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我還以為他們在等你回去救火?!彼窝灾锣托σ宦?,一手托著下巴,審視陸清清,“從現在起,你便不是長樂縣縣令了?!?/br> 陸清清還琢磨著怎么逃,所以沒立刻反應過來。眨了兩次眼后,陸清清驚訝地望著宋言致。 “為何隨便撤我的職?”陸清清不服,“即便宋大人身份不俗,但我這官職是皇上御賜,就算要撤職,也請宋大人啟稟圣上之后,再對我下達?!?/br> “若撤職,是要先回稟再定。不過我對你并不是撤職,之事簡單地調任,這點權力我還有,再者圣人該是不會關心一個七品官的調動如何。自今日起,任命你為監察御史,汝南道一帶監察官員、糾正刑獄之事便全權由你負責?!彼窝灾碌?。 陸清清愣了又愣,“還可以這樣,那長樂縣——” “長樂縣縣衙失火已經不是你份內之事了,眼下緊要之事是查明慕太后與廣陵王通jian謀反的實證,并回朝親自向圣人闡明他二人的罪行?!彼窝灾碌?。 陸清清驚訝地看著宋言致,“你該不是想讓我來?我區區四品官可沒膽量干這種事,請宋大人饒命?!?/br> “你在向我求饒么?”宋言致一笑,“那就要有求饒的樣子?!?/br> “好像我求你,你就會答應一樣?!标懬迩宀粷M地嘟囔著。 她已經感受到了,宋言致對她充滿了惡意,就是為了刁難她,給她難堪,讓她日子難過。其中的原因不難猜測,便是那珍珠傳了她說的那句‘沒蠢到會為了個男人犯低級錯誤’的話。宋言致一向小心眼,便記仇了,要報復在她身上。 陸清清趁宋言致不注意,偷偷不爽地白他一眼,發自內心從頭到腳地鄙視他。 “你說什么?!彼窝灾乱浑p眸深邃似不見底的潭水,目光幽幽地落在陸清清身上。 陸清清嘴硬不認,“沒說什么,可能是宋大人最近太累了,耳朵不太靈光?” “呵,”宋言致忍不住笑起來,感興趣地打量跟他嘴硬耍賴的陸清清,“說你是個精明的商人吧,你有時候的表現就像是個孩子,上下嘴唇一碰說出來的話,就可以隨便不負責?!?/br> “大人必然不太了解商人,上下嘴唇一碰說出來的話要是全部都負責,那他就不太適合做商人了。十之有八會賠個底兒掉。這就像平常大家寒暄,我回頭請你吃飯,若真次次都請,那家里很可能就被他禍害得揭不開鍋了?!标懬迩逵悬c緊張,又逃不了,話就會變多。 “不討論那些沒用的了?!彼窝灾履托牡芈犕觋懬迩宓摹赊q’后,對陸清清道,“不求怎么知道,試一試,或許我就答應了?!?/br> “好啊,求你?!标懬迩宓?。 宋言致笑了,“慕太后和廣陵王的案子我來,但監察御史一職還是你做?!?/br> 陸清清想了下,求證宋言致:“大人的意思是我要去京城做官了,回頭要和大人一起回京復命?” “聰明?!彼窝灾麓瓜卵垌?,看著桌上的信,“你是不是一直很介意你父母的死?!?/br> 陸清清全身僵硬了下,她回看宋言致,眼睛直勾勾地,似乎很想將對方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在想什么。 “那對寶瓶,讓你想到了什么?”宋言致抬眼,眼眸深邃,與陸清清四目相對。 “我……不清楚?!标懬迩孱D了下,轉身背對著宋言致,從自己胸口掏出一塊帶體溫的東西,送到宋言致面前,“我父母死后,我查庫房發現一些東西少了之外,還在兩個箱子縫隙里現了這個?!?/br> 宋言致看了眼陸清清,將桌上那塊帶著體溫的金元寶拿起來,看了下底,上面清晰地刻著一個字“良”。 “大人是太國舅爺,想必會認得一個叫慕溫良的人?!标懬迩逖凵窭涞焦鹊?,“近幾年他的名氣可比之前更大?!?/br> 宋言致挑起嘴角,“當然,今朝丞相?!?/br> 第30章 不如嫁給我 “六年前,任戶部尚書?!标懬迩逖a充道。 宋言致轉眸看她,嘴角帶著一抹傾斜,似笑非笑,“你這話是什么意思?!?/br> “戶部,掌管全國疆土、田地 、戶籍、賦稅、俸餉及一切跟錢有關的事?!标懬迩迕髦浪窝灾铝私膺@些,故意強調一遍,也相當于變相告訴他自己的懷疑。 宋言致瞇起眼,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瓣懣h令一出現,朝廷便風雨而至?!?/br> “這話我不贊同,說得好像我是個災星一般。我可是自小就運氣好,走哪兒哪兒閃著金光,跟著我的人就算賺個金銀滿缽,也好歹吃香的喝辣的了。至于你們朝廷這些問題,那是本來就有的問題,我說不說,她都在?!标懬迩寮m正道。 宋言致輕笑一聲,一雙眸跟帶著鉤子似得死死地盯著陸清清,“若你最終的目的是慕溫良,挺慘的?!?/br> 陸清清回看宋言致,沉默不言,她無法否認這點。慕溫良乃權臣,深受新帝寵信,又是一朝丞相,位高權重,非一般人可撼動。 “以你區區七品監察御史和首富的身份,連慕溫良的一根汗毛都碰不到?!彼窝灾滤坪跖玛懬迩迓牪欢粯?,照著陸清清之前的路數,也強調起了對方明知道的話。 陸清清回瞪他一眼,忍了忍,選擇不吭聲。 “論朝堂之中,能與他抗衡的人,也便只有我了?!彼窝灾卵援吘臀⑽⑸蠐P眉梢,饒有興致地看陸清清使,似乎有自薦的意思。 “我不明白宋大人的意思?!标懬迩搴康?。 宋言致起身,“沒意思?!?/br> 陸清清再瞪他。 “廣陵王不見棺材不落淚,對他的二次審問沒什么用?!彼窝灾伦叩疥懬迩迳磉?,垂眸睨著她。 “可否派查抄廣陵王府,我相信他家中一定罪證,別的東西或許不能留,但賬本總該會有。你們只要找到這個,我就有辦法從賬里面看出問題?!?/br> “查抄王府?”宋言致略作驚訝,“你膽子可夠大的,敢提這樣的要求?!?/br> “怕什么呢,他不過是郡王,我連秦王您都敢得罪了呢?!标懬迩遄猿暗?。 宋言致看著陸清清,片刻后,屋子里安靜地有些叫人不敢呼吸。 “好?!?/br> 宋言致隨即書信一封,下令侍衛快速去辦。 “最快也要三天?!?/br> “多謝宋大人?!标懬迩逍卸Y,想了想,對于自己之前所言的話道了歉。 “哦?你背地里說過冒犯我的話么?”宋言致裝不知道地問。 陸清清看眼宋言致,點了點頭,“想必瞞不過大人?!?/br> “你是覺得瞞不過我才道歉的,沒什么誠意,那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在情理之中?!彼窝灾吕浜咭宦?,不過樣子看起來卻沒有多生氣,反而很感興趣地一手托著下巴,繼續慵懶地坐在桌案后‘欣賞’陸清清。 “張二姑娘私藏的信件,已然作詩了廣陵王的罪名。再多的證據,只是為了他主動交代罷了?!彼窝灾聡@口氣,“其實有些東西他交不交代對我來說并不重要?!?/br> 陸清清聽明白了,宋言致這話的意思是說他是為了她才會這么做。 “大人難道就不擔心這件事還牽涉到朝廷另一名肱骨重臣么,這關系到一國根基……” “行了,這種話我不喜歡聽?!彼窝灾滦α诵?,“縱然他慕溫良再膽大,也必然清楚他根本沒有造反的能耐。再貪也不過是貪權,想穩固他一人之下的權力。再者說,你的這件事在六年前,那時候他還是個野心勃勃沒當上丞相的尚書,做起事兒來自然比現在要狠。而今可是收斂多了,為了保住他高高在上的丞相之位,費勁心機?!?/br> 朝堂上具體事宜如何,陸清清沒有具體接觸過,所以不好評判。不過慕溫良的為人以及他這些年的動向如何,陸清清還是了解的。確實如宋言致所言,沒爬上最高位的時候,他雷厲風行,手腕十分厲害。但是自從新帝登基,封他為丞相后,他平常行事的章法就變得跟他的名字一樣‘溫良’了。 宋言致并不是個剛愎自用之人,他能有此說法,該是早就對慕溫良有所關注。但陸清清不明白宋言致對自己說這番話的意思為何,即便是慕溫良做了違反亂紀之事,他身為太國舅爺,皇帝的老師,竟然一點都不關心? “圣上很喜歡他?!彼窝灾掠盅a充一句。 陸清清愣了下,看宋言致。 “欣賞的喜歡?!?/br> “自小就是神童,十七歲便中了狀元,欣賞也是常理之中?!标懬迩妩c點頭道。 “還知道夸對手,看來你很冷靜,并沒有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彼窝灾聡@道。 陸清清搖頭,“我還不確定,只是一錠金子而已,他未必跟我父母的死有關,但他一定跟我父母在某種程度上有關聯?!?/br> “你做首富這么久,就沒能敲開慕家的大門?”宋言致斂盡臉上的笑,再看陸清清的眼神中帶著探究和觀察的意味。 陸清清搖頭,“大人也說了,他自從做了丞相以后,為人很小心謹慎,平常出門也有眾多家仆侍衛護衛左右,除了朝堂府衙,和一些權貴官員的酒宴,基本上不會去別處,生活單調得很,也毫無破綻,我自然敲不開他的大門?!?/br> “慕溫良的門你都敲不開,遇到我,你真的是……”宋言致話聽了,后半句沒說。 陸清清有點被憋住了,接茬問:“大人可是想說‘三生有幸’?” 宋言致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確實三生有幸,沒料到這么快?!标懬迩宕瓜卵垌?,想著自己當初的那些計劃,六年來,他父母身亡的陰影揮之不去,為此她也籌謀不下百種辦法,但不管哪個辦法籌謀的時間都沒少過十五年。對方是權臣,她再有錢在那些高管看來也不過是個小人物,能爬到調查對方,質問對方的位置,談何容易。 宋言致認真在心里回味了下“三生有幸”四個字,笑問陸清清有什么應對辦法。 “若真能查實這箱東西與慕溫良有關,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去京城,查清楚?!标懬迩宓?。 “僅憑七品監察御史的身份?”宋言致舉起那錠刻著‘良’的金子,“還有一事我覺得奇怪,慕溫良為何會把自家的錢刻成‘良’,一般都該刻姓氏?!?/br> “那時候他還沒有和慕家大房、二房分家,該是公用一個庫房,精明的不想讓人占他便宜,所以他的錢財都刻著自己名字的最后一個字?!标懬迩褰忉尩?。 宋言致凝視陸清清。 陸清清被看得不自在,補充解釋道:“我雖然沒敲開慕丞相的門,但慕丞相家丫鬟小廝的嘴巴我還能敲開的?!?/br> “如此不嚴?!?/br> “很嚴,但大戶人家么,到了歲數總會往外放人,這些人脫離了管束,總要生活,總需要錢,所以嘴巴才沒那么嚴了?!标懬迩謇^續解釋道。 “厲害,”宋言致不禁嘆,轉頭吩咐孫長遠,以后□□禁止往外放人。 孫長遠咽了口唾沫,防備地瞅眼陸清清,連忙跟自家主人保證,以后堅決不會放人出去。 陸清清聳了聳肩,也是無奈,但愿□□那些下人們不會暗地里詛咒她。 二人的談話最終因為陸清清的‘小聰明’不歡而散。 陸清清因突然成了監察御史,長樂縣縣衙那邊不需要cao心,就打發夏綠負責此事,拾掇東西搬家。不出一天的時間,東西就都準備好了。夏綠特來回稟:“姑娘喜歡得書架,禪椅,還有那幾樣玉器擺件,奴婢都直接讓人運往京城的宅子了,用慣的下人還有廚子也都會明日啟程趕往京城。保證等姑娘到京的時候,宅子里的一切準備妥當?!?/br> “嗯?!标懬迩逑肓讼?,對夏綠道,“把鄧修竹帶上?!?/br> “鄧修竹?”夏綠立刻變了苦瓜臉,“這可不好勸,仵作京城肯定不缺的,姑娘非要帶么?” “讓他跟上,不去就跟他要錢,把我當初替他還的賭債都給我討回來?!标懬迩宓?,“告訴他,若是去京城,我還會多出十倍的價錢,他有什么要求也會盡量滿足?!?/br> “是?!毕木G應承后,立刻交代小廝招財和進寶去辦。 五天后,陸清清聽說京城那邊終于有了回信。 經過一天的細致搜查,宋言致的人才終于從廣陵王府的暗室內拿到了賬本,并快馬加鞭呈送了過來。 陸清清很高興,立刻去找宋言致要看賬本。 宋言致眼中含笑,“怕是會讓你失望了?!?/br> “怎么,賬本看不出問題?沒關系,別忘了我可是看賬能手,你們看不出問題,我能?!标懬迩搴苡行判牡刈运]道。 “這樣的賬本呢?!?/br> 在宋言致的示意之下,孫長遠把桌上白絹布包裹的東西打開,一本被燒得缺失一半黑乎乎的冊子呈現了出來。 陸清清愣了下,還是走上前翻了翻,除了部分沒有被燒的書角能依稀看到幾個字外,其它的地方都被燒黑了,有的一翻頁還會變灰落下來。 “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