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這些,冉念煙都沒往心里去,來的人多反倒心亂。 不過徐泰則和徐安則是當然會來的,不僅要來,還要親自送她。 “就算大哥和我們沒關系了,你也是我們的表妹啊?!毙焯﹦t不會說什么漂亮話,卻道出了實在的道理。 徐安則白了他一眼,“什么叫不是我們的大哥,十多年的交情,就因為換了姓氏,就這么斷了?你可莫學這個……” 他比了個二的手勢。 徐泰則一看就知道,這是指徐德。 雖然是自己的父親,徐泰則也覺得父親這么做有違人情,因而沒太反感。 他換了個話頭:“盈盈,回冉家,若是該死的冉珩狗仗人勢欺負你,或者說大哥的壞話,你就和我說,我今天治不了他,可記在心里,總有一天有辦法讓他明白什么叫人間正道?!?/br> 徐泰則這話說得痞里痞氣,也是冉珩的名聲太不堪了些,因為冉念卿要和親,隊伍還沒出發,他就先狂起來,嘴里有一句,每一句的,都說有世襲的前程等著自己。 徐泰則握緊拳頭,想到這個膿包幾次中傷徐夷則,牙根就癢起來。 現在局勢未明,巡城的兵丁也增加了一倍。 前些日子,徐衡和徐夷則以擁立之功譽加京畿,兵丁見了徐家的馬車都繞道走,現在……呵呵,徐泰則冷笑,怕是個三腳貓都想來欺負欺負。 也不怕秋后算賬。 正有一伙兵丁攔車搜查,帶頭的就是個無品無級的小頭領,查了徐泰則和徐安則的馬匹不算,還想上車檢查。 徐泰則不悅地道:“不可以,車上有女眷?!?/br> 頭領道:“女眷?誰的女眷?” 徐安則怕堂兄口不擇言,放低了聲氣道:“女眷不便驚動,還請軍爺們行個方便?!?/br> 說著,暗中遞上銀錢。 兵丁得了錢,心情不錯,原該速速放行的,可頭領卻不樂意了。 “徐公子這是什么意思?以為兄弟們都是見錢眼開、不按規矩辦事的小人嗎?” 話這么說,錢倒是不肯還,又走上來去拉扯車簾。 這都是上頭的意思。 聽說京營也要指派新將軍了,很可能就是冉家那位壽寧侯,壽寧侯又沒有兒子,八成要落到那位和親公主的胞弟身上。 大家都去燒冉珩的熱灶,徐家這只冷下來的灶,恨不得人人都加一把冷灰。 這下饒是徐安則好脾氣,也磨得直搓火,正要再理論,徐泰則發話了。 “還費什么勁啊,都欺負到頭上了,打吧!” 剛剛還承諾表妹,要是被欺負了,他們替她報仇,一轉眼就被這些小兵丁嚇得手足無措,太諷刺了。 正在劍拔弩張之際,忽聽馬蹄聲靠近。 “慢著?!?/br> 來人大家雖不認識,可通過服色,也能認出是冉家的家仆,是專門前來迎冉念煙的,許久沒見人,才沿路查看,沒想到真被撞見了。 兵丁一見是冉家的人,頓時沒了火氣,連賠笑都忘了,直接灰溜溜四散。 冉家家仆接手了轎子,兄弟倆還不放心,畢竟謝家劫人的前車之鑒不遠,直到眼睜睜看著人進了壽寧侯府,管事親自出來相送,才肯離去。 正堂內,冉靖和冉念煙敘話,不許旁人打擾。 他本想寒暄一番,讓女兒不要難過,可看女兒此時的神情,似乎根本沒有半分難過的意思,倒像成竹在胸。 接下來她說的話更讓冉靖一時答不出。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冉念煙雖然在問,語氣卻平和而篤定,顯然是認定了。 冉靖皺眉,嘆道:“我和你舅父都是親身經歷過裴家那件事的,知道也不意外,不告訴你們,是因為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br> 冉念煙點頭,顯然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過分糾纏。 “事已至此,我只求父親能幫我們準備一條后路——起碼是為我?!?/br> 女兒從沒對他有過什么要求,此時提出,莫說是一條后路,即便讓他赴湯蹈火,也是甘愿的。 “是什么樣的后路?”他問。 冉念煙道:“來日冉家接管京營,千萬不要讓堂兄參與其中,便是我們的后路了?!?/br> 冉靖相信女兒必定有自己的考量,何況冉珩……算了,全當為了他的jiejie,此人本就難堪大任,在軍營更會誤事。 他點點頭,答應下來,誰知剛說到一半,就有人來通報。 冉靖道:“不是說了,誰也不許打擾嗎?” 那人有些為難地道:“是……是二少爺?!?/br> 冉靖也不再發作,點點頭,明白了下人們的苦衷。 這幾日為了補償冉念卿,著實很縱容冉珩,莫說犯了禁令來打擾,就算直接闖進來,也不忍拿他怎樣,就是怕冉念卿在宮中聽到家人低三下四的風聲,心灰意冷。 冉靖當即命人請他,冉念煙沒打算和這個堂兄碰面,臨走前輕聲對父親道:“女兒覺得,很多人不過是喝著別人的血淚維生,世人憐惜流血流淚之人,卻不該愛屋及烏,遷就寄生的蠹蟲?!?/br> 冉靖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連女兒都發現了他對冉珩的偏頗,看來自己的確該重新衡量一下。 冉念煙回到房里,依舊是母親的舊居。 在這里,她總能想起小時候的很多事,好壞參半,可眼下,除了徐夷則快些回來,似乎沒什么更好的事等著她。 正想著,就有人送了上來,只聽門外一陣喧嘩,流蘇來報,說是冉珩來了。 冉念煙無奈一嘆,他竟真淪落到和一個內宅女子斗氣的份上。 可能還自以為終于揚眉吐氣了吧。 事實上,冉珩就是幫jiejie一吐不快的。 自從jiejie去了一趟徐家,見了冉念煙,直到進宮都沒再笑過,悲傷倒是其次,只是看起來有些事情沒有放下。 冉珩知道,一定是冉念煙搞的鬼,還有她那個姓“裴”的丈夫。 一進門,他就很刺骨地問候:“堂妹……或者該改稱裴夫人了?” 流蘇氣得想咬手絹,卻生生忍住了,再看小姐,云淡風輕,她心里也就有底了。 既然小姐都沒把這點嘲諷當回事,她也不能示弱。 冉念煙道:“都是自家骨rou,以外姓相稱,豈不是生分了?!?/br> 冉珩被她堵了回去,卻沒泄氣。 他不光是來找她的不自在的,主要還是為了打聽徐家的狀況。 若是徐家一蹶不振,京營必定是冉家的,也就是他的,到時坐擁幾十萬大軍的便是他,想想都風光無兩。 冉念煙沒心情和他打啞謎,直接道:“我知道堂兄志存高遠,對軍中事務也很感興趣,只求和堂兄打個賭,你若贏了,我便再不插手冉家的事,沒了我‘從中作?!?,父親自然最信任你?!?/br> 冉珩對打賭這種事輕車熟路,“我若輸了呢?” 冉念煙道:“堂兄若輸了,只要堂兄再不要踏足京營半步?!?/br> 冉珩覺得她就是隨口一說,也漫不經心地道:“你要賭什么?” 冉念煙道:“不難,只想請您拿著堂姐的畫像,到蘇勒特勤在京城的居所走一遭,讓他看看畫像,若喜歡堂姐,就算你贏,不喜歡,就算我贏?!?/br> 冉珩道:“這算什么打賭?” 冉念煙便把冉念卿的意思大致表述一遍。 其實她也沒有說謊,冉念卿的確不想遠嫁。 “如此一來也算是幫了堂姐,來日你進宮謁見,也有談資?!?/br> 冉珩也正想和蘇勒特勤聯系一番,畢竟是未來的突厥可汗,又是未來的姐夫,若和蘇勒特勤關系親善,大梁朝廷里豈不人人都要看他的臉色? 冉珩知道徐夷則和蘇勒特勤是舊相識,知道冉念煙也許有門路,便抱著占便宜的想法答應下來。 卻不知,他私下結交蘇勒特勤的事,已經被齊王看在眼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聽說冉念煙回到壽寧侯府, 徐柔則也抽身前來拜訪。 她還是第一次到冉家作客,帶了好多禮品,冉念煙大致掃過, 果然是嫁給了陳青,連出手的東西都是陳家的風格——金石玉器、古玩字畫、絲綢綾羅, 饒是尋常世家夫人都拿不出的手筆,在內務府的人眼里不過是九牛一毛。 徐柔則也像是改頭換面了一般,衣裳首飾比從前精貴了倒是其次,主要是氣色好了不少,眼底那種淡淡的憂愁消失了, 整個人時常笑吟吟的,開口也必先笑一笑,一看就知道日子很是舒心。 人真是這樣,尤其是女子,生活的任何一點細枝末節都會在臉上體現。 見她如今的樣子, 冉念煙委實替她高興。 徐柔則見了她,卻好像不那么開心,一想起冉念煙此時的處境,向來柔善的她就直掉眼淚。 流蘇心里不太喜歡徐柔則哭哭啼啼的,她家小姐身在其中都忍著沒哭, 她來了反倒惹得小姐傷心起來,臉色都暗沉幾分。 她頻頻給徐柔則遞帕子,察言觀色慣了的徐柔則知道流蘇的意思,趕緊止住淚, 抬眼就見冉念煙瞪了流蘇一眼,流蘇趕忙退下。 徐柔則也忍不住破涕為笑,道:“看我哭的,只是沒想到我這邊倒是平順了,而你和夷則大哥……” 想到徐夷則的身世,說起大哥二字時倒沒什么底氣了,頓了頓才道:“無論怎樣,南北兩府同氣連枝,我從來都把他當哥哥看的?!?/br> 和徐泰則、徐安則的話一樣,冉念煙微微一笑,這些同輩的兄弟姐妹們都是很好的人,她自然心生感激。 “你也別怪我之前不去北府,是我那婆婆不讓……她為人其實不錯,沒有家里傳得那么壞,是我之前想太多了。本以為我們家與他們兄妹勢不兩立,實際人家也瞧不上我們?,F在我和陳青搬出來住了,所以行動也能自由些?!?/br> 她說著,忽而一笑,眉間眼角盡是幸福,“瞧我,光顧著自己,都忘了告訴你正經事了,夷則大哥可能沒事了?!?/br> 內務府就是皇宮的總采辦,除了宦官,最無孔不入的就是他們,現在宦官失勢,宮中府中百廢待興,都要靠內務府安排,自然內務府的消息更靈通。 冉念煙道:“真的?” 她自己未覺得如何,徐柔則先笑了。 “還是第一次見你這么激動,不只是激動,還有……驚喜?我沒看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