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此時陳二夫人聽了母親的這一番話,再看母親和大嫂今日的這一番做派,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是讓她去跟白側妃低頭,把女兒陳峖棋給許過去,好當做條件換回侄子白紹行呢。 嶺南婚嫁也是講究父母之命,只要她許了這門親事私下交換了庚帖,她夫君陳二老爺又遠在臨州,就是陳老太爺不同意,也是反悔不得的。 更何況對方是王府三公子,豈有任你悔婚之理?這是要置王府威信和顏面于何處? 其實這事白側妃還沒有行最后一招,若是白側妃求了嶺南王賜婚,就是陳家不同意,陳峖棋也是得嫁的。在嶺南,嶺南王和王妃娘娘是有權賜婚的。 只是也不知白側妃是求不動嶺南王,還是有其他原因,嶺南王對此事一直是保持沉默,并未出言或出手干涉,甚至連一點偏向都沒透露出來。 陳二夫人臉色難看,她大哥只有一個兒子,她心里對這個侄子也是非??粗氐?,聽了母親和大嫂的話,自然也是擔心無比,可是讓她這樣把女兒當成交易般嫁出去,她心里著實不是滋味。 五老夫人看女兒面色不好看,知她不愿,心里也是不好受,她推開了女兒的手,躺回到了床上,只閉了眼喘氣。 這可把陳二夫人給急壞了,她還真擔心她母親急出個好歹來,這老人家如何能這般悲極交加的。 想到這里,她又有點怨上周氏,既然侄子無事,她就該寬慰寬慰母親,如何能這般作態哄了母親一起逼自己?這是在作踐母親身體呢。 不過此時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只能勸慰五老夫人道:“母親,您別著急,行哥兒此時不是受了些傷嗎?短時間斷然是不會讓他上戰場的,我這就回去找峖柏打聽打聽情況,讓他也幫忙想想辦法?!?/br> 旁邊的周氏一聽這話臉就黑了,這是什么意思?都這個時候了,還去找陳峖柏打聽什么情況?這就是不肯為了她兒子去求白側妃呢! 這個姑奶奶,心怎么這么狠??! 五老夫人聽了這話也不是很滿意。其實五老夫人是個傳統賢良老婦人,說實話,在她眼里,蕭翼還真是個好孩子,白側妃又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這能和王府結親,又是親上加親,她當真看不出這樁婚事的不好來。 就是蕭翼那點子憐香惜玉的毛病,她也不覺得是個什么問題,哪個世家公子哥沒個側室姨娘的,更何況是王府公子? 現在人家還為了和外孫女結親,專門把那遠方表妹給打發了,還有什么地方配不上自家外孫女的? 五老夫人就又睜開了眼,也不再含蓄了,直接就對女兒道:“茹兒啊,此事拖不得。其實三公子那孩子,實在算是個好孩子了,就是九房那姓葉的小姑娘,我聽說前幾日也已經定親了,當初那事是個誤會也不定?!?/br> 說著又喘了口氣才繼續道,“茹兒,你知道我疼棋姐兒的心,也不差過織姐兒和紋姐兒,又豈會害她?難道你看不上三公子,還看上那個家里姨娘侍妾已經好幾個,外面女人更是不知凡幾的熊二公子不成?” 這話說得陳二夫人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心里真是又痛又急又氣,可是現在說這話的是病中的母親,她只得忍了心里各種難受對五老夫人道:“母親,這事我自有分寸,回頭我就去找大哥商量,您可千萬保重身體,不然就是行哥兒知道了,您因著他熬壞了身體,他在欽州豈不是牽掛?!?/br> 好勸歹勸,又作了口頭承諾,定會想辦法把侄子給調回王城,這才總算是把五老夫人給勸了歇下了,陳二夫人只覺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她也不理會周氏,徑直就出了房,讓人去尋大哥白成業。 周氏雖然還有些話想說,但她既不滿陳二夫人不肯立時答應,對她心里有怨,同時她又挑撥了婆婆五老夫人對小姑子施壓,心底到底有點發虛,便也不敢去追陳二夫人,猶豫了半天仍是留在了房中服侍老夫人。 陳峖棋在院子里看見母親面色難看的出來,便趕緊就上前扶了母親,而白千紋看到姑母出來,后面她母親卻沒有陪著,就忙給姑母行了一禮,回房去看自己母親去了。 陳峖棋見母親面色實在難看,只以為母親是為著表哥擔心,就小聲勸道:“母親,我都聽表姐說了,表哥現在不是只受了點小傷嗎?既是不礙事也不必這般著急,好歹也聽舅舅打探了明確了消息再說?!?/br> 陳二夫人聽見女兒乖巧的勸自己,就低頭看她,只見她看著自己的眼睛滿是關心,心里就是一酸,頓時只覺悲從心來。 她的女兒,怎么就遇著這種糟心事? 此時她還不知道,接下來,還有更糟心的事等著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覺得峖棋的戲份太多,后面都是有用噠~~~ 第34章 龍轉鳳 白成業出去了打聽消息,陳二夫人便攜了女兒坐在廳中等他。 而此時, 五老夫人喝了藥歇下了, 周氏也在女兒白千紋的勸說下到了廳中陪著陳二夫人坐著說話。 可是此時周氏和陳二夫人兩人心中都是各有心思, 也無心嘮什么有的沒的,便都是坐在了廳中喝茶,還都是越喝心里越難受。 周氏因著兒子受傷及可能的危險而心里焦躁, 繼而對陳二夫人明明可以“皆大歡喜”的解決此事卻不肯幫忙而產生不滿??删退阍偌?,她也知道這事不能來硬的,總得哄著求著才行。 陳二夫人此時對周氏也是心有不滿。 侄子出事, 她這嫂子不尋思著找人打探消息,安撫好家里老小, 竟是在不知具體情況之下, 只在家哭天抹地,不顧母親身體, 攛掇她傷心欲絕的逼自己用女兒去換侄子回王城。 陳二夫人心道, 到底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平日里看著還行, 真是一有事才發現不靠譜。她甚至不合時宜的想到,將來兒子娶媳婦, 可還是得挑家里有底蘊能經得起事的才行。 想到這里,陳二夫人看向女兒, 見她眼含擔心卻目光沉靜,雖覺察出自己和周氏之間氣氛不對,也是半點不見慌亂惶恐, 只在自己身邊坐著,那沉著乖巧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安心。 反觀侄女白千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手里的帕子絞著,一副欲言又止又不知說什么好的樣子,可不就差了許多。 陳二夫人正尋思間,耳邊就傳來大嫂周氏的聲音。 就聽周氏道:“meimei,行哥兒自幼就跟你這個姑姑親近,待你比待我這個母親還要敬重。這次,還都要靠meimei你幫忙周全一下了?!?/br> 說著周氏忍不住又掉起了眼淚。 白紹行的確自小親近自己這個姑母,但若要說比對他親生母親周氏還要敬重,這話真是有點過了,而且此時小輩都在場,尤其是女兒峖棋還在身邊,這大嫂怎么就這般口無遮攔說這種話,豈不是引人猜疑? 果然陳峖棋聽了這話就是一驚,她察覺到自己母親聽了舅母的話后臉色更難看了,立時便敏銳的猜出怕是外祖母和舅母為了表哥可能要求了什么為難母親的事了。 她心念急轉,卻也不敢胡亂插嘴,只打探的把目光調向了表姐,卻不想白千紋收到陳峖棋探詢的目光竟是有些心虛的把目光別過了去,并不敢看向陳峖棋。 這讓陳峖棋更加疑惑了。 周氏一邊掉淚,一邊見陳二夫人只沉著個臉沒回話,就又想要開口說什么。 陳二夫人見大嫂又要開口,怕她說出什么話來讓女兒難堪,就打斷她道:“大嫂,此事我們還是等大哥回來商議一番再說。這個時候,大嫂更應該打起精神,好好服侍母親,照顧母親身體,不讓大哥還要為后宅之事分心才好?!?/br> 這話解讀的不好就容易讓人心生誤會。果然周氏聽了臉上就是一僵,那原先還掉著的淚都收住了,旋即心里就是大恨,這是在說自己不賢良打理不好后宅嗎? 周氏咬牙,忍了忍才拭淚道:“唉,meimei說的是,也是我太過擔心行兒才有所失態,其實meimei心里的擔心必也不比我少,必不會讓我家行兒有事的?!?/br> 陳二夫人真是聽得心里發堵,真是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傷心也不是,她正自氣悶間,就有一雙手伸過來挽住了她的胳膊,轉頭一看,卻正是女兒陳峖棋。 陳峖棋聲音不大卻是正好眾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問道:“母親,外祖母的身體如何了?大夫可是怎么說的?我想起來,前兩日大伯母請了給安meimei看病的大夫,很是不錯,不若把他薦過來,也給外祖母瞧瞧?” 陳二夫人舒心女兒的體貼,拍了拍她的手,就點頭道:“你說的是,回頭我就跟你舅舅說說,把那大夫請過來?!?/br> 竟是直接跳過周氏,而是說跟白成業說讓他去請了。 白千紋也是有眼色的,忙就順著陳二夫人和陳峖棋的話中間插了幾句,問了問那大夫的情況,氣氛才算緩和了些。 不多時陳二夫人的大哥白成業從外面回來,他已經聽下人說了自家妹子帶著外甥女過來了。 早上他出門去打探消息,擔心母親這邊有什么事,就派了人守著,此時反倒是一路往里走,那人就把先前老夫人房里發生的事情都跟白成業給說了一遍,把個白成業給氣得,真是娶妻不賢活受罪。 且不說兒子那邊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沒得一有什么事情就逼著meimei賣女兒的,都當陳家是破落戶,陳家大小姐是任她們揉搓捏扁的呢。 他進到廳中,周氏母女及陳二夫人母女都起身迎他,周氏急著就欲上前問他今日出去可得到什么消息,他卻只是黑著臉打發了周氏,讓她去守著母親,又讓女兒白千紋陪著外甥女,便請了妹子陳二夫人去書房說話。 白成業在家中素來有威信,周氏就是心急看他臉色也不敢違逆他,只得滿心不愿的去了老夫人那里守著。 入了書房,陳二夫人就問道:“大哥,事情到底如何?” 白成業素來心中有自己的主見,穩妥有擔當,陳二夫人對這個大哥還是很敬重的。 白成業此時的臉色要比在廳中時好上很多,他對著meimei溫和的道:“阿茹,你不用著急,紹行不過是受了點小傷,邊界那邊的事也稱不上是什么大事,不過是榷場一些事引發了爭端,應不至于引發戰事?!?/br> 陳二夫人這才松了口氣,不過她旋即臉色就有些不好看的道:“這邊界之事,當是機密,如何大嫂和母親都這么快就輕易得知了,還是被不詳盡的說辭給嚇成那樣?” 想到母親說那是長房的林氏說的,陳二夫人心里涌出一個想法,她看向自己大哥,帶了些狐疑又帶了些不可置信的問道:“這,不會是長房故意的吧?” 白成業看著自己meimei,心里并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這事情的確古怪,而且周氏從林氏那里聽了一耳朵回來家里就鬧翻了天,今日還攛掇著母親逼meimei去找白側妃,這事細細想,處處都是破綻。 這些破綻,你能看出來,長房那邊,白側妃那邊,自然也能看出來。白成業想得深些,他大概猜到,白側妃她們根本不介意你看出來,她們這是明擺著告訴你,兒子白紹行在她們手里,不僅是前途,就是性命也在她們手里。 這根本不是什么陰謀,根本就是明的相逼。 白成業忍著心中的驚怒,面上仍是寬慰的神態語氣對meimei道:“阿茹,這事長房弟妹可能也只是聽了些皮毛,誤傳了話,你母親和嫂子又太過關心阿行,這才慌張至此,此事到底如何,還待看看。我已經派人過去欽州,你且放寬些心?!?/br> “至于你母親和嫂子的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這事還不至于此,更不可胡亂拿棋姐兒的親事去求人。若是紹行知道此事,也必不會答應的?!?/br> 陳二夫人點頭,知道兄長這是安她的心,但心里也是好受了許多。不過她心里已經對長房起了猜疑,也不再多說,便只道是回陳府找侄子陳峖柏商議一番,看有沒有別的消息和辦法便跟兄長告辭了。 陳二夫人和陳峖棋出了白家五房的院子,在大門外正準備上馬車,卻不想見到了一個意外之人。 竟是九房那個曾和蕭翼有了私情被發現,前幾日據說已定親的葉姓遠房表妹葉以心,看她那樣子,顯然是專門在大門外等著她們的呢。 嶺南王府。 且說回安槿在王府這些時日的情況。 安槿素來都是隨遇而安的性格,住到了王府也沒有什么不習慣的,更何況昌華長公主的廚子們都很不錯,京都嶺南的美食都很拿手,她吃得還是蠻開心的。 就是昌華長公主看她每日折騰著廚子搗鼓著各種美食的樣子,胃口都好了許多,那遲鈍了的味覺似乎都好了許多。 安槿就是有這么個本事,總是能讓身邊的人覺得生機無限,生活有滋有味得很,好像天大的事都算不得什么事,關鍵是看著她就讓你有信心,那些事真不能算是什么事。 不過其實安槿很忙,她要過目所有關于昌華長公主壽宴的安排細節,從宴請名單,到那日的宴席安排,場地布置,人手安排,菜肴單子,招待細節,得知昌華長公主那日著的衣裳還有不少配飾都是現制的,她也都要了設計草圖和材料細細查看了一番。 這些事情,王府的人都很有經驗,更何況有能干的樊嬤嬤和英術她們盯著,表面當然是看不出任何問題的。昌華長公主讓安槿過目,不過是讓她熟悉熟悉王府事務,摸摸情況而已。 不過安槿還是很認真的把每個細節都問了個遍,排除著可能出現的問題。 安槿因為南華書院女刊的事見過王府司衣所的宣衣史,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司衣所女官印象深刻,又想到華女史和衣飾局的熟稔,衣飾局提供給自己那滿是坑的資料,自是敏銳的知道怕是司衣所至少明面上是在白側妃的掌控之中的。 因此就對昌華長公主這新制的禮服和配飾就格外關注些。 她細細看了設計草圖和所用的衣料配材,又找了對這些在行的昌華長公主這邊的女史問過,的確沒有什么問題,可是她仍是不放心,竟是跟昌華長公主提議另制一套一模一樣的禮服備用。 這衣服材料是“寸錦寸金”的江南御用貢品云錦,外面根本買不到,因絲織繁雜,就是大齊皇宮每年也不過只得幾匹。 這次制作衣服的云錦卻是不知嶺南王從什么渠道弄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對昌華長公主這次中毒心中有愧,這半年時間,他當真是弄了不少稀罕物件珍奇異寶送給昌華長公主,就是白側妃也因此不知暗地里咬碎了多少銀牙。 相比較,白側妃那點子雪蓮茶真不算是什么特別了,因為嶺南王之所以把那雪蓮茶賜給了白側妃,是因為昌華長公主那里根本已經有了很多。 昌華長公主的二姐文華長公主乃是西夏王妃,她們倆自幼感情很好,各自出嫁后也仍是每年都會護送禮物給對方,那雪蓮茶養生美顏,每年西夏王妃都會送上不少過來給自己meimei的。 話說回來,這云錦珍貴,做一套一模一樣的禮服浪費不說,而且現在時間不過剩下了短短□□天,要做一套這樣的禮服繡上配紋還不能用司衣所的人,實在不是一般的有難度。 昌華長公主卻喜歡安槿的謹慎,更不想她第一次提出要求自己就要拒絕她,且她這還是為著自己。 因此她就笑著應允了,然后轉身就吩咐樊嬤嬤和掌管她衣飾的英勺道:“這料子拿過去做衣裳的不過半匹不到,還剩下的不是都放在庫房里嗎?你們去取了來,讓暗莊的人去做這事?!?/br> 暗莊是昌華長公主暗中的勢力,培養暗衛殺手以及掌管她私下財產負責各地聯絡之所,這兩年也已經慢慢由世子蕭燁接手了。 樊嬤嬤和英勺聽了昌華長公主的話都有些吃驚,暗莊之事除了昌華長公主和世子蕭燁之外,也就只有她們幾個心腹知道,她竟然就這樣在才見過沒幾日的順寧郡主面前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可見對這位未來世子妃的看重。 不過她們面上自然是不顯絲毫訝異之色,只是心里對這位世子妃更加恭敬罷了。兩人應下了,便去安排。 安槿做了這些,卻還不夠,過了幾日,她喬裝了一番,在臉上用藥水化了多處黑痕,又帶了面紗,竟是親自去了一趟司衣所,查看司衣所所制禮服的進度。 如此,不過是安安司衣所的那般人的心而已。 這還是安槿第一次進司衣所,這是未來的世子妃,甭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宣衣史還是領了司衣所的眾女官侍女,親自過來接了安槿去了制衣房。 禮服已經差不多就快完工,上面的繡紋也基本完成了,此時不過是就著衣袖領口下擺等處做最后的收邊修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