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第31章 問詢 館內分春夏秋冬四個院, 裝潢布置各具特色,有的極盡奢華, 有的極致優雅,應和各方喜好, 別具一格。 “蒔花館”作為妓館,最出名的自然還是里頭花娘。蒔花館里的花娘不僅燕瘦環肥,千姿百態, 有些個更是才華橫溢,琴棋詩畫樣樣精通,絕不是尋常妓館能比之。 因此甫一開張, 蒔花館就成為了京中最負盛名的妓館,達官貴人最愛去的地方。 且不說其他,就前些日子涇陽伯世子一擲千金買下了花魁的初夜, 都還被那些個世家子當作風流韻事來談, 好不風雅。 婁琛今年已經一十有六, 尚未成家,偶爾去一趟這種地方, 找一紅顏知己也并無不妥。但是一想到婁琛會將那些“一雙玉臂枕千人”的花娘攬在懷里, 更甚做些親密的舉動, 高郁心里頭不知道為何,就跟壓了一個大石塊一樣, 怎么想怎么不舒坦。 可婁琛這個年紀有些個紅顏知己也是人之常情,高郁想來想去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只得訥訥道:“阿琛, 雖說休沐時去尋點樂子也無錯,但你現在尚未成家,若總去這些地方,他日若讓阿琛夫人知道了,未免太過不尊重……不管怎樣,花街柳巷這種地方,還是少去的好?!?/br> 婁琛看著一臉嚴肅教育他的高郁,簡直哭笑不得。 他的確是去過蒔花館,但卻不是為了尋歡,而是去尋人。 前世高郁登基之后曾徹查當年往事,最后查得當年他母親小產,除了因懷孕前吸入了大量會致使身體陰寒的熏香外。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當天一個宮女當著她的面投河自殺而亡,受了驚嚇。 那宮女死后尸體被火化送出宮,前來認領尸骨的聽說是她一個遠房親戚。當時那人來的匆忙,一句話也沒說,領了骨灰甕就直接離開,高郁登基后再派人去尋,那人也不見蹤影。只依稀知道那人曾是“蒔花館”里的花娘,花名叫“水袖”。 這一世雖然淑貴妃順利誕下了小公主,但曾暗中想要加害她的人卻還未出現。婁琛怕事出萬一,因此一直在想辦法尋這幕后之人。 因著前事,婁琛不便在后宮行走,也無法尋找那個連模樣都不知道的宮女。雖后宮之事無法插手,宮外那個遠房親戚卻還有跡可循。 婁琛想著按上一世時間來算,那人這段時間就應該已在蒔花館內。因此婁琛打算守株待兔,通過那人找出當年暗中加害淑貴妃之人。 可說來也怪,婁琛這些日去了好些趟“蒔花館”,卻從來未見過一個叫水袖的花娘。想著那人有可能還未入館,婁琛只好隔上幾日便去查看一次。 但這些未曾發生的事兒婁琛自然不便詳說,因此面對高郁的“諄諄教導”他只好點點頭稱是,一副謹遵二皇子殿下教誨的模樣:“下官知道了,今后一定少去?!?/br> “那就好?!币妸滂讼聛?,高郁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可隨即想到婁琛只是答應以后少去,并不是不去之后,一張俊俏的臉又忍不住拉了下來。 高顯本在一旁憋笑憋的難受,見高郁拉下了臉頓時笑不可支,好半天才緩過來撐著高郁的胳膊道:“皇兄你就別管啦,婁執劍又不是沉迷聲色犬馬之人,他有分寸的?!?/br> 高郁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繼續這個令他厭煩的話題。 婁琛無奈笑了笑,朝著高郁問道:“殿下剛才叫下官可是有事?” “是有事?!崩赂唢@胳膊,高郁緩了緩神色,這才當作什么也沒發生一樣問道:“過些天休沐我跟王弟打算去京郊的馬場跑馬,阿琛你愿一同前往嗎?” 京郊馬場乃是成祖年間建立的皇家馬場,專為守衛皇城的禁軍培育馬匹,少時候也會幫皇子或紳侯世家養上一些。 皇子們雖然初時接觸騎射都會選用身體較為矮小的幼|齡馬,但熟悉之后所用御馬卻都需換成已經完全成熟的成年馬。換下來的那些馬匹大多就會被送回馬場,有些繼續培養等成年之后再供皇子們選擇,有些則會被馴養成能上得戰場的戰馬,只等得當的時候送到京城防衛營中。 但若皇子真的喜歡,留下一兩匹其實也無妨。譬如高郁,換上成年馬之后就將才兩歲的小棗兒留了下來。 可高郁在京中并無家產,即使留下了小棗兒也無處馴養,所以思量之下他干脆將馬匹寄養在了京郊馬場,得了空了便會出去看看,跑上兩圈,待小棗兒成年再將其接回。 婁琛原本打算這次休沐再去蒔花館看看,可剛才才答應高郁少去的他實在不便當即食言。左右就是這些天的事兒,人在那兒總跑不了,所以略一思索后他便應了下來:“下官愿意前往,倒是二皇子可需要下官準備些什么東西?” “不用,楊馬倌兒都準備好了,阿琛你只要人到就好?!睏铖R倌就是當初收了婁琛馬鞭,救下小棗兒的那個馬倌。 去年京郊馬場擴建,高郁承了他的情正愁沒處還,就順勢將他推薦了過去。也是他命中帶福,去時恰逢前任總管辭官回鄉,圣上見他將宮中御馬養的著實不錯,就讓他接替了職務,任京郊馬場總管。 別看總管這一職不如御馬倌聽起來威風,但實際卻是個讓人艷羨的活兒。 不在皇城內規矩少了不少不說,權利還大了,如何養馬馴馬也都由他說了算,每年只需交上足量符合要求的馬匹即可。 不僅如此,這職務還是出了名的油水多,只要認真替皇家辦事兒不要太貪,光是每一年結余就抵上在宮里時七八年的俸祿。 因此楊馬倌兒得到此職之后對高郁也是感念在心,將小棗兒養的膘肥體壯不說,跑起來更是赫赫生風,整個馬場也再也找不出比之更好的一匹。 定下休沐之約后,高郁先行離開。高顯一個人晃蕩著也無聊,索性就打道回府。 婁琛按照慣例會先送高顯回王府,而后再獨自回別院。 卻不想今日都到了靖王府大門前了,高顯卻遲遲沒有下車,反而轉頭用一雙杏仁大眼直直的盯著婁琛。直看得婁琛頭皮發麻就要往后躲時才湊上前來,一把將婁琛拉住,壓低聲音委屈扒拉的道:“婁執劍,我要回西北了……” 婁琛愕然,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么時候走?” “秋狝(xiǎn)之后吧?!备唢@放開婁琛的手,理了衣裳的下擺狀似隨意的道,“我家父王說許久不見,想我了,想讓我回家看看?!?/br> 高顯到京之后,靖王每年逢年過節便會抵京與之相聚,何來許久不見甚是思念之說? 婁琛雖不知內情但也猜得出靖王叫高顯回西北的目的并不在此,這番說辭恐怕也是堵住朝堂上那些人嘴用的。 事實也正如婁琛所料,靖王叫高顯回西北可不是為了聯絡父子感情,而是養才。 靖王妃逝世之后靖王并未再娶,因此諾大一個靖王府除了靖王本人以外只有高顯一個小主人。 靖王戍守邊關多年,手下親兵一萬余人,除了高顯也無人能繼承,所以此番召高顯回西北目的的確不是為了敘父子感情,而是想要逐步培養高顯統帥兵馬能力,甚至日后若有變故,令高顯承靖王爵位駐守一方也不無可能。 索性婁琛并未拆穿,只是順著高顯的話平靜回道:“回家看看也好,下官其實也甚是思念在西南的父親,但這些年一直不得空,若是有機會下官也很想回家看看?!?/br> 婁執劍的父親,不就是婁燁大將軍。 高顯這些年一個人住在京城靖王府,早已將府內各處摸了個一清二楚。雖然大部分東西都被他家父王打包帶去了西北,但總有些實物落地生根是帶不走的。 高顯上房揭瓦,下水撈魚把靖王府翻了個遍,總算找到了些蛛絲馬跡。 他敢打賭,他家父王一定與那位威震一方的婁將軍有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以至于凡是涉及到婁將軍的什物都被他父王當寶貝一樣收著。 但這些年為何兩人分隔兩地,這就不是他這個小腦袋瓜子能想得透的了,高顯摸摸頭嘆了一聲道:“就是說嘛……其實回去也好,離家那么多年,我也挺想我西北那群兄弟的,回去看看也不錯,再不回家恐怕連自家府邸在哪兒都找不著了?!?/br> “哪兒那么夸張,世子記憶超群,怎可能記不得自家府邸在哪兒?!眾滂】蛇€記得高顯的英勇事跡,高顯其實極為聰慧,尤其是記憶力更是在眾皇子中無出其右,但唯獨一點就是太過隨性,若不是真心喜歡,他絕不會花半分心思去關注。 比如他就懶得讀書,懶得學“禮、樂、書、數”,那些理論,知識他一個都不懂,上課時也是耳旁生風,聽過了事。 這也就是剛到京城那會兒高顯日日精神不濟,眼下生黑的原因——若不是第一次崇文苑中測試,高顯試卷上一個字兒也沒答的出來,婁琛也不會知道這個看起來精明不已的靖王世子竟然才剛剛識字。 也就是后來靖王拎著高顯的耳朵將他帶到陛下面前立了個軍令狀,言其若學不會“禮、樂、書、數”就不許他去找貴妃蹭吃蹭喝之后高顯才勉為其難的將這四科學了通透。 高顯知婁琛話中含義,不好意思笑了笑,可笑過卻又嘆了一口氣:“可我還是舍不得啊,舍不得貴妃娘娘,舍不得皇兄,也舍不得婁執劍你?!?/br> 婁琛聞之并未接話,只等著高顯明示其意。 果然高顯說過這句之后,突然坐直了身子,收起了嬉笑,一臉嚴肅而正經的看著婁琛,略帶希冀的問道:“婁執劍,你愿意同本宮回西北嗎?” 作者有話要說: 高郁:不要攔我,好你個小魔頭,枉費我平日對你不錯,吃什么都給你留一份,但你還如此居心不良,竟然想拐帶嫂嫂?。?! 婁?。荷┥┦鞘裁垂怼?/br> 高顯:對,嫂嫂什么鬼,阿琛明明是我的執劍,來阿琛么么噠,跟我回西北不要跟這個暴躁狂一起。 高郁:你給我納命來?。。。。èp ̄皿 ̄) 謝謝就木寶貝的地雷,么么噠 第32章 考慮 尋?;首右欠馔醭鰧m建府, 執劍與奉筆定是跟著的,畢竟“一將不事二主”。 但婁琛與高顯卻大為不同。 高顯不是皇子, 離開京城回西北也只是應靖王要求, 尚未繼承爵位的他既無權也無勢, 連封地也是靖王的, 無需輔佐效力, 因此婁琛即使此番不與之一同前往也無不可。 再者南梁還從未有過奉筆、執劍同為一人的情況, 以世子身份暫留京城并與皇子一同學習的,高顯也是破天荒頭一個,因此許多既定的條例在兩人身上并不適用,更多時候還要聽從皇命。 婁琛抿著唇, 好一會兒沒回話。 重生之后經歷種種一直令婁琛深知, 一個細微的舉措也能改變世事的走向, 更遑論此刻這般重大的決定, 改變的可能不止是自己今后的仕途,更可能改變南梁將來朝堂的局勢。 想要盡快獲得兵權, 借靖王之力是最快的途徑。即使再經歷一次上一世的圍城逼宮,有西南西北兩路兵馬助力的高郁,勝算較上一世定會多上許多。 然而若應下,此去西北山高路遠,相隔千里尚未羽翼豐之時,他想要在高郁需要時及時幫襯一二,卻是難于登天了。 利與弊皆在眼前,婁琛實在難以抉擇。 好在高顯并不急著追問一個結果, 見婁琛面露難色他便道:“本宮知道這事有些突然,事關前途命運,若倉促之下做出決定也過于草率。婁執劍大可好好想想,或是同令尊商量一二。令尊見多識廣,或許能為婁執劍提出不錯的建議?!?/br> 婁琛點點頭,先送高顯回府。 高顯進了門卻沒急著離開,而是站在門口看著婁琛漸漸遠去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 昔日擇劍宴上,婁琛拒絕四位皇子邀約選擇隨侍圣上身邊這一事,讓高顯非常摸不準,他到底怎么想。 可他家父王還偏偏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他,這般拐著彎兒的發出邀請。 照他說,若是真想把婁琛帶走,直接向皇伯伯討個皇命即可,何必如此拐彎抹角徒增煩惱。 高顯百無聊賴的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婁琛剛才的反應,怎么看也不像是愿意同他們離開的模樣。 若真的把人騙不回西北……高顯無語問蒼天,那回去后的日子真的沒法兒過了! 高顯這邊忐忑難安,婁琛那邊也左右為難。 高顯說那些話時,既沒有以命令的語氣,也沒有像閑聊一般隨意一問,而是正襟危坐,以靖王世子的身份代表靖王府向婁琛發出邀請。 既表尊重,也是一種態度。 婁琛想來,那些話應是靖王讓高顯代他問出的,靖王顯然有心將婁琛攬到麾下,因此今日才會有所試探。 為何想要讓他去西北,又為何不直接找他? 婁琛左思右想也不得答案,上輩子戎馬半生,上陣殺敵他所向披靡,但卻總看不透這些爾虞我詐算計百步的權術詭計,否則也不會重中了皇后一族的算計,魂歸異鄉。 婁琛只知道,若答應,自己身上便會深深烙下靖王府的烙印,今后無論禍福榮辱都與靖王府息息相關;但若拒絕,他卻仍可以留京任職,有了靖王這一靠山背景在,無論任何官職前路都會極為順暢,可謂前途無限。 高顯的話讓婁琛明白,奪嫡之爭恐怕已然擺到了明面上,他的去留絕沒想的那么簡單。 婁琛思而不得,最后還是給遠在西南的舅舅去了封信,不問其他,只問一句若西行,可否。 躊躇好些天,終于到了休沐的日子。 婁琛這天起了個大早,練完一套劍法見時間差不多便換上一身便于騎射的勁裝,去到皇城門口與高郁回合。 晨曦微茫印在樹梢,五月的朝陽已然帶上一絲熱意,照在人身上卻恰到好處,暖洋洋的讓人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大概是太早了,街上連行人都少有幾個。 婁琛踱步朝皇宮走去,原以為這會兒高郁定才剛剛起床,到了免不了還要多等一會兒,卻不想到皇宮門口之時已有一輛馬車早早在那兒候著了。而馬車旁站的不是別人,正是高郁的“執劍”——江州司馬嫡子于子清。 說來也是有趣,高郁上輩子與林書芫形影不離恨不得到哪兒都帶著,這輩子與婁琛交好之后倒是少見其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及兩人關系,怕婁琛尷尬。 婁琛倒是未曾尷尬,只怕高郁這般會惹林家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