞪一眼宋言致,“我是說在我眼里的他?!?/br> 宋言致嘆口氣,拍拍陸清清的手背,這種時候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好在當下這一點只是個嫌疑,未必能作勢,他隨即讓陸清清繼續講。 “萬花樓洗菜的王二本來告假回家,卻偏偏又出現在了廚房?!标懬迩宕怪垌?,“像王二這樣的伙計我了解一些,為了掙錢鮮少會請假,除非真的難受。退一步講,他即便是忽然就不肚子疼了,要干活,也該告訴老鴇一聲他回來了免得扣工錢,但他卻沒說?!?/br> “或許他受雇下毒,便不計較這點工錢了?!彼窝灾碌?。 “可若是受雇下毒,他何必特意跟老鴇請假,安分在樓內呆著,等著艾雙周人來,送毒蘑菇就是了?!?/br> “也對,告假這點有些奇怪?!彼窝灾乱惨苫罅?。 “再說艾雙周紙條上被約見的地點,陸家客棧天字三號房。派人去問,掌柜只說看見是艾雙周自己進了房間,出來也是一個人,店小二去收拾房間也沒有看到其他人。艾雙周就是和這個人見面之后,心情不好了,卻沒和任何人抱怨?!标懬迩逄а劭粗窝灾?,“會有什么人對他有如此的震懾力?邀他單獨見面,他也一定要去。只有你了,‘秦’。店小二的案子是從京都府那里轉手過來,艾雙周該是有和你來往的意思,卻不得機會,所以后來找了我。太國舅為人低調,不喜應酬也是權貴們周知的事情,想來艾雙周也知道。所以只有你去約他,他才會乖乖地如此聽話,一人赴約。而你的話,也必定會令他難受而不敢抱怨?!?/br> 宋言致冷笑一聲,凝眸看著陸清清,“你弟弟的嫌疑的確很大,江湖上是有一號人以偽裝他人而得名——” “八人千面?!标懬迩褰卦挼?,“是我弟弟花了八十萬兩請來的人物?!?/br> “對于這八兄弟的能耐,我略有耳聞,但易容難易聲,且細看破綻很多?!彼窝灾陆忉尩?。 “艾雙周只見過你一面,你的聲音他并不熟悉,至于王二,黃昏時廚房最忙,廚子炒菜都是一盤接著一盤,沒工夫瞧蘑菇到底是什么樣,又豈能會仔細看一個洗菜遞菜的人到底長什么樣?!?/br> “還有紙條的事,勾劃很有特點,與慕溫良給我的紙條上的字特點一致。但這個特點暴露得很明顯了,任誰看到紙條,特別是在我也收到一個紙條后,都會下意識的對比一下字跡。而落款‘秦’,讓人很容易會以為是慕溫良在嫁禍給你?!?/br> 陸清清喝口茶,緩了緩氣息,繼續說道:“紙條是慕溫良偷偷放在夏綠房內,知情者本該只有我和她。但如果家里有個人本來就因為擔心我查酒樓點心中毒案而忐忑身份暴露,一直在監視我呢。而且這個人一定知道我的親信是夏綠,從夏綠的動向就能看出我的動向,所以把夏綠納在監察之列,而她房間多了張紙條的事,剛巧也被看見了。因慕溫良和我的對峙,極有可能會暴露什么,所以他情急之下又做了另一個案子陷害慕溫良,時間剛巧就在我見慕溫良之后。不管我們之間對峙說了什么,隨之而來發生的案子,嫌疑直指慕溫良,我又怎么會相信他之前所說的話?!?/br> “但艾雙周身亡如何會增加慕溫良的嫌疑,如果僅僅是一張紙條的原因,似乎不夠有說服力?!彼窝灾绿岢鲑|疑道。 “僅憑這一個是不夠,酒樓案子出了之后,我便發現似乎有人在跟蹤我,曾讓陸川海查過。陸川海隨后就告訴過我,他的人跟蹤看見那兩個人去了艾雙周京都府,隨后第二天的晚上他又說看到京都府半夜有人出來,去了丞相府,意在和我表明艾雙周和慕溫良之間有很深的干系。對了,我剛剛還忘了說,酒樓的案子,起初有人證說過黃昏的時候看到有一名衙差在廚房附近出現過,后來經過我推敲后,把這個人的嫌疑排除了。若是不排除,這些就會湊成套了。慕溫良陷害我,想要在我給皇后的點心里下毒,所以命屬下艾雙周來辦,艾雙周就派出了自己的屬下來到我的酒樓下藥。但誰會穿著衙差的衣裳干壞事,巴不得表明自己的身份?” “但川海不知道的是,其實我也派人見識了京都府和丞相府。他說她的人瞧瞧從京都府出來去丞相府,但我的人卻沒有看到。我身邊的人都是千挑萬選,且再三囑咐他們有動靜就要上報,一般情況下不會出錯,且是京都府和丞相府兩邊同時監視遺漏了的可能就更低了?!标懬迩迳钌钗跉?,“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不想懷疑他,寧愿相信這件事就是下面的人辦事不利,打盹沒看到?,F在想想自己真可笑,明明看得見,卻硬要閉眼裝自己是瞎子?!?/br> 宋言致緊抓著陸清清有些發抖的手,這種發現至親之人算計自己的感覺根本無法言說,他明白陸清清現在的感受,便更加說不出一句勸慰的話,因為他知道根本沒用。 “看得出他陷害慕溫良的心思很急迫,但為何,他要這般做?” “是不是覺得解釋不通,所以我不信啊,我弟弟干嘛要這樣,要這么對我?”陸清清咧嘴,像是在笑,但眼淚啪嗒啪嗒直掉,又像是在哭。陸川海的算計和背叛,讓她覺得多年的堅持和信仰都突然崩塌了,早知今日,她當初為了什么,吃盡苦頭拼盡性命的那些都算什么。 錢越掙越多的時候,她真覺得老天爺在回報她以前受過的苦,真正的苦日子都過去了,有了這么多錢后,以后的日子再苦也不會苦過前頭了?,F在她知道,什么叫做高興得太早。 宋言致忙把陸清清摟在懷里,他深知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陸川海的動機,不然陸清清一定會放不下,不甘心。以陸川海聰慧,他絕不會因為好玩或是什么其它無聊的理由才這樣做,他一定有能解釋通的動機。 “你才剛問杜俊黑不黑,”宋言致低頭看著陸清清白皙的臉頰、手背,再想到陸川海的膚色,是比平常人稍微黑一點,其實這不算什么,但和陸清清比就是很偏黑了,“該不是?” “陸清清狠狠地閉上眼,似在努力擠干眼里的淚,然后緩緩的睜眼,睫毛上都掛著淚,“這點還需要再查,但我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杜俊懼內,卻好色,他黑,還和我父母關系好。我懷疑我父母身死的真相和他有關。我真正的弟弟,可能不是他。你聽過布谷鳥么,在別的鳥的窩里產蛋?!?/br> 她母親十月懷胎做不了假,得子的喜悅也做不了假。陸清清覺得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當年被掉了包。而她父母的死保不齊和這件事的真相有關,因為她父母當年自盡的時候,杜俊就在她家做客。 “別急,我們一定會查清楚?!彼窝灾滦奶鄄灰?,“天不早了,你先歇息。若事情真如你所料那般,你更改挺下去,總不能讓他一直鳩占鵲巢?!?/br> 陸清清緩緩點了點頭,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宋言致的話。 宋言致拍拍她的后背,“我會一直在,便是全天下人都背叛你,我也不會。至少你有我,我也不算太差的?!?/br> 陸清清一呆,愣愣地看著宋言致。 宋言致對陸清清微微笑了笑,隨即召來夏綠囑咐她好生服侍陸清清歇息。 “你陪她一起睡?!?/br> 夏綠行禮應承。 宋言致拍拍陸清清的頭,最后看了眼他,方大邁步離去。門關上的剎那,帶了一陣風進來,陸清清額頭的發絲被吹得微動。 “姑娘?!?/br> 夏綠紅眼心疼地看著陸清清,隨即和她抱在一起哭。 …… 丞相府。 慕溫良剛剛就寢,便被叫了起來,皺眉詢問何故,得知是宋言致突然造訪。慕溫良一驚,忙更衣去見。 “怎么忽然來了,可是因陸姑娘的事?”慕溫良能想到的便是之前自己和陸清清談話的事,“沒想到她連這件事也不瞞你,你們倒真是感情好,恭喜?!?/br> “多謝?!彼窝灾罗D身坐了下來,對慕溫良道,“說說你和陸家的關系?!?/br> “她讓你來?”慕溫良盯著宋言致,轉即垂下眼眸好笑道,“本以為首富多聰明,沒想到也會辦蠢事,就憑這點東西便想威脅一國丞相,未免也太小瞧我了?!?/br> 宋言致:“威脅?” “莫非宋大人不知?”慕溫良笑了下,“陸首富的做法真叫人琢磨不透了?!?/br> “你當年和杜俊合伙販賣私鹽?”宋言致稍作思量后,語調淡淡地問,好像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一般。 慕溫良沒有否認,而是反問宋言致:“并非我心存惡意,這樣的女人怕是跟王爺不太相配。我不計較女人耍手段,但手段也分好一些的和下三濫。我當年做的事的確不對,雖斂財卻沒并有害過什么人。這些年我為朝廷效力,便是談不上鞠躬盡瘁,也有苦勞。圣人就算知道我當年的作為,對我的人品質疑,卻也不會因此就徹底棄了我。我沒道理受她的威脅去干那些害人的事?!?/br> 宋言致:“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