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去了一家很普通的茶餐廳，茶餐廳的優點就是人很少，她們選了靠窗的位置，下面正對著籃球場，秋天的陽光不算強烈，從窗戶投射進來剛剛好。

    她點了最便宜的甜點，鄭真拿著菜單，漂亮的手指一頁一頁翻過，陸綻這才看清她的睫毛，一根一根的纖長濃密，難怪顧湛肖的睫毛那么長，因為他的母親就有一對漂亮的長睫毛。

    “別客氣，想吃什么就點?！编嵳嬉幻婵床藛我幻嬲f。

    陸綻點頭，鄭真看她點的少又加了一份小吃。

    等菜的間隙，陸綻端正的坐著，冷場好像不太好，可開口更不知道能說什么。

    “你很喜歡我兒子嗎？”鄭真抬頭，眼睛彎了彎，手指撫過小拇指的尾戒。

    一上來這么直白的問話讓陸綻有點訝異，她咬了一下嘴唇，表情嚴肅：“嗯，很喜歡?！?/br>
    鄭真抿唇，轉動著尾戒：“他確實是個挺好的孩子，就是脾氣不好，隨我?！?/br>
    這樣形容自己兒子的母親，陸綻第一次見：“伯母您的脾氣挺好的?！?/br>
    鄭真笑了一下：“嘴巴還挺甜?！?/br>
    陸綻撓了一下頭，他媽來找她絕對不會是這么簡單的吃飯，而且他媽為什么知道她，大概就要歸功于這幾天的微博，單是夸她的微博還說的過去，可惜是黑料，他媽這樣的態度讓她摸不著頭腦。

    一頓飯吃了一半的時候，鄭真擦了一下嘴：“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br>
    陸綻也放下了叉子，端坐著說：“謝謝您的夸獎?！?/br>
    鄭真從菱形的包里摸了包煙，右腿疊在左腿上，點著了煙，靜靜地看著陸綻：“很久以前我和你一樣年紀的時候也愛過一個人，那個人是唱歌的，唱的是民謠，那時候光有理想了?！彼袅讼旅?，吐出煙：“后來因為家庭原因，不得不嫁給湛肖他爸，他爸有愛的人，我也有愛的吉他手，家里鬧的可是驚天動地，表面還得云淡風輕的去秀恩愛，因為顧家是有顏面的，幾代相傳，容不得半點馬虎。就這樣處了幾十年，也算是相愛相殺?！?/br>
    她抽煙的樣子很隨意，煙圈從嘴里慢慢溢出，陸綻說：“那也挺不容易的?！?/br>
    “是啊，老顧家太重臉，而我太任性，注定合不到一起去?！?/br>
    陸綻瞇了一下眼睛，喝了一大口水，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顧家重臉，她的身份地位和顧湛肖是不門當戶對的，他們之間一直以來都隔著很多的因素，只是她一味地告訴自己夠努力就可以離他近一點。她忘了有的人天生就是遙不可及，不管多么努力都無法企及。

    她也曾幻想過，會不會他的家庭不在乎這些，然而事實證明不在乎僅存在于偶像劇。

    陸綻的心好似被敲了一榔頭，鈍鈍的疼，檸檬水讓她冷靜了一下：“我真的很喜歡他?！?/br>
    鄭真輕笑了一聲：“年輕真好?！?/br>
    如果當年她年輕的時候勇敢一點，是不是她也不至落得如此？

    陸綻看著桌面上落下的一小塊光暈，還有一桌子殘局，眉頭蹙了起來：“您就沒有想過和吉他手在一起嗎？”

    鄭真靠在座椅上：“怎么可能沒想過?！彼龤舛ㄉ耖e的嚼了一口抹茶蛋糕，她想過私奔，想過浪跡天涯，可放不下剛起步的事業，也放不下家庭的責任，吉他手在和她分了的第二年當了初中音樂老師，娶了同校老師，至此她的愛情和婚姻一同被埋葬在心底里，如今再次被翻出來，就像打翻了心里的調味瓶。

    鄭真說：“作為他的母親，我不反對你和湛肖來往，他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他選了你，我自然就相信你，所以我也希望以后你們彼此信任?！?/br>
    陸綻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她不是來警告她離開顧湛肖的嗎？怎么反過來在鼓勵她？這讓她摸不著頭腦，嘴里還得說：“謝謝伯母，我會的?！?/br>
    鄭真苦笑了一下：“別謝了，你都謝了好多回了，我只是來看下湛肖會喜歡什么樣的姑娘，你別緊張?！?/br>
    陸綻臉微微一紅，端起了桌上的檸檬水給她倒滿了，他mama看起來這么體貼，為什么他從來都閉口不提家庭，陸綻放下了水壺：“您真是個好母親?！?/br>
    鄭真的手稍稍抖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大概吧?！?/br>
    第48章 狗仔

    陸綻并不善于溝通, 幾句下來就不知道能說什么, 就端坐著觀察鄭真，顧湛肖的眼睛和嘴巴隨他媽, 很漂亮。

    “你是哪里的人？”鄭真問她。

    陸綻抿了下唇：“南京?！?/br>
    “南京啊，那個吉他手就是南京的, 真巧?！编嵳嬲f到南京得時候眼睛亮了：“以前還常去, 后來他結婚了就沒再去過, 南京現在都通了好幾條地鐵線了，以前去只能從火車站打車到鼓樓?！?/br>
    陸綻點頭：“現在確實規劃的很好?！?/br>
    “時代不一樣了?！编嵳鎳@了口氣：“陸綻，你和湛肖是怎么認識的？”

    “游戲比賽會場認識的?！?/br>
    “你也玩游戲？”

    陸綻搖頭：“我是去兼職模特的?！?/br>
    鄭真恍然大悟的笑了一下：“挺好的?！?/br>
    又聊了一會, 陸綻手機震了, 是他發來的消息。

    顧湛肖：在干嘛呢？

    陸綻看了一眼鄭真，心想他要知道她和他媽在一起會不會嚇一跳，遂回：和你媽在一起。

    這句話剛發過去, 電話就響了起來，陸綻手一抖，不好意思的朝鄭真笑了笑，鄭真說：“湛肖吧, 你接，沒事的?！?/br>
    陸綻站起來去了洗手間, 看著鏡子里素面朝天的自己，早知道就化個妝了, 摁了接通, 那頭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在哪？”他的聲音出奇的憤怒。

    陸綻靠在洗手間門口的白瓷磚墻上：“怎么啦？”

    他強調了一遍：“你在哪？”

    陸綻被他的語氣嚇到了：“怎么了??？”

    “我問你你在哪！”他極少這么沒有耐心。

    “你是不是今天出……”

    她還沒說完那頭就打斷了她：“我來找你, 地址發來?！?/br>
    他說完就掛了，陸綻握著已經掛掉的電話，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為秦漾和她合照的事情？還是因為他看了網上的流言蜚語？她靠在墻上，打開了微信，上一條是昨天晚上他說的“晚安”，他會相信她嗎？她不確定。

    她把地址發給他，他沒有任何的回復，陸綻洗了個臉轉身去了餐廳，鄭真看到她來收了補妝的粉餅：“湛肖對你真上心，做媽的都有點羨慕?！?/br>
    陸綻心想不好，婆婆最怕的不正是兒子被別的女人搶了，忙說：“他最近很忙，也難得才找我?！?/br>
    “我沒吃醋，丫頭?！编嵳婧眯Φ目粗懢`焦急的樣子：“我又不是不開明的家長?！?/br>
    陸綻沒想過他媽會這么直白的說這話，隔了一個輩分卻跟同齡人似的可愛，她羨慕起顧湛肖的幸運，他有這樣好的母親。反觀自己，她的母親從嫁給后爹之后就再也沒有敢表露過心計，連對她的愛都畸形成對她苛刻的要求。

    “我有點事，先走了?！编嵳婊瘟嘶问謾C。

    陸綻站起來：“顧湛肖在來的路上了，您要不等等他？”

    鄭真一臉為難，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有的是機會見，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約會了?！?/br>
    陸綻沒有勉強只當她是為了他們的二人世界退讓，便說：“我送你到樓下?！?/br>
    鄭真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細膩的皮膚透著絲絲冰涼，陸綻說：“伯母，您的手好冷，出門應該多穿點衣服的?！?/br>
    “天生的，天一冷就手腳冰涼?！编嵳嬲f。

    樓下攔了的士，鄭真朝陸綻揮了揮手：“回見?！?/br>
    的士遠去，陸綻深深吐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她一直都擔心她和他的差距會成為他們的阻礙，原來只是她想的太多，他的母親挺好相處，人也挺好的，她坐在茶餐廳門口的長椅上，一面看天一面等他。

    這種特殊的時候，他們是不能見面的，就算見也得偷偷的見，就在她發呆之際，旁邊有個人拿著相機走了過來，陸綻看著他，左右看了看，他確實盯著自己。

    “陸小姐吧，介意我問幾個問題嗎？”男人看周圍沒人坐在了她邊上，掏出了錄音筆。

    陸綻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她站起身要走，男人就舉著相機跟著她：“陸小姐，我就問幾個問題，問完就走?！?/br>
    陸綻走的很急：“我沒什么好回答的?！?/br>
    男人就一路跟著：“請問您和darby是男女朋友關系嗎？”

    陸綻沒有理睬。

    “請問您對于秦教授是什么態度？有傳言說您和秦教授有非正當的關系，是不是秦教授提拔您破格進了北電？”男人的話很快，每句都帶著明確的目的。

    陸綻停下了腳步：“你如果再跟著我，我會直接報警?！?/br>
    男人對這種情況處理的并不少見，一點也不怕：“你回答了我就不會再跟著你?！?/br>
    有人已經停下腳步來拍照，陸綻說：“我和秦教授沒有任何不正當關系，北電是我通過努力考上的?！?/br>
    “真的嗎？有網友甚至舉證您和秦教授同出同入的視頻您還要嚴詞否認嗎？”

    “我回答完了，你可以走了?！标懢`伸手在路邊攔了的士，這里離學校不是很遠，如果不是這種逼不得已的情況，她是不會坐的士的。

    男人上前扯住了她的袖子：“陸小姐，您的男朋友究竟是秦教授還是darby，或者您還在他們其中挑選?！?/br>
    陸綻用力拉扯了一把袖子，憤怒的看著他：“滾?！?/br>
    的士正好來，她慌忙鉆進了車里。

    上車以后，她把衣服整理好，卻在的士師傅發動車子的時候看到了后面那輛保時捷，這世上的保時捷有很多，牌照只有一個，她透過后視鏡，遠遠的瞧著那車，車里的人一言不發的跟上了的士。

    他在。

    他一直都在。

    他看到了。

    到北電以后，陸綻就等在路邊，保時捷很快停下，她鉆進了車子，顧湛肖發動了車子開了出去，她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她扭過頭看到他沉默的樣子，還有車里nongnong的煙味，開了車窗，冷風灌了進來，那陣煙味很快就被吹散了出去。

    她安靜的坐在副駕駛，以往她會想話題來讓這氣氛不這么安靜，今天她沒有這個心情。

    他也沒有講話，沉默踩著油門，下一秒紅燈又踩了剎車，陸綻猛的往前沖了一下，被安全帶勒得很疼，她悶哼了一聲，他眉頭輕皺。

    他是氣急了，剛剛那副場景他不是沒看見，那個狗仔那樣跟著她，追問她，他卻只能坐在車里看著，如果下去，坐實了在一起的傳言，對現在的她和他都不是好事。

    他轉頭，從中間的暗格摸了支煙：“剛剛那個狗仔問了你什么？”

    陸綻沒想過他會大大方方的承認，便說：“問了我秦老師的關系，也問了我和你的關系?！?/br>
    他吐了口煙，綠燈亮了，他便發動了車子：“你怎么回的？”

    陸綻撥弄著手指甲：“沒有回答和你的關系，否認了和秦老師的關系?！?/br>
    他說：“干嘛不否認和我的關系？”

    陸綻低著頭：“舍不得?！?/br>
    三個字很輕，卻充滿了溫暖，這樣的關系透著一種隱隱約約的情。欲，讓他眉頭舒展開。

    過了一會，車子上了高速。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她今天和你說了什么？”

    陸綻并沒有幾顆理解他口中的“她”，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母親和我隨便說了點日常，然后吃了頓飯?！彼幕卮鹬幸幹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