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燈光晦暗不明,男人擱下水杯,抬頭看她。 這樣昏黃的光線令他看上去比白日里又好看了幾分,利落的線條,漆黑的雙眸,剪得短而精神的黑發更凸顯出他出眾的五官。 祝清晨注意到他菲薄的嘴唇上還沾有輕薄的水光…… 停。 她猛地移開視線,接過杯子,“喝完了?” 有病嗎? 居然在這種時候覺得傷殘人士賞心悅目。 “喝完了?!毖Χㄕf。 她點頭,順口問了句:“那你要不要把廁所一塊兒上了?免得一會兒不好意思找我幫忙?!?/br> 起來一趟不容易,大小便一并解決了比較好。 祝清晨的想法很單純,薛定卻微微一頓,被她的直白弄得啼笑皆非。 “我自己來?!?/br> 他撐著床沿要下來,祝清晨才看見繃帶上不知何時滲出了點血跡,想必是之前動作太劇烈,牽動了傷口。 她眉頭一皺,扶住他,“別逞能?!?/br> 薛定笑了一聲,“只是受了點傷,又沒殘廢,不至于這點事情都做不了?!?/br> 祝清晨看了眼滲血的地方,沒吱聲。 待他站了起來,她在繃帶上輕輕一戳。 薛定立馬低低地哼了一聲,抬頭就看見祝清晨笑吟吟的眼神,“痛嗎?” “……你覺得呢?” “痛就對了。知道痛就不要逞能?!彼帜_麻利扶住他,穩穩地走到廁所。 薛定瞇眼,“你還真下得了手?!?/br> 她就不客氣地笑,“反正痛的又不是我,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進廁所之前,薛定瞥了她一眼,“祝清晨,你這脾氣硬得跟個男人似的,我真懷疑這世界上有哪個男的跟你在一起時,還能覺得自己是個爺們?!?/br> 祝清晨聞言,忽的一頓,忘了反駁。 她清楚記得,蘇政欽也曾經說過這話。 他們吵架時,他們鬧得雞飛狗跳時,他就是這么咬牙切齒對她說的:“祝清晨,你他媽硬氣得跟個男人似的,就不能稍微像個女人一樣不那么要強?稍微妥協一下會死嗎?” 那時候她是怎么說的? “你跟我在一起那天就該知道我的性格,想反悔,現在還來得及?!?/br> 是,她一直就是這樣烈性,像是匹野馬。 蘇政欽氣得跳腳也好,無數次試圖馴服她也好,她始終如一,像個戰士,以卵擊石也義無反顧。 后來呢。 后來蘇政欽總會妥協,因為摸準了她吃軟不吃硬,一旦他放低語氣說些和好的話,她便不再抵抗。 祝清晨慣于武裝自己、手持利器刺向敵人,卻唯獨不懂如何抗拒身邊人的溫柔。 所以他們的爭執多都以蘇政欽的軟化,她的不再計較告終。 除了這次。 祝清晨忽然有點想明白了,蘇政欽之所以這樣肆無忌憚把她的照片拿去發表,大概也是料定了她會妥協。他以為只要像從前那樣,說幾句好聽的話,服個軟,她就會退讓。 洶涌浪潮襲上心頭,她扶著薛定的手微微用力,臉色發白。 薛定注意到了。 短暫的沉默后,他不動聲色瞥她一眼,“這么開不起玩笑?” 祝清晨驀地回過神來,抬頭說:“你直說自己男子氣概不夠,不就行了?非得拐彎抹角把罪責推給我?!?/br> 他倚在門框上,將她轉瞬即逝的巨大情緒盡收眼底,似笑非笑,“是,是我的錯?!?/br> 她索性撒手不扶了,轉身就走,“狗咬呂洞賓?!?/br> 身后傳來薛定懶洋洋的聲音,“不幫我上廁所了?” 她沒好氣,“褲子也要我幫忙脫?” 可說歸說,她聽見薛定扶著墻艱難往里走的腳步聲,還是頓住了步子。 他把門關上了。 她就站在門口等。 怕他摔,她又在門外嚷嚷一聲,“別逞能啊。你要摔個狗啃屎,我還得大半夜幫你叫救護車。實在要我幫忙就吱個聲,關鍵時刻也別顧及那么多,反正你也不是看一眼就要人負責的大姑娘?!?/br> 廁所里傳來薛定的輕笑聲。 “雖然剛才已經夸過一次了,但還想再說一遍,祝清晨,你可真夠爺們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