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讓我考慮考慮, 到了京城你要是說服了所有人,再來歪纏我?!?/br> 這話已經算是極大的讓步了,算是答應了一半, 愿意給席慕這個機會娶一個不合適的人。老伯爺還是心疼自個孫子,上次的那個宋氏已經讓他受了委屈, 既然他如此喜歡尤妙,有天子做表率,世家子娶個平民女也不算太丟人。 跟席慕一起離開竹園的還有個平日照顧老伯爺飲食起居的管事mama, 老伯爺道:“笑什么笑, 我不是答應你, 只是怕你侍妾到了京城丟人, 讓徐mama去教教你侍妾規矩?!?/br> 老伯爺從京城到越縣沒帶多少人, 近邊得用的就只有陳俊生和徐mama, 也就是席慕了, 先是陳俊生替他壓貨, 后面徐mama也去教他的侍妾。 老伯爺越不讓席慕笑, 他越笑的熱烈,狹長的眼瞇的看不見眸,不像是平日里自大狂妄、氣焰比天高的席爺,反而有些孩子氣。 見狀,老伯爺又想去找他那根拐杖了,之前跟他說的冠冕堂皇,回到京城大干一場,現在看來他之所以變了性子,打算不再當游手好閑的紈绔,都是為了娶了那個妾侍能護住她。 “滾滾滾——” 席慕握著老伯爺的手拍了拍自己的頭:“謝祖父疼愛?!?/br> 說完便瀟灑走了,老伯爺在后頭吹胡子瞪眼的看著自己的手掌,怎么他會有那么無賴的親孫。 出了竹園,席慕便步伐漸漸加快了起來。 這些日子他借著在老伯爺那兒,刻意沒讓下人給尤妙傳話,不知道這會她是又縮到殼子里了,還是想明白了。 按著她的性子,縮回殼子的可能性大些。按理說這個可能性應該讓席慕不高興才對,但他想到了尤妙明明心慌,又繃著一張臉對他的模樣,眼中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 從那晚他發現尤妙對他完全無動于衷,他這幾天的腦子都是想著如何一步步的“蠶食”尤妙,讓她一邊跟理智打架一邊滑入他的嘴里。 …… 沒有席慕的欹石院顯得十分安靜,兩個姨娘,一個在后罩房連屋門都不出,一個在西廂房為席慕擔心,衣帶漸寬。 席慕剛踏入月門,銀姨娘便像是飛蛾見到了火似的,奔到了席慕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夢到過尤妙被他后院女人折騰過,如今席慕見到除了尤妙以外的女人都會下意識的躲避,誰曉得在尤妙夢里他又碰過哪個,累的她又誤會又給他使臉色。 見席慕下意識躲開,銀姨娘眼中滿是受傷,本來紅腫的眼眶又蓄了淚水。 “爺……你沒事就好了?!?/br> 看到是銀姨娘,席慕上下掃過她,微微蹙眉:“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銀姨娘整個人呈現的狀態憔悴的不成形,臉頰瘦的凹陷,眼睛也紅腫,看起來像是哭過沒多久,比起席慕上次見她,眉間都多了份哀愁。 “聽說爺受了傷,姨娘打聽不到消息,看老伯爺那兒叫一次大夫就揪一次心,怕爺不好日日止不住的落淚,眼睛都哭腫了……” 杏兒在旁急切地為主子說話,但在席慕后的徐mama卻皺了眉。 不待席慕說話,便側了半個身子露出了臉:“銀姨娘就是這般學的規矩,伯府的妾侍卻像是小門小戶不懂規矩的,在大道上攔著爺們討寵愛?!?/br> 徐mama這番話說的可謂是毒往銀姨娘的臉上撒,讓銀姨娘白了臉。 杏兒想辯解,但看著徐mama的架勢,嘴巴張開喉嚨根本無法發聲。 徐mama當年是席慕祖母身邊伺候的,后來席慕的祖母去了,伯爺特意給了她恩典給了她銀子放她出府。 但她沒兒沒女的,在外頭生活也不習慣,所以就回了伯府當管事mama。 因為之前的主子是伯府的女主人,所以罵起不安分的侍妾來,說話格外的直接辛辣。 “徐mama,妾不是那個意思,妾只是擔心爺……”銀姨娘臉上掛滿了淚珠子,可憐委屈地看向席慕,“妾沒有分寸知錯了……” 一邊解釋還一邊拿眼神勾爺們,徐mama瞧著就歪了嘴,這種不老實的妾侍也就是伯府的規矩落在席慕身上都松了,她才能借光留到現在。 “既然老伯爺讓老奴來理一理三少爺你院里的規矩,就請三少爺別怪老奴多嘴了?!?/br> 席慕是個干脆的人,答應尤妙把院中的女人們都弄走,就是席慕想好確定了的。 銀姨娘這些介于身份不能一同打發出府的,他也不會再親近。 徐mama愿意代勞處理自然好,席慕退了一步:“徐mama請?!?/br> 見狀,銀姨娘眸光瞬間黯淡了下來,席慕單獨跟尤妙去江南,她便覺得不好,后面席慕人不在越縣卻把府中的女人遣散了,她便憂心的吃不下飯。 如今噩夢成真,席慕見到她便像是見到半點情分沒有的陌生人,不對,席慕以前就是見到模樣姣好的陌生女人,也不會像是現在那么冷漠。 現在的席慕徹底變成了另外的人,眼里就只裝得下尤妙了。 見銀姨娘哀哀地看著席慕,一臉的喪氣,徐mama直接擋在她的身前,阻攔了她的視線。 “到了這刻還不消停,這沒臉沒皮的樣讓人瞧見就丟伯府的臉?!毙靘ama惡狠狠地說道,若是以前這會她都直接動手了。 席慕她祖母是個火爆的性子,所以連帶她身邊得臉的下人,都跟主子是個一個樣。 銀姨娘雖然心性成熟,但也是個有點出身的,從沒被這般輕蔑罵過,一時間臉又紅又白,眼淚都忘了繼續落了。 “徐mama怎么能這般歪曲我,我沒有……” “銀姨娘怕是把旁人都當做了瞎子,巴巴的在這兒守著,我只聽說過哪家爺去見院中侍妾,沒聽說過侍妾主動去路邊守著爺們的,活像是八輩子沒見過男人!” 徐mama有一張長得喜感的臉色,說起話來面部表情豐富,眉毛鼻子嘴巴都在動,罵的銀姨娘都快站不住了。 “爺不用在這兒等老奴,教訓了銀姨娘規矩,老奴隨后就去三少爺身邊伺候?!?/br> 見席慕毫無留戀的走了,銀姨娘捂著心口有些喘不過氣,而讓她喘不過氣的還在后頭。 徐mama也不怕口干,訓斥了銀姨娘小半個時辰,然后就讓她回屋禁足抄家法,銀姨娘不愿但知道求席慕也是自取其辱,只有乖乖去了。 因為有了徐mama,尤妙到了回京城那天才想起來還有那么一個人。 而且知道還是銀姨娘突破了徐mama的層層圍阻,向席慕請愿說想留在老宅。 徐mama到了欹石院后,簡直是銀姨娘這生過得最艱難的日子,當然除了徐mama的折磨,最讓她覺得悚然的事,徐mama對尤妙的盡心盡力。 原本她還以為徐mama對她為難,對尤妙更不會有好臉色,是老伯爺派來看管席慕的,但卻沒想到徐mama把尤妙就是當做半個女主人,雖然會嚴厲對她說些規矩,但用詞極有分寸,態度也不像是對她那般,而是帶著尊重的。 徐mama是老伯爺身邊得臉的人,她會這樣子自然是老伯爺的意思,內里的含義不言而喻。席慕瘋了就算了,老伯爺竟然也跟著發瘋,讓尤妙當席慕的正妻。 猜到了這層意思,雖然院里的下人都開始老老實實的喊尤妙尤姨娘,她卻越聽這個稱呼越冷。所以才有了主動提及留在越縣的事。 老宅是要留人看宅的,她好歹是席慕的妾,趁現在剩下一絲情分的時候留下,總比回了伯府過完全看不到天日的生活好。 她不知道席慕對尤妙的癡狂什么時候能歸為平淡,但越縣的幾個月她就像是老了十歲,實在等不起了。 道完了銀姨娘的結局,話說回現在。 席慕從回廊下來,就遙遙地看到了似乎有人站在了主屋壁影前頭。 冬日的風白日跟晚上沒什么區別,席慕看到尤妙的衣服被風吹得飄起,眉頭蹙了蹙。 “大冷天在外頭站著做什么,不怕被風吹跑了?!?/br> 聽席慕說的認真,尤妙怔了怔,她又不是風箏怎么可能風一吹就吹跑了。 “問你話呢,怎么不答,為什么在屋外站著?” 席慕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手握住了尤妙藏在小暖爐的手:“給爺也暖暖?!?/br> 尤妙打算扯出手把暖爐讓給席慕,席慕又不要,就是緊緊的握著尤妙,跟她共用紫粉色軟緞花鳥暖爐。 見席慕還在等問題的答案,尤妙實話實說道:“在外頭站著自然是在等爺?!?/br> “哦——”席慕的黑眸光華淺淺泛起,“為什么要等爺?” 自然是因為要是她沒等,而是在屋里頭享受地龍,席慕進門應該就是黑著臉找她麻煩。 這般實話是不能說的,尤妙心中腹誹了之后,低著眸道:“除了想早點見到爺還能有什么原因?!?/br> “一聽就口不對心?!?/br> 話雖那么說,但席慕的嘴角卻揚了起來,怎么都壓不下。 經過了那么多天,尤妙覺得自己的心情已經調試過來了,但聽到席慕帶著真切笑意的聲音,人又開始覺得不自在。 覺得席慕握住自己手格外燙,比暖爐還要熱。 “爺這些天身體修養好了嗎?”尤妙輕聲道。 “既然擔心怎么不托人打探,竹園不能往外遞消息,但柏福來來回回的替爺辦事,你若是問他,難不成他能不說?” 溫情過去就是咄咄逼人。 尤妙啞言。 她跟席慕之間一項都是他主動,見他沒有讓柏福傳什么話,她還在思索過是什么原因,但至于主動去問席慕的狀況,她根本沒想過。 若是他不好,柏福就該是愁眉苦臉的了。 “爺為了你什么該受的罪,不該受的罪都受下了,你以后再那么沒良心,爺想不開上吊死了化成男鬼陰魂不散的纏著你?!?/br> 席慕危險的瞇了瞇眼,為他這話增加了可信度。 尤妙忍住了發笑,她還以為他要威脅她,以后要拋棄她,要揍她之類的,沒想到他竟然會說自個上吊。 “爺別胡說八道了?!?/br> “怕了就乖點?!毕奖е让畹哪樋辛丝?,又香又滑,也不枉他受罪。 席慕過來恰好晌午,廚房按著大夫的吩咐,這幾日送的都是大補的菜色。而且老伯爺看準了自己孫兒見到了妾侍會胡鬧,還特意讓廚房加了幾道特殊菜。 牛鞭、羊腎端上桌,席慕瞧見挑了挑眉,摟著尤妙調笑道:“還是爺的祖父懂得心疼爺,知道這時候爺最需要補身子?!?/br> “你為什么一直都沒有子嗣?” 看到這些大補的東西,尤妙突然想起了上世他們折騰孩子,這話便脫口而出。 席慕這個歲數后院就有不少女人了,沒一個人有動靜,難不成他就不覺得奇怪? 第103章 看病 上一世尤妙一直都覺得是席慕身體有問題, 導致心理也產生問題了。 要不然明明滿院子的女人全都沒動靜, 明眼看都曉得是他沒法子讓女人懷孕, 但他偏偏覺得是她的問題, 逼她喝藥做針灸。 本來她就不想生他的孩子, 又一直被強迫著吃藥治療, 伯府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就像她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那時候她只差被逼瘋。 大約是尤妙問的太突兀, 席慕并沒有回她, 而是收斂了笑容,審視地看著她。 又來了…… 尤妙眼波閃了閃,因為幾次的經驗,現在觸到席慕這種目光,尤妙的皮子就繃緊了。 這世的席慕太聰明了, 什么都能猜中, 明明許多事情都繞了許多彎子,他卻能直接猜中,像是他跟她都有上一世記憶一樣。 尤妙裝作無意地動了動凳子, 拿了桌上擱著的斗彩蓮花瓷碗, 從架子上取了肚勺,低著頭盛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