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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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前世(六) 一直到回到自己宮里, 錦書的手都是冷的。 “怎么了?”承安看她面色發白, 神情怔然, 拉她坐下后, 又去給她斟茶,擔憂道:“看你一直魂不守舍, 好生叫人憂心?!?/br> 錦書嘴唇動了動,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下去了。 她應該怎么同他開口? 說我覺得你父親對我心存覬覦,所以心神不寧? 可是,她沒有證據。 再則, 便是有證據,又能如何? 在至尊天子的意志面前, 他們根本無從反抗。 沉默著抱住了自己胳膊, 錦書忽然覺得有點冷。 外邊兒的風聲冷, 她心里也冷。 很無力。 “是不是病了?”承安見她一直不說話,嘴唇幾乎失了顏色,心慌的幾乎站不住腳:“我去請個太醫來瞧瞧?!?/br> “別,”錦書及時的拉住他衣袖,干巴巴的道:“就是有點受寒, 喝盞姜湯便是?!?/br> “太醫們這會兒都在含元殿,你過去叫了, 反倒叫人多心, ”她低著頭, 掩住自己眼底慘淡神色:“我沒事兒?!?/br> “我都聽你的便是?!背邪猜犓@樣講, 眼底倏然閃過一絲疑慮,然而見妻子滿臉憂心忡忡,不欲叫她多思,終究沒有再問,只沉默著抱緊了她。 圣上既然醒了,少不得驚動合宮,錦書走了沒多久,賢妃以及另外幾個體面的宮嬪便到了。 “朕又不是駕崩了,何必這樣大的架勢,”圣上躺在塌上,淡漠道:“好了,看都看了,退下吧?!?/br> 賢妃此刻心中有千言萬語要講,卻硬生生被圣上輕描淡寫一句話給壓下去了,看一眼一邊兒睡意未歇的兒子兒媳,愈發惱火,勉強忍下,道:“你們也是,之前不是一直守在這兒嗎?圣上醒的時候,怎么又不在了?” 一句話說出來,既表了功,又趁機踩了承安夫妻一腳。 三皇子也沒想到事情就是這么巧,自己夫妻二人一走,圣上就醒了,倒顯得承安夫妻關切圣體,他們沒心沒肺只知道睡大覺似的。 然而到了這會兒,他也不好再解釋什么,順著賢妃的話認錯,私下目光又狠狠剜了楊氏一眼。 ——叫他去睡的時候滿口應承,結果她也沒熬多久。辛苦澆灌那么久,卻被承安夫妻摘了果子,還不是這婦人不成器! 楊氏如何感覺不到丈夫投過來的不滿神情,只是圣上面前,不敢顯露半分委屈,低眉順眼的立在一邊兒,口中稱罪。 “你們也是辛苦,何必如此,”圣上看一眼承庭夫婦,道:“朕私庫里還有一柄金鑲玉如意,本是先帝時留下的,便賞給你們?!闭f完,淡淡一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賢妃聽完這話,面上便有喜意漾出,倒不是她稀罕那柄如意,而是圣上沒賞東西給承安夫婦,兩下里一對比,自己這頭兒總歸是圣眷隆重。 心頭那口氣順了,她也不礙眼,屈膝施禮,便帶著兒子兒媳退了出去。 圣上借著這場病睡了兩日,早無困意,只獨自躺在塌上,對著織錦垂帳出神。 寧??偣苁卦谶吷?,不敢發出一聲,時間久久的過去,他靠著暖爐打個盹,幾乎睡過去時,才聽圣上道:“去將那本書取來?!?/br> 那本書是哪本書? 寧??偣苌星矣行┗煦绲哪X袋轉了一轉,霎時清醒過來。 站起身應聲,他往內殿里去,取了那本《崤山錄》過來,雙手呈給圣上后,便侍立在床邊,隨時等候吩咐。 “朕第一次見時,只覺她相貌生得好,”圣上似是想找個人說話,也不在意面前人身份,坐起身,將那本書翻開:“國色難掩,竟將后宮妃嬪都壓下去了?!?/br> 寧??偣芤粋€戰栗,定在原地,一語不發。 圣上抬起頭來,卻沒瞧他,只是將目光放在不知名的地方,繼續道:“那時只覺她不俗,卻也沒生什么心思?!?/br> 寧??偣芰⒃谝贿?,仿佛是被人捏住了肺管子,幾乎要喘不上氣來,神色也是變幻不定。 “可是后來,見的多了,說了幾回話,朕才覺得訝異,”圣上面上笑意淡淡:“世間竟有這樣玲瓏剔透的人,容貌舉止,談吐心性,樣樣合朕心意?!?/br> “有時候朕都覺得,她是上天賜給朕的——合該做朕的女人?!?/br> 將手中那本《崤山錄》合上,圣上語氣感慨,隱約溫柔:“等見到她在這上頭的批注,就更深信不疑了?!?/br> “若非前緣深厚,何以竟同朕如此心意相通?” 聽圣上不慌不忙的說完這席話,寧??偣茉僬静蛔?,“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可是,可是……” 接連說了幾個“可是”,寧??偣芤矝]敢將那句到了嘴邊兒的話說出來,只是目光急切,神情難掩焦躁。 “圣上,”他忽的叩頭到地,斷斷續續道:“三……三思??!” “少裝模作樣,你跟隨朕多年,竟看不出朕的心意?”圣上掃他一眼,淡漠道:“朕不信?!?/br> 寧??偣茏齑絼恿藙?,想要說話,只是被圣上擺手制止了。 “朕知道你想說什么,無非是世間非議罷了,”圣上道:“朕不在乎,由得他去?!?/br> “圣上,您不在乎,那位呢?”寧??偣芸嗫鄤竦溃骸耙膊辉诤鯁??” “她若愿意,朕又何必如此?!笔ド下牭靡粶?,一句說完,便久久不曾做聲。 子夜已過,含元殿內燈火半歇,月色寂靜,不聞一聲。 圣上半靠在塌上,竟對著不遠處豆燈上那星暈黃出神起來。 良久之后,那火苗猛地跳躍一下,“啪”的一聲輕響,方才將他驚醒。 燈火將他的影子拉長,形單影只,孤零零的。 靜謐之中,也只聞一聲嘆息。 “冤孽?!?/br> 那晚回宮之后,錦書雖說無礙,但心中終究有事,如何安心的了,飯量漸少,人也懨懨,沒過幾日,人便清減好些,弱不勝衣起來。 承安見她如此,自是心疼,不顧她勸說,請了太醫來瞧。 然而錦書這是心病,藥石無用,太醫瞧過之后,也只說是心內郁結,五臟燥悶,開了兩副藥,囑咐叫好生歇息,不要多思,便告退了。 承安聽他說的含糊,反倒愈發憂心,見錦書無精打采的模樣,坐立難安。 “到底是怎么了?”他坐在床邊,舊話重提:“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 “說了無事,便是無事,”錦書被他近來一次次催問惹得心中煩躁,語氣不覺重些:“你怎么這樣啰嗦?!?/br> 承安手一頓,抿了抿唇,有些受傷的看著她。 “對不起,”錦書心中既是歉意,又覺難過,靠到他懷里去,道:“這幾日心緒不好,不該朝你發脾氣的,哥哥別生我氣?!?/br> “我有什么好生氣的,”承安抱她在懷里,覺出她腰身減了,愈發心疼:“便是氣,也該氣你有話卻悶著,半分不同我講?!?/br> 他這樣說,錦書當真心似火煎,偏生那些話沒辦法同他講,只能一個人悶在心里。 眼睛一合,眼淚不受控制,簌簌流下。 “你不愿開口,我也不強求,”承安不忍逼她,手指溫柔的拂過她長發:“夫妻至親,若有難關,我們一起渡便是?!?/br> “好?!卞\書望著他堅毅目光,心中既暖且酸,唇角一動,勉強笑了。 前次她是裝病,這一回卻是真的病了。 為著之前含元殿那事,賢妃敲打了楊氏之后,對承安夫妻也頗有不滿,聽人說二皇子妃病了,只當她避著自己,心下不豫,便打發人去瞧。 明面上說是探望,實際上卻是查探實情的。 “是真的,”那嬤嬤回去后,低聲道:“二皇子妃多有清減,手腕單薄的連鐲子都套不住,面色也不好看?!?/br> “倒是我多想了,”賢妃面色稍霽,隨即蹙眉道:“前前后后病了幾次,也是可憐,這樣嬌弱的身子,怕是有礙子嗣?!?/br> 嬤嬤心知賢妃心思,順水推舟道:“偏生二皇子寵她,身邊也沒個妾室伺候?!?/br> “罷了,人家鶼鰈情深,我也不好做惡人棒打鴛鴦,”賢妃拿帕子掩了掩口,道:“去我庫房里拿點兒東西過去,叫她好生養病?!?/br> “噯,”那嬤嬤奉承道:“娘娘一番好意,二皇子妃會感激的?!?/br> 錦書這場病不算久,卻也不算短,從十月一直到了十一月,才算將養過來。 說是將養,不過是她自己想明白了罷了。 圣上若有那份心思,她如何也不能反抗,何必杞人憂天,萬事皆無,便早早將自己嚇個半死? 除去那夜看她的眼神奇怪,圣上其實也沒做過什么別的,她在心里這樣寬慰自己。 而且,日子總是要過的。 承安不知她為何憂心,知她不欲明言,也沒有追問,見她一日日好起來,自然歡喜,待到她停藥這日,特意吩咐人在內殿擺宴,夫妻二人相對而飲,倒也其樂融融。 十一月的長安已經降雪,天氣嚴寒的駭人,便是在屋內,守著暖爐時,也需得穿的厚重些,以免著涼。 錦書琢磨著給承安做件衣袍,動工一半,正捏著針穿線時,卻聽腳步聲匆匆進來,帶過一陣寒氣。 “先往暖爐那兒待會兒,”瞧也不瞧,她便道:“別冷著我?!?/br> “知道了?!背邪餐W⊥廊藘耗莾簱涞哪_步,訕訕的到了暖爐邊上。 “過幾日,我要出門,或許會久些?!迸^來之后,他湊到錦書面前去,低聲道。 “天氣這樣冷,怎么還要出門?”錦書有些不放心:“是去哪兒?” “西南旱事已久,朝廷早有修建水利的意思,”承安道:“那頭快要結束,更不能出漏子,需得派個人過去盯著才行?!?/br> “怎么老是找你,”錦書有些心疼,不滿道:“這么久了,也不見三皇子被派出去?!?/br> “能者居之嘛,”承安笑嘻嘻的湊過去,親了親她面頰:“別擔心?!?/br> “得多帶幾件衣裳才行,那邊怕是更冷,”錦書低聲念了兩句,針線也做不下去,隨意將東西收了,便起身替他收拾行囊:“之前我讓你帶,你總嫌麻煩,這一次出遠門,天又冷,可得依我?!?/br> “知道啦?!背邪补戳斯此羌?,笑的心滿意足。 承安在宮中人緣平平,錦書作為他的妻子,自然不會廣泛游走惹人注目,等他出發之后,便只留在自己宮里哪兒都不去,如此一來,日子倒也一日日平淡過去。 十二月初七這日,降了一天的雪,人踩在地上,能沒過小腿去。 瑞雪兆豐年,圣上起了興致,這晚便在承明殿設宴,請了宗親們前去。 錦書病了一個多月,又在自己宮里悶了小半個月,這會兒承安又不在,他們這邊沒個人過去,委實是有些不像話,猶豫一二,終于還是梳妝更衣,往承明殿去了。 今日宮宴會有宗親前往,賢妃存了套近乎的心思,不免到的早些,被宮人攙著下轎后,便瞧見錦書被宮人扶著,腳步輕緩,往這邊兒來,冷眼一瞧,竟怔住了。 姚氏本就不算豐腴,這一病,更是清瘦,雖然將養幾日,卻也未曾補回來,依舊弱不勝衣。 換做別人,如此之下必是丑得很,偏生她面似芙蓉,神凝秋水,清減之下,人卻愈發婀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