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宛氏想笑,沒來得及遮臉,就被宣統看了個正著,立刻變色,一副與夫君同仇敵愾的模樣。 只是身后那一聲聲生怕別人聽不見的嘲笑非常的刺耳。 宣統回頭,宣凈干咳,宣沖打哈欠,宣凝咧著嘴巴嘿嘿嘿…… “閉嘴混賬!” 廖輝借題發揮,立刻點了一把火:“果然是混賬,混賬之極!” “娘的,你罵誰呢?” “殺了官差救宣將軍!”適才提點黃旺的干瘦腦袋取弓射箭,箭頭直飛廖輝面門。 廖輝反手打落箭頭,高叫道:“殺了賊寇,回京領賞!”催馬殺入,親兵一擁而上,雙方短兵相接,瞬間殺得敵我難分。 和慌里慌張的解差相比,宣家上下,連仆役都訓練有素,將老弱婦孺圍在中央,青壯男子有守有攻,配合無間。 端靜捋著袖子,原本準備上去大顯身手一番,但袖子剛翻起,人已經被擠到包圍圈的最中央。 老太太抓著她的手,寬慰道:“不怕不怕,一些宵小,很容易對付的?!?/br> 端靜:“……” 她覺得她上去,會更容易對付一些。 悄悄將手從老太太的手掌里抽出來,她腳步往左挪了挪,慢慢地從宣準與宣凌中間擠過去。 宣準被她救了一命,平日多有親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別擔心!二哥不會有事的?!?/br> 端靜說:“我去幫忙?!?/br> 宣準感動地說:“你知道你擔心二哥,但是二哥能應付的,你對他的信任就是最好的幫忙了?!?/br> 端靜說:“……我師公嫌我礙手礙腳的時候總是這么說?!?/br> 宣準忙道:“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你師公和我都是愛你的?!?/br> 端靜:“……”完全沒有否認嘛。 宣準不放人,她又沒法硬闖,只好踮著腳尖,豎著耳朵聽動靜。 廖輝孤軍深入半天,終于發現沖過頭了,掉轉頭來,已與主軍失散,眼見親兵越殺越少,慌了神,扯嗓子大喊:“宣將軍救我!” 宣沖跳到宣統身邊,小聲說:“干脆當沒聽見?!?/br> 宣統瞄了眼扁軻。 沒了廖輝,扁軻越發無顧忌。 宣沖惡從膽邊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亂……”話未說完,已經被宣統一腳飛踹出去,撲向敵人堆。 被一把貼頭頂而過的鋼刀嚇出一身冷汗,宣沖自覺地閉上嘴巴,拿著搶來的刀子,認認真真地打起架來。只是這群人打著解救他們的旗號,下手不能太狠,處處縮手縮腳,太不痛快!他追著人踹屁股。 宣統吹口哨,宣絡和宣凝同時朝他看來。 宣統朝廖輝一指,宣絡會意,揚起手中鋼刀,正要突圍,卻被那個干瘦腦袋纏住,被宣凝搶了先。 宣凝也不蠻干,三兩下溜到自己的三叔身邊,果然見黃旺躲在干瘦腦袋后面,鬼鬼祟祟地打著敵進我退,敵來我跑的戰術。他抬頭,沖宣絡眨眨眼。 宣絡與他默契十足,立刻轉了個方向,將干瘦腦袋帶偏了些許。 身后的黃旺驚覺不妥,已被宣凝老鷹捉小雞似的拿在手里。 宣凝以他為盾,帶著幾個家仆,一路殺到廖輝被圍困的地界。 廖輝的親兵被殺得七零八落,有的連刀都握不住了,繞著樹狼狽逃竄。 宣凝隨手抓住一人,問:“廖輝呢?” “少將軍,我就是廖輝?!蹦侨耸帜ㄒ荒樠?,頭頂一雞窩,絲毫看不出武將世家子弟的風采。 宣凝脫口:“怎么證明?” 那人呆?。骸斑€要怎么證明?” 宣凝已經從黏糊糊的血塊中認出了他的五官,示意他站到自己身后。 “你們……慢點說,先把我正過來?!北恍嶂?、頭下腳上的黃旺終于忍不住說。 宣凝將他倒過來,拎著頭發。 黃旺痛得頭皮都要飛起來了,尖叫道:“放手!痛,痛,痛,放手!” 宣凝不理他,沖黑風第一寨的其他人說:“你們寨主在我手里,還不停手?” 話音剛落,就聽箭嘯聲撲來,宣凝側身一躲,箭扎在黃旺的肩膀上,痛得他烏七八糟地破口大罵起來。 干瘦腦袋躲在小弟堆里高叫道:“寨主被他們殺了,我們為寨主報仇!” 不僅宣凝,連黃旺也呆了下,忙說:“我還沒死……” 又一支箭射來,顯然要他不死也得死。 遠程武器加入戰斗后,場面越發混亂,連宣家家屬區都不在安全,箭頭時不時從他們頭頂飛來飛去,宣統只好縮小保護圈。雖不情愿,扁軻還是帶人向他靠攏。 宣凝帶著廖輝回來。 宣沖看他提著黃旺,欣喜地跑過來:“哥!給我玩玩唄!” 頭皮已經被拽得發麻的黃旺聞言頭皮更麻:“……” 宣凝說:“他是棄卒,沒什么價值?!?/br> 宣沖說:“我早就看出他身邊那個干瘦干瘦的才是真正老大!那我們就宰了他吧,拿著占地方?!?/br> “等下!”黃旺自救,“誰說他是真正老大,我才是老大……??!” 最后那一聲,是因為他看到箭矢朝自己射來。 宣沖反手打飛,隨即臉色一變。 箭頭被打飛的方向正是家屬區! 由于箭的距離太近,家仆們都沒防備,眼睜睜地看著箭往里飛……往里飛……往里……被一只手捏住。 那只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就縮了回去,但宣凝還是一眼就認出那只袖子,頓時怒從心起。 他將黃旺丟給宣沖,沖進家屬區。 宣家女眷圍了一圈,噓寒問暖。端靜蹲坐中央,白著臉,剛才英勇抓箭的手軟軟地垂著,血從手掌流淌下來,滴滴答答地落在遺棄的箭矢上。 ☆、家里不太平(十) 宣凝彎腰去抓她的手,端靜順勢倒入他懷中。 宣凝:“……”那么七平八穩的坐姿,到底是怎么倒下來的? 端靜也不想。 但是,真的,太痛了! 不受管束的流竄真氣在體內肆意闖蕩,一會兒胃疼,一會兒肚子疼,一會兒胸口疼,像是誰拿著小錘子在身體里叮叮當當的敲。怪她逞強接箭,動用內力,就中招了。 宣凝檢查著她的手,翻來覆去好幾遍,就是割了兩道口子,不深,對常年作戰的人來說,和撓撓癢差不多。但見她難受得嘴唇發白,心里有些觸動。到底是千金小姐,吃不了苦頭也在情理中。 只是…… “誰讓你去接的!” 他氣惱地撕下內衣的衣擺,替她包扎傷口。 端靜伏在他的懷里,痛得冷汗直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手被擺弄了一會兒,人也被翻了個面兒,隱約有人在耳邊說話,她都無心再聽。 早知今日,當初她練功就會小心點,小心點,再小心點兒。 果然,一勞永逸的辦法還是洞房啊。 她勉強撐開眼皮,尋找宣凝。 漂亮到極致的臉靠過來,似乎在問她什么。她聽不清楚,只知道這個人不是相公。 端靜扭開頭,重新直起身板,蹲坐平穩,試圖引導那股亂竄真氣。 宣凝將同意撤退的黃旺丟回黑風第一寨的人堆里,趁他們內部亂成一團,消滅了一小撮人。干瘦腦袋見大勢已去,受不了黃旺嘰嘰呱呱的吵鬧,總算下令撤退。 宣沖沖黃旺的背影喊道:“你姓黃一定要穿黃色的才能相得益彰!下次別黑不溜秋的出來了。實在不行,脫光了也比穿黑的強!” 宣家家仆與解差們一陣哄笑。 宣凝回家屬區,發現端靜又坐起來了,皺眉道:“她怎么了?” 宛氏說:“別人她不喜歡,一刻都離不得你?!?/br> 宣凝:“……”近墨者黑,娘這樣賢良淑德的人會說這種話,一定是被爹污染了。 想是這么想,還是蹲下來,輕輕地拉了拉端靜的胳膊,一個“你”在還含在嘴里,端靜已經倒了下來,直接癱在他懷里。 宛氏愣了下,暗暗點頭:這兒媳婦有點手段! 宣凝僵了僵,耳朵悄然地泛紅,正想讓她規矩點,才發現她已經昏了過去:“……娘!” 兵荒馬亂后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廖輝帶著扁軻清理戰場。 一個是立志混吃等死的世家子,一個是沒見過啥世面的武狀元,哪里遇到過這等情況? 最后還是宣沖出馬。 這次退敵,宣家功不可沒,廖輝論功行賞時也沒有錯過,一通感謝不說,鐐銬什么的也都收了起來。 戰后疲乏,挑了個可攻可守的地方就扎營休息。 兩堆篝火,廖輝分了宣家一個,見宣凝抱著一動不動的端靜,目光在她包扎過的手上頓了頓:“徒手接箭的姑娘?” 宛氏說:“就是伸手撩了一下……”自己都糊弄不過去。 好在廖輝也沒有追問。 宛氏跑去和宣統說悄悄話:“沒練過武功的人也接得住箭嗎?” 宣統那時候忙著打架……嗯御敵,并沒有看清楚來龍去脈,只是想象了一下:“除非拿自己當靶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