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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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知道的?”趙長旭倒是好奇了。 第19章 趙長寧只是笑。 如何知道的?這還不簡單,如果是大家閨秀的小姐,怎么會在仆婦簇擁之下,跟一個外男如此說話?只能說明這個男子是她的親人。至于為什么她認為是杜少陵的meimei,那是因為他們所帶的小廝是一樣的打扮,氈帽,同款式的斕邊短襖。 杜少陵跟那少女說完,少女便扶著嬤嬤的手入了馬車。杜少陵走過來便擼了袖子,說道:“趙長旭,我老遠就聽到你胡說些話,那是我嫡親的meimei,來正覺寺上香的?!闭f罷一巴掌拍在趙長旭的背上,兩人打鬧起來。趙長旭練武的,杜少陵竟然也不差,你打我我打你幼稚極了。 一行人才沿著熙攘的街道往回走,那輛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車簾似乎撩開了一下。 等到孔廟門口,趙長寧發現趙長松的馬車已經離開了。 趙長旭在旁邊看,倚著馬笑。他那樣子幾乎就在說:‘你現在沒辦法了,必須得我帶你走了吧?!?/br> 杜少陵在旁邊打岔:“你也不想想你騎馬的路子多野。一會兒顛著你兄長,瞧他收不收拾你!”趙長旭方才來的路上就差點撞了人。 趙長淮并不想帶人,不過也難得說話:“你還是讓杜少陵帶他吧,他騎得穩多了?!?/br> 趙長旭想想自己那破馬術到也同意了:“那好吧,少陵你帶他,可莫顛著他了!” 長寧看著空空如也的街道,深刻反省自己的為人,低咳一聲不再說什么。杜少陵上馬后一把把她拉起來,長寧坐在他后面。杜少陵就笑著道:“你要伸手抱著我,否則摔下去了怎么辦?!?/br> 他話音剛落,一雙手臂就自身后繞過來來,抱住了他。杜少陵卻驀地一怔,一股淡雅的味道包圍著他,仔細聞來是墨錠、藥膏的味道都在其中。背后是衣衫摩挲,呼吸的聲音淡淡的。他原來還是坦坦蕩蕩的,不知道為何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路上幾次差點撞到人。 趙長旭在背后喊:“杜三,你注意點人。你別顛著我哥!” 杜少陵朗聲說:“我怎么顛著他了?”他就沒差拉著馬走了。 趙長寧就在他背后笑了笑:“少陵兄,不必顧及我,你走快些吧!”再這么磋磨下去,不知道幾時才能回府了。 等回府之后,杜少陵很快翻身下馬,趙長寧也隨之下了馬。杜少陵又在心里默念道德經,并再次譴責自己久未與女子接觸,屢屢失態的行為。趙長寧謝過了他,他才笑著擺手:“不必客氣,你我也算是同窗之誼了?!?/br> 倒是趙長旭跑到趙長寧那處,在她的書房里賴了許久,要不是趕著他走,恐怕他是還不想走的。趙長寧溫書到晚上,七叔才差人來叫她過去,開始指點昨天她寫的文章。按照標準的會試程序,覺得妙的地方他就劃個圈,不好的他就和趙長寧講如何不好,例如結題部分:“講君臣之道固然重要,但你前面的觀點不用再復述了,結題若有個升華甚好,你自己來改?!?/br> 他把筆遞給趙長寧,長寧細細思索之后重新改寫。她發現周承禮其實很厲害,不愧是在白鹿洞書院任教過的先生,而且往往見解獨到,角度很新。被他評論完后她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落筆如有神。 周承禮默默地看著她改文章,其實趙長寧的天分也超過了他的想象,過了會兒他叫人捧了香爐進來。 趙長寧不知道這是做什么,周承禮卻說:“你過來?!?/br> ???這是做什么呢?趙長寧遲疑地走到他面前,又聽到他放下手中書道:“跪下?!?/br> 趙長寧略一停頓,雖然這位是自己的七叔,但也不必每日跪來跪去的吧。她正要說:“七叔……” “你不是要拜師嗎,不跪我跪誰?!敝艹卸Y繼續說,“跪下?!倍嗌偃讼氚菟麨閹煱莶坏?,今日他難得想收她,她反倒沒什么反應了。 趙長寧這才跪下。拜師?她還沒有真的跪過老師呢。 周承禮看著她有些狐疑的表情,淡淡一笑:“祖師王文成公有訓,你要切記此言: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此四句是我心學精髓,以后言行不得有失。若你日后做官為民,便是天地公允,都只在你的一念之間,你明白了嗎?” 趙長寧有些驚訝地抬頭。王文成公,心學!她這位七叔難怪神秘,他竟然是心學一派的。 如今的朝代是程朱理學當道,主張的是‘存天理,滅人欲’,從后世而來的趙長寧自然不喜歡這個扒灰又口是心非的老頭,但心學則不同了,王陽明老先生后世便是她十分崇敬之人。便是他為官為民,平定叛亂的功績就足以讓后世敬仰了??上г诰┏切膶W并不流行,心學太放得開,自然不如程朱理學得統治者的心。 周承禮見她的表情像是知道心學的,點頭道:“看來你也了解一些,我是南中王門的傳人,師承朱得之老先生?!彼麤]有告訴趙長寧的是,如今的南門學派以他的造詣最深,他另有一個虛號倒是在學界里如雷貫耳,有人不遠萬里來南中王門見他,不過是他低調,少見外人而已。當然,這些就不必告訴她了。 長寧的確很想深入學習這個學派,七叔能自稱傳人,想必也是心學的佼佼者,她立刻跪地,恭恭敬敬地給他行了大禮。心學雖然她還不了解,但這可是大明的頂級學說,她該有恭敬是要有的。周承禮才扶她起來,笑了一笑:“好了,你再跪拜香爐,就當是跪拜祖師爺了?!?/br> 趙長寧也拜過了,之后去周承禮那里便去的格外勤。但好些天他都只是指點她的制藝,并不教她心學,趙長寧等了許多天,還是有些按捺不住,問他:“七叔,您看什么時候給我講講心學?”她連參考資料都恭恭敬敬地買好了,《王文成公全書》。 周承禮在吃她帶來孝敬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聞言看她一眼:“急什么,你現在修為不夠。等你考了會試再說吧?!?/br> 其實他平日都是坐在一邊看書,不怎么說話。要不是必要的時候,對趙長寧并不算親近。要不是她清楚地記得那晚的事,恐怕也覺得七叔是個疏淡之人了。但他對她的確體貼,只要她來讀書,屋內永遠都燒著炭火,糕點也是充足的。 趙長寧記得有晚她太累,靠著他的小幾睡著了。睡夢中是他輕柔地把自己放平,吩咐丫頭婆子不要擾她的。 趙長寧漸漸對他摒棄前嫌,對周承禮的態度正常起來了。甚至有時候跟他觀點不對,兩個人還會辯駁。周承禮說不過她的時候就只是笑,過了會兒才說:“不尊師重道,若我正經拿問你,應該打你的手板?!?/br> 趙長寧現常和他開玩笑,隨即也說:“七叔打我手板無妨,長寧明日就給您帶過來?!贝稳账桶咽职鍘н^來了。 當然周承禮一次也沒有打過她。 過了小寒節氣之后,就一日日地逼近過年了。只是趙府沒有人敢放松,家里三個人待考會試呢。聽說二房趙長松已經接連半個月,連女子的影子都看不到,就怕他分心,趙長松讀書已經讀得兩眼發青。趙長淮住趙老太爺那里,老太爺也專門給他辟了清凈處讀書。而長房這邊,趙承義把庶女們全部遷去了東廂房,生怕她們晚上會吵著了趙長寧。竇氏還連夜給四個姐兒開后宅大會,主題只有一個,就是保持長房絕對的安靜。 其實根本不吵,這些庶妹比貓兒還乖的,就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趙長寧有時候看到自己唯唯諾諾的庶妹們就頭疼,身份不夠,膽子太小了。相比來說,親meimei趙玉嬋絕對是個極端,她現在是長房唯一的嫡出姐兒,欺壓庶女都是小事,有時候還來鬧趙長寧,從她這兒順一兩本書、一兩盆蘭草走,遇到喜歡的就往她屋子里搬。說她也沒用,下次照舊。氣得趙長寧禁止她進自己的院子。 不久后杜少陵的meimei,也就是那天在正覺寺門口遇到的那個姑娘來趙府探望她哥哥了。論起來,這位杜小姐的母親竟和二嬸娘徐氏有點關系,叫徐氏一聲姑母,便在二房多住了小半月。玉嬋才總和二房的媛姐兒一起去看這位杜若昀杜小姐,少來長寧這邊鬧她了。 但這位杜小姐卻讓家里有點不太平起來。首先,也許是太久沒有見到過女人了,某次意外相見后,趙長松對杜小姐可能有點一見鐘情。但杜小姐時常同她哥哥一起,她哥哥則同趙長淮要好,聽說杜小姐也能和趙長淮說幾句話。于是,下人便覺得杜小姐是有意于二少爺趙長淮的。 當然,在趙老太爺的重壓之下,沒有人敢私下傳這些小話,趙長寧是聽四安說來的。她連這位杜小姐的正臉都沒見過。 這日是臘月十五,家族要聚起來吃飯。她拿了本書來問趙老太爺,在茶間一邊看書一邊慢慢喝茶,才總算是見了那位杜小姐一面。杜小姐穿了件淡青色纏枝紋綢襖,鵝黃色月華裙,頭上只戴了珠花玉簪,面若芙蓉,清新出塵。由幾個丫頭陪著過來,見趙長寧一個外男在茶間里等,稍微一愣。趙長寧對她含蓄一笑,自己先避開了她,她又不是趙長松,對撩女孩沒有興趣。 誰知到外面,正好看到長淮他們幾個圍著看梅。趙老太爺這里有株檀心白梅,十分難得。 趙長旭見她出來,便過來搭她的肩:“長兄,你也過來了?” 他小半個月不見他,非常高興地黏著她:“你最近在做什么,我怎么老是見不到你?!?/br> 長寧知道這個弟弟不過是喜歡黏著她,竟下意識地拍了拍他的頭,反應過來才覺得不對,這又不是家里庶出的meimei,能隨便拍頭嗎?俗話說得好,男人的頭,女人的腰,都是摸不得的。 不過這對于趙長旭來說都是小事,他甚至一副被順毛了的樣子,享受長兄偶爾的親昵。 倒是趙長松冷哼一聲,覺得這兩人膩膩歪歪的,非常的傷他的眼睛。 趙長淮跟杜少陵只是邊說笑邊往前走,前頭正好一個亭子,幾株斑竹掩映著,幾個仆人正在里面煮茶,說是小姐們方才在這里喝茶。正好幾人也走累了,便進了亭子中,準備喝杯熱茶。 趙長寧拿了茶具,給趙長旭先倒了杯茶,自己才倒了熱水。正是喝著,卻聽到前頭有女孩說話的聲音。 “今日這白梅開得正好,剪些放在西次間最好了?!睅讉€女孩被丫頭、婆子簇擁著走過來,為首的那個是二房的趙玉婉,手里抱了一簇梅枝,正同旁邊的少女說話。 那少女細聲說:“白梅性寒,我是最喜歡的?!边^了片刻她又問,“媛姐兒,我聽說長房還有個兄弟,是你家的嫡長兄是吧?” 旁邊也是二房的嫡出小姐趙玉媛,她說:“是啊,他不常出來走動。你問他做什么?” 趙玉婉就笑了笑:“若昀meimei,我可是聽別人說,你對二哥哥長淮十分親近的?!?/br> 幾個女孩聊起了私話,這邊的男孩聽到了有點尷尬,又不好避開,只當沒聽到吧。不過趙長松就看了趙長淮一眼,趙長淮卻是正襟危坐,他對什么杜小姐李小姐的并沒有什么興趣,對杜小姐對他有興趣這件事也不感興趣。 趙長寧也聽到了,不過她覺得不關她的事,只是喝自己的茶。 幾個女孩在亭子外停了下來,那杜若昀杜小姐懷抱手中的白梅,想起當初在正覺寺門口驚鴻一瞥,只見是個極其清雅出眾的白衣少年,方才書房一見,對她冷淡卻含蓄有禮。當時她便心里小鹿亂撞了,只覺得世間怎會有如此清雅的公子,別男子和他一比,竟都是些毛頭小子了。 她輕聲道:“我與趙二公子不過熟識而已,若說喜歡……”她咬了咬嘴唇,“我聽說趙大公子年十七,倒不知道他……如此出色,是否婚配了?!?/br> 趙長寧聽到這里,噗的一聲,差點被茶水嗆住了。 第20章 一時間,亭子內眾位男性的目光看趙長寧的目光都有些詭異。 杜少陵聽到meimei竟然說這些,暗自怪meimei被娘給寵壞了,沒得持重。他們家跟趙家不同,女孩比男孩難得,他有許多兄弟,但只有杜若昀這一個嫡出的meimei,全家當寶一般寵著她,要什么給什么。 二房兩姐妹自然驚訝地看著她。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上趙長寧的。 杜姑娘可能反應過來了,也覺得不太穩重。又道:“我便是見趙大公子的才學德行都好,隨口一問的……” 杜少陵怕meimei再說出什么話來,立刻向眾位一拱手,朝meimei那里追了過去。 趙長寧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趙長松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她也很無奈,看上她的妹子能有什么好結果? 幸好是妹子喜歡,她總不可能越過她父母,來找她說親的。 至于趙長淮,反倒怪異地看了身邊的趙長寧一眼。早便覺得這個哥哥……是長得好看,竟這樣也有女孩來喜歡他。 這位杜姑娘當真不是普通人,她聽哥哥說,趙大公子當時就坐在涼亭里聽到她說的話之后,臉微紅,心里滋味復雜。竟然道:“……他居然聽到了,他沒說什么吧?” 杜少陵瞪她一眼:“你還想做什么?我寫信給母親,叫她把你接回去,免得你在這里做出什么丟我杜家顏面的事來?!?/br> 一想到趙長寧可能會成為他的妹夫,而他對這位曾妹夫還產生過不可言說的情緒,杜少陵就覺得很怪異。 杜夫人接到了兒子的信,很快就來接女兒回家,正好也是要過年了。因杜夫人身份比較高,趙家接待的也是最高規格,杜夫人帶著女兒跟趙家大太太、二太太會面之后,留宿一晚。等下人端了洗腳水出去倒。杜夫人就握著女兒的手,說道:“女兒,你聽為娘細細說來,這趙大公子實為不妥的。一則,趙家的家世本來就比不過我們家,他父親還是個同進士,你父親可是禮部侍郎。為娘一便不同意這個?!?/br> 杜若昀秋眸一睜,靜靜地看著母親。杜夫人喝了口茶繼續說:“二則,你就是喜歡趙長松,為娘可能都會幫你留意幾分,我聽說他北直隸鄉試的成績不差,父親又是少詹事,以后若中了進士,必定仕途通暢。這位大公子,我實在沒聽出他哪里好的。中進士……怕也不能的!” 杜若昀抓住了母親的衣袖,卻不同意母親的說法:“娘,那趙長松我不是沒見過,聽說之前他房里還有許多美婢,仗著自己家世好些,為人便張狂。但大公子就不一樣了,他雖是趙家的嫡長孫,卻潔身自好,而且刻苦努力,全府上下沒有人說他一個不字?!碑斎?,杜meimei還有一點沒說,趙長寧長得比趙長松好看啊,在她心里就是遺世而獨立的翩翩公子。 試問天底下誰不喜歡美好事物? 杜夫人見女兒不聽她的,嘆了口氣:“我的乖女,娘就你一個閨女,你幾個哥哥也都護著你。你想要什么,娘不是堆在你面前來了的?這趙家的兩個公子都非良配。娘以后再給你尋摸更好的,我可要帶你回去了,你吵著要來看你哥哥,竟生出這許多的事端來?!?/br> 杜若昀聽到娘不同意,也跟她娘生了悶氣。被杜夫人帶回到杜家之后,便一直悶悶不樂。一會兒想到這樣好的人,以后就要娶別人了,不知誰能讓他冷淡的面容笑一笑的。杜小姐打小求什么得什么,因此還掉了兩回金豆子。杜大人知道了女兒這事,也說女兒:“……你現在瞧著那大公子長得好看,我問你,貧賤夫妻百事哀這個你可知?你如今穿的用的,哪一樣是趙家長房供得起的?只你身上這刻絲小襖,六十兩不止,手上這對鐲子是透綠的翡翠,三百兩銀子也尋不到這樣水色好的一對。他怎么養你?便是你喜歡,也得喜歡個門當戶對的!” 杜若昀不服氣了:“爹爹,你向來都跟我說,人的德行才是最重要的,莫欺少年窮。怎的女兒喜歡他,你們就這樣那樣的說他家世不好?若有朝一日他有出息呢?” 杜大人笑了,還不因為這是貼心窩的女兒,他才愿意跟她說錢財家世這些庸俗的話啊。 “那你且瞧著吧,趙家這一輩里,最有可能中進士的應該是趙長淮。我看趙長松太浮,火候不夠。趙長寧在鄉試末尾,歷來鄉試末尾都是陪練的,連最后的殿試都進不去。若他能中,又這般品行好,我自然不會攔著你喜歡他?!?/br> 杜若昀才好受了些,小聲問父親:“當真?他若中進士,您就同意了?” 杜大人大笑起來,覺得女兒竟還是童稚可愛的時候,進士有這么容易中么?他道:“你還是等他中了再說吧!” 至于趙家會不會同意這門親事,趙長寧同不同意,這根本沒在杜大人的初步考慮范圍之內。趙長寧要能娶到杜若昀,那是他祖墳冒青煙了,正三品侍郎嫡出獨女,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拒絕。 趙長寧不知道杜大人跟自家女兒說的這事,而趙家的人,多少都知道了杜若昀的事。趙老太爺還特地把孫兒叫過去,打量了趙長寧半天,最后跟他說:“……你好生考試,指不定還能促進一樁好姻緣?!?/br> 趙長寧狐疑地拱手應是,等出來了,就聽到趙老太爺在后面同她爹交談說笑的聲音。甚至談到了‘彩禮’‘八字’之類的。 趙長寧嘴角微抽,正走在路上,迎面遇到周承禮院中的小廝,來請她過去。 到周承禮那處的時候,長寧才看到府里的婆子已經在掛燈籠了,年關越來越近了,到處都熱鬧了起來。她靜靜看了一會兒,才從廡廊進了周承禮的書房。 周承禮的書房里放了很多博古架,都堆滿了書。書案上插了一捧冷香氤氳的臘梅,帷幕低垂著,連外頭的雪光都擋盡了,只有爐火的暖黃的光,甚至也沒有點蠟燭。周承禮靠在東坡椅上,披著外衣,手里握了一卷書,屋內這么暗,他應該是看不見的吧。 長寧給他行了禮,問道:“七叔。外頭天暗,您應該看不清楚吧,不如我叫人掌燈過來?!?/br> 周承禮放下了手中的書,抬頭看她?;鸸庥持麍砸愕陌雮饶?,高挺的鼻梁,嘴唇的線條。爐火發出輕輕噼啪的聲音,趙長寧突然就說不出話來,倒是周承禮嘆氣:“你過來?!?/br> 周承禮卻自己站了起來,他走到書案前寫字,他的字游龍走鳳,不是常見的館閣體,可謂是翩若驚鴻矯若游龍。趙長寧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周承禮收筆道:“你寫,我來看你進步如何?!?/br> 趙長寧提起筆蘸墨,凝神靜氣下筆。她練了一個多月的石刻,手腕的確更有力,比原來好多了。但和周承禮一比,還是沒得比。他這手行書不知道是要練多少年的館閣體才磨煉得出來的。這位七叔在學問方面造詣極深,有大家水平。 “進步了些,還不夠好?!钡纳ひ魪乃哪X后傳來,周承禮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練石刻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彼p輕摩挲了一下她的指頭,很快又放開了,“繼續練,兩個月足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