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我現在就過去看看?!?/br> 失憶的感覺絕對說不上好,雖然幾乎一覺醒來,他好像什么都擁有了。 名譽,地位,錢財,甚至……甚至從小暗戀的言將軍。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一覺醒來一切都成真更美好的事情呢? 可是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好,他現在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的,很柔軟,很美好,但是看不見過去,好像也不怎么看得懂未來。 或許真的是太美好啊,這讓他很惶恐,總覺得下一步就會一腳踩空。 總覺得,現實應該還有什么……還有什么東西,深深地埋藏著,被鎖鏈緊緊地束縛著,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 言朔將大衣脫下,他習慣性地想要開燈,然而他的手還沒有觸摸到按鈕燈就亮了。 幾乎是片刻間,他的手指已經摸到了腰間纖小的小型配槍,耳邊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呼吸聲,等到燈光徹底浸透每一寸的空間時,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來人。 來人卻直接高舉了雙手。 “放輕松放輕松,我啦我啦?!?/br> 年輕漂亮的美人嚇得嘴邊的泡泡都破了。 “可別嚇著您美貌嬌弱的未婚妻呀?!?/br> 言朔并沒有把槍放下,他的眼睛微微瞇起來。 “殿下心情真好,把整個帝國高層現在都抽成一個停不下來的陀螺了?!?/br> 奧利維亞嚼著口香糖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嘴角。 “沒辦法啊,我要是不鬧失蹤不搞點小動作,肯定會被沈之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的啊?!?/br> 言朔愣住了。 “他和我哥才是一頭的嘛,您不是很清楚嘛?!眾W利維亞沖他笑了笑,“我的兩位兄長都是邪惡而不懷好意的魔鬼,尤其是現在不在的那位……沈之繁則是他手中最鋒利的鐮刀,噫,看您的表情,原來您不知道嗎?” 皇室爭斗的冰山一角聽起來真是驚心動魄。 可是為什么……這和沈之繁有什么關系? “我現在可是堪稱如履薄冰,”奧利維亞的嘴角拉了下來,“要不是催眠術起了一點作用,沈之繁‘死機’了,您就只能在地獄見我啦,哦不,還是天堂吧,您會去天堂的吧?” 言朔靜靜地看著奧利維亞,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如果殿下有誠心,我建議您可以直白一點?!?/br> “哦好,”奧利維亞又吹破了一個泡泡,眸子微微垂下,纖細的睫毛讓她的瞳孔看上去十分幽深,“我那位兄長,就是你們那位最尊貴的大殿下斐迪南亞暗地造反,通敵、賣國……可惜不太謹慎,一不小心被我知道了?!?/br> “我的二哥是大哥的腦殘粉,沒有一點自己的思想,至于其他……恕我直言剩下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廢物,我的母親已經過逝,母族沒有任何勢力,父親徒留皇位權利被吞噬架空得差不多,更何況我根本見不到他,而握著一半實權的首相大人不知是敵是友……我如履薄冰啊言將軍?!?/br> 言朔呼吸一窒,冰涼從他的四肢百骸上席卷上來。 奧利維亞的每一句幾乎都是驚天的丑聞和秘密。 “請您救救我吧言將軍,也救救這個快垂死的帝國吧,”奧利維亞抬頭,雪白嬌小的面容上沒什么表情,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慟,“我的母親臨死前將我交托給言家,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們了?!?/br> “作為交換,”奧利維亞抬起眼珠,那明明靚麗的顏色現在出奇得漆黑,“我可以告訴您一個沈之繁的秘密?!?/br> “他之所以成為,我兄長手下利刃的秘密?!?/br> 第24章 沈之繁的秘密(2) 沈之繁開了燈。 帝雀區三十二號是他攢下的第一筆薪水買的屋子,在這之前沈之柔一直居住在星際孤兒院里,而他似乎居無定所。 不過這都是聽沈之柔說的,他還是沒什么記憶。 第一眼看過去,很亂,比起那間富麗堂皇又奢侈的新屋,這里顯得有些太亂了,因為東西還很多。 這里簡直不像是搬家完沒有人居住的屋子,一切設備都很齊全,他想了想,可能一來是因為不缺錢,二來是因為沈之繁大概覺得自己還會回來這里。 雖然凌亂,可是看起來自在很多,他匆匆掃了一眼,還能看到屋子里至今還沒收拾干凈的一些碟片零食,零零散散的一些報紙。 就……就好像,他只是去別的地方做客了一樣,隨時隨地會回到這里,躺在柔軟干凈的床鋪上睡去。 他雖然對這里沒有任何記憶,但是依然能感受到一種說不出來的親昵感,讓他下意識地知道,這里的確是一種可以被稱作是歸屬地的住所。 不過雖然有親昵感,可惜并沒有什么卵用,在找了半天連根日記的毛都沒見到的時候,他開始有點后悔沒有帶沈之柔過來了。 之所以不帶沈之柔過來,是因為他有點不確定……以前的他不肯告訴沈之柔,一定是不想讓她接觸到這些東西。 那些……記在日記本里的東西,是不是不應該讓沈之柔知道呢。 不,不是應該,是一定。 他又不死心地找了半天,翻箱倒柜,愣是什么都沒看見,但是意外地在自己的床頭看到了一份古老的雜志。 那份雜志只露出一角的時候,沈之繁只覺得呼吸一窒。 那是他非常熟悉的。 ……是《機械鷹》,這種鄉下星球的雜志總是又落后又亂七八糟,封面也做得亂七八糟,大紅大綠的折角透著一股子的俗氣。 但是封面上的人好像和這份雜志截然相反,那個男人豐神俊朗,意氣風發,瞳孔里有著深如宇宙繁星的光,難得和《機械鷹》這幾個字如此契合,愣是將沒什么逼格的雜志上升到了一個高度。 沈之繁靜靜地看著了它一會兒,手指忍不住輕輕撫過雜志的封面。 不舍而留戀。 那封面已經發黃了,不過沈之繁知道不是原來的那一本,《機械鷹》雖然不是什么質量很高的雜志,但是在那個年紀的男孩子里還是十分搶手的,即使沈之繁努力想要好好保存它也早就破敗得不行,只剩下封面勉強能看。 應該是他長大以后又不知通過什么地方買了一本吧。 他摸了摸額頭被吻過的地方。 到底這些年,發生了什么呢。 他努力地想要捋清他根本記不起來的這一切,從最開始的地方捋起。 他遇見了言朔,在他十六歲那年,現在所殘留記憶的后一天,這是言朔告訴他的,應該不會出錯。 然后是時隔一段時間,n192毀滅于一場大爆炸,他和沈之柔死里逃生,被接濟在星際孤兒院里。 再然后,他沒有星際孤兒院里生活下去,而是跟隨一位先生出去工作,現在應該想來……和言朔口中的地下機甲場有關。 再然后他重新遇到了言朔,地下機甲場關閉,他逃離那里,然后加入了星際機甲聯賽,這樣就很好解釋了,他原本就在地下機甲場工作了很多年,所以在那年的機甲聯賽上奪得了第一新秀的位置,自此一切都撥云散霧,明朗清澈了下來。 這樣想來,他現在應該都稱得上是幸福美滿了,至少和之前那段聽上去就有點不堪回首的過去比起來。 可是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他偏偏失憶了。 失憶的原因是什么? 沒有人會無端端失憶的,更何況這失去的記憶真的是把握得相當完美,再多一天他就會認識言朔,再多幾月他就會流離失所,從此他的生命軌跡即將天翻地覆,告別從前的一切。 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張白紙,雖然他擁有那么一部分的過去,可是哪一部分的過去太單純了。 就好像,真相就在那張紙的背后,可是他怎么都觸摸不到。 他將機械鷹放在腿間,思緒難免沉浮到從前的日子里。 不過從前,對于他來說不過是昨天的事情。 那個少年尚且稚嫩,對外面的世界懷著最真摯的渴望的年紀。 那個時候他的愿望和野心其實也不至于那么大,頂多是走出n192,能多讀點書,如果有錢就去帝星球看一看,游覽一遍外面未知的世界,如果錢再多一點的話,又恰巧遇到了奇跡,他說不定還可以見到那個夢寐以求的男人,簽名其實不重要……只是想對那個男人訴說他心中所有的夢想和憧憬。 而現在這一切都擺在他的面前,幾乎唾手可得。 都唾手可得啊,沈之繁。 他對自己說道。 你還有什么不滿的呢。 不,真的沒有什么不滿了。 可是遵從心里的感知,他察覺得到這些安靜而美好之下,擺著的都是鮮血淋漓的刀刺。 因為他是如此想回應那個人的感情啊。 他慢慢彎下身子,將自己又縮成了一團。 不,等等,他嘆了口氣,忽然意識到自己就是來解決這些迷茫的,日記里的東西一定能解釋大部分的緣由。 如果什么都沒有最好,如果真的有什么……他眉目一斂。 如果真的有什么,也不會解決不了。 自己如果藏日記本,會藏到哪里去呢。 沈之繁陷入沉思,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冷靜一下,未來的沈之繁就算變化很大,可是他們始終是完完全全一個人,就算要藏東西思維方向也應該比較一致。 他思索了一下,最后將目光還是放在了床上。 他從小就喜歡把很多秘密放在床上,譬如當年言朔的那張封面,曾經被他墊在枕頭下面。 另外有一些小東西小秘密的,他也喜歡往床底下塞。 他讓自己躺在床邊的左側,他是習慣睡在左側的,伸出手慢慢往床沿摸索過去。 他的指尖很快觸碰到了一個微微有些凹陷的地方,如果不是手指上的觸感幾乎只是床沿的花紋而已。 他的心臟跳得有些快,輕輕地在那個地方琢磨了一番,最后決定就那么簡單地按下去。 很快,一陣機械暗扣打開的聲音,一個抽屜一樣的地方慢慢從床沿邊伸了出來。 他看著暗屜里的安然的日記本,舒了口氣。 最懂自己的,果然只有自己了。 …… “盡快安排我和父親見面,嗯,對,就是現在?!?/br> 言朔放下電話,轉身看向正坐在沙發里假寐的奧利維亞。 奧利維亞依然是那個奧利維亞,又美貌又驕傲,還有著和美貌不太相符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