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呢，爺爺當時實在是感到羞愧啊?！?/br>
    “好吧，現在也是?！?/br>
    他瞇起了眼睛，微微地皺起了眉毛。

    “如果當年……他們沒有死的話，現在說不定也有像你這么大的孫子了吧?！?/br>
    “已經，三十年了啊?！?/br>
    黃澤之戰的大捷并不是戰爭的結束，而是戰爭的開始，仿佛為了洗刷當年的恥辱，又仿佛是得到了機械之國的助力，聯盟在損失了十二艘星艦的情況下依然膨脹到直接開戰。

    持續了八年的戰爭，于星際歷七百四十一年結束。

    史書上的字向來都輕飄飄的，死傷的數值也無法直觀地看出多少顛沛流離和生離死別。

    最巧的是，第一場戰役在黃澤開始，也在黃澤結束。

    帝國之鷹言朔上將駕駛機甲“拉斐爾”與聯盟七座頂配機甲在黃澤要塞同歸于盡，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這場偉大又殘忍的一換七又鑄就了言朔上將另一個輝煌，可惜卻是他再也看不見了。

    也正是這場一換七，讓聯盟徹底地損失了高等戰力，簽了第二份停戰協約。

    聯盟總是這么倒霉，但帝國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甚至損失了帝國級的上將。

    “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br>
    肖恩上校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其實他不算老，六十歲對于現在的人類來說還是壯年，只是心境老了許多。

    然后又摸了摸孫子的臉頰。

    “都三十年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br>
    星河轉動，晨星破碎，無論多么驚艷的人，終究也是時間之海下波瀾不驚的一粒塵埃。

    孩子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瞳孔間不見一絲戰爭的陰霾。

    一個極隱秘的紅點在花叢中閃爍了一下，隨即黯淡下去。

    “這里是g54號，沒有探聽到有關于言朔上將的其他信息?！?/br>
    “這里是h32號，同沒有探聽到?！?/br>
    已經不年輕了的女王雙手穿插在一起，神情不太高興。

    “三十年了，你們信言朔真的死了么?！?/br>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言朔都沒有什么活下來的機會，我們已經分析了三十年了……陛下，如果他還活著，為什么不出現呢？”

    “他是帝國之鷹，第一之將，無數的榮耀都等待著他，他為什么不回來？”

    女王吸了一口煙。

    “因為他真的是個很討人厭的家伙啊?！?/br>
    而距離帝國中央數十萬光年外的某顆鄉下星，同樣有人追憶著往昔。

    “這是什么雜志，機械鷹？臥槽，酷！”

    沈瞳將雜志上厚厚的一層灰掃開，他差不多十歲了，還處于求知欲旺盛的年紀，抬起頭看著正在吹逼的兩位大人。

    “嘿，兩位，這是哪來的？”

    沈之繁伸出一只手將機械鷹扯出去，“幾年前隨手買的，這種早就?？说碾s志在l星系竟然也連鎖的，難以想象就順手買了兩本懷念?！?/br>
    “機甲嗎，機甲嗎？我想看！”

    沈瞳像是吃到了魚的貓，怎么都不肯放手。

    正在看報紙的言朔提起一只手將他揪了起來。

    “機甲，是很沒意思的東西?！?/br>
    “不！”沈瞳八百年才敢反抗一次父親，“我們學校里有個機甲老師，我敢說，機甲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造物！”

    旁邊照鏡子的言秋搖頭晃腦道，“對！”

    “對什么對，把她鏡子沒收了，再怎么照都好看不起來?！?/br>
    言秋八歲，她看了一眼全家，再看了一眼自己，嗷了一聲，“我根本不是你們親生的！”

    沈瞳跟著嚎，“對，根本不是！”

    言朔冷冷一瞥，“本來就不是?！?/br>
    倆小孩對視一眼，深切感受到了大家長的鐵石心腸，把涌到眼角的眼淚憋了回去，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沈之繁失笑，“你怎么總和小孩子鬧？”

    言朔想了想，湊到他耳邊呼了一口氣，“因為你不愿意和我鬧?！?/br>
    “我們機甲老師是中央星系那邊過來的，什么都懂?！鄙蛲е麚尰貋淼臋C械鷹，洋洋自得，“我要是成績好，他說可以考中央星系的學校，到時候說不定能看到真的機甲?！?/br>
    言秋可憐巴巴地梳著她的小辮子，她昨天沖隔壁小哥哥告白又失敗了，這已經是十八次了。

    “成績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我甚至已經看破紅塵和男人了?！?/br>
    “嗯……我跟爸爸長得還是挺像的，”沈瞳看了一眼自己的磕磣meimei，下了結論，“你可能真的是抱來的?！?/br>
    “我們老師還跟我們講了黃澤之戰呢，也是第二次帝國和聯盟的全面戰役?！鄙蛲χ绷松戆?，一邊翻著機械鷹一邊思索道，“里面也有個姓言的，跟咱爹一個名字?！?/br>
    完了他又嘖了一聲。

    “人家爹開機甲，我們爹開烤魚?！?/br>
    言秋想了想，“可是我們爹還是很帥?！?/br>
    “好吧，”沈瞳點了點頭，他得承認他爹帥，得是烤魚店里最帥的了。畢竟他隨言朔長了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又隨了沈之繁的輪廓，小小年紀已經是女孩中的搶手貨了，“我剛才好像看到這個雜志上面，有關于那個將軍的介紹?！?/br>
    “有了，這個照片……嗯……”

    言秋探過頭來，“嗯？”

    “你瞅瞅，這是咱爸不？”

    “……沒跑了?！?/br>
    “哎，什么盜版雜志啊，垃圾死了，照片都貼不對?！?/br>
    沈瞳嘆了口氣。

    “將軍啊，我以后也要當將軍！”

    沈之繁把小崽子從背后拎了起來。

    “好好好，未來的將軍大人，請先把家庭作業做完吧，以及你最愛的機甲科目為什么只得了十六分？”

    沈小將軍出師未捷身先死，垂頭道，“沒見過真的唄，學不起來?！?/br>
    沈之繁想了想，摸了摸他的頭，“真的想學？”

    沈瞳眼睛亮亮的，“超級想學！”

    沈之繁道，“那你先把你一害怕就變成貓這事兒給解決了先?！?/br>
    “爸爸哎，我控制不了啊，”沈瞳萎了，撲到他懷里，這是生理反應啊，“我們家開烤魚店以前是干嘛的？”

    “嗯，我想想，”沈之繁一本正經地開口道，“你爸爸是帝國第一上將，風光無限萬人迷，我是帝國機甲聯盟第一男神，萬千寵愛于一身?！?/br>
    “得，”沈瞳算是服了，“我知道我愛吹比的基因哪來了?！?/br>
    沈之繁沒好氣地把他放下來，“滾吧，小貓崽子?！?/br>
    沈小貓蹦蹦跳跳地滾了，想了想還是撿起了他的雜志，為他的機甲夢雄心萬丈地準備著。

    “在想什么？”

    言朔看完了報紙，起身看著正失神的伴侶。

    “想我以前好像也是這樣?！?/br>
    “要不，給他報個星際機甲班吧，就是貴了點，不過錢這么多年來也攢了不少?！?/br>
    “你怎么忽然對他這么好了？”

    “嗯，因為他們在很多事都干不成了……”

    “沈先生，小孩子的事兒讓他們自己決定吧，我們現在來忙活一下我們倆的事好嗎？”

    “……是，”沈先生失笑，“我的將軍大人?！?/br>
    第69章 番外

    1.

    那個時候他們落在了l星系。

    這是沈之繁醒過來的時候定位器告訴他的遺言，隨后它就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炸了。

    ……他動了動自己的手指，意識到空間躍動是成功了的。

    但是渾身都痛。

    沈之繁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痛過了，最糟糕的是他從“拉斐爾”的殘骸里怎么都找不到言朔。

    空間躍動前兩個原本緊緊抱在一起的人卻沒有在一起，他一時怔愣，險些要撐不住了。

    l星系和他從前的n星系有些相像，不知道是落在哪個窮鄉僻壤里了。

    他艱難地從殘骸中爬了出來，望著茫茫的黃沙失了神。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總覺得虧欠某個人良多。

    直到他聽到一聲微弱的喵聲，才手忙腳亂地在殘骸中找到了一只毛發凌亂的貓咪。

    雖然奧利維亞告知了他這個秘密，但是沈之繁一直懶得戳破。

    這么突然，實在有點尷尬。

    ……算了，老夫老夫了，那些偷窺啊偷看啊的往事，都當成浮云吧。

    剛剛經歷了大悲大喜的沈之繁抱住了貓咪，感受著它柔軟皮毛下溫熱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