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曾晚將剛才買的自動販賣機飲料遞給了陸程和,陸程和接過,不客氣地直接擰開喝了一口。曾晚單手撐在膝蓋上,人向前傾,手掌托著腦袋,側過臉認真打量著陸程和,毫不避諱。 陸程和似是習慣了她這樣的視線,等擰好蓋子,他偏過頭回望曾晚時,曾晚又逃避似的移開了目光。 “曾晚?!?/br> “嗯?” “你蕁麻疹退了?” 曾晚低頭瞧了下自己,嘖……她穿的還是訓練的衣服,基本短袖短褲,有沒有發疹子一眼就看出來了。 “呃……退了啊,所以剛才不是跟你說不用來了嘛?!痹磉@話說的尷尬。 陸程和斜眼瞥她一眼,隨后又望向遠處,瞇著眼笑說:“我還以為你跟我假客氣,怕麻煩我所以才不讓我來的,畢竟……”他再度轉過頭看她:“你說你疹子還沒退?!?/br> 曾晚瞄了眼陸程和的神情,擺明了知道她是故意的?,F在這樣,曾晚也只能在心里把自己罵幾千遍,都怪她腦子被驢踢了,這尊大佛是她請來的,她自然得把他請走啊。 曾晚干笑兩聲,“我這不是開玩笑的嘛……” 陸程和驟然嚴肅下來:“不要拿自己開玩笑?!?/br> 語氣沉重,曾晚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曾晚手心冒汗,為隱藏自己內心的焦慮,她不斷地舉起手中的礦泉水瓶喝水,就這一會兒,大半瓶都沒了。 曾晚趕忙換個話題,“哦對了,我的電話,你哪來的?” 陸程和水瓶湊于唇邊,頓了下,說:“王醫生給的?!?/br> 曾晚點點頭,為了方便溝通病情,她走的時候特地與王醫生互換了電話,她余光瞄了眼陸程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她的電話從王醫生那兒騙到手的。 而且,要她的電話做什么……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曾晚不講話,陸程和也不講話。 尷尬久了,曾晚也沒覺得有啥了,四處看看風景,打發時間,就等著曲欣艾給她打電話,叫她去訓練。 “三年來,你變了不少?!标懗毯椭鲃娱_口。 曾晚將礦泉水瓶擱在腳邊,緩緩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我總要長大的,就看是怎么長大的了?!?/br> 她大概是傷了,明白痛了,才會迫不及待長大吧。 陸程和微微側過頭,緊盯她左手的傷疤,低沉問:“那條疤,能跟我說說嗎?” 見面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怪不得她昨晚用右手吃飯。 曾晚一愣,她居然忘記遮這疤了。也是,隊里人都知道這疤的存在,沒必要遮??稍陉懗毯兔媲?,她大意了…… 曾晚側過臉低頭,手下意識藏起一些,拉下唇角:“不能?!?/br> 陸程和冷沉肅然道:“以前我不問,哪怕是小傷口,你自己都會來找我包扎?!?/br> 曾晚聽著扁嘴,她那時是腦子秀逗了,變著法子想接近他,所以訓練摔了,傷了,她就正好有借口去找他了。 曾晚冷冷回他:“你自己都說是以前了?!?/br> 陸程和陡然站起,正色看她,“手傷成這樣,你怎么繼續打球?” 曾晚不看他,“我有我的方法,你別多管閑事?!?/br> “曾晚!” “陸程和!” 她仰視,他垂眸。 兩人都板著臉,視線撞上的那一刻,誰也沒有先移開。 曾晚攥緊拳頭,就是面前這個男人,他媽的都分手了,到現在還勾引他。 明明長得一點也不帥,也就……側臉輪廓鮮明一點,皮膚白了一點,唇線性感了一點,身高高了一點…… cao…… 輸了,她承認,陸程和完全是她的菜。 “你丑死了?!?/br> 曾晚提著的一股氣弱了下來。 她賭氣般地重新坐下,抱著膝蓋,短發罩面,像是給自己立起來的保護罩,隔絕他人。 陸程和本來正容亢色,被曾晚這一句話給逗樂了,他嘴角微微上揚,在憋笑。 他嘆口氣,也隨她坐下,他想看她的神情,可曾晚一頭烏黑的短發,擋得他一分一毫也瞧不到。 “我很丑嗎?” “丑!”是氣話。 “那你當年應該去看一下眼科,不然怎么會看上我?!?/br> 曾晚語塞,什么人啊,專門來這里氣她的嘛,她天天火氣都大,他還給她澆油。 曾晚低頭反駁,“我當年看上的是你的人品?!?/br> “哦?是嗎?” 曾晚將自己的鞋帶抽了系,系了抽,她當年就是對他的背影鬼迷心竅了。 對于初見,她記憶猶新。 那時遠遠看著他的背影,她覺得不夠,她將球拍夾在手臂間,匆匆忙忙蓋上礦泉水瓶,腦袋懵懵的,從臂間抽出球拍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訓練場跑。 等跑到他身后三十米的地方,她停了下來,向他慢慢靠近,再近一些,她聽見了他的聲音,是冰冷的,低低沉沉的,偶爾摻雜溫柔。 她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過去,她瞧著他蹲了下來,才發現他面前地上還坐了個年邁的清潔工,那個老奶奶的腳,似乎是扭傷了。 她記得他當時對老奶奶說:老奶奶,以防萬一,你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她聽見那句話的一瞬,腦袋里就一個念頭,完了,真的喜歡了。人高,聲音又好聽,心地還善良。雖然沒看清長相,但那不重要。 沒女朋友的話,她就追了,追定了! 她看著他扶起坐在地上的清潔工奶奶,而他一轉身,剛巧就瞧見傻嘿嘿站在原地的她。 兩人對視的瞬間,她知道自己被套牢了,她內心的沙漠悄無聲息滋生了大片綠洲。 曾晚斂神,從回憶中掙脫出來。 曾晚再度坐直,側過臉靜靜覷著陸程和,眸光閃動。 陸程和五官單獨看不能說有多精致驚艷,但結合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舒服和俊朗,非常耐看。 當年她追他的時候,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可不少,她憑著她的滿腔熱血,最終殺出重圍,坐上正宮寶座。 陸程和嚴肅正經,見曾晚正望著他出神,他也順勢打量起她。他琢磨著,樣貌沒什么大變化,就是比以前瘦了。性格倒是“脫胎換骨”,不愛撒嬌,會說臟話了,脾氣更差了。 但…… 看他的眼神,始終如初。 驀然,他揚唇淺笑,神情柔和。 曾晚被他這個笑拉回了神,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尷尬清了清嗓子。 她喉嚨像被炭燒似的,說不出話,“我,我,我……” “曾晚?!彼领o喊她。 “嗯?!?/br> “右手打球難嗎?” 曾晚一怔,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她抿嘴苦笑,他既猜到她在用右手打球,也沒什么好瞞的了。她難得在別人面前露出疲倦,有些無力:“難,怎么會不難,比登天還難……” “那為什么不放棄?” 曾晚低頭笑,“陸程和,你忘了我們當初為什么分手了?” 陸程和眼神黯了黯。 那時他要出國深造,而她要訓練,要打比賽。 在理想和夢想面前,他們都沒有選擇愛情,而是達成共識——和平分手。 “嗞嗞嗞——”曾晚的手機震動。 曾晚看了眼屏幕,接了起來,“喂,小艾,好,知道了?!?/br> 收起手機,曾晚將礦泉水放進背包里,“陸程和,我要去訓練了,先走了?!?/br> 曾晚站起來,轉身的瞬間,左手手腕被人握住,冰涼的觸感在她肌膚上蔓延。 陸程和的手永遠那么冷…… 她皺眉回頭,啞聲道:“陸程和……” “曾晚?!?/br> 曾晚蹙眉,唇角下拉,打斷欲開口的陸程和,她有些嘲諷道:“陸程和,你不會是想吃回頭草,想泡我吧?” 說這話,她喉嚨干澀的疼,她話說的越難聽,他們之間就越沒希望。今天的見面是她自己作出來的,她不想再犯蠢了。 陸程和覷著她,神情淡然清冷,手上力量未減。 曾晚無助,怎樣做他才能放開她? 她掃了眼自己手上的疤,靈機一動,故意壓低聲音說:“陸程和,左手,你握著疼……” “很疼……”她抬眼,眸中淚光閃閃。 聽見她說“疼”,又瞧見她快擠出眼淚的模樣,陸程和想著是不是自己太用力了,遲疑片刻,他的手才緩緩松開。 曾晚感到腕上的力量弱了下來,冰涼的觸感消失,她垂下眼簾,不敢正眼瞧他,推開他,匆匆邁步跑開。 陸程和還愣著,須臾,他緩過神,直直立在看臺上,遠遠望著曾晚張皇離去的背影。 素來整整截截的他,輕笑出聲。 他居然被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家傻碗最機智啦啦啦啦^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