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聽了這話,聶羽崢帶著一絲探究看住她。 沈子平欲言又止,只能抿著唇。禾詩蕊的描述很簡單,但那場景委實不堪入目,即便早就查出曹義黎的特殊愛好,他還是深感一陣惡心。 賈亞烈接過話茬,“后來怎么樣了?” “我就像活在地獄里,每天生不如死,覺得自己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又臟又臭,最諷刺又可笑的是,別人還以為我是高高在上的女神。記得還有個畫家,邀我做他的模特,唉……那時的我,何德何能呢?污穢不堪!”她深吸一口氣,露出深深的鎖骨輪廓,“章靖鳴還在跟蹤sao擾我,我現在都替他不值了,他在我眼里變得跟幼兒園小朋友過家家一樣,其實那些日子他除了讓我心情不好外,也根本不能動我半分。我都有點同情他了,有時甚至在想,落到他手里是不是比較好一點?!?/br> 可以看出,這件事情之后,她的自信心已經被折損到了最低限,失蹤前一個月的情緒不穩,也根本不是因為章靖鳴。但章靖鳴這個跳梁小丑一直都禾詩蕊失蹤案的最大障眼法,讓罪魁禍首度過了好幾年的逍遙時光。 聶羽崢再次發問:“你是否想過,這一切根本不是你的錯?” “謝謝你這么說?!彼冻鲆粋€慘然地笑,眼中蘊著悲愴,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忽然對上他的目光,問:“但你說實話,作為男人,你心里真的是這么想的嗎?聽到我剛才那么含糊的描述,難道你們沒有對那時候的我產生過聯想?而你們男人又如何會接受這樣的我呢,即使一切都不是我的錯?” 她一改受害者的柔弱而忽然豎起的鋒芒,讓在場幾個人同時一震,所有不同的是,賈亞烈、沈子平萌發了一種羞愧,進而是感同身受的憐憫,而聶羽崢猛然意識到,坐在眼前的這個女人,其實非常不簡單。 ☆、第90章 清醒夢(2) 一小時很快過去,元蓉揉揉后腰, 把方才抽出的7張彩虹卡還給祝瑾年?!皩α诵∽? 我老公說他會上來接我, 問你跟聶總有沒有空, 一起喝個咖啡?!?/br> 祝瑾年笑,“聶總不常來工作室的,再說他現在有個很重要的事, 估計沒有咖啡時間?!?/br> “太不巧了,那就只能委屈你當我們的電燈泡了?!痹卣f著,拉著祝瑾年往外走。 康堅揚真的在對面的咖啡廳等著,祝瑾年與他寒暄幾句, 問起了警察找他了解冰川徒步女向導的事。他一拍大腿,抱怨道:“我以為黑白條那事兒有進展,誰知他們跟我扯的是當時引路的向導。我把留下的照片全給他們了, 他們看完還挺失望,問我向導是不是全程蒙著臉。我心里很納悶,就問他們, 女向導有什么問題, 難道也跟黑白條有關?一伙的?他們只告訴我, 女向導是另一個案件的重要知情人,如果想起來什么新內容再聯系警方。你說我遇到的這都是什么事兒啊還有完沒完了!” 祝瑾年坐定, 習慣性地安撫了他幾句, 又問:“我當時就挺好奇的, 為什么向導是女的。按理說那冰川挺危險, 封閉的原生態村莊更應該本著‘男人為主勞力、女人照顧家庭’這種傳統路子,就算當向導賺外快,也是男人出來。你們計劃出發時,有沒有人提出過擔心向導能力之類的異議?” “沒有。這個向導是論壇的一些驢友推薦的,我認識的另一個論壇的版主也住在鵬市,他也推薦過她——靠譜,人好,但也挑剔,不是所有驢友團都接,要看‘緣分’。他就是這樣說。事實證明他一點沒錯,人家還救了我一命?!蹦闷鸩藛?,康堅揚土豪氣質凸顯,點了一大堆點心,別說下午茶了,簡直足夠吃到明天早上。 元蓉搖搖他胳膊,“點太多了啦……” “多吃甜的心情好,你吃他也吃?!彼π?,摸摸她的大肚子。 “還看‘緣分’……”祝瑾年不可思議地自言自語,心想,禾詩蕊隱姓埋名在烏來村當義務教師,為了生計出來賺錢可以理解,但帶驢友團走冰川還挑人,也是古怪,說不定有什么特殊標準。 “她信佛嗎?她怎么知道有沒有緣分?”她假作不經意地問,“看面相?” “還真是!”康堅揚點點頭,“我負責聯系的她,他們村沒網絡,她最快也要一周才能回復。向我們要了一份參加人員的名單,連生活照都要附上。我們出發時她跟我說,覺得跟我特別有緣分,一路上也跟我聊了不少?!?/br> “都聊什么?”他對面兩個女人同時發問,對看一眼,不禁笑了。 “忘了,大部分都是關于鵬市的,我見她挺感興趣,還邀請她有空來這兒旅游,我負責接待,沒想到她居然拒絕了,說一輩子都沒打算離開烏來村。以前覺得她是高風亮節……”康堅揚抓了抓后腦勺,“警察找我了解情況后,我覺得沒準是……躲著?唉!搞不懂?!?/br> —————— 賈亞烈看禾詩蕊的情緒還可以,就接著發問:“好,你接下去說——那件事之后,曹義黎是否sao擾或者再次對你不軌?” 禾詩蕊垂眸,搖了搖頭,低聲說:“我心里充滿了怨恨和悲傷,曹義黎卻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我當時真的太傻了,也是病急亂投醫,死咬著他,要求他……又或者說是以此為要挾,要他和法學院交涉,開除章靖鳴。他可能吃定我不敢報警,開始裝聾作啞。因為一開始就沒打算報警,我手里沒有證據,空口無憑,事情發生幾天后就算想報警也沒用了,只會把自己弄得更難看?!?/br> 沈子平說:“你失蹤后,我們曾查過你之前至少兩周的行動軌跡,并沒有發現你跟曹義黎多次來往、聯系?!?/br> “我根本不想見到他,都是電話聯系的,用自己的手機打過一兩次,之后他故意關機。但我找到其他電話打到他辦公室去并不很難?!?/br> “原來如此?!鄙蜃悠侥贸鲭娫捰涗?,“你用自己的手機給他打了兩次電話,他一次沒接,一次接了。你們說了些什么?” “他讓我息事寧人,一方面不要再跟他聯系,另一方面永遠不要把事情說出去。他再三強調,是因為愛我,也是一時頭腦發熱,他還提出要給我錢。我堅決不同意。錢?他把我當什么了?我不是那種人。我覺得自己付出了這么慘痛的代價,不能就這么算了,至少,章靖鳴要被開除走人。當時我并不知道,章靖鳴家里是有點關系的,而且還跟曹義黎有關。因為電話里三言兩語總是談不攏,他約我出來見面談,我長了記性,買了一把刀放在包里,如果他欲圖不軌,我總要有東西防身,否則就憑我的力氣,就算人很清醒,也敵不過他?!?/br> 賈亞烈問:“什么刀?” “一把彈簧/刀?!?/br> 賈亞烈抽出一張照片,“這把?” “嗯?!?/br> 沈子平問:“你們約在什么地方?” 禾詩蕊陷入了回憶中,“那時我們的校區還在向北擴展,所以北區一些設施、綠化都還沒做完,他就約我在北區一個沒什么人的校道那兒。北區人少,可我還算熟,之前我參加過的救助小動物社團,好幾只流浪貓就是在那邊撿到的。那天晚上,我帶著刀去了,他并沒有做什么,不斷地在說他現在的位置多么不容易,根本不覺得給我帶來這么大的傷害有什么不妥,因為他非常迷戀我之類。話中的含義是,如果我跟他計較,就是我的不對。我氣極了,威脅他,如果章靖鳴不開除,我就要把這件事公布。其實我是不敢的,魚死網破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好下場。他還是說要給我錢,價格翻了一倍。我真沒想要錢,所以依舊沒能達成一致。但沒想到,那天的談話被曾大強聽到了,他恰好遲收工了一陣,就都聽到了……” 說到曾大強,她瑟縮了一下,顯得很害怕,眼中盈滿淚水。一會兒后,輕輕挽起袖子。大大小小的傷疤遍布手臂,看痕跡,煙燙的的居多。接下來是肩膀、小腿,各種傷痕暴露在大家面前,無聲地訴說著那段靜默而殘暴的時光。一個遭到囚禁的女子被虐待是司空見慣的事,但于當事人本身,每一個疤痕都代表一段慘痛的回憶。 沈子平皺眉,“這些是……” 禾詩蕊捂住臉,一個勁兒搖頭同時,劇烈地抽泣起來,手指都在顫抖,根本說不出話??蘖藳]一會兒,她一個勁兒干嘔,整張臉漲得通紅。 沈子平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聶羽崢,他輕輕點了點頭。 禾詩蕊抹著眼淚,起身快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了下來,看著聶羽崢問:“你是當年社會與心理學院的聶羽崢?” 他頷首。 “你是警察嗎?” “不是?!?/br> “不是警察,可以出現在這里?”禾詩蕊看了一眼沈子平。 沈子平清了清嗓子,“聶組長在專案組擔當心理顧問,也可以說是專案組一員?!?/br> 禾詩蕊低下頭,沉默地離開。 沈子平跟著走出,推開走廊的一扇窗戶,點燃一支煙,酸酸地說:“看來,她記得你?!?/br> 聶羽崢不以為意,站在他身邊,眺望遠處幾棵雪松尖尖的樹冠。燥熱的風不斷灌入,蟬鳴不絕于耳,大門口仍有幾個不死心的記者守望。 技偵支隊的同事路過,跟他寒暄了幾句,說起曹義黎的老婆自殺的事,有遺書,也有親朋好友提供的“心情抑郁”的證詞,尸檢結果也證實她系自縊身亡,她的家人很快就能為她cao辦身后事。 聶羽崢的手機震動起來,他走到一旁接起,聽祝瑾年說了康堅揚提供的信息。掛了電話,他走了回去,“還有警察留在烏來村嗎?” 沈子平回神,撣了撣煙灰,“有,怎么了?” “查兩個事,算碰個運氣——烏來村不通網絡,但是禾詩蕊有時會上網,如果能找到她用來上網的電腦,查一查儲存的一些記錄,說不定有點收獲。另一個事……這幾年她選擇帶路的驢友團隊,都有什么特征或者共性,最好能找到他們中的一些人,問問對這個向導有什么看法或者印象?!?/br> 沈子平愕然,“……有用嗎?” “不知道?!甭櫽饙樛?,“我提醒你,正是因為案件其他兩個知情人都死了,所以她作為唯一一個知情人,本身就存在很大疑點。她的出現絕對不是結束,相反,是一個開始?!?/br> 沈子平點點頭,馬上給留在昌朵的同事打了幾個電話,然后說:“他們也注意到了禾詩蕊有時能接觸網絡這件事,目前已經打聽出她借用電腦的地方——老校長一個親戚住在戈貢縣,兒子出去打工,家里有臺舊電腦,這幾年,禾詩蕊需要用電腦,都會去那邊借。電腦已經被他們搬回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查出來。你說的第二件事,對他們來說是個新方向,也會查一查?!?/br> “盡快,補充信息和訊問最好能同步進行?!?/br> 沈子平瞇了瞇眼,“你看上去……不太相信禾詩蕊,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聶羽崢沉默著,腦中不斷閃現禾詩蕊回答問題時的場景,最終,輕輕搖搖頭。 ☆、第91章 清醒夢(3) 聽說, 禾詩蕊的醉氧癥狀仍在繼續。但是,第二天早上, 訊問還是照常進行。 禾詩蕊還穿著昨天那套長裙,長發向后綰成一個髻子,形容端莊地靜坐著。 賈亞烈整理了一下制服的領子,清清嗓子, 正色道:“禾詩蕊,我們知道你遭遇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可都過去了,你現在是非常安全的,所以, 不需要感到害怕。曾大強囚禁你的經過、曹義黎在其中發揮什么作用——你跟我們說一說?!?/br> 禾詩蕊抿了抿唇,從唇角下彎的幅度上看,這段往事她并不是很愿意再次回憶。 “曾大強偷聽到我們談話的事, 當時我是不知道的。章靖鳴對我的跟蹤還是沒有停止, 為此我經常感到心灰意冷, 脾氣也變得很壞。大家都在找工作,我好幾個企業讓我直接去面試, 但我沒有心情。大概4月11日, 我從外院同學那兒得知法學院優秀畢業生的名單里竟然有章靖鳴, 我非常生氣,覺得自己是天下最滑稽的小丑。12號, 我跟舍友去圖書館, 他又跳出來sao擾我, 我失去了理智,有種魚死網破的念頭,就把包里一直帶著的彈簧/刀拿出來。要不是我的舍友拼了命拉住我,我很有可能撲上去把他的臉劃花。也正是因為這樣,我舍友的手受傷了。我恍恍惚惚的,陪她去校醫院,路上她一直在勸我,其實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我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我要去找曹義黎,如果他再無動于衷,我就去報警?!?/br> 決定豁出一切,所以罔顧了卉璇的傷和可能引發的不滿,撇下卉璇去找曹義黎。因為跟舍友的不滿比起來,她內心的憤怒和壓抑更需要紓解。 “跟我們一開始掌握的情況一致?!鄙蜃悠降吐晫β櫽饙樥f,豎起大拇指為他點贊。 賈亞烈說,“你失蹤當天,我們查看了全校尤其是所有出入口能找得到的監控,都沒看到你?!?/br> “是的,我也沒想到自己并沒跑出多遠就碰到了曹義黎,具體來說,是他和他的車。沒多想,我就上去了,車上還有一個男的,后來我得知,那就是曾大強。我的噩夢……就從那時候開始了?!彼s了縮肩膀,好像很冷的樣子,端起熱水喝了一口,又開始局促不安地摳著杯壁,“在曹義黎的車后座……曾大強把我……他下手很重,我甚至懷疑自己會被他打死?!?/br> 她發抖起來,又喝了好幾口水,雙手捂著臉,拼命深呼吸,肩膀一起一伏。 聶羽崢示意,休息幾分鐘再繼續。 她的杯子里又添滿溫水,她緊緊握著杯子,約五分鐘后,臉色才恢復正常。又等了幾分鐘,她才接著說:“我昏迷了很久,后來才知道,曾大強早就跑去勒索曹義黎了,他倆不知道達成了什么協議。再醒來,天已經黑了,不知道是幾點,那個地方對我來說全然是陌生的——我被囚禁了。你們能想象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嗎?……” 訊問室里很安靜,只有空調葉片掃動時的沙沙聲,每個人都屏息等她往下說。 “那是個一看到就讓人絕望的房間!墻壁不是白的,是那種發了霉的青白,連接處還有黃黃的污漬,形成很多條順著上面流下來的痕跡。屋頂像個倒扣下來的鍋,角落里都是灰蒙蒙的蜘蛛網,上頭被吸干了的蟲殼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污糟糟的窗簾,最老式的那種,用鐵環掛著,穿在鐵桿子上。沒什么像樣的家具,桌子鋪著塑料的桌布,黏糊糊油膩膩的,有種潮味和腥味交雜一起的味道。水槽里頭都是沒洗的碗筷,不知道吃的什么,碗邊上黑乎乎的?!?/br> 賈亞烈聽著聽著,有種怪怪的感覺,被一團黑霧拉進去似的,心也不斷下沉,覺得悶悶的,沒來由想起自己的童年——大概六七歲的時候,父母工作忙,怕他出去玩闖禍,一去上班就把他反鎖在家里,有一次他碰掉一個什么東西,一腳踩上去,血流了一地,卻怎么也打不開門,哭得都啞了。那時年紀小,怕得簡直要暈厥。此后,他就很厭惡狹小封閉的空間,平時能不坐電梯盡量不坐,連房子都買在低樓層。 沈子平也一臉訕訕,也不禁走神,聯想起最近看到的一則新聞,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對該死的父母竟然把自己三歲的孩子忘在車后座,終于想起趕回去時,孩子已經沒氣了,額頭還有撞擊傷,原來是孩子在里頭憋得受不了、在生命最后一分鐘里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用頭撞向車窗……他想起自己總是早出晚歸,回去時兩歲的兒子早就睡了,一算,兒子已經快一個月沒在醒著的時候見到他這個爸爸了。他心里忽然充滿了愧疚,車后座那個可憐的孩子、兒子的睡顏一直盤桓在他心里,絞得他一陣魂不守舍,只覺得自己仿佛不配為人! 禾詩蕊壓低聲音,放慢語速,一邊細細描繪,一邊觀察三人的表情,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聶羽崢臉上,見他面無表情,似也在神游太虛,就更加謹慎地往下說?!拔覓暝?,拼命往門窗那兒沖,門是打不開的,我想去開窗,把窗簾也扯了下來,外頭黑乎乎一片,窗簾上的灰塵撲了我一頭一臉,還有好多只蒼蠅的尸體在窗臺上……” “小崢,你媽……她……”聶羽崢腦中反反復復回蕩著父親當年悲戚而沙啞的嗓音,來往忙亂的醫護人員像是一個個慘白的剪影在他眼前不斷閃來閃去,他看似淡定,掌心實則早就被指甲掐出了血印。母親突發的羊水栓塞,令人措手不及。不斷往手術室運送的血袋,就像不斷往他大腦里直沖的血液,一場跟死神賽跑的較量,他卻只能坐在外頭,無盡的等待和不知道該向哪位神靈進行祈禱。長達18個小時,他和父親不眠不休,看著護士一共送進去53個血袋,終于得到母親轉危為安的消息,接踵而至的,是新生的meimei因為缺氧而抽筋不止,全身浮腫,生死未卜…… 慌亂而沉痛回憶壓得聶羽崢心神大亂,遙想到將來某天,祝瑾年也會面對生產的劇痛和未知的風險,一種從未有過的、發自內心的恐懼像迅速繁殖的細菌,蔓延至全身,巨大的無力感包裹著他的心,掌間仿佛握著一團細沙,正不受控制地慢慢從指縫中漏走,理智也好似隨著細沙消失殆盡。 鮮紅與慘白漸漸化為黑暗,一點一點在眼前擴大,抓不住的沙子,留不住的祝瑾年,他將要失去她,終究會永遠失去她…… 眼前無盡的黑暗中,忽然蕩漾起一點瑩藍。 “老——公——我——愛——你——” 祝瑾年用盡全身力氣的表白遙遙響起,忽然破空而至,像一道閃電劈開黑霧,硬生生將他的理智拽了回來。 聶羽崢雙眼微微一瞪,了悟,看看目無焦距的沈子平、賈亞烈,忽然用力將桌上的杯子掃向地面。 “咣!”——玻璃破碎的聲音格外刺耳尖銳。 沈子平和賈亞烈被這忽來的聲音一撞,猛地回神,尋聲而去,只覺得大夢初醒,竟不知自己剛才到底怎么了。 “抱歉?!甭櫽饙樧焐线@么說,臉上卻一絲愧色都沒有?;謴屠碇堑乃蚝淘娙?,目光異常銳利,好像監考考試發現了作弊的學生。 禾詩蕊深吸一口氣,微微咬了咬牙。 一個等在外頭的年輕警察提著拖把進來,收拾好地板,又重新倒了杯水進來。 “需要幾分鐘時間緩緩嗎?”聶羽崢問,看著沈子平和賈亞烈。 他倆同時一愣,趕緊搖搖頭。 —————— 昌朵自治區公安局某辦公室里,幾個來自鵬市支隊的警察分成兩組,一組查看禾詩蕊常用來上網的舊電腦,另一組則由陳昱領頭,搜集著曾經聘請她做向導的驢友團成員資料,并逐個詢問過去。 昨天剛剛趕到昌朵的二隊刑警小周研究了半天,發現了一些貓膩,“她帶過的驢友團,無論人數多或者少,都有那么一兩個人來自我們鵬市。而且要求發送給她‘看有沒有緣分’的資料中,居然包括畢業院校,曾經還有一個同樣畢業于東南政法,但是跟她并不是同一屆的驢友所組織的探險隊被她拒絕了,加了一倍的價格,還是沒同意?!?/br> 陳昱重重“嗯”了一聲,“她明顯是怕被校友認出來?!?/br> “這幾個來自鵬市的都說,向導跟他們閑聊時打聽過鵬市的事,比如說有什么八卦、房價之類的,還問過豪宅區的位置……你看這個網名叫‘茶葉蛋在江湖’的人——”小周指了一下記錄本,“他說,女向導對鵬市的房子特別感興趣,尤其是豪宅,問她為什么,她說什么鵬市是全國房價最高的幾個城市之一,就是好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