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善德八年八月初一,婁琛正式入宮任靖王世子之“執劍”。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暫時退場,嘿嘿~ 至于舅舅跟靖王的關系,這個嘛以后劇情到了會說明的,靖王有孩子這個事……算了還是不說了,反正知道世子是他親生的就是。 婁?。涸?,不要跟舅舅有任何關系! 靖王:……我委屈╥﹏╥... 婁燁:小琛那是你嬸嬸,不得無禮! 高郁:皇叔成了阿琛嬸嬸,那我應該叫什么? 第13章 世子 婁琛雖然擔的職位是“執劍”,但皇帝并沒有單獨給靖王世子安排一位“奉筆”,到了崇文館了解到情況之后,婁琛這才知道自己成了南梁史上唯一一位身兼兩職的“執劍”。 但敕牒已下,婁琛回天無力也只能認了。 上任第一天,婁琛一大早就到了崇文館。 西南倒不似西北那般常年風沙滿天,濕氣重草木盛,在那兒住了好些年的婁琛換上青色長袍之后倒不像個武將,倒像圣人面前虔誠的學生,儒雅居敬。 但也可能是到的太早了,婁琛在崇文館中等了大半個時辰,其他皇子陸陸續續都來了,靖王世子依然不見蹤影。 婁琛倒也不急,索性站到了世子的位置上,細細回憶起這位靖王世子起來。 說起靖王世子高顯,婁琛可謂印象頗深。 上輩子沒有這次的周折,他第一次見到高顯已在巨變之后——高郁母妃淑貴妃的靈堂上。 那時候剛剛失去母親的高郁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兒一樣,精神萎靡不說,還見誰都一副敵意滿滿的樣子。 雖然死后母妃被追封為了景仁皇后,但這些遲來的尊榮卻如杯水車薪,怎么也彌補不了高郁的小小心靈受到的傷害。他只知道母親離開他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而害死母親的人還在宮里好好的活著,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 這世道何其不公,何其殘忍。 高顯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他們視野的,他與匆匆趕回的靖王一道出現在靈堂上。 婁琛還記得高顯那時的模樣,個頭不高才到他胸口,一雙酷似靖王的杏仁兒眼瞪得大大的,對什么都好奇的很,四處張望。 上過香過之后高顯聽從靖王吩咐留了下來,明面上是陪高郁說說話,其實則是陛下擔心高郁卻無從表達,只能安排個人陪著高郁,怕他鉆牛角尖。 高郁對這個小堂弟陌生的很,所以對其出現并沒有什么反應,仍然自顧自的燒著紙錢,抽抽噎噎不停的抹著眼淚。 同樣,高顯對從未見過的堂哥也無甚興趣,他就靜靜跪在一旁,直到犯困打起了哈欠,才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高郁身上。 婁琛到現在都記得,高顯對高郁說的第一句話的是:“堂哥你為什么要一直哭,不累嗎?” 最是需要人安慰、陪伴的時候,聽到這樣近乎冷血的問話,高郁一時氣結,雖然沒有怒罵,但語氣卻好不到哪兒去。 他近乎苛刻的問道:“本宮母妃死了,本宮難道連哭都不行了嗎?” 可沒想到,高顯回答是那么的理所當然:“死了就死了唄,我剛出生母親就死了,但我從來沒哭過?!?/br> “什么?”高郁抽噎了一下。 “父王說了,人生來便是到世間受苦的,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取蘊苦?!备唢@眨巴著眼睛看著高郁,一本正經的道:“這些苦都是人必須經歷的,只有嘗過全部的苦難,經受住了考驗,死了才能去更好的西方極樂世界。父王說皇后娘娘收養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孤兒,是個頂頂善良的人。她這么溫柔又這么善良,那她肯定能到極樂世界?!?/br> 說著高顯還起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跪坐在墊子上,很是真誠的道:“所以堂哥你應該高興才是啊,皇后娘娘去了神仙住的地方,同神仙一起生活,可比我們在人世間受苦要幸福多了?!?/br> 那時候高郁也不過十歲出頭,哪兒聽得懂這些佛家真言里生生死死的言論,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的他只好呆愣愣的看著高顯,連抽泣都忘了。 后來婁琛才知道高顯不是冷血,而是天性如此,說的好聽叫生性淡然、看得穿、悟的透,難聽一點也就是薄情寡義。 高顯笑的時候天真爛漫,冷漠起來卻也叫人心寒。 索性高顯雖然性格迥異,但卻從來沒與他們對立過,甚至還有意無意幫了幾個不算小的忙。 高郁登基之后,高顯去到了江南做他的閑散王爺。閑來無事時就出出海,打打倭寇,也算是守護了一方安寧。 婁琛正出著神,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收回神思低頭一看,竟是高郁。 幾日不見高郁還是那個樣子,精神頭不錯他梳著垂髫,著青色對襟長衫,rou嘟嘟的小臉在衣衫的襯托下更顯白皙,粉嫩嫩的看著好不可愛。 不過二皇子現在心情顯然不大好,他努了努嘴吧,有些不悅的道:“那誰……本宮剛叫你,你怎么不應?” 那誰自然指的是婁琛,至于為什么不直接叫他名字…… 婁琛心中忍不住想笑,但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恭敬的行了禮之后回答道:“二皇子恕罪,下官剛才有些走神,因此沒聽見您的問話。二皇子找下官,所謂何事?” “那什么……”高郁有些別扭的朝旁邊看了看,見其他皇子都在與自己的奉筆閑談,并沒人注意到他之后,才繼續太高下巴,努力裝作兇巴巴的樣子倨傲道:“你這人忒不懂事,那么高的個頭杵在那兒一動不動,不知不知道你擋著本宮的光了?!?/br> 皇上尚未立太子,因此館內授課之時,皇子們都是按年紀、身量分席而坐,分列左右大殿左右兩排。 靖王世子只比四皇子大上幾個月,因此安排位置比較靠前。 巧的是,他身后只有一人,而那個人就是二皇子高郁。 但這亮窗明幾凈大殿亮堂的很,要多高的個頭才擋住座位離他有一丈多遠的二皇子殿下? 婁琛知道高郁是因為前日贈劍之事心里不愉,也不會與他計較,只告罪道:“殿下恕罪,婁琛第一次來崇文館,有些規矩還不懂,還請殿下見諒?!?/br> “不懂就多聽多看學著點,那什么……還不快趕緊坐下,一會兒夫子來了你還跟木樁子一樣杵在這兒,成何體統?!弊詈笠痪湔f完,高郁好像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一樣,氣急敗壞的一跺腳,不等婁琛反應就直接走了。 婁琛微微一愣,側過身子看了眼正裝模作樣埋頭書中小孩兒,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小小年紀就學會口是心非了,不好,真不好。 雖這么想著,但為了不拂二皇子的好意,婁琛還是決定坐下來等,以免“不成體統”。 巧的是他剛準備坐下,授課的夫子就走了進來,而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那位久等不至的靖王世子高顯。 比起上一世見到的高顯,這會兒的靖王世子年紀還要小些,五官除了那雙大眼都秀氣的很,乍一看就跟個小姑娘似得,秀秀氣氣惹人憐愛。 高顯習慣倒也沒改,剛進門就眨巴著眼睛開始打量整個房間。 他的眼神毫不掩飾,大殿眾位皇子、奉筆都被他仔細瞧了一遍,直到夫子出聲提醒,他才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挨個兒給四位皇子見了禮,然后告歉道:“學生剛到京城還有些不適,昨晚更是因為今日就要到崇文館來上學,太過緊張,睡不安生。今日到的有些晚,還望夫子恕罪?!?/br> 這話說的真切,配合著他那雙大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十分具有說服力。 今日執教的是嚴夫子,年紀不大還不到三十,因才學出眾被嶺南世家推薦入仕。在翰林院里當好幾年編修,好不容才謀得這個機會的他,當然知道審時度勢,不會跟那些老學究一樣,一板一眼。 再則如今靖王可是皇帝眼前的大紅人,邀靖王世子進宮與皇子共同學習,就已然說明了情況。因此就算靖王世子做錯了什么,只要不太出格,還不是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別說今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也沒真的遲到。 所以道了個歉之后,事情就那么過了。 夫子給高顯指了個位子之后,便開始準備今日的課程。 見過了關,高顯咧嘴一笑,他昨晚上的確是睡得晚了,但原因……不提也罷! 他可不想第一天上學就被夫子告狀,比起被父王冷眼責罰,賣個慘、撒個謊對他而言根本就不算個事兒,畢竟大丈夫能屈能伸,適當時候退一步對大家都好。 高顯不急不緩的來到座位上,見到等候許久的婁琛只示意性的點點頭道了聲抱歉,連交談都沒有,就坐下自顧自的翻起桌面上為他準備的書來。 那全然不在乎的模樣,與上輩子無甚差別。 若換做旁人被如此對待心中定會有些氣悶,畢竟是陛下親自指定的“執劍”,心氣總會比旁人傲上些許。 但婁琛卻早已習慣了這位世子的脾性,對方坐下之后他也就隨之落座。 這下倒是讓高顯有些意外,但他也就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而后就繼續低頭看他的書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高郁小朋友,你聽說過傲嬌這個詞么? 高郁【(﹁"﹁) 】:要本宮賜你一丈紅么? 高顯:一丈紅好好吃~~~ 婁琛【扶額】:我怎么遇上這么兩個熊孩子! 第14章 手札 崇文館六日一休沐,學分科六科,禮樂射御書數。 沒有選定“執劍”之前,皇子們只需要學習禮、樂、書、數四科,兩天一輪換,以免疲乏。 皇子們大多三歲開蒙,到五六歲的時候已經能識得大部分的常用字了。 但高顯卻不同,他自西北而來,靖王平日里對其不算嚴苛,大多時候都隨著他的性子來,所以來之前除了惡補一些,高顯也只識得一些常用字而已。 他倒想的簡單,反正父王要他來崇文館只是跟四位皇子一同學習,至于學不學的進去,學的怎么樣……那就另當別論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高顯可不是那種會擔憂尚未發生的事情的人,所以等他翻了兩頁,發現書本皆是全新的,而他除了封面上幾個大字,剩下那些都是它們認識自己,自己不認識它們之后,就索然無味的放下了書,一雙眼睛瞪著夫子發起呆了。 不過也幸虧今日上課的是嚴夫子,發現高顯明顯的走神之后,他并沒有立刻責罰,而是關上書冊,講起了自己的見聞。 嚴夫子主要教授“吉禮”(即祭祀天神、地只、人鬼等的禮儀活動),這些祖先留下帶的東西大多講究非常。但夫子博聞強識,講起故事來頭頭是道,把一些死板的禮教條例,講的頗為有趣。 在場諸位皇子聽的也是津津有味,尤其是二皇子高郁,本就喜歡聽這些奇聞異事的他,整整一堂課都斜撐著腦袋,一臉新奇的看著夫子。 至于重點關注對象高顯,則在發現并不是什么經論概要,禮儀教條之類的內容之后勉強聽了些。 “今日就講這么多了?!睍r間飛逝,一堂課很快就過去,快到休憩時間時夫子突然一頓,“上堂課結尾的時候下官曾提過一個問題,不知諸位皇子可還曾記得?!?/br> 上堂課已是兩天前的事,皇子們大多還頑皮的年紀,心性不定,被忽的這么一問大多都轉過頭去望著自己的“奉筆”,一臉茫然的樣子。 嚴夫子一看諸位皇子表情便知情況,無奈一嘆,然后繼續剛才的話題道:“下官上堂課結尾的時候曾問過諸位皇子可曾聽過《游方手札》一書,當日下官手上并未此書,今日且帶了幾本隨身,皆是下官手抄筆注。若哪位皇子對此書有興趣,課后也可令‘奉筆’到下官處取上一本,平日閑暇之時或可看看?!?/br> 大皇子聞言站了起來,問道:“夫子這《游方手札》到底是何書,與今日的課程有關嗎?” “無甚關系,只是下官昔日曾研讀此書,覺書中內容甚是有趣,因此想要推薦給諸位皇子一讀?!?/br> 一聽不是課程上的內容,其他幾個皇子都興致缺缺,只有高郁拉了拉一旁“奉筆”的袖子,示意他課后一定要記得取上一本。 倒是高顯,原本正懨懨的撐著下巴,一副隨時快要睡著的樣子,聽到《游方手札》幾個字之后反而來了精神。 他斜過身子,目光在正襟危坐的婁琛身上掃了一圈,這才說出與婁琛的第一句對話:“婁執劍,你可知道這《游方手札》是何書?” 婁琛不知其何意,但也老實的回答道:“稟世子殿下,下官也只是略讀一二?!?/br> “哦……是嘛?”高顯眨巴了眼睛,也不是知道小腦袋瓜子里想的什么,竟然站了起來朝著夫子道:“夫子,我家執劍說他知道這本書呢!” 高顯年紀小,口齒大多還有些含糊,但就“我家執劍”他卻說的特別清晰,甚至還特意提高了聲音。 坐在兩人身后的高郁一聽那刻意被凸顯出來的這四個字,臉瞬間就臭了,本來就rou嘟嘟的小臉更是氣的脹鼓鼓的,跟個rou包子似得。 高顯話說了就完了,只是苦了正準備離開的嚴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