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她雖不看綜藝,也不刷微博,但她好歹有耳朵,鋪天蓋地炒得正熱的戰地記者話題,她也有所耳聞。 薛定這名字,起初只覺得耳熟,再一聽清他的職業,姜瑜立馬記起來了,年前那會兒,祝清晨領回家那個年輕人,不正是叫薛定的戰地記者嗎? 她問鄰居:“你之前說,那記者在什么地方來著?” 鄰居也是個中年婦女,張嬸,對國際地名不甚熟悉,想了半天,答:“耶,耶什么什么冷來著?!?/br> 姜瑜就慌了神,“耶路撒冷?” 她記得,自家女兒去的就是那地方。 張嬸一拍大腿,“對對對,耶路撒冷。就是這個名字?!?/br> 再一看,發覺姜瑜神色不對,趕緊問:“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姜瑜菜也不擇了,蹲在嘩嘩流水的水龍頭前,看著水槽邊上泛青的地方,眉心緊蹙,“我家清晨,可能在跟那記者談戀愛?!?/br> 張嬸沒反應過來,“什么?” 姜瑜腦中浮現出那年輕人的面容,模樣、人品都是挺好,就是這職業…… 張嬸也是慢了半拍明白她的話,眼睛都瞪大了,“你家清晨和那薛定???” 下一句:“我說姜瑜啊,你可得好好勸著些!這事兒可不是開玩笑的。找對象這種事,寧可找踏實過日子的,也不能找什么刀頭舔血的。那姓薛的小子,人確實長得好,看著也是一身正氣,有理想有抱負,這些都好??扇四?,要是命都沒了,別的再好有什么用?” 姜瑜把菜籃子擱在一旁,猛地站起來往屋里走。 張嬸連聲追問:“哎哎,這是上哪兒去?話說到一半,怎么就走了?小姜,你聽進去我跟你說的話沒?” 姜瑜鉆進屋里,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去臥室拿手機。 本想直接打電話給祝清晨,可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時,她想起了女兒離開那日的模樣。站在清晨的日光下,笑容滿面,宛若天邊那輪初升的朝陽。 她知道的,這輩子受她和祝山海的拖累,祝清晨鮮少快活過,追求不了自己想追求的人生,過早負擔了家庭的重擔。 可那一天,女兒像是飛上枝頭的小鳥。 …… 姜瑜低頭看著屏幕上的清晨二字,終于劃過了那個界面,找出了趙彭彭的電話。 趙彭彭在電話那頭很激動,一個勁說:“姑姑,我還真沒想到會在電視上看見薛定。他和本人一樣帥誒!哈哈哈,清晨真是有福氣啦!” 姜瑜不說話。 那頭的年輕女生夸了一番薛定,又認真地問了句:“姑姑,你是不是不支持他們?” 姜瑜皺眉,“不支持?你是清晨的表姐,難道你支持她去和戰地記者在一起?” 趙彭彭笑了,異常篤定:“我支持。換做是我自己,我也義無反顧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br> 頓了頓,她又說,“這樣吧,姑姑,我一會兒發個鏈接給你,你去app上把那期節目看了?!?/br> 怕姜瑜不看,一氣之下直接打給祝清晨,兩人鬧僵,趙彭彭還特地老生常談說了一大堆勸慰的話。 最后是一句:“您也知道那句老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您也要了解清楚對方是個怎么樣的人,到底做著什么樣的工作,才有資格和離場去勸說清晨,對吧?” 姜瑜只應了一個字:“好?!?/br> 她打開趙彭彭隨后發來的視頻鏈接,坐在臥室里埋頭看完了一整期節目。 小小的屏幕上,年輕男人身姿筆直坐在椅子上,眼神里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說:“這世上所有人,抬頭望著同一片天,腳下踩著同一片地,從地中海吹來的風也會一路抵達長江邊上,普羅旺斯的花香被稀釋數億倍,依然會在珠穆朗瑪峰上落入一片積雪中。在戰爭面前,沒有國別?!?/br> 姜瑜定格住那個畫面,倒回去,重放一遍。 反復循環了好幾次,她擱下手機,抬頭看窗外。 江南的院子迂迂回回,從窗格里能看見院內的場景,跳出院落,白墻黑瓦一重又一重,阻隔了視線。 她這一輩子,都沒有去過太遠的地方。 這一輩子,都被困在這座院落里,這個人人都說溫婉柔情的小地方。 她看不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樣,不知道戰火紛飛的地方有多少濃墨重彩的悲傷,但她能看到,守在那里的年輕人,眼里若有光。 * 祝清晨接到姜瑜來電時,心跳一滯,久久沒有接起電話。 母女之間似乎終歸有一根割舍不斷的紐帶,不用言明,她已猜出母親來電的意圖。 忐忑不安地接起,她叫了一聲媽。 姜瑜很簡短地問她:“什么時候回家?” 春節離家,如今已是六月初。 祝清晨自知也該回去了,今后要留在哪里,做什么,都該好好與姜瑜說清楚。 mosaic兩月前已向她拋出橄欖枝,留她做專職攝影師,可以長時間做戰地專題,拍攝巴以地區、阿拉伯地區的人文風光。 她應下了,這事也總該回國去簽署合同。 頓了頓,祝清晨說:“六月底吧,最遲七月初,我會回來的?!?/br> 姜瑜“嗯”了一聲,停頓幾秒,輕聲說:“小薛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也回來見一面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