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我們來主要是……” “她能有什么心理問題?我看她最大的心理問題就是沒良心!不孝順!要不是她,我早就跟他爸爸離婚了,她爸爸不是個東西,這個也遺傳給她。我又不是沒有工作,我會賴著她還是怎么樣?” “她……” “你既然認識她,回去就告訴她,我也就當她死了。我在涼肅過得不也很好?有時我會出去跳舞,就在河邊的小公園。我們幾個跳舞的老jiejie小孩也都是在外地,昨天她們還叫我一起去西安,哎呀我說我不去……” 祝瑾年幾次想插話,都被鄒英飛快的語速和接連不斷的話題給壓了下去,不得不坐在那兒像一臺錄音機一樣聽她喋喋不休。鄒英這一開話匣子,竟然能沒有間斷和停頓地說了一個多小時,沒有主題,沒有關聯,從埋怨喬怡潼和老喬,說到她一個朋友去百貨買了雙很貴的拖鞋,又說到她去參加同學會時發現以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同學當了大官……只能從她顛來倒去的話語中勉強拼湊出她自己和喬怡潼這些年的幾段生活經歷—— 當年是她先追求的老喬,把自己弄得未婚先孕,終于成功地讓老喬娶了她; 她一直很瘦,懷孕得很辛苦,吃什么吐什么,到臨產時竟比沒懷孕前還瘦十斤; 女兒出生沒多久,老喬去北方某城市做生意,不知什么時候就養了個小三,一直住在一起,連春節都不回來過。有一回,那個小三懷孕不慎流產,老喬還叫她上去給小三做“小月子”; 她死也不肯離婚,獨自撫養喬怡潼。然而又經常在女兒面前數落老喬,并一直強調自己為了女兒吃的苦,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怪罪在女兒的出生上; 她喜歡拿別人家的孩子跟喬怡潼比較,尤其喜歡拿葉欣雪相比; 窩藏卓磊事件讓喬怡潼深受打擊,大病一場; 葉欣雪事件讓她也遭受了一些議論,盡管女兒多次告訴她,不是自己故意邀欣雪去的ktv,但她認為不管是不是故意,喬怡潼都讓她很沒面子,于是她干脆就叫喬怡潼離開涼肅; 喬怡潼去了鵬市兩年后,忽然傳來自殺未遂的消息,她趕去鵬市探望照顧,期間,喬怡潼堅持做了很貴的腦部檢查,讓她覺得很浪費錢,為此還吵了一架?;伫i市后,女兒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和她斷聯; 發生這么多事,老喬卻一概不管不問。 可能是終于說得口干舌燥,鄒英總算停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最看不上出軌男的祝瑾年都不僅偷偷想,如果她是男人,面對這樣一個巨能說的老婆,也會有受不了現狀想另尋新歡、圖個清靜的念頭。 “鄒阿姨,我們……” 鄒英放下杯子,又打斷祝瑾年的話,開說起來——“你別看我這一平頭小老百姓,我以前的同學考上清華的都有,現在做房地產,嘖嘖,南京買了兩套別墅,北京兩套房,四環內,還跟我說,叫我去北京玩不用住酒店,其中一套房子借我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祝瑾年無奈地瞥了眼聶羽崢,他面無表情,雙手都揣在大衣口袋里,像一尊大佛,淡定地洗耳恭聽,期間只插了一句話——“能不能把喬怡潼住院時的體檢報告給我看看”。又是一個小時過去,祝瑾年的耳朵嗡嗡作響,她甚至開始懷疑喬怡潼早就知會過鄒英,他們可能要來,并告訴鄒英——那位姓聶的先生不輕易做心理咨詢,要咨詢的話,1小時3000,一療程2萬,從不打折! 從他們進門開始算,鄒英已經“傾訴”三小時多了,這意味著她至少白賺一萬!如果鄒英事先不知情,只能說,小志也好,喬怡潼也好,一個人心理問題的存在都不是獨立的,必有家庭的因素。 要不是天色已暗,到了晚飯時間,鄒英還能再說三小時不喘氣。 “留下來吃飯吧!”無論那個城市,這句話都是最美妙動聽的逐客令。 祝瑾年如獲大赦,“不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免送!免送!” 鄒英把他倆送到門口,拉著祝瑾年又說了十來分鐘話才真正放他們下樓。 ☆、第43章 萬水千山(1) 夜幕已降, 寒風凜冽,吹卷起枯黃草坪上的枯枝敗葉。不知誰家的電視音量開得太大,本地天氣預報聲傳出, 說冷空氣再次南下, 未來兩天, 氣溫將降至0°以下, 提醒廣大市民做好防寒準備。南方冬季向來濕冷,氣溫低于10°就能讓不少人大叫“凍成狗”, 看來這次也是夠戧。 雖一個下午攏共說不到十句話, 祝瑾年比背幾小時英語單詞還累, 筋疲力盡靠在車旁揉太陽xue, 鄒英的聲音仿佛仍在耳邊縈繞。聶羽崢遞來一瓶開好的礦泉水,她也不客氣,一口氣喝下大半瓶,喘了口氣才發覺瓶中的水有些溫, 并不十分涼。他們租的可不是那種自帶冰箱暖柜的豪車,她不禁轉頭問:“哪來的溫水?” 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大衣口袋, 不答。她當下就明白了, 在鄒英家時,除了翻閱體檢報告外,他雙手幾乎再沒從口袋里拿出來,敢情手里一直握著這瓶水, 以體溫暖著。 雖感受到他的照顧, 祝瑾年繼續裝聾作啞當傻子, 先一步上車,想到自己接聶羽崢妻子電話時的場景,手中握著那瓶余溫尚在的水變得格外燙手,干脆扔在一旁,發誓不再碰。 車里很安靜,二人都分外享受這靜默的一小段時光。 引擎啟動聲終是打破了沉默,聶羽崢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說說你觀察的結果?!?/br> “……她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一再跟我們強調她的同學或者朋友之中出了那么多有錢有權之人,無非想拐彎抹角告訴我們她的人際圈多么高貴,想讓我們高看她一眼,然而又一遍一遍重復說自己遭遇丈夫出軌、女兒冷落等事件,放低姿態來博取同情,內心虛榮與自卑交織。她的傾訴欲特別強,面對我們兩個今天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都能說上幾個小時,這種傾訴欲恐怕已經常人的范圍,這又從另外一個角度證明一件事——生活中,她并不是一個受歡迎的人,幾乎沒人愿意與她多說一句話,她的傾訴欲受到壓抑,只要找到機會,就說個沒完?!?/br> 祝瑾年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的同時,又把自己在鄒英家看到的一些細節過了一遍,才接著說:“剛進門時,她下意識想讓我們換拖鞋,打開鞋柜一時沒找到,才讓我們直接進來。我看到鞋柜里除了她的幾雙鞋子外,連一雙室內拖鞋都沒有。一次性紙杯——想必你也注意到了,她挺費勁才找出來。她家收拾得還算整潔,說明她并不是一個連兩三個杯子都不愿意洗的懶婆娘,為什么不拿普通杯子給我們倒水,而要費那些勁找紙杯?最大的可能就是普通杯子因為根本沒什么機會用,所以被她收進了比紙杯還難找的什么地方。這一切都說明她家幾乎不來客人,因此沒有必要準備空余拖鞋和幾個用于待客的杯子。我能理解沒人愿意上她家做客的原因,反正,我不會再去聽她演講第二次?!?/br> 說罷,她又揉揉太陽xue,也不知是不是聽了太多抱怨的緣故,頭隱隱有點疼,腰也發酸。 聶羽崢目不轉睛望著前方的道路,“恐怕任何人在鄒英面前都會變得寡言,喬怡潼也不例外。從小,她就默默地接受了鄒英對她施加的負面影響,她本來就是一個很容易受到暗示的人,何況是這樣日積月累的喋喋不休。她開始把老喬的出走、鄒英的孤苦往自己身上攬,漸漸放大到將別人的錯誤或者不好的遭遇和自己的言行劃等號?!?/br> 聽他這么說,祝瑾年故意借題發揮、話中有話又非??瘫〉卣f:“一個背叛家庭搞婚外戀的男人造就了這個畸形的家庭。不明白有些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吃著碗里還要看著鍋里,發達之后好像非得外面找個小的才能顯得自己多能耐。在出軌時就不能想想后果?會不會讓老婆痛不欲生?難道為了一時之快,就要讓別人承擔痛苦?這種人一定會遭到報應,你說是不是?” 聶羽崢久久沒有回答,祝瑾年覺得,再怎么遲鈍的人也應該聽得出來,何況是他。自己肯定成功地刺中他了,希望他明白她的決心,有所收斂,退一萬步說,他可以搞婚外戀,但別來找她。 誰知,人家聶羽崢只不過把她的這些話當成是聽一下午怨婦碎語的抱怨罷了。 礙于他畢竟是頂頭上司,并不想放棄荒漠甘泉這份好工作的祝瑾年還不想馬上跟他撕破臉皮,她一直隱忍著、用暗示和反諷提醒聶羽崢的原因也大多源于此。她舒了一口氣,轉移話題:“喬怡潼來咨詢時完全隱瞞了欣雪的事,也不知是真把自己忽悠忘記了,還是故意騙我。還有醫院的事,她不肯說自己是因為割腕而在鵬市住院,非說自己是在涼肅入院檢查腦部的?!?/br> 說起這個,祝瑾年有點不高興,來訪者無法對咨詢師坦誠,就是互相浪費時間。 聶羽崢并未表現出任何不悅情緒,平靜地說:“我之前以為,喬怡潼割腕是留下案底后不久發生的事,今天卻得知她去鵬市后才自殺,這個時間點,恰好跟葉欣雪吸毒過量導致死亡的時間對上了?;蛟S,讓她大受刺激的不是卓磊的犯罪行為、自己受到的議論等,而是欣雪的死。她對欣雪這個好友的情感比我們想象得復雜,因為經常被鄒英、同學們拿來比較,除了羨慕、嫉妒外,還有一點點出于欽慕的下意識模仿?!?/br> “模仿?你說喬怡潼主動模仿葉欣雪?” “暗暗觀察,悄悄模仿——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能夠解釋她能輕易將自己偽裝成葉欣雪的樣子?難道真像某人說的那樣,靈魂穿越?” 祝瑾年不以為然,“我還是想不通?!?/br> 他微笑,“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br> 見他又開始引經據典,祝瑾年不禁翻個白眼。 “你和蘭潔斐是好朋友,但是,讓你立刻模仿她的言行,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偽裝成她,恐怕你做不到,同理,讓我裝出王謙或者杜格致的樣子,我也無能為力?!奔t燈,聶羽崢停車,轉頭看住她,目光灼灼,“很少人能做到對某人產生感情的下一秒就告白、產生怨恨的下一秒就動手傷人。我們看似忽然做出的某個決定、說出的某句聽上去沒經過思考的話,其實在潛意識里都經過了漫長的醞釀?!?/br> 漫長的醞釀——他在暗示她什么?他怎么還敢暗示? 祝瑾年移開目光,不與他對視。 “心理學專業出身的你,應該知道人的潛意識是多么強大和浩瀚,甚至不可思議?!甭櫽饙樈又f,“變成葉欣雪,她也必然經歷了相當長的醞釀,才能以喬怡潼的身份,說出葉欣雪的聲音、表現出葉欣雪的性格。我相信,自她倆相識開始,她的潛意識就開始對葉欣雪進行模仿,葉欣雪死訊一傳來,她的模仿行為找到了突破口,爆炸一樣從潛意識變成了直接行為,把她變成了‘欣雪’?!?/br> 祝瑾年瞪大雙眼,“你的意思是,無論那個一開始來咨詢夢游的‘欣雪1’,還是打電話去電臺說自己有失憶癥的‘欣雪2’,其實都是同一個‘欣雪’?那……喬怡潼自己呢?她把自己藏到哪里去了?!” 聶羽崢的語氣,透著一貫的自信,“欣雪1,欣雪2,你對她的稱呼很有意思。而我,更愿意將她的不同狀態稱為‘被壓抑的喬怡潼’和‘混亂的葉欣雪’?!?/br> “這……”祝瑾年愕然,來涼肅不過三天,她完全被撲朔迷離的喬怡潼給搞懵了。 聶羽崢的眼睛忽然似鷹般銳利,在重重迷霧中,抽絲剝繭地找出一條隱線,“葉欣雪,一個發育不完全的次人格;喬怡潼,一個主動隱退的主人格?!?/br> “雙重人格!”最初的猜想獲得了肯定,祝瑾年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不好意思,具體來說,是一個尚不成熟的雙重人格。如果這是一道考題,你的答案還是只能得一半分數?!甭櫽饙樝駪蚺话?,狡猾地笑道,然后解釋:“喬怡潼的心理測試結果顯示,她富于幻想,極容易接受暗示,具有癔癥個性。再者,我發現她的體檢報告也有問題。一些常規的血液、尿液報告都沒有,正像鄒英說的,喬怡潼做的是價格比較貴的sct顱腦和mra腦部加血管項目。其中的頭顱ct和磁共振掃描結果并非她一開始說的‘沒有問題’,反而,存在顳葉及基底節區局灶性病變,究竟是炎癥還是神經系統細胞變性,或者,還有其他什么原因,當時她居然沒有做進一步檢查,因此沒有后續。只是,不知她出于什么樣的考慮,對我們隱瞞了此事。個性、病理——綜合兩者和她日常表現,她的癔癥主要呈現的是分離性癥狀,雙重人格和分離性遺忘正是具體表現之一?!?/br> 那什么顳葉及基底節區局灶性病變,祝瑾年聽得云里霧里,但還是能理解聶羽崢的話。喬怡潼沒有刻意欺騙和隱瞞,她真的以葉欣雪的身份而來,帶著并不完全的記憶和混亂的認知。 “我們還有沒有必要去葉欣雪的父母那兒……”見他分析得頭頭是道,祝瑾年不禁問,“馬上回鵬市,我們問問喬怡潼是否愿意接受催眠,或許,我們可以找到隱藏的、真正的她?” 聶羽崢慢慢搖了搖頭,“去找葉欣雪的父母并不是為了問喬怡潼的事?!?/br> “那是為了什么?” “我們有必要再了解一下真實的葉欣雪?!?/br> ☆、第44章 萬水千山(2) 晚上, 冷空氣如期而至, 祝瑾年洗了個澡出來就覺得冷, 裹著毯子給夏小姐發了條消息, 告訴她卓磊的前科,希望她能重新考慮是否要跟他走下去。夏小姐一時沒有回消息, 她看了一會兒電視, 又鉆進被窩,還是冷得要命。她給客房服務打了個電話,多要了一床被子。蓋了兩床被子仍冷得發抖, 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在j省北部的一個小城平嶺市長大, 平嶺和涼肅緯度差不多,冬季氣溫降為負數是常有的事。她并不是怕冷的人, 更何況涼肅今晚還沒下0度, 房間內也配有冷暖空調。她掙扎著起身, 雙腿軟得打抖, 瞥一眼鏡子中的自己, 雙頰紅得有些不正常。她又打了客服電話, 要了一個體溫計,一量, 不得了,竟已39°c。 祝瑾年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使不上一點力, 渾身軟得出奇, 站久了還一陣陣發暈。她自感不好, 吃力地穿好衣服,挪到門口已然氣喘吁吁。 一陣陣冷意襲來,她萬般無奈,瑟縮地走到對面聶羽崢的房間,按了一下門鈴,還使出全力拍了兩下門。 一會兒后,門后傳來開鎖的聲音。 “三更半夜,你這么急切地敲開上司的門,不怕我有所誤解?”他站在門口挑眉問,似乎剛沐浴完,發間還有濕意,黑色運動長褲松垮垮穿著,明顯為了開門才套上的白襯衫一??圩佣紱]扣上,隱約露出堅實的胸肌和頗有線條感的腹肌。 好一幅美男出浴圖,英挺之氣,美不勝收。不過,祝瑾年實在無力欣賞,還沒開口,他已發現她的不適,前趨一步,雙手扶住了她,“你不舒服?” “送我去醫院?!彼恼Z調軟綿綿,“我發燒了?!?/br> “我換套衣服?!?/br> 走廊有風,他拉她進房,她不愿意,使勁扒著門框,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他無奈,轉身看住她,“即便我想對你做些什么,也不挑這會兒?!?/br> 祝瑾年拗不過,往里頭走了幾步,坐在單人沙發上低著頭發呆。他換好衣服,走到她跟前,背對著她,單膝跪地,“上來?!?/br> 她覺得自己不至于病到不能走路,要趴在別人老公的肩頭下樓?!安挥?,我能走?!闭f著,扶著把手站起來,向門口挪去。 聶羽崢沒再堅持。 祝瑾年強打精神,扶著墻慢慢走,腳底似有一團棉花。她忽然想起來前鞏鴻霄的提醒,說最近流感,去醫院掛瓶的人可多了。難道自己不幸中標? “??!”來不及沒多想其他,她忽然被人橫抱起。 公主抱。 聶羽崢的臉近在咫尺,脖頸間男士沐浴露的麝香味仍在。祝瑾年的呼吸都快停滯了,驚慌地把雙手收緊在胸前,瞪大雙眼看著他,“你……” “不客氣?!彼?。 “放我下來!”她氣惱地命令。 “你很重?!彼室獾嗔说?,還是沒有松手,“所幸我抱得動?!?/br> 重不重的,現在無所謂!祝瑾年整張臉漲得通紅,自覺現在她和聶羽崢的樣子就像一對狗男女。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像一只剛從水里撈起來的魚,劇烈掙扎著跳下地,把身后的他當成一只隨時準備撕咬她喉嚨的猛獸,撒開腿往自己房間跑。 就算病死,也絕不突破自己做人的底線! “站住?!?/br> 她就當沒聽見,拉住門把手,站穩了身子,慌亂而顫抖地從口袋里掏出房卡,好像遲一秒,就會被猛獸拖走啃個精光。 身后一陣勁風,他幾步就追上了她,把她抵在門上。她來不及喊,來不及罵,來不及用自己能想得到的最刻薄的話去攻擊他,他就壓了上來,雙唇堵住了她即將出口的惡毒話語,在她心里坐實了“出軌已婚男”的稱號。 此刻的他霸道而張狂,渾身透著一股雄性動物的狠勁,攻城略地一般的吻,似戰國勇士手中無畏的長/槍,似江河中最難以預測的漩渦,似發展為燎原之勢的烈火,幾乎燒光了她周遭的空氣,讓她感覺一陣黑洞似的窒息和絕望。 祝瑾年不再掙扎,任他索吻,心里一個念頭無比堅定——惹不起,躲得起。這份之前夢寐以求的工作,她不干了。 明天,怎么都要回鵬市辭職,必須辭職。 “為什么那么排斥我?!彼偷偷卮?,唇抵著她的額角,用了疑問詞,卻以一種陳述的口吻說了出來??磥?,這幾天他也能感覺到她的退避甚至排斥。 祝瑾年冷著臉,心如死灰,“聶羽崢,你的家庭責任感呢?你的羞恥心和道德觀呢?或許你和那些背叛婚姻的渣男一樣覺得自己和老婆早就沒有感情,或許你決定明天就去辦離婚手續,但只有你的結婚證還沒失效,你就不能背著鄭文秀做出這種事。我祝瑾年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我還沒有無恥到插足別人的婚姻!” 說罷,她推開他,狠狠抹了一把被他逼出來的淚。 恨。恨他對自己的輕賤,恨自己無力給他更多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