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大媽忙不迭扭過頭去,紅了臉。 童艷陽總算逮住這空隙,插問:“停停停,先說說,你去哪?” “以色列?!?/br> 那邊寂靜了片刻。 片刻后,炸開了鍋。 “日!沒了男人也用不著找死吧?那邊不是一會兒邊境沖突一會兒恐怖分子襲擊,再不就是什么極端分子游↑行示威扔炸彈嗎?” 咋咋呼呼一大堆質問襲來。 祝清晨不得不把手機拿離耳邊幾厘米,在炮轟中勉強插了進去,“不說了啊,空姐催我關機了?!?/br> 那頭戛然而止。 童艷陽哪會不知道她的套路,沉默了好幾秒,低聲說了句:“別做傻事。等我辦完這邊的事,就來找你?!?/br> 連日來備受打擊,祝清晨都始終該吃吃該喝喝,毫無異樣,此刻終于喉頭發堵,帶著鼻音說了句:“神經病,老子是人民藝術家,前赴圣城拍風景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喜歡為愛獻身?求求你讓我耳根清凈一陣,千萬別來?!?/br> 仿佛再忍受不了多說半個字,她猛地掛斷電話。 關機。 逼仄的機窗外,天光大亮。 靠窗的人慢慢地將臉埋在手心,久久未動。 一旁的中年女人遲疑片刻,伸手拍拍她,“人生沒啥過不去的坎,將來的路還長,都會好的?!?/br> ……果然,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那雙手慢慢移開了,露出其后一雙漆黑透亮的眼。哪怕眼瞼下還有厚重的淤青,哪怕面色蒼白略顯疲倦,那眼卻異常明亮,逐漸彎成了稀薄的月亮。 大媽一愣。 她沒哭。 也不覺得有必要哭。 人不應該是插在花瓶里供人欣賞的靜物,而應是蔓延在草原上隨風起舞的韻律。既然在這里受挫,那就飛去那邊看看。疲倦與傷痛一道留在老地方,她還是自由的。 航班在莫斯科轉機,又連飛七個小時抵達以色列。 踏下飛機時,日光熱烈,溫度驟升。 機場不大,出門后,放眼望去是一座黃色的城市。路邊停滿了計程車,有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坐在大門外,貪婪地汲取大廳里溢出的冷氣。 祝清晨已然走過那人,忽然想起什么,掉頭回去,摘下左手的戒指,放入那人手里。 臟兮兮的男人眼睛都直了,手舞足蹈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 她微微一笑:“不客氣,國家富強了,出來做點好事?!?/br> * 兜里有錢,腰板子都硬了幾分。 旅館選在耶路撒冷老城外,二樓,樓下是條長長的巷子,石板路。房間帶露天陽臺,夜里抬頭,星河鋪天蓋地壓下來。 旅途疲憊,當晚也懶得出門,干脆拿著單反在陽臺上取景。 耶路撒冷是古城,沒有高樓大廈,觸目所及皆是古跡。 她從遠處看到近處,快門不斷,鏡頭漸移,又在某處忽的一頓。 近處,巷尾的三角梅旁,有個男人立在那,點了支煙,唇邊一點紅光。 巷子里人來人往,唯獨他靜立不動,抽煙的姿勢莫名安詳。 黑頭發,黃皮膚。 像幅畫。 她并未意識到自己目不轉睛盯著他抽完了一整支煙,直到他掐滅煙頭,抬手看了眼腕表,忽然間毫無征兆地抬頭望來。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的目光準確無誤與她相接。 ……! 條件反射,祝清晨猛地側身進了屋,靠在門上心跳如雷。 片刻后又回味過來,她又沒偷窺,何必做賊心虛? 探頭去看陽臺底下。 只可惜那人已經不在原地。 她低頭看相機,調出了最后一張照片。 男人抽著煙,面容在一縷白霧后若隱若現。 是個亞裔。 還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