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湯權貴走進書房時,正看見小兒子閑閑地倚在書柜邊,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其實說是翻看,只不過是從頭到尾數了一遍頁數,跟玩似的,湯權貴不禁在心里生出鄙視,心說這兒子從來就不是塊學習的料,一身吃喝玩樂的富二代病,哪像大兒子那么用功。以為他在看書?呵呵,也是抬舉他了。 所以說,還是得像他這樣的苦孩子出身才能成才。 湯權貴清了清嗓子,徑自走到氣派的老板臺后,往高檔真皮轉椅里一坐,“好了,你到底想說什么,現在可以說了吧?” 就在湯權貴進來的這會兒功夫,“湯臣”已經將兩本磚頭一樣厚的精裝書翻完,其中一本是在書柜角落里積灰的《法律條文匯編大全》,還有一本是游記類的畫冊,介紹了全國各地有代表省市的風土人情。 “那兩排矮松到底怎么了?你媽和你說過什么?”湯權貴看著氣定神閑的小兒子,忽然有點沉不住氣了。 “湯臣”這才笑吟吟走過來,坐在湯權貴對面。 湯權貴雖然出身低微,到底做了多年的地產老板,怎么說也有點上位者的威儀,可是此時面對湯臣,氣勢卻被不知不覺壓了下去。只見他倚靠著高背座椅,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另一條胳膊支起手肘,以手撐頭,身體向一側微傾,顯出幾分閑適。 這哪里是一個兒子面對父親時應有的態度! 湯權貴一邊在心里不滿,一邊又下意識學著湯臣的坐姿,覺得用那個姿勢坐起來顯得十分有貴氣。然而他沒想到,湯臣這么坐好看,是因為臉好身材好,換成體型發福挺著啤酒肚的他,就變成了一坨扭曲的豬肘子。 “爸,你是不是經常很不甘心?” “湯臣”將湯權貴的樣子看在眼中,唇角輕勾。 湯權貴一愣,沒想到湯臣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 “湯家人要才有才,要勤奮有勤奮,憑什么就不如岳家?怎么岳家就能高官輩出,順風順水,湯家人卻只能做點地皮生意,被那些薊城顯貴看不起?” 這番話可謂是說到了湯權貴的心坎里,讓他內心不平翻涌而出。 是??!憑什么看不上他們?自從岳家那老頭死了,湯家如今在薊城混得越來越艱難,那些勢利眼以前不知怎么巴結他,如今全都給他找茬!不就是命么,不就是出身么!不就是因為他白身起家,祖上不是當官的么!他娶了岳夢瑤,所有人都說他是吃軟飯傍千金,可是這家里一直是誰在拼死拼活賺錢?! “湯臣”給湯權貴留了足夠的時間醞釀情緒,才悠悠然道:“其實想要富貴盈門并不難,如果不是外祖壞了規矩,岳家到我母親這一代只剩下一個身體不好的獨女,以后也必定世世代代官運亨通。真是可惜了……” 湯權貴聽得眼中精光一現,“壞了規矩?你姥爺壞了什么規矩?” “我以為母親和您說過的……” “到底是什么事!”湯權貴這輩子的好奇心都快被吊起來了。 “岳家祖上曾與一個風水先生交好,那風水先生幫岳家布了風水局,只要按著這個風水布局布置家宅,就算不能高官厚祿,家中也會有官氣回護,晚輩從政者輩出,仕途順遂??上庾媸莻€痛恨封建迷信的忠實黨員,不喜歡這些東西,從他開始,家里就不再布置那些了,至于后面的事……想必不用我多說?!?/br> 湯權貴聽得出神,生意場上篤信風水命理的人很多,他是從來不信這些的,可是有的時候,邪門事兒真的很多,也由不得人動搖。 原來老岳家以前走運,都是因為風水好? “那兩排矮松,也是和風水布局有關?” 湯權貴心想自從岳夢瑤死后,他的事業就一直不順,而岳夢瑤托夢讓他兒子把那些矮松燒了,不會是……為了報復?這么一想,湯權貴面色如土,腦門上滲出汗。 見魚已上鉤,“湯臣”隱藏在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仿佛看著獵物正一步一步走進陷阱。 “爸?!彼p輕的一聲,打斷了湯權貴的思緒。 湯權貴愣愣地抬頭對上兒子的視線。 “去請個風水師來給家里看看吧?!?/br> 湯家人都很好奇晚上湯臣在書房里究竟和湯權貴說了什么,怎么湯權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不停給人打電話,要找什么有名望的風水師來看家宅。 “小兔崽子不知道玩什么花樣,哥也信他!還請一些烏七八糟的人來家里!”湯權莉晚上也在湯家別墅留宿,偷偷和湯奶奶抱怨。 湯奶奶卻一直是兒子的堅定擁躉,嘆了口氣道:“請就請吧,你大嫂剛走,這家里說不定也不干凈的,找人看看也好?!?/br> 湯權莉沒有得到母親的共鳴,憋了一肚子氣,上樓時剛好碰見正在往房間走得湯臣,幾步上前叫住他。 “湯臣!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一回來就鬧得全家都不得安寧,是故意給我們找不痛快嗎?” “湯臣”轉過身,打量了湯權莉一番,品評似地說:“五行屬金,偏生妒火太重,燒了大好護林,招得滿身小鬼。自己都快把自己克死了,還不肯消停點?” “你說什么??!”湯權莉見鬼似地睜圓了眼。 “湯臣”卻在這時靠近,在她耳畔笑著低語:“姑姑,看著你們都不痛快,我才痛快啊?!?/br> 在湯權莉近乎石化的瞪視下,“湯臣”毫不客氣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萬蕓果然很會做人,不僅將湯臣原來的房間保留下來,甚至連布置都和以前沒有多少變化。 “湯臣”進門后打量了一番,似是還算滿意,走到窗前挑開窗簾向樓下看去,兩排矮松依然矗立在夜色中,只有一棵被燒得面目全非。 “是不是心疼了?燒了你母親的樹?!?/br> “湯臣”忽然低聲開口。 一直藏在意識里的真正的湯臣,聲音聽起來從未有過的振奮。 “不,如果是我,只怕現在兩排矮松都保不住了,還會被湯天擇氣死?!?/br> 望月宗主輕聲笑出來,“嗯,還算知趣?!?/br> “謝謝你,望,望月宗主?!?/br> 望月宗主顯然被這聲生澀的宗主稱呼取悅了,又道:“放心,他們以后會將這兩排樹當祖宗供起來?!?/br> 湯臣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那兩排矮松,真的和風水布局有關嗎?” 望月宗主嘖了一聲,“你怎么和你那個爹一樣蠢?” 湯臣:“……” 望月宗主:“當然是編的?!?/br> 湯臣:“……” 湯臣的這間臥房很大,里面自帶一個洗手間,望月宗主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一直沒有將身體的掌控權還給湯臣,自顧自地在那個可以游泳的大浴缸里放滿熱水,顯然是準備親自沐浴。 因為已經見識過望月宗主的手段,湯臣如今對他已經從恐懼到敬畏,因此也就沒有主動提出要拿回身體控制權。 望月宗主放好了水,開始脫衣服。 浴室中有一面等身高的落地鏡,他就站在鏡子前,一件件衣服往下脫,剛開始還好,是外套和羊絨衫,然而等他把上身最后一件衣服脫下來時,湯臣那白皙勁瘦的身體就毫無遮掩地全部展露出來。 浴霸過強的燈光從上方照射下來,打在那細膩的皮子上,像鍍了一層泛光的釉。 望月宗主看著鏡子里的身體,微微挑了下眉,然后手向下,開始解腰帶。 “那個……” “怎么?”望月宗主的動作微頓。 湯臣微弱的聲音響起:“你洗澡的時候,可不可以閉上眼睛?” 第15章 鬼上身15 湯臣不喜歡在別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體,即便是同性,當他提出這小小的要求之后,望月宗主在鏡子里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哦一聲,慢條斯理道:“閉上眼睛啊,可以?!?/br> 接著他果真閉上了眼,然后繼續去解腰帶脫褲子。 自己摸自己沒什么感覺,可是如果那兩只摸你的手是被其他人cao控的呢? 似乎因為眼睛看不見,望月宗主只能靠摸來尋找腰帶的卡扣,于是先在湯臣腰上摸一圈,摸得力道火候剛好,夠湯臣寒毛豎起來一片。 “怎么了?”望月宗主感覺到湯臣身體的戰栗,十分“不解”地問。 湯臣:“……有點癢?!?/br> 望月宗主回答得很坦然:“嗯,抱歉,我不太熟悉你們這里的衣服?!?/br> 湯臣立刻說:“沒關系,是我太敏感了?!?/br> 于是敏感的湯臣一路敏感著被望月宗主有條不紊地脫光,走進裝滿熱水的浴盆。 “我是要一直閉著眼,對吧?”望月宗主十分配合地問。 “嗯,如果,可以的話……” 湯臣的身體可以感覺到熱水的溫度,可以感覺到自己手的觸摸,可就是沒辦法奪回自主的cao控權。氤氳的熱氣蒸騰著他的臉,他被望月宗主cao控著,一點點將身體浸沒在水中,渾身發燙。 這種體驗太奇怪了,身體徹底暴露,在一個陌生人密切的窺視和掌握下,在水中被撫摸搓揉,而他卻看不見那人。 “你很緊張?!蓖伦谥魍蝗坏吐曊f,那聲音就存在于他與湯臣共享的意識世界里,可又仿佛有人用唇貼著他的耳朵發出。 “沒有,我……只是不太習慣?!?/br> “是么,那恐怕你要試著習慣了……” 湯臣突然感覺被望月宗主cao控的手,正在往下面某個地方探去,腦子里好像火山噴發,每一個細胞都沸騰起來,他猛地睜眼,失控的中樞陡然恢復工作,給伸到半路的手下了個急剎車的命令。 望月宗主嘖了一聲,顯示出不滿。 湯臣卻愣住了,從浴盆里抬起雙手看了看。 他居然奪回了身體的掌控權! “哎,看來你已經知道該如何從我這里奪回身體了?!蓖伦谥鞯挂矝]有再和湯臣爭,只是有些遺憾,“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談一談之前說的條件吧?!?/br> 湯臣尚且沉浸在重奪身體的意外和興奮中,聽望月宗主這么說,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嗯?什么條件?” 望月宗主道:“我幫你查清母親去世的真相,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你也要答應幫我?!?/br> 湯臣這才想起來,在學校那個洗手間里,望月宗主第一次正式和他說話時,的確說到過要讓他答應他一些條件。 “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的?您盡管說?!?/br> 望月宗主卻不答反問:“你覺得對于一個死人來說,他能有什么事想做?” 湯臣頓了頓,試探地問;“了卻未盡的愿望?” 望月宗主不屑地哼了一聲,“人都死了,還管他什么愿望?!?/br> 湯臣被勾起了好奇,“那還能有什么事想做?” 望月宗主嗤笑,可是湯臣卻感覺出他的聲音里不含一絲笑意。 “死人能有什么事好做?自然是要千方百計,死而復生?!?/br> 就在湯臣聽望月宗主說起他要尋求復生之法的時候,薊城cbd商圈某幢燈火通明的寫字大廈里,掛有“和諧律師事務所”標牌的寫字間,有個人正在落地窗邊站著,望向窗外城市夜色。 那人穿著考究的西裝,袖子的邊沿露出一枚精致又樣式低調的袖扣,在窗外燈光的映照下,偶爾閃過流光。 這正是之前將湯夫人保險箱鑰匙交給湯臣的方律師,他不茍言笑地垂著眼,修長的手指在窗欄桿上輕輕敲打著,似乎在等什么人。 “方律師?!?/br> 一個聲音忽然突兀地出現,緊接著一個身姿筆挺的高大男人走到方律師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