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徐放?! 顧晨呼吸一窒,腦子里頓時一片兵荒馬亂。 他做夢都沒想到,消失了一個下午的徐放居然會去找黃琦算賬。 見他沒吱聲,黃琦又轉過頭來用不可思議的口吻對蔣俞峰說道:“你知道徐放那家伙有多狂嗎?他說要卸我的胳膊?還說以后見我一次打一次?cao!真他媽遇到神經病了!” 話音還未消散,又把在場的人狠狠地震驚了一把。 特別是顧晨,他又驚又怕,只覺得背上寒意陣陣,一下子冷到了心尖里。 原來徐放沒有開玩笑。 什么揍回去,卸胳膊卸腿,都是認真的…… 顧晨忽然發覺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徐放,上大學之前,在他的印象中徐放還是個溫潤如玉的少年,來到大學后他才知道這人冷如冰山難以靠近,而接觸之后他又發現對方其實也有體貼細膩的一面。 他原以為這個外表冰冷內里溫暖的男生便是最真實的徐放,卻萬萬沒想到一個人的性格竟然如此多變。 冷漠的徐放,溫柔的徐放,狂妄的徐放,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那個張狂隨性,狂躁易怒,甚至亂發脾氣以暴制暴的徐放,難道真的是他本來的模樣? 看著傷痕累累的黃琦,顧晨始終不愿相信這一切都是徐放的杰作。 他不知道自己在固執的堅持著什么,他總覺得徐放不應該是這樣的,哪怕親耳聽見親眼看見,他心目中的徐放依然是那個替他夾菜、教他解題、送他玫瑰花的徐放,對方不愛說話,不愛笑,內心卻盛滿了溫柔,就像冬日里灑落在冰河上的細碎的陽光,在冰天雪地中閃爍著點點金光,搖曳著絲絲溫暖。 大概是對徐放還抱有無限美好的幻想,顧晨沒有細問事情的經過,那些怨啊恨的好像不重要了,他在意的是徐放的轉變,他擔心對方會做出更多偏激的行為,他怕那個溫柔的徐放再也回不來了…… 黃琦還在說些什么,顧晨根本聽不進去。 他要去找徐放,立刻,馬上,一秒鐘都不能耽擱。 大步跨出寢室,黃琦在身后氣急敗壞的叫囂。 “什么校園男神都他媽是見鬼的!徐放他就是只瘋狗!被瘋狗咬了,憑什么讓我道歉?!” …… “你他媽才是瘋狗!” 顧晨難得爆粗口,狠狠地瞪了黃琦一眼,轉身拔腿飛奔而去。 他一口氣沖出宿舍樓,心想著他們剛打完架不久,徐放應該還沒走遠,便像只沒頭蒼蠅一樣四處瘋找起來,他一邊找一邊用微信給徐放發語音。 你在哪里? 我們能見一面嗎? 你在學校還是在外面? 我來找你! 告訴我你的具體位置好嗎? …… 你回句話好不好? …… 徐放,你要急死我嗎? …… 我是不是叫錯了? 你別不高興。 黎昕, 黎昕! 你給點反應行嗎? …… 一聲“黎昕”叫出口,微信那邊的人還真給出了回應。 顧晨看著對方發來的語音信息,一時激動得難以自已,他顫抖著手指點開信息,只聽一道充滿疲憊的聲音從聽筒里緩緩傳出,“我在cao場上……” 忽然間,躁動不安的心,莫名的平靜下來,顧晨長吐了一口氣,有種大石終于落地的慶幸之感。 幸好他走得不遠,幸好他沒有視而不見,幸好沒有失去他…… “我馬上來,你等我,千萬別走了!” 顧晨給他發去一條語音,立刻朝cao場的方向跑去。 深秋的夜,寒氣逼人。 顧晨迎風狂奔,臉上刀刮似的疼。 原本需要十來分鐘的路程,他只用了五六分鐘就跑到了。由于天冷,除了漫天飛舞的枯葉,cao場上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顧晨不相信徐放會騙人,仔仔細細地找了一圈,總算在看臺上發現了對方的身影。 在這氣溫逼近零度的夜晚,徐放居然只穿著一件襯衫躺在冰涼的水泥地上,他的外套和毛衣被遠遠的扔在了一邊,他睜著眼睛看著夜空出神,面色沉靜,看不出悲喜。 此情此景,深深地刺痛著顧晨的眼,原本已想好要問的問題全部卡在了嗓子眼,心就像被什么東西撕扯著一般疼得不行,他立刻沖上前,一把抓住徐放的胳膊,用盡全力想把人拉起來,“你怎么了?這么冷的天你把衣服脫了干什么?你是不是想生病???!你到底有什么不開心的你說出來??!不要折騰自己好不好?!” 而徐放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顧晨連拉帶拽也沒拉動他,反而被他順勢一扯,毫無防備地撲進了他的懷里。 兩人一上一下,面對面的交疊,胸膛貼著胸膛,胯骨磨著胯骨,隔著衣服顧晨都能感覺到身下人強勁有力的心跳,以及小腹傳來的灼熱的溫度。 顧晨感覺身體就像著了火一樣,每塊肌膚,每個細胞都在發燙。他從沒和誰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這樣曖昧的姿勢,弄得他不知所措,他掙扎著想站起身來,卻被一雙力道十足的胳膊緊緊地圈住,耳畔隨之響起慵懶的聲音,“我好冷,讓我抱抱?!?/br> 徐放的語氣里帶著濃重的鼻音,“抱抱”二字似乎刻意拉長了腔調,透出幾許撒嬌的味道,顧晨聽得骨頭都化了,渾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他放棄掙扎,乖順地趴在了對方的身上,不過嘴上卻不忘提醒道:“冷的話就快點把衣服穿上啊,你整個后背都貼著地面,再這樣下去絕對會感冒的,我們抱五秒鐘就起來好不好?” “不好!”這兩個字倒是說得鏗鏘有力。 顧晨被小小的噎了一下,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耳邊又傳來濕熱的觸感,徐放換上了暗啞的嗓音,對著他吹熱氣,“我的頭好暈好痛,我想睡覺……” “誒,你是不是已經著涼了?快起來吧,我們回去睡?!鳖櫝亢醚院谜Z地勸他,卻被他摟得更緊,顧晨急了,“你怎么這么倔呢?要是生病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自己,你能不能多多愛惜一下你的身體?” 徐放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說:“可我,不能睡?!?/br> 顧晨不解,“為什么?” “一覺睡醒了,我就不是我了?!毙旆耪f著,將臉埋進顧晨的頸窩,聲音里竟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我要把自己凍著,這樣就不會睡著了?!?/br> 顧晨把他說過的話重新梳理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說,你頭暈想睡覺,可是又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睡著,所以你干脆脫了衣服躺在地上,用受冷受凍的方式,讓自己保持清醒的狀態?” “嗯?!?/br> 顧晨吸了一口氣,“ok,我懂了?!?/br> 不管徐放變得多么奇怪,多么不可理喻,他也做不到放任不管。 為了不讓自己睡著,居然做出如此極端的行為,顧晨不愿去猜測他的心理是不是有問題,顧晨只知道,這樣的他,讓自己疼到了心坎里,甚至也不愿去糾結哪一個他才是真實的他。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也是血rou之軀,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能像其他人那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吵想鬧想發脾氣時,不必克制自己。 他沉默、他張狂、他內斂、他偏執,他沖動、囂張、跋扈,不都是他嗎? 無論他變成什么樣子,他依然是這個世間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徐放。 想通之后,顧晨感覺一直壓在心頭的陰霾頓時消散了許多,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們去玩吧,你想去哪兒想干什么都行,我絕對奉陪到底,只要不在這里躺著,我還可以陪你聊天,不停地找你說話,讓你想睡也睡不成?!?/br> “真的?” “當然!” 徐放蹭地一下坐起來,懷里還抱著顧晨。 一抹微弱的月光自頭頂灑下,他們勉強能看清彼此的臉。 兩人面朝著面,眼對著眼,一人騎跨在另一人身上,最難以啟齒的部位隔著褲子貼在了一起。 顧晨因這個羞恥的姿勢而感到不好意思,臉上臊得熱烘烘的。 徐放則將他的羞澀盡收眼底,嘴角彎起愉悅的弧度,“我叫什么名字?” “徐……”放字險些脫口而出,顧晨及時剎住車,改口道,“黎昕?!?/br> “你差點又說錯了?!?/br> 腦門被懲罰性的戳了一下,顧晨只見眼前的男生收斂起神色,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再和你說最后一遍,我叫黎昕,黎明的黎,昕曙的昕,我隨我外婆姓黎?!?/br> “哦?!鳖櫝奎c點頭,遲疑片刻又道,“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你問?!?/br> 顧晨小心翼翼地瞧著他,“徐放這個名字是怎么回事?” 黎昕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隨后冷哼一聲,漫不經心道:“用厭了,不想要了,就像垃圾一樣,扔掉了也不可惜?!?/br> 第13章 多面[三] 徐放這個名字在顧晨的心目中可不是毫無價值的垃圾。 在過去的三年里,顧晨已數不清自己將“徐放”二字究竟默念了多少遍。 每當遇到挫折的時候,他都是叫著這個名字咬牙挺過來的。 徐放是他奮斗的動力;徐放是他追逐的目標;徐放于他而言,意義非凡。 而眼前的黎昕,在顧晨看來,只是一個突然迷失了方向的徐放。 他張揚也好,他瘋狂也罷,這張臉、這具身體,包括這顆鮮活的心,組合起來依然是顧晨最喜歡的徐放。 此時此刻,顧晨還沒忘記他正跨坐在自己最喜歡的人的身上,他的屁股和對方的大腿毫無縫隙的貼在一起,他清晰地感覺到那個緊密接觸的地方正在不斷地升溫,再升溫,分不清誰的體溫過高,誰又影響了誰,好似你灼燒著我,而我熨燙著你。 顧晨有點害羞,又有點竊喜。 眼前的人,是他最想親近的人。對方正摟著他,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里只裝著他。他們在同一片夜空下,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四周靜的只剩下風聲,仿佛這偌大的天地間只有他們二人。 如果不是考慮到這時候氣溫太低而黎昕只穿了一件襯衣,顧晨真想和他永遠這樣靜靜地待在一起。 一陣寒風卷著落葉吹過,顧晨穿了好幾層衣服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可想而知衣衫單薄的黎昕又怎么抵擋得住這寒冷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