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而今生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雖然不若過去浮華,但唐家的財富威勢卻比前世更勝,他除了過去那份華麗,還得到了“唐澤”的那一份記憶,打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地按貴公子模板將養起來,整個人糅合著大家風范與肆意瀟灑,都快要透出一股仙氣兒了。 這樣一個吃穿用度從來都必須是最好的人,住不慣學校宿舍那種不到一米寬的小床,實在太能理解了。 可是抗議無效,被嚇壞的唐父唐母無情地鎮壓了大兒子的反抗,把他打包丟到了學校。 就是嘛,人家秦家小子能受得了的生活,怎么自家兒子就受不了了呢,這次還得靠人家救……有點獨立生活的能力總是沒錯的! ——然而其實唐澤根本不缺獨立生活的能力,他只是想在能力范圍內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兒,所以覺得這對夫妻倆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鬧。 他現在可是最重要的高三哎,休息不好影響了學習成績怎么辦!況且還有那個秦北川,哪怕是他救了自己,唐澤表示他也跟這種腦回路不對頭的家伙相處不來。 他怎么就跟衛禹這么像呢——所以說直男什么的最討厭了! 努力示好的“直男”秦北川:“……” 這幾天他們幾個人都住在醫院里,這所私立醫院是唐家的產業,內部專門的vip病房裝修十分用心,雖然比不上家里自在,但醫院里的設施環境到底不一樣,他們就干脆多住著觀察了幾天。 這幾天里,最讓人cao心的就是唐澤。 別人可不知道他這是提前預支技能帶來的副作用,他們只看到唐家大少爺突然之間高燒不退,用什么手段什么藥物都不能把他的溫度降下來,號稱業內精英的醫生們對他的情況一籌莫展。 當然這不怪他們,系統進行的懲罰可不是現在的科技能夠破解的。 那真是十分難受的經歷,唐澤躺在床上,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像置身于一個巨大的熔爐,洶涌的熱氣一波一波地撞擊著他的身體,甚至每一條血管都仿佛被熱量填滿灼燒,里面流動的好像是熾熱的巖漿。 而且741還剝奪了他說話的能力,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連表達自己的感受都做不到,只能看著那些人圍著自己身體瞎忙活,然后盡量轉移注意力希望這三天被早點熬過去。 這樣嚴重的高燒他倒不是沒有經歷過,前世有一次大冬天的他們劇組在山上的寒潭里邊兒拍水里的戲,那水冷得快結冰了,頭頂上還有瀑布嘩啦啦地澆,偏偏跟他演對手戲那個演員總是get不到導演的意思,一連ng了十幾遍,再加上好不容易通過后不同機位的補拍,后來兩個人拍得嘴唇發青,說話都哆哆嗦嗦的,身上的每一寸血液都好像被凍結了。 那天回去他就發起了高燒,偏偏他們在山區取景附近沒什么大醫院,等連夜送到附近縣城里去的時候,唐澤都燒得開始發暈了。 那幾天也是相當難熬,小地方醫療水平一般,況且他其實就是受了涼,也用不著夸張到再轉大醫院耽誤劇組進度,所以可憐的影帝大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加倍想念小時候生病了衛禹親手給燉的銀耳雪梨粥。 然后他就聞到了雪梨甜津津的香味兒。 當時唐澤還以為是出現幻覺了——他這個人雖然不會做飯,但舌頭和鼻子都極難伺候,輕而易舉就能分辨出食物的好壞,尤其是衛禹做飯的那種香氣他從小聞到大,十分熟悉,是不是親手做的一鼻子就能聞出來。 可是衛禹怎么可能在這里給他燉湯呢——這時候他應該在國外籌辦自己的全球演唱會啊,和這偏遠的小山村隔了快半個地球……難道真的是燒得太難受開始做白日夢了? 唐澤心里狠狠唾棄了自己一番真沒出息,卻還是抱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僥幸,他緊緊地閉著眼,生怕自己一睜開,可能站在那兒的衛禹就風一樣消失不見了。 他聽見一聲輕笑,然后一根帶著舒適的涼涼溫度的手指戳到他額頭上:“裝什么死,不就是發燒了嗎,快起來吃藥喝湯?!?/br> 唐澤倏然睜開眼睛,衛禹果真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沒有被風吹散。 他呆呆地看著這個人,輕易就看出他臉上藏起來的疲憊——現在離他病倒還不到一天,想也知道衛禹想出現在這兒,得怎么急急忙忙地把那邊的工作安排妥當,然后坐最快的飛機再轉大巴趕到他面前來。 “呵,事兒怎么就那么多……” 扯了扯嘴角,那一瞬間,他就感覺一直虛軟的身上莫名又充滿了力氣。 那次衛禹在小鎮的醫院里賠了好友整整兩天,第三天凌晨的時候被安迪崩潰地用奪命連環call催了回去,那時候唐澤已經退燒了,沒歇多久便也再次投入拍攝。 ……轉眼間,他已經身處另外一個世界了。 唐澤躺在奢華的vip病房里,暈乎間聽著身邊人輕手輕腳地走來走去,不知道怎么就又想起了那會兒,鼻端仿佛又聞到了銀耳雪梨香甜的味道。 有一只溫涼的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和聲道:“能坐起來嗎,喝點兒湯吧,對身體好?!?/br> 第17章 第十七章 唐澤的熱度在第四天的時候忽然就退了,先前一點兒征兆都沒有,弄得那些醫生們嘖嘖稱奇,看樣子如果這不是他們大老板的兒子,恐怕很想再拉著住上幾天好好研究研究。 唐父唐母這次撥出了一天半時間陪著兩個遭了罪的兒子,他們還給唐焱請到了能力范圍之內最好的心理治療師,不過小兒子在治療師面前表現得無比正常,最終也沒看出什么不妥來。 而唐澤一直高燒不退,躺在床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兩個人雖然心疼得厲害,卻也一籌莫展,最后甚至來不及等人痊愈,就無可奈何地被工作催走了。 好在自家醫院里也不缺照顧的人,護工和從家里叫來的傭人們不說,連瘸著一條腿的秦北川都跑前跑后地幫忙,所以后來即使多少放心不下,夫妻倆還是決定以事業為重。 所以第四天早上唐澤清醒過來之后,看到的就只有旁邊床上睡得露出了肚皮的弟弟,還有另一張床上一條腿被小心護起來的秦北川。 這時候還很早,窗外只是蒙蒙亮,他們所在的病房中亮著微弱的夜燈,倒與外面的亮度差不多。 這里連鐘表滴答的聲音都聽不見,唐澤靜靜地睜眼躺著,險些懷疑自己又重生了一次。 他之前還吐槽過這次綁架破解得真是太容易了,現在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那時候的自己揍一頓——什么叫太容易了!那個惡劣的系統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嗎?! 這一頓折騰簡直要了他半條命,唐澤很確定,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一遍這種吞噬意識的高燒的感覺了! 不過好像……又夢到衛禹燉的湯了? 大少爺把胳膊搭在臉上深深地鄙視了一下自己,這無可救藥的吃貨屬性到底是什么時候被加到人設里的,不就是隨處可見的銀耳雪梨嗎,到底有什么值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念起來! 他甩甩頭,想把那個男人從腦子里趕出去。 系統給他的懲罰其實不是讓他真的病了,而只是在他身體里建立了一個擬態,等懲罰結束的時候這個擬態自然消失,他的身體就完完全全地恢復到了最佳狀態,一點都沒有大病一場之后的虛弱感。 所以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陣之后,唐澤發現這兩天睡得太多以至于現在已經睡不著了,便翻身下床準備去拿來手機看看。 他這才覺得有些怪異——唐焱在他房間里也就罷了,怎么秦北川那家伙也在?他也算是來過這醫院好多次,可從來都不知道這里還有個vip三人病房啊。 再看看秦北川睡著的那張跟這個病房的裝修有些格格不入的床,唐澤更納悶兒了。 不過這疑惑也沒有持續太久,就像他不明白為什么秦北川會忽然像自己示好一樣,想不明白的事兒就不想了,是唐大少的第一條生活準則。 網癮少年抱著手機躺床上刷了一個半小時微博,秦北川才終于醒過來,而唐焱還睡著,翻了個身,蠕動著差點露出屁股。 “你……你退燒了?”兩人相顧無言了一會兒,秦北川突然驚喜地一掀被子想下床,卻忘了自己腿上還有傷,著地之后晃悠了一下險些摔倒。 “哎,小心!”唐澤連忙上前兩步扶住他,皺起了眉頭,“莽莽撞撞的,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br> 秦北川絲毫不以為忤,反而笑瞇瞇道:“誰說不是,在你面前我不一直是笨手笨腳的嗎?!?/br> 唐澤心里一跳,仔細地觀察了一下他面上的神色,卻沒看出什么來,只好轉移了視線。 ……油嘴滑舌! 他們三個人在醫院里住了五天,直到醫生們確定都沒什么大礙了才被放回家,唐焱還能多歇會兒,兩個哥哥卻立即趕到學校去了。 高三的學習何其緊張,哪怕是學霸也不敢掉以輕心。 而唐澤直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未來一年的舍友居然就是秦北川。 他瞪著那個翹著傷腿躺在床上,沖自己微笑的人無語了片刻,只能認命地在另一張已經鋪好的床上坐了下來。 早該想到的,家長們總喜歡把孩子往相熟的人身邊塞嘛,況且這里有資格住教師公寓——或者說事兒多到非得住教師公寓的學生還真不多,他和秦北川被分配到一起實在是很正常的事。 他甚至感到一點同病相憐。 唐澤把書包里的水瓶拿出來,里面有家里阿姨給他準備的湯:“你也被秦叔叔趕來住校了嗎——要不要喝湯?” “好啊,”秦北川連忙答應,完全看不出一點被扔到學校的不甘心,“其實住校也挺好的,每天能多出不少空閑時間來?!?/br> 唐澤聳聳肩:“只要能睡好——而且我弟弟,你知道的,放他一個人在家還真不放心?!?/br> “你快少cao點兒心吧,唐焱好歹也快九歲了,家里那么多傭人保姆,悶不著他的?!?/br> 唐澤很譴責地瞪了他一眼:“那和家人怎么能一樣?!?/br> 是啊,那和家人肯定不一樣,像他和衛禹兩個小時候,如果沒有對方的話,獨自守在空曠得讓人害怕的大房子里,每天只能看到不能好好交流的大人們,那得多難受啊。 他想象了一下沒有衛禹的童年,感覺真是太慘了。 好在和這個世界的原身相比,唐澤好歹還有一點又是——他過去跟著劇組到處跑著拍戲,在和一個特別龜毛的外國導演合作的時候整整走過了二三十個國家和地區,還專挑那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取景,那時候他認床的毛病就已經完全被治好了,好歹能在糟糕一點的環境中得到充分的休息。 不過,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當然還是要選擇更舒服的生活方式。 兩人就這樣開啟了“同居生活”,可惜的是,這生活并不像某些人先前期待的那樣充滿了溫馨和“不經意”的曖昧互動,他們每天從早上醒來到晚上入睡,能撇開學習單獨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 但至少還有一點是秦北澤能夠享受到的——在他仗著腿傷裝可憐之后,唐澤就開始一邊嫌棄一邊照顧他了。 比如說,早上的時候,他可以支使對方去給自己倒溫水,甚至喂到自己嘴里去。 “你受傷的是腿不是手臂吧!”唐澤端著水過來懷疑地看著他,“自己拿著,連水都喝不了怎么沒見你洗不了臉做不了卷子?” 秦北川一臉可憐兮兮:“昨天晚上為了不壓到腿姿勢太僵硬了,現在手又酸又麻……” 唐澤翻了個白眼,直接把水杯懟到他嘴巴旁邊:“要喝快點兒,我還趕著去吃早餐呢?!?/br> 話是這么說,可他還是很細心地用枕頭幫著好像沒有骨頭一樣的舍友坐起來,同時注意了水杯傾斜的角度,斤兩讓水不要灑到對方的衣服上。 “唐澤,”秦北川悄悄盯著他的臉喝了幾口,眼睛里飛快地閃現過一絲懊惱和懷念,“我能叫你阿澤嗎?” 唐澤一愣,見他不喝了,便把水杯拿開,挑眉道:“我們什么時候親近到這份兒上了?” “……”秦北川一臉傷心,“難道到了現在你還記恨著過去的事,不愿意跟我當朋友嗎?” 唐澤:“……你能不能好好說話?!?/br> “你看,”秦北川動了一下,坐直了身體,“人都說患難見真情對不對,我們也算是共患難過了,總不能還維持原來的關系,就算你一時間不能接受我,我們也可以先從稱呼開始嘛?!?/br> “……”這話聽起來為什么總感覺有哪里不對的樣子? “你可以叫我北川,然后……你總不會希望我跟唐阿姨一樣叫你粥粥吧?” “……滾蛋!” 說實在的,這事兒唐澤不想答應。 前世的時候,他在生活中除了衛禹并沒有什么太過親近的朋友,雖然他交游廣闊,可那些在工作中認識的好友到底不能完全被接納進他心中的圈子,況且有藝名在,那些人大多數都會叫他籬洲。 所以從始至終,叫他阿澤的就只有衛禹。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唐澤已經發現了,這個秦北川身上有很多特質跟衛禹有些像,比如說他們在日常生活中都表現得很溫柔,比如說總是腹黑地喜歡一邊微笑一邊暗搓搓占人便宜,還有,他甚至連做飯的味道都跟衛禹有點像。 最后,秦北川好像對自己有一定的好感。 自認雙商爆表的唐影帝覺得,這種隱秘的情感原先那個唐澤看不出來,在自己眼里卻已經很明顯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看不出來。 這些都促使著他想對秦北川敬而遠之,不說他自己對衛禹那些復雜的情感不容許他做出類似于找一個替身的舉動,光他不是原本的唐澤這一點,就讓他不能坦然接受秦北川的示好。 這這總讓他有一種近似于“偷竊感情”的羞恥感。 況且他不能確定自己會不會面對這樣一個人產生移情作用,如果真的會……那無疑對秦北川是極為不公平的。 說到底,喜歡同性到底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如果秦北川還有救,他不想這個優秀的孩子被卷到這個到底有些混亂的圈子里來。 “我就這樣叫你了!”然而,還沒等唐澤說話,秦北川居然就自顧自高興地決定下來,“阿澤,你還欠我的人情呢,不會連這點小事兒都不答應吧?” 唐澤:“……你高興就好?!毙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