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呵,真應景。 她滿腹郁氣無人訴說,想打人,偏病房里那人已經負傷,她就是想打,也下不去手。 祝清晨走進醫院不遠處的24小時便利店里,繃著一張臉從架子上拿牙刷牙膏,濕巾和衛生紙,末了又朝食品架上看去。 她回來得急,一路上念叨著要讓薛定替她下碗面。 她想吃追來以色列那天他做的那種意面,燙熟的西蘭花點綴在旁,rou末與西紅柿熬得細碎入味…… 冷笑兩聲,她從貨架上取了兩盒方便面。 騙子。 因為用力的緣故,紙盒子都被她捏得一癟。 她抱著懷里的東西網收銀臺走,走出兩行貨架之間時,眼眶驀地一紅,鼻子發酸,熱意終于從眼底源源不斷涌出來。 一年前的春末,她便是在便利店遇見他的。 那時候,她打著電話,抱著一堆零食與方便面,從貨架里心不在焉走出來,冷不丁撞在誰身上,慌忙道著歉彎腰拾撿。 那人伸手撿了一袋薯片,輕飄飄擱在她懷里。 而她一抬頭,就跌入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眸。 那樣的開始,仿佛老舊電影里的開場一般,一幀一格都被放慢,從他一個舉動,到一個眼神,都可以令人回味多年。 而直到今時今日回憶起來,她才驚覺那個開場里蘊含的隱喻。 從跌入他眼底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上不了岸了。 祝清晨拎著一堆東西從便利店出來,蹲在街邊的消防栓旁,把塑料袋抱在懷里,用力地揉了揉眼眶。 頭頂的烏云陰沉沉壓下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說下就下。 以色列這個國家,天氣莫測,一天之內常常會有暴雨、陽光交替上演,薛定曾經告訴她,這是一個幾乎每天都能看見彩虹的地方。 她冒雨往回走,死死攥著手里的塑料袋,雨水從臉上頭發絲淌下來,幾乎模糊了視線。 現在才真的是條咸魚了。 淋得透濕的,死咸魚。 醫院大廳,前臺的值班護士驚詫地看著去而復返的祝清晨,大概是她滿頭滿身淌水的樣子太狼狽,還關切地問了句:“is there anything i do for you?” 祝清晨搖頭,拎著淌水的袋子走進電梯,第二次按下寫有數字七的按鈕。 燒傷科。 她死氣沉沉盯著那行小字,沒忍住罵了句,燒你媽。 電梯里不止她一人,同行的還有個按了十二層的本地人,男的,四十來歲。 聽她惡狠狠罵了句什么,他驚訝地扭頭看她。 祝清晨不耐煩地側頭對他對視,瞪了回去。 男人怕事,看她這典型的女流氓模樣,和那怒火中燒的眼睛,嚇得脖子一縮,挪開了視線。 電梯暢通無阻到了七樓。 祝清晨淌著水走出電梯,像是一條剛從海里撈出來的魚,一路拖著透明的水漬。 她站在仿佛望不到頭的走廊里,深吸一口氣,認命地朝薛定住的那一間走去。 病房的門上有一個方格玻璃窗,她站在其后,往里看。 薛定不知什么時候爬了起來,微微弓著腰,站在落地窗前,低頭看著窗外細密的大雨,手里握著一支抽到一半的煙。 那一星半點紅光,讓她想起初遇那日,他站在深巷里,神態安詳抽煙的模樣。 隔著鏡頭,她與他視線交匯。 心跳瞬間停滯。 而這一刻,祝清晨沉默地站在玻璃窗后,看見薛定握著煙,忘了抽,就只怔怔盯著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那一星紅光漸漸燃盡,燙到了他的手。 他猛然間一抽手,煙頭落地。 像是剛從夢境里被驚醒的人,薛定大夢初醒般看著地上的煙頭、煙灰,苦笑兩聲,扶著床,慢慢蹲下去,艱難地伸手去撿。 也是在這一刻,門外的人推門而進,疾步走來。 窗外的雨勢太大,薛定竟沒察覺到她的腳步聲。 直到那雙濕漉漉的運動鞋出現在眼前,女人先他一步蹲下去,撿起了那截煙頭,順便把他拎了起來。 她的手架在他胳膊上,力氣很大。 而當他一站直了,她便松了手,仿佛多一秒都不想碰他。 薛定的視線落在祝清晨身上,嘴唇微微張著,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她的頭發濕透了,就這么粘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