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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嬿婉及良時在線閱讀 - 第125節

第125節

    承安聽到這消息時,不覺失望,只有振奮。

    宮中生活多年,他早已不再相信巧合二字,那宮人死的蹊蹺,恰好說明錦書之死有疑,說不準……

    她真的還活著!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爭取最后一點時間,趕在出宮之前,解出這個迷局。

    一定要快!

    錦書既然知曉承安歸京,免不得為之憂心。

    他若只當她死了,傷懷過后,再有自己的人生,那她反倒由衷高興。

    只怕他鉆牛角尖,非要弄個明白,最后同圣上撕破臉。

    照她對他的了解,還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如此一來,錦書不免惴惴難安。

    臨近年關,圣上封筆在即,這幾日忙碌的緊,晚膳也極少回來用,今晚也不知是怎么,竟早早回宮,到偏殿來陪她。

    錦書心里有事,也不欲同他低頭,只同往常一般沉默著用面前幾碟菜,味同嚼蠟。

    內侍呈了一壺酒,圣上接了,自酌自飲一會兒,微有醺然,瞧著燈光之下綽約曼妙的美人,忽的心中一軟,親自斟了酒遞給她,道:“同朕喝一杯?”

    那夜之事,于錦書而言堪稱奇恥大辱,恨不能全數忘個干凈,再不想起才好。

    圣上一提“酒”字,卻生生將那塊好容易結痂的傷疤,重又揭開了,鮮血淋漓的暴露在她面前。

    要緊牙關,她原本就淡漠的神情,驀然冷了下來。

    圣上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然而話已出口,手也捏著酒杯半舉,這樣鎩羽而歸,也是不甘。

    “就一杯,”圣上瞧著她,將手往她面前伸的更近,柔聲道:“醉不了的?!?/br>
    “啪啦”一聲輕響,錦書將手中犀角筷扔到案上,站起身后,徑直往內室去了。

    神情冷的像冰。

    圣上舉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錦書被拘在含元殿里,只有圣上幾個心腹知道,知她面薄,二人相處時,也不叫她此前認識的人守在一邊兒,這會兒在這里伺候的,也只是陳嬤嬤并兩個照看她的宮人。

    陳嬤嬤侍立一側,見這位至尊天子被狠狠落了面子,隱有惱意,不免替那位夫人擔心,正待去勸,卻見他神色轉安,收回手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隨即,便提起酒壺,重斟一杯,拿著往內室去了。

    夜色已深,只有豆燈幽幽,光華隱隱,錦書不喜光亮,圣上也由她,將內室燭火挑的幽暗,卻也別有一番溫柔。

    一入內,他就見她靠在床柱,神情落寞,真真可憐。

    “是朕不好,說話不仔細,倒叫你傷心,”在心底嘆口氣,圣上坐到她身邊去,柔聲道:“可朕也是無心之失,你脾氣也發了,朕的面子也下了,可該高興了吧?”

    錦書側過頭去看他一眼,眼底有一閃而逝的譏誚,卻沒說話。

    圣上活了這么多年,從沒對誰低聲下氣過,這些日子以來,為叫她心意回轉,將前半生沒做過的事兒、沒說過的話都做了一遍,說了一遍,然而她這般無動于衷,甚至視若無睹,將將壓下的惱意,不免再度上涌。

    “朕同你俯首作低,由你欺負,你便給朕幾分情面,”將帶過來的那盞酒送到唇邊,他一口喝了一半兒,只留半杯在里頭,方才遞過去:“且嘗一口,好不好?”

    專注的瞧著她,圣上道:“就一口?!?/br>
    錦書沒有應聲,只伸手將他手臂推開,拒絕意味明顯。

    圣上下頜瞬間收緊,目光轉涼,盯著她看一會兒,忽的冷笑一聲,將杯中半盞殘酒飲了,猛地湊過身去,捏住她下巴,吻上之后,渡進她唇內。

    除去宮宴那夜,他再沒對她做過什么,驟然如此,反倒叫錦書一驚,轉瞬的驚惶過后,她便反應過來,雙臂抵在他胸膛,用力外推。

    然而,男人的力氣哪里是小女子所能匹敵,她勉力推了一會兒,腰肢卻始終被他按住,掙脫不得,直到那口酒被咽下,方才得以解脫。

    那酒氣熱熱的,辣辣的,曾經如同勾魂毒藥一般,將她帶向深淵,甫一入口,便叫她連連咳嗽,面色漲紅。

    這叫錦書想起那夜的狂亂與痛苦,勉強壓抑的恨意迸發,想也不想,便一記耳光重重甩了過去。

    圣上原是能躲開的,只是瞧見她堅韌神情中隱含的潰然無助,不知怎么,竟沒有躲,連伸手揮開她手臂都沒有。

    “啪”的一聲脆響,那記耳光結結實實的落在他面上。

    熱辣辣的,像是方才她咽下的那口酒一樣。

    “夠了吧?”方才一番推諉糾纏,圣上衣襟有些亂,瞧一眼眼眶通紅的錦書,道:“朕喂了你一回,你回了一耳光,咱們這就算是扯平了?”

    錦書胸脯劇烈起伏,氣息也急,縮到床榻里去,恨恨看著他,沒說話。

    “你不說話,朕就當你是認了,將這事兒掀過去?!?/br>
    “等著吧,”圣上站起身,隨手摸一把臉頰,盯著她,目光勢在必得:“有你心甘情愿的時候?!?/br>
    一句話說完,他也不看錦書神情,轉身往外間去了。

    陳嬤嬤等人在外頭侍奉,見圣上與錦書二人先后往內室去,心中不免擔心,只是沒接到吩咐,總不好跟過去。

    豎著耳朵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什么,正覺松口氣,便聽一記響亮耳光聲傳來,登時有些心焦,唯恐圣上怒氣上來,將本就嬌弱的夫人打出個好歹來。

    然而沒過多久,她們的憂心便全然轉為驚駭。

    圣上心平氣和的出來,向一側宮人道:“去備盆水,再取幾塊來?!?/br>
    陳嬤嬤瞧見圣上臉上隱約腫起的掌印,嘆口氣,道:“強扭的瓜不甜,圣上何必非要為難?!?/br>
    “嬤嬤說的,朕早就想過,”圣上往一側椅上落座,淡然道:“既然將她帶到這里來,便是再三考慮過,不會言棄了?!?/br>
    陳嬤嬤畢竟不是主子,雖然有先太后的情面在,這種事也不好多說,掃一眼內室,道:“夫人性情剛強,絕非一朝一夕所能更改,圣上若是心急,將人逼得太緊,反倒不好?!?/br>
    她這話說的含糊,圣上卻聽出其中真意,低頭道:“朕自有分寸,嬤嬤只管照顧好她便是?!?/br>
    陳嬤嬤在心底搖搖頭,不再說話了。

    錦書本是一直冷著圣上的,畢竟他手里捏著承安和姚家,她被鉗制住命門,上天下地皆無門,等那記耳光打完之后,便更加冷漠。

    圣上知道她心中惱恨,倒不為難,只當什么都沒發生過,一如既往的小意溫柔,維系著表面上的相安無事。

    如此到了二十九日這天。

    “夫人,”陳嬤嬤進門時,臉上尚且遺留幾分擔憂,瞧了錦書許久,方才期期艾艾道:“楚王殿下……往前殿去了?!?/br>
    楚王殿下?承安?

    他往含元殿來做什么?

    西南之事已了,他近來又沒差事,加之同圣上親緣單薄,倘若無事,怎么會過來?

    還是說,他知道了什么?

    錦書心頭既驚且疑,然而這會兒,什么都顧不上,騰地自椅上站起,便急匆匆往前殿去。

    “夫人!”陳嬤嬤拉住她:“老奴同您說一句,本是不忍,但您心底可得有數,不能糊涂?!?/br>
    錦書這會兒心神大亂,然而也知道陳嬤嬤話中有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叫自己定下心來:“我不會冒失,倘若他這次過來與我無關,自是皆大歡喜,可若是與我有關……”

    她沒有再說下去,抿緊了唇,匆匆往前殿去。

    承安不動聲色的查了幾日,抽絲剝繭之下,方才找出幾分端倪,順線去尋,到最后得出的結果,竟叫他心頭發寒,半日說不出話來。

    也是。

    先前妻子重重異態,在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

    她那樣聰敏,大概早就發現不對,只是不欲叫他擔無用之心,便只按在自己心里,一句話都不曾提。

    怨不得,那一回圣上往他們宮中用膳,送走之后,她神情便有些不安。

    再上一次,往含元殿侍疾歸來,她便大病一場。

    乃至于,她消失在圣上忽然起意舉辦的宮宴之后。

    原來如此!

    “我有句話要問父皇,”心中哂然,承安顧不得其他,徑直往含元殿去:“可否請父皇屏退左右?”

    圣上坐在御案之前,神情淡漠的瞧著他,擺擺手道:“都退下?!币槐妰仁檀故淄顺?,只留寧??偣苁塘⒃趥?。

    承安抬頭打量這個親緣單薄的父親片刻,倏然冷笑,也不遮掩,開門見山道:“父皇,能否將我的妻子還給我?”

    圣上神情沉靜,同他相似的面容上,有種類似的犀利:“你憑什么覺得能?”

    “因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拜過天地的正妃!”承安厲色道:“玄宗納楊氏為妃,備遭詬病,父皇也想來一遍不成?強取豪奪,不知倫理,恥乎?!”

    “陳國公有女甚嫻,你若愿意,朕賜婚便是,”圣上聽他語中斥責譏諷,竟不動氣,只淡淡道:“算是你的封號之外,朕另外給予的補償?!?/br>
    “哈哈,補償,好一個補償!”承安本是沉靜性情,此刻卻被圣上三言兩語激到怒極:“一個施舍的狗屁封號,誰稀罕!我情愿往民間去做平頭百姓,也絕不會拿自己妻室取寵!”

    “你愿意去做平頭百姓,她卻未必愿意同你一道去吃糠咽菜,”圣上斜著他,譏誚道:“何必將話說的這樣滿?!?/br>
    “圣上敢賭嗎?”承安冷笑:“叫她到這里來,我親口問,看她如何抉擇?”

    “她是我的妻子,”他合上眼,掩住淚意:“我最知她心?!?/br>
    “承安,”許是氣弱,許是心虛,圣上竟沒有接他那句叫錦書來問的話,強忍怒意,道:“姚氏已然侍過寢,做了朕的女人,朕斷然不許她離宮,陳國公之女門楣品性俱佳,做你正妃,不委屈你?!?/br>
    “我不稀罕,”承安凄然一笑,道:“不如圣上自己納陳氏,將我的妻子還給我?!?/br>
    “這期間究竟發生過什么,我都不在乎,”他情真意切,眼眶微濕道:“我心里有她,她心中有我,即便曾經同圣上肌膚相親,也絕非她所愿。我信她?!?/br>
    第116章 前世(十)

    那夜之后, 錦書雖被拘在含元殿, 但實際上,圣上倒也沒不許她出屋。

    只要她愿意,含元殿之內,便可隨意走動。

    然而到了這時候,于她而言, 便是能走動, 又有什么意思?

    更不必說, 二皇子妃姚氏已死,她若出去撞見人, 也只會叫承安和兩個弟弟難堪。

    可是到了今日, 她如何也坐不住了。

    承安生性沉穩,并非冒失之人, 但泥菩薩尚且有三分火性, 他若知道自己下落,絕對冷靜不得。

    更不必說, 在圣上與他所持有的權柄面前,一切隱忍小心都只是笑話, 遠不如開門見山說個清楚來的痛快。

    可這樣一來,結果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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