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船到橋頭自然直,真要怎樣也得等高郁醒來才行,現在還是先到楚州找大夫要緊。 足下生風,婁琛絲毫不顧內力枯竭的可能,強提內力,用輕功帶著高郁飛快前行,終于趕在晚霞落幕之前,到達了楚州城郊。 此時距落鎖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城門就在眼前,可婁琛卻遲遲不敢靠近。 在水中泡了許久,高郁的易容早就掉了個徹底,此時他們狼狽的很,這般模樣別說是進城了,還未靠近恐怕就被豫王的人抓了起來。 婁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偷偷躲在離城門不遠處,暗中窺伺,想要找機會混進去。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一旁的小道里穿了出來。 那馬車裝飾華美,四面皆由上好的云綢所裝裹,雕花的窗牗上墜有串紫玉石珠簾,隨著馬車的前行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一張清秀的側臉就這樣露了出來。 婁琛耳聰目明,一眼就認出,馬車上的人便是那日在光州河畔,領他們上船的少年,青竹。 他怎么會在這里? 婁琛退后兩步偷偷探看,卻發現馬車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難道真的只是路過? 婁琛忽得想起那夜的青蘭,高郁曾言與他們不過是逢場作戲,現在想來那個青蘭或許只是高郁的手下,掩人耳目用。 既然那日與他一同出現的青蘭是高郁的人,那這個青竹會否也一樣? 可聽青蘭對高郁的稱呼,以及之后的表現,卻又不像是知道內情的樣子。 留給婁琛考慮的時間實在不多了,眼見馬車就要離開,他來不及多想,小心將高郁藏在矮木叢后,縱身一躍,跳了出去。 青竹半闔著眼想著前日發生的事,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的嘶鳴,而后馬車猛地停住。 外面隱約傳來車夫的質問聲,青竹不便現身,只得高聲問道:“怎么回事?” 可他的話卻沒有得到車夫的回應,外頭安安靜靜的,連腳步聲也沒有。 青竹心生警惕,一邊想著這馬上就要進城了,難道還有賊匪趕攔路打劫不成,一邊握緊一直藏在衣袖里的竹管。 心頭砰砰直跳,青竹一直坐在車里,可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來。 他深吸口氣,偷偷掀起車簾一角,想要瞧瞧到底發生了什么。 剛冒出頭就見不遠處,見馬車夫正站在原地像是被點了xue一樣,一動不動,車夫身邊一衣衫有些凌亂的男子朝他走來。 青竹一見來人,霎時驚得說不出話來:“公子,您怎么會在這里?” 也無怪乎青蘭如此驚訝,蓋因他對婁琛的印象,實在太為深刻了。在公子身邊這么多年,青竹還是頭一次見公子那般模樣,緊張、慌亂,衣衫整理三四次,換了兩身衣服,仍是不滿意。 身處險境也能臨危不亂的公子,竟因為了見一個人而慌亂,這顛覆了青竹認知。他很好奇,是怎樣的天人之姿,才會得公子青眼。 因此那夜畫舫靠岸之后,他奉命等在岸邊,待人靠近后他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青竹起初有過很多的猜測,可當看到婁琛時,那些疑惑與猜測卻瞬間消散了。 來人并非他所想的風華絕代,卻如清風朗月,沁人心脾,那晚夜色雖暗,但婁琛低頭淺笑的模樣卻深深地刻在了青竹的腦海里。 就在青竹愣神的瞬間,婁琛已走到了他的跟前:“抱歉,冒犯了!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青竹小哥借一步說話?!?/br> 婁琛說完視線朝一旁的矮林看了看,青竹立刻意會,趕忙跟著婁琛朝一旁走了過去。 高郁藏身的地方并不多隱秘,兩人跨過一片矮木便見到了半靠在樹干上的人。 青竹一見高郁的模樣,登時嚇的心神俱滅:“公,公子……怎么會這樣,公子受傷了?” “是?!眾滂扇嗽庥龊喺f了一番,但婁琛實在拿不準青竹知道多少,所以重要部分都按下不表,只說是路遇賊匪遭人暗算。 青蘭聽后心頭一緊,雖知道婁琛肯定有所隱瞞,但也沒多問,只道:“公子傷的很重,必須馬上找大夫處理?!?/br> 能被高郁帶在身邊用于掩人耳目的自不會是什么泛泛之輩,青竹雖然驚惶但也沒有茫然無措,立刻道:“奴家在城中有一住處,可暫時歇腳,公子要是肯信奴家,不妨與奴家一同前往?!?/br> 婁琛聞言眸光一亮:“那就麻煩青竹小哥了?!?/br> “公子不必客氣,喚奴家青竹就好?!闭f著他轉頭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高郁,秀眉微蹙道,“只是可能要委屈一下公子了?!?/br> ………… 片刻后,一輛華美的馬車朝城門口緩緩駛去。 臨近鎖城,忙了半日總算快到換崗時間的士兵此時頗有些急躁,攔下馬車的時候語氣也算不上多好。 “停停停?!鳖I頭的守城兵上前兩步,攔住馬車去路,不耐的問道,“這里頭坐的是什么人?” “軍爺?!瘪R車夫趕忙行禮,討好道,“是我家公子……” “公子……”那士兵嗤笑一聲,這種綢絲馬車他見過不少,多是富貴人家迎人用的。 只是能用這種華麗馬車迎送的,自不是什么良家子。 掀開車簾一看,果見一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側身靠坐在馬車上。見珠簾被掀開,他慌了一瞬,趕忙將手抬了抬,像是想要遮住什么。 但那時已經晚了,士兵一眼便看出,少年腿上正半躺著一人。 雖只有一個側面,但從那蒼白的面色、微紅的眼角,和脖頸處隱約透出的緋紅,還是一眼就能猜出曾經發生過什么。 “嘖嘖,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青竹公子啊?!惫右辉~本來是尊稱,但這話落在士兵口中卻有了點曖昧不清的味道。 青竹許是早就習慣了這些帶著調戲意味的言辭,聞言并無半分氣惱,只壓低了身子道:“青竹見過軍爺,今日多有不便,還請軍爺見諒?!?/br> “多有不便……”那人特意將最后一字尾音拉長,視線朝青竹懷里掃了掃,意味深長道,“是挺不方便的,青竹公子臉色不好,看來昨夜應是沒休息好啊?!?/br> 青竹抿著唇,低聲解釋道:“昨晚黃員外六十大壽……” “果然是cao勞了一晚上啊……”那士兵聞言嗤笑出聲,那笑聲說不出的放浪、yin|邪,“行了,既然如此,那兩位公子就早點回去歇著吧,這都快落鎖了,再晚些回去,可就歇不了了……” 那士兵話中帶話,暗示意味濃烈,可青竹卻仿似沒聽懂其中含義一樣,只頷首致謝:“多謝軍爺?!?/br> 說完便催促車夫,趕緊離開。 馬車緩緩離開,身后的士兵仍然在討論著黃員外老當益壯,風流不減當年,卻無人發現遠去的馬車底有一人影,輕輕的晃動了一下。 城外夕陽正好,城內豫王府中一場風暴卻正要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 高郁:阿琛也說喜歡我了,阿琛也喜歡我了?。?! 作者:那都是安慰你用的,別想太多! 高郁:我不管,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阿琛你一定要對人家負責??! 婁?。何夷茉僦厣淮蚊?? (_;) 等高郁醒來以后,呵呵 第76章 關羽 “沒有找到?” 豫王冷硬的嗓音響起,犀利的眼神往前方一掃, 堂下站著的幾人立刻跪倒在地, 請罪道:“王爺恕罪, 屬下辦事不力, 請王爺責罰?!?/br> “責罰……就這么兩個人, 其中一個還受了傷, 竟然就能在你們眼皮底下溜了……” 話音剛落,前一刻還在他手里茶盞,下一刻便已飛出, 隨后便是一聲清脆的破裂聲, 茶盞就那么準確無誤的砸在了跪最前方那人的額頭上。 暗紅的血頓時流了出來, 那人動也不動, 甚至連抬手擦掉快要流進眼里的血也不敢,只直躬身的跪著, 任血一滴滴的掉落在地面上。 隨侍一旁的太監見狀立刻上前, 一邊輕輕仔細的檢查著豫王的手,一邊勸慰道:“王爺息怒,王爺息怒。沒找到便繼續找就是, 只要他們還在淮南, 定逃不出王爺之手, 王爺放心便是?!?/br> “放心, 你讓我怎么放心,剛才跟著太子的護衛是誰查出來了嗎?” 一想起那人豫王又是一陣氣悶,先前護在高郁身邊的護衛身手實在了得, 竟以一人之力將他擒住。 而且那人離開的時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功法,竟引發了他的舊疾,豫王此時胸口悶漲不已,說幾句話便得歇息一下,緩口氣才行。 “稟王爺,屬下已經查明那人并不是太子身邊的護衛,而是西京北路上騎都尉,婁琛。此人早前曾任靖王世子執劍,世子離京后跟隨而去,現已是靖王麾下一員猛將,立功無數,前日才升為上騎都尉?!?/br> “上騎都尉婁???竟是靖王的人。好,好得很……”前日他便收到消息,知道靖王世子現身壽州為寧伯侯祝壽,當時他就知道絕不會那么簡單,想不到竟是打起了他淮南東路的主意。 靖王冷笑一聲,轉頭問道:“那封信上的內容呢,查得怎么樣了?” 提及此信豫王心頭也是一陣后怕,今晨睡夢中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一個人影在他房里走來走去,可等他徹底醒來時那人已經消失了,而在他枕頭旁邊,赫然擺著一份告密的信。 他也是通過那封信,才知道他的好侄兒已經到了淮南,并早已知曉了他在淮南東路所做的事。 “查清了,卻如信上所說,太子三日前便由壽州入到淮南東路?!?/br> “他這些日子出入的地方呢?” “是一些賭坊茶肆?!?/br> 賭坊…… 豫王一聽便知,假銀票一事恐已暴露,而就在昨日刑部派來的人還假惺惺的向他示好,示意此事絕不會牽連他。 “哼,揚州那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豫王一時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命令道,“傳本王的令,淮南東路各都府全線戒嚴,任何人想要出淮南,都要嚴加搜查。本王要他們,插翅也難飛!” “是!” 幾名侍衛走后,諾大的房間里只剩下豫王與平日隨侍在旁的太監兩人。 豫王獨坐高位,心中怒氣難平。 今日之事實在太為突然,打亂他一直以來的計劃。 高郁的出現,假銀票一事的暴露,給了他狠狠一巴掌,讓他知道自己這些年實在過的□□逸了,以至于忘了危險的存在。 高郁有心機,有能力,隔空較量這些年,豫王早就看出他與那草包大皇子不同,絕對不是什么相與的角色。若真他坐上皇位,那淮南勢力必定將重新洗牌,心水付之東流。因此他一直扶植大皇子與之抗衡,就是想著爭取時間,積蓄實力。 卻沒想到棋差一招,還是讓高郁發現,抓住了把柄。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無意義,豫王只知道這次絕對不能讓高郁就這么逃了,如若放虎歸山,今后可就再難有這樣天賜良機了。 至于那告密的神秘人…… 此人此次雖只為報信并無歹心,但仍舊給他敲醒了警鐘,他以為固如金湯的豫王府其實并不那么安全,更有可能,王府里有人早已被收買,這一次不過殺雞儆猴的警告而已。 思及此,他忽的抬頭對著一旁的人道:“你去給我那侄兒送封信,就說太子殿下現下正在淮南,生死未卜,其他的讓他自己看著辦吧?!?/br> 隨侍太監沏茶的手一頓,顫聲道:“王爺這是不打算再等了?” “等了這么多年,本王也等夠了?!痹ネ跹凵耜廁v的看向皇城的方向,冷哼一聲道,“皇兄,既然你已不再顧念兄弟情義,就別怪本王翻臉無情了?!?/br> 這邊廂風云變幻,另一邊高郁卻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