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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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的長子,便是在先晉王妃進門之前生的,其生母也是過了明面的,自然沒人會說什么。 但是,這個生子的人選,只是指正式的妾室,像通房那種半個奴才身份的侍妾,是不包括其中的。 這也是賢妃將趙王身邊那懷孕宮人扣下的原因。 “不關我們的事,”賢妃是趙王的親娘,這又是趙王自己的內帷之事,錦書雖有一個嫡母的名頭,也不好越過去說什么的:“叫賢妃自己看著辦就是?!?/br> “那宮人也是心思大了,”紅葉低聲道:“侍奉過主子之后照例是要喝湯藥的,她偷偷買通嬤嬤,躲了過去?!?/br> “賢妃眼里如何容得了沙子,”錦書搖頭道:“怕是有苦頭吃?!?/br> 她這話說的倒也不錯,賢妃也的確雷厲風行,當天晚上披香殿便傳來消息,那宮人小產了。 按照賢妃的脾氣,怕是要直接發落那宮人的,然而那宮人相貌生得好,也得趙王寵,雖然私底下做了這事兒,可架不住趙王心軟,去求了賢妃之后,便帶回自己那兒去了。 這種事情圣上是不管的,也沒必要向他提,賢妃在自己宮里處置了,誰都說不出二話,錦書聽了一聽,便不再理會。 承熙最近愛上桑葚了,每日都要吃好些才成,一旦不給,就哭鬧不休。 錦書也不想太慣著孩子,叫他覺得自己一哭什么事兒都能解決,便難得的狠下心腸,由著他哭了一回。 誰知胖娃娃心思實誠,一點兒也不偷懶,哭的時間久了,嗓子發腫,額頭也有些燒。 她又心疼又后悔,便將教導他的事兒暫且擱置,順著他了。 承熙也精明,趁著母后不注意,就一連好幾個桑葚往嘴巴里送,時不時的還偷偷藏幾個,留著晚上吃。 錦書午后摟著他睡下,一醒過來,就瞧見他小衣服上留的黑紫色印子,仔細一瞧,又湊過去掏了掏,才發現承熙在口袋里藏了幾個桑葚,睡覺時不小心給壓壞了,汁液沾在衣服上了。 “以后不許了,聽見沒有?”錦書替他換了衣裳,叮囑道:“要有節制,不能多吃,吃的太多,會肚子疼的?!?/br> 承熙這會兒沒心情聽母后說話,看看自己衣裳上的印子,傷心欲絕,不甘心的伸手去掏口袋,卻也只是剩了一團狼藉,扁扁嘴,心疼的哭了起來。 好吃的桑葚沒有了。 “你還有臉哭,”錦書又好氣又好笑:“母后還沒嫌你弄臟了衣服呢?!?/br> 承熙看著自己口袋里沒法兒再吃的桑葚,難過的不得了,加上被母后說了一句,就更傷心了,躺在床上打滾兒,哭個不停。 “好了好了,”錦書心疼的過去哄他:“母后再給你幾個,好不好?” 承熙勉強停下眼淚,眼睫濕濕,期待的看著她。 “喏,”錦書示意宮人們取一小盤桑葚過去,端著到承熙面前去:“這些都是你的?!?/br> 承熙看一看已經被揉碎的那幾個桑葚,再看看盤子里完好無損的桑葚,終于開心起來,小手將盤子拖到自己面前護住,心滿意足的笑了。 然而沒過多久,胖娃娃就笑不出來了。 …… 圣上這幾日事情多,晚上回來的也晚。 一進門,就見胖嘟嘟的小兒子拍著手迎接自己,便覺得再多的疲憊也沒了,過去將他抱起,怎么疼都疼不夠。 承熙開心的咧開嘴,露出發黑的嘴巴和染黑了的小米牙,圣上大吃一驚,手上不穩,險些將胖兒子給摔了。 承熙將母后給的那盤桑葚吃的干干凈凈,開心之后,后遺癥就來了。 小娃娃的舌頭口腔,以及新長出來的小米牙,全都給染黑了。 錦書早知會有這個結果,所以才叫他放縱的吃一回,等發現兒子唇齒黑了,就抱著到鏡子前去,叫他自己瞧一瞧。 “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她幸災樂禍道:“難看不難看?!?/br> 承熙對著鏡子看一看自己發黑的口腔,再看看母后毫不掩飾嘲笑的嘴臉,猛然爆發出一陣大哭,再沒了那會兒吃桑葚時的心滿意足。 圣上回來之前,胖娃娃已經將那茬兒給忘了,偏生圣上頭一次見,驚訝展露的毫不掩飾,瞬間就叫胖娃娃想起這事兒了,抽了抽鼻子,猛地哭了起來。 “怎么回事,”圣上一頭霧水,見兒子哭的厲害,給心疼壞了,對左右道:“你們是怎么照看他的?” 紅葉知道其中緣故,忍著笑道:“奴婢們哪里敢欺負太子殿下,圣上還是問娘娘去吧?!?/br> “哎呦,不哭了不哭了,”圣上哄著兒子,往寢殿去:“小花貓?!?/br> “又哭了?”承熙哭起來實誠,全部力氣都會用上,錦書老遠就聽見了,瞧一眼眼淚汪汪的兒子,道:“活該,讓你不知節制?!?/br> 承熙好容易才被圣上哄得好了點兒,這會兒倒好,氣鼓鼓的打了母后一下,哭的更響了。 “干什么呢,”圣上溫聲責備她:“承熙還小,你怎么還欺負他?不懂事?!?/br> 錦書被他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也沒在意,只笑著將今日之事講了。 圣上聽得忍俊不禁,看一眼可憐巴巴的小兒子,道:“還小呢,憐憐得讓著他點?!?/br> “誰讓他鉆空子胡來,偷藏東西的?!卞\書伸手過去,想要摸一摸承熙的小腦袋,哪知他還生母后的氣,手還沒到,就被攔住,撥開了,像只氣鼓鼓的小青蛙,縮在圣上懷里不看她。 “氣性還挺大,”錦書不覺一笑,也沒硬去摸,只吩咐人鋪床,打算睡了。 圣上睡外邊,錦書睡里邊,承熙睡中間。 胖娃娃這會兒還在生母后的氣,錦書要抱著他睡,他也不肯伸胳膊過去,蜷在父皇懷里,抽著鼻子,悶悶的生氣。 錦書最開始還跟他說話,后來見他不理,也就???,合上眼睛,假裝睡了。 胖娃娃是很傲嬌的,母后那么笑話他,哪里是說幾句好話就能原諒的,正梗著脖子不搭理呢,哪知沒過多久,就聽母后忽的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他保持原先的姿勢躺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心浮氣躁起來,小心翼翼的翻個身,偷眼去瞧,這才發現,母后居然已經睡了! 承熙還在生氣,母后居然睡著了! 胖娃娃又委屈了。 圣上枕著自己胳膊,盯著那個小人兒看,見他神情隱約有點氣惱,便忍著笑,道:“承熙,母后睡著了,咱們也睡吧?” 胖娃娃哼了一聲,翻個身,伏在父皇懷里打算睡了,然而眼睛還沒合上,又覺得氣不過,終于翻回去,伸著小胳膊在母后身上打了一下,這才掉過頭去,勉強睡了。 圣上笑的身體都在哆嗦,只是見那小人兒神情那么認真,勉強忍著罷了。 然而胖娃娃又不傻,他靠在父皇懷里,身體都貼在一起,哪里會感覺不出異樣? 扶著塌,他慢騰騰的坐起身來,狐疑的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后。 錦書忍不住,圣上也忍不住了,夫妻二人齊齊睜開眼,笑出聲來。 胖娃娃不是很明白他們在笑什么,但隱約覺得自己被糊弄了,嘴巴動了動,小模樣有點兒氣惱。 圣上就近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的險些停不住。 胖娃娃抽抽鼻子,左右無援之下,終于大哭起來。 這天晚上過得雞飛狗跳,夫妻倆一道欺負自己兒子,也不覺得害臊,仗著胖娃娃心腸軟,就肆無忌憚。 承熙被父皇抱著舉高高,哄了大半夜才好,勉強叫父皇和母后親了親自己,終于躺在床上,乖乖的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圣上早早起床,往含元殿去理政,錦書昨夜睡得晚,勉強睜眼一看,便被他按住,叫繼續睡一會兒了。 夫妻這么久,她也沒計較這點兒小節,微微一笑,瞧一眼睡得正香的兒子,便合眼繼續睡了。 一切似乎都已經步上正軌,風平浪靜。 這日下午降了一場雨,空氣清新,花木舒展,錦書叫宮人們將內殿窗子打開透氣,正哄著承熙吃東西的時候,承安便過來了。 承熙喜歡這個哥哥,見他過來,便伸著胳膊要抱,賴在他懷里不出去,承安也疼這個幼弟,諸事都由著他。 錦書有意叫兄弟倆培養感情,也沒攔著,叫嬤嬤在邊上看著,便獨自坐在窗前翻書,略看了一會兒,忽的想起另一處來。 “你還沒有上朝領事,文苑的課業也不該耽擱才是,”她向承安道:“這幾日有沒有去見過幾位太傅?” “見過的,”承安頭也沒回,抱著承熙在窗邊站定,輕輕道:“課業能補的也補了,只是落下的有點多,頗有些不明之處?!?/br> “是嗎,”錦書隨口應了一句,左右無事,便吩咐一側宮人道:“去將他書本取過來,給我瞧瞧?!北阌袑m人屈膝告退,往偏殿去,沒多久,便帶了承安書本與她。 在文苑過了這樣久,承安那一筆字寫的愈發挺竣,許是錦書錯覺,自漁陽歸來之后,其中似乎愈見鋒芒。 “字寫的倒是不錯,”她莞爾道:“哦,還有模有樣的寫了批注?!?/br> 夕陽西下,院子里飛掠過一只翠羽的鳥,承熙驚奇的叫了一聲,小手一伸,要出去看。 皇后這會兒還在點評,承安自然不好離去,便將懷里的胖娃娃遞給一側乳母,順勢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夫欲追速致遠不知任王良,欲進利除害不知任賢能,此則不知類之患也?!卞\書將他批注內容念出來,微微一笑,抬眼問他:“韓非子?” 承安走到她面前去,掃一眼書上字跡,應道:“是?!?/br> 頓了頓,又繼續道:“出自難勢篇?!?/br> “書念的不錯,居然知道引經據典了?!卞\書笑著揶揄一句,便順勢往下翻了。 承安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沐浴在夕陽下的皎潔面孔,與日光下近乎金色的眼睫,心底忽的涌出一種難以描述的柔情。 倘若時間靜止,就像現在這樣,其實也很好。 錦書沒有察覺到少年隱晦的心思,信手翻了一頁,便瞧見那上頭另有批注。 字跡小小的,一筆一劃卻很認真,只是內容,卻有些莫名。 她雖不敢說是學富五車,但教導兩個幼弟讀書識字,總非泛泛。 素日里,她總是笑話承安不通文墨,這會兒總不好開口去問,一雙秀眉微蹙,細思起來。 承安沒注意到她專注神情,反倒沉浸在方才所想之中,也就沒瞧見錦書突然顫了一下的手指。 直到她面上笑意淡了,轉過頭來,神情莫測的看著他。 承安被她看的心頭一沉:“怎么了?” 錦書卻不答話,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猝然抬手,重重一記耳光,扇在他臉上! 第98章 遮掩 錦書是弱質女流, 單論掌力, 遠不如男子穩健, 此時驚怒交加,一巴掌過去, 脆響一聲之后,竟硬生生叫承安臉一側。 承安先前還有所不明, 這記耳光落到臉上去, 再去想自己在書上的標注,猛地反應過來。 再扭頭去看她面容,不出所料,既驚且怒, 另有羞憤。 那標記其實也沒什么,只是隨手摘錄一句詩, 略經修改, 成了謎語罷了。 謎底, 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