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一打?!彼巡藛芜f回去。 祝清晨沒問他點那么多酒做什么。 她需要酒精。 酒精才能麻痹她不安分的自尊心。 昏燈一盞,薄酒兩杯。 她喝得又急又快,很快就滿面紅霞飛。 薛定沒攔著,縱著她喝,甚至一言不發替她倒酒,菜倒是沒顧得上吃兩口。 祝清晨喝得七葷八素的,眼里有了水光,斜眼看他,竟也開起了玩笑,“薛定,老實說,你是不是居心叵測,特意來灌醉我的?” 他不緊不慢抬頭,“灌醉你?好讓你再抱著我啃?” “……” 他居然還惦記著這樁事…… 祝清晨面上發燙,暗自慶幸酒精早已染紅雙頰。 “又臭又硬的石頭,誰稀罕啃?” 他輕笑兩聲,想起當初她抱著他啃的模樣,不說話了。 半晌,又斂了笑意,問:“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終于還是進入正題。 祝清晨一頓,移開目光,“就你看見的那樣,跟我爸打起來了?!?/br> 隔著頭頂那只油亮亮的燈泡,薛定望著她,放下酒瓶,“我是問,這半年來,發生什么事了?” 她一怔,抬頭再看。 男人坐在對面,面容沉靜,眼底有顯而易見的……堅決。 他是打定主意要刨根究了。 那樣的堅決叫她目光一動,竟不敢再與他直視。 她與他,鮮少有過不插科打諢,只這樣沉默對峙的時刻。 “……你不會想聽的?!?/br>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想聽?” “……” “說吧?!彼?,語氣一如既往干凈利落。 也許是酒精發揮作用,也許是被他的坦蕩感染,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說完的,也驚訝于自己的記性是這樣好,原來那些本以為早已忘記的事情,她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就好像有的情緒一旦決堤,就再不受克制,噴薄而出。 該如何去界定愛與恨? 當極度渴望父愛的小孩,一再目睹父親家暴母親的場景,那種渴望逐漸變成恐懼,終有一天成了恨。 六歲以前,每逢父母在家鬧起來,祝清晨都會縮在沙發旁邊哭。 直到六歲那年,她第一次跑到母親面前,挺起瘦弱的身軀,死死抱住父親的腿,哭著嚷嚷要他走開。 她不記得那天祝山海有沒有對她動手,但她記得那時候自己稚嫩而無力的吶喊。 別打了。 不要再打我mama了。 也許是從那一天起,她就萌生出了一個還不太清晰的念頭,那個念頭在往后二十年里,終于被時光催成她的盔甲——她,祝清晨,這輩子決不當個柔弱的小公主,只會挺起脊背,做個無畏的戰士。 戰士沒有洋娃娃。 戰士不需要公主裙。 戰士不怕死。 戰士披著滿身的傷痕,一如掛滿榮譽的勛章。 她擱下那只空酒杯,眼神迷蒙一片,也不知是被酒意熏的,還是因淚光漸生。 薛定由始至終安靜聽著,直到她停下來,才從錢夾里抽出幾張鈔票,擱在桌上。 “走吧?!?/br> 站起身來,朝她伸出手去。 “走吧,祝清晨?!?/br> 她仰頭望著他,“去哪里?” “去戰場?!彼碜斯P直,低頭望進她眼底,“酒足飯飽,精力充沛,還等什么?走吧,我們打仗去?!?/br> 我們打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