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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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寧凝視著竇氏給她補衣裳,竇氏的鬢發中已經有絲絲白發了。 她低頭靜靜地讀書,院子里玉嬋在和茜姐兒玩,茜姐兒也長大不少。玉嬋對這個庶出的meimei總是頤氣指使的,不過別房的小姐若是欺負茜姐兒,她也會護著些。所以茜姐兒也愿意跟玉嬋玩。 “她嫁去宋家后,就不會有這么快活了?!壁w長寧看著玉嬋,嘆道,“今年五月二十七的婚期?” “是啊,一轉眼你都做官了,你meimei也要出嫁了?!备]氏滿目微笑,看著兒子的背景,她的內心就充滿了平和、柔靜。 她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就是把趙長寧當男孩養大。她這輩子做過最妙的事,也是把趙長寧當男孩養大。 趙長寧護了她們一輩子。 趙長寧靜靜地握了握母親的手,低頭看著母親的針線。 —— 三月二十八的朝會是大朝會,所有正六品以上的京官都要參加。不過是正四品的官才能立在金鑾殿內,五品以下都排在御道外廣場兩側,跪著聽旨。 趙長寧的官服竇氏剛剛縫過,洗曬過,一股陽光蓬松的味道。 晨曦的光灑在廣場上,趙長寧身邊兩個大理寺的官員本來還在低聲說話,說大理寺丞許大人致仕一事,還在討論下任大理寺丞的人選究竟是誰。 司禮監本來是監督他們的,立在不遠處。但只要說的不是太大聲,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趙長寧規整了一下朝服下擺,心道這跪著上朝的習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改。跪在里頭的還好,他們這樣跪在磚地上的,半個時辰下來就膝蓋疼。因此人人都在官服褲子里縫護膝,她縫得比別人還厚些。 五六品的小官各自交流,趙長寧是其中的異數,她一般都是閉眼不語,看似沉思,實則是在瞌睡。 突然,殿內傳來了一聲重物“砰”地一聲響,打破了枯燥的朝會。 頓時廣場上就鴉雀無聲了,趙長寧也立刻睜開了眼睛。 沒有人知道殿內發生了什么,但久久沒有下文,一股不祥的氣氛,籠罩了整個廣場,竟沒有人敢再動彈。 直到隱隱的怒聲傳來:“……竟然有這等忤逆之舉!把他給我帶下去,褫奪封號,監禁大理寺!” 趙長寧頓時抬起頭。出事的是……哪位皇子? 她抬起頭,因為跪得太遠,只看到兩個長相魁梧,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壓著人出來。其實也不算是壓,那個人只是走在前面,步履平緩,跟趙長寧昨天看到他的時候沒有兩樣,竟然是朱明熾! 一夜之間,朱明熾從剛獲封山西總兵、鎮北大將軍的皇子,突然變成了監禁大理寺的階下囚! 而趙長寧似乎感覺到——他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趙長寧立刻低下頭,心猛地一跳。 能夠讓皇上發這么大的脾氣,甚至說出關押大理寺的話,應該是朱明熾販賣鹽引一事終于暴露了。監禁大理寺,跟監禁宗人府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監禁宗人府,皇帝對自己的孩子尚有余情,不過是以示懲戒,只是領家法而已。但是大理寺就不一樣了,那是要以罪論處的。 朝會很快就散了,下朝之后全場嗡地響起了議論的聲音。趙長寧則立在門口,焦躁不安地踱著步子守著,很快就等到了同樣從朝會上下來的七叔。 周承禮看了她一眼:“怎么下朝了還不回去?” 趙長寧低聲問:“七叔,二殿下可是因為鹽引一事被收押的?” 周承禮告訴她:“不錯。杜成當堂參朱明熾勾結兩淮官員,在邊疆以軍屯為名私賣鹽引,通過漕運來控制鹽脈?;噬蠘O為憤怒,斥責他言行有失,狼子野心,所以關押大理寺?!?/br> 趙長寧默默點頭,雖然這事不是她直接告訴太子的,但卻是她之前點明了線索。 周承禮道:“我有事要去做,你先回去吧?!鳖D了頓,“這次二皇子被罰,皇上大概是一時氣話,你在大理寺,一定要警醒些?!彪S后先一步上了馬車。 趙長寧在原地頓住,不一會兒后,太子等人也從后面走了上來。他走到趙長寧身側,微微一笑:“長寧,怎的停在這里?” “殿下?!壁w長寧給他請安。心想應該是因為皇上重新給朱明熾兵權一事,刺激了太子黨。朱明熙是因為怕朱明熾再獲兵權,所以痛下狠手。否則太子一黨怎么會如此急躁,連個緩沖的時間都沒留。 “今天要多謝你了?!敝烀魑醯穆曇舻故侨岷?,“二哥氣數已盡,咱們倒不必太防備了?!?/br> 趙長寧微微一頓,她想說朱明熾在邊關多年,既然能掌控鹽運,恐怕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非常復雜。還要更警醒才是,否則要當心朱明熾反撲了。想了想太子應當明白,她就什么也沒說,只是笑笑。 從她周圍走過的人,都在議論此番二殿下造劫難一事。太子殿下離開后,趙長寧才慢慢地開始走,如果這次朱明熾被定罪,那他絕無可能再繼承皇位。 難道還是她的夢出錯了?畢竟朱明謙卻是夢到了太子殿下登基的。 —— 孝懿陳皇后坐在羅漢床上,宮女拿了把玉柄兒銷金扇給陳皇后扇涼風,被熏香熏過的扇面,一扇起來屋內就是一股淡淡的香味。 有宮女跪在外頭道:“娘娘,莊嬪娘娘求見您?!?/br> 陳皇后睜開了眼睛,語氣帶著三分的慵懶:“來就來了,讓進來就是了?!?/br> 珊瑚珠簾被挑開,一個梳著彎月髻,戴赤金嵌綠松石蓮頭簪子的女子走了進來,她抬起頭。模樣不過三十出頭,長了一雙溫潤的眼睛,此刻哭得異常紅腫。在皇后面前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娘娘,您可要救熾兒??!” 說著眼淚都在掉。 陳皇后從上往下看著莊嬪,復又靠了回去,沒有說話。 這宮里她最不喜歡的是李貴妃,行事出格卻極為受寵,但她是皇后,要有容人之量,不可能跟一個貴妃計較。至于莊嬪,陳皇后竟然還是喜歡的,因為她很難想象這么一個女人,竟然成功地養大了一個皇子,而且這個皇子如今實力不凡,成為了人人敬仰的大將軍。 “快扶莊嬪起來?!标惢屎蟮?,“有什么事莫急,一句句地說?!?/br> 莊嬪被扶起來,坐在圓凳上拿手帕擦眼淚。 知道朱明熾被關押大理寺,她又沒有別的路子,急得在宮里打轉。 兒子這么多年在做什么,她可是一點都不清楚的??!只知道多虧了兒子,這些年她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兒子在外面干大事,她與有榮焉。但是兒子出了事,她就像是無頭蒼蠅,失了主心骨,究竟該怎么辦半點主意也沒有。 這孩子是銀錢不夠使嗎?為什么要去賣鹽引?若沒有銀子,從她這里拿不就是了。 搞這些幺蛾子的做什么,莫不成是惦記著那把皇位?那皇位可是太子殿下的啊,他就是想了也沒有用!他能當皇帝嗎。 “從小我就教導熾兒,為人要緊的是樸實,不想得這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還是別人栽贓陷害到了他的頭上……”莊嬪邊流淚邊說,“只是再怎么著,也不能罰這孩子去大理寺??!娘娘,求您垂憐,熾兒打小也是敬重您的,叫您一聲母后,求您救救他,向皇上求情……” 陳皇后對朱明熾其實有點同情,特別是看到莊嬪的時候。 朱明熾的確不容小覷,可他這個親娘……當真就是個累贅!這么多年半點長進也沒有。 陳皇后指頭一攏,開始打太極了:“皇上正在氣頭上,誰勸也沒有用,那些大臣不是都上了好些折子了嗎。本宮再去求情,也是自討沒趣。再者陛下最近龍體欠安,連我等都不能侍疾,如何能跟他求情呢。至于販賣鹽引一事是不是二殿下做的,自有三司審查,本宮是有心無力的?!?/br> 莊嬪一愣,嘴唇微張:“可是……娘娘,臣妾就熾兒這么一個孩子……臣妾不能不管他??!” 陳皇后嘆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莊嬪也該知道這個道理。等結果出來便什么都知道了?!闭f完之后招手叫宮女,“本宮乏了,送莊嬪娘娘出去吧?!?/br> 莊嬪帶著兩個宮女,被關在了坤寧宮外。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但人總是要想辦法的! 莊嬪不知道怎么七拐八拐的打聽到了,主審案子的雖然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但負責提審的卻是大理寺正趙大人,于是托了好幾轉的關系,把一疊銀票和一封信送到了趙長寧手上,托她送給朱明熾。 當趙長寧拿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內心非常驚訝。這位莊嬪娘娘她從未見過,只是這行事作風怎么……這么危險?打聽到了是她負責提審,難道就不能拐個彎多打聽一下,為什么是她負責提審嗎?因為她是太子殿下的人??! 竟然敢把信送到對手手上。 趙長寧有些想笑,朱明熾精明異常,對人性的觀察洞若觀火,卻有個這樣的娘。 她把信拆開了看。無非是說自己在宮里很擔心他,讓他別慌,她會求皇后娘娘去給皇上說話的,總能把他放出來的。還說皇上越發的病重,時常起不來床,大概因此才沒來得及把他移出大理寺。 可憐莊氏一片慈母之心了。 其實這次眼看二皇子是真的出事了,朝中浮起來不少二皇子的勢力,紛紛上書給二皇子求情。只是控制鹽運一事,終究是刺激到了皇上的神經,輕易不肯放過,到現在都沒有移出大理寺。 趙長寧去了一趟大理寺。 有人提著燈在前面引路。牢門外也是重兵把守,排場不小。趙長寧出示了大理寺的腰牌道:“受沈大人所托,來詢問二殿下的?!鳖I衛才給她開了門。 “趙大人,您盡管問,仔細快些,小的在外面給您守著?!敝肋@位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紅人,領衛倒是畢恭畢敬的,把門合攏了。 趙長寧把燈接過來,放在桌上。 朱明熾靠在床上,雖身陷囹圄,但皇子的待遇還是有的。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趙長寧。 其實他非常的鎮定。一開始歷經三司會審的時候就很鎮定。 朱明熾因為舊傷未愈,臉色有些蒼白。卻仍然俊逸不凡,衣襟微開,可見得結實的胸膛。 “二殿下,我為莊嬪娘娘捎兩句話進來?!壁w長寧道,“她讓您不要擔心,她會去求皇后娘娘的幫助?!?/br> 這話也沒什么要緊,她遞了就遞了。 古怪的是,朱明熾從未向她追究漕運鹽引一事是否是她透露的,好像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一樣,閉口不提。以至于趙長寧根本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 朱明熾聽了,臉色有些復雜?!八デ蠡屎罅??” “這個下官不知?!?/br> 對于母妃那個出點事就天塌下來了的樣子,朱明熾清楚得很。莊嬪能把他平安養大,不得不說……簡直是運氣。他笑了一聲:“……幸好是遞到了你手里?!睕]遞到莊肅、沈練之流手里。 趙長寧看到他盤腿坐著,手指輕輕地敲著炕床沿,燭火落在著他的側臉,肩上,平靜得很。長寧心里倒是可惜,若不是因朱明熾是太子殿下的對手,若不是最終因為牽涉到鹽引中失去了圣心……這個人必然是值得敬佩的。 恐怕現在,他能繼承皇位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其實情況已經很壞了。七叔告訴過她,皇上不過是在氣頭上,但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氣早就該消了。但是皇上卻沒有提出放朱明熾出去,對于那些給朱明熾求情的人,也一概不見。 “這算什么?!敝烀鳠胨坪醺杏X到了她所想,淡淡地道,“在十八歲前,我在宮里就是這么活的?;屎竽锬锩髡鼙I?,除了朱明熙的事誰也不管。李貴妃對別的皇子都不好,我跟我娘相依為命,受了不少刁難。后來我從邊疆回來,才鎮住了場?!?/br> 她知道。 朱明熾是前年回來的,在此之前,邊關捷報頻頻傳回來,后來皇上召他回來。百姓們知道是那位皇子大將軍,都非常的狂熱,自發地去城門口迎接。那時候她還在書院讀書準備考舉人,跟朱明旭他們一起去看。當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看到恢弘的軍隊,呈亮而沉重的戰甲,整齊劃一的步伐,的確能感受到那種無敵的氣勢恢宏。 那時候的朱明熾,坐在馬上戰甲加身,英武不凡,萬人敬仰。 想必是這個人,一生中最意氣風發的時候了。 趙長寧從袖中拿出一瓶瘡藥,放在桌上?!暗钕峦葌从?,此藥每日一敷就是?!?/br> 放下藥她就準備離開了,朱明熾卻抓住了她的手。 趙長寧回頭看他,他又不說話。于是趙長寧輕輕地擰動手腕,但他的手勁怎么是趙長寧能比的,根本紋絲未動!趙長寧嘆道?!暗钕麓伺e何意?” “我只是不懂,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敝烀鳠胝f。 趙長寧幾步走到了朱明熾面前:“我雖不是純良之輩,卻也絕不心狠手辣……殿下這傷因為我,那自然得給殿下治好為止?!?/br> 朱明熾握著她的手,沉默?!叭粑夷艹鋈ァL寧,你想要什么?” “殿下此言太過了,我不過是略盡綿力而已?!?/br> 朱明熾摩挲著手里的青瓷小瓶,似乎還帶著她身體的溫度,一如那晚她抱著他。 若能出去,他會報答她的。 她若是想成為純臣的話,他就讓她做純臣。她若是想做權臣,他也能讓她做權臣。 當然,他內心深處,還藏著那些,被趙長寧勾得不能坐懷不亂的部分。不過這個念頭還只是邪念,但卻越來越濃了。以至于上次,他未能壓制得住。 朱明熾輕輕地握緊,放進了袖中,也放開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