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玉瑤郡主捏了捏她的臉:“這話說的就沒良心了,你長這么大我什么時候對你不好過?你也是我辛苦懷了十月才掉下來的,難道為了外人的幾句話就不看重你了?” 沈晚照壓低聲音道:“這老大媽可真夠討人嫌的?!?/br> 玉瑤郡主給她夾了一筷子牛rou:“你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看,好好地吃你的飯吧?!?/br> 坐在她旁邊的沈明喜又給她夾了個雞腿:“對,好好吃你的飯吧,吃哪補哪,來來來這個雞腿給你,省得你在課上又掉鏈子?!?/br> 沈晚照怒瞪她一眼,玉瑤郡主關心女兒課業,偏頭問道:“她哪門學得不好?” 第33章 沈晚照用力沖她擠眉弄眼,示意她到此為止,沈明喜假裝沒看見,放下筷子便道:“回嬸嬸的話,阿晚旁的課倒是沒什么問題,就是騎射課上不會騎馬,因此落后了幾分?!?/br> 沈晚照絕望地扶額,她上輩子有個同學的姑姑就是任課老師,原來她還不解為什么那位同學眼中常含淚水,現在她是明白了,被揍得??! 玉瑤郡主知道她怕馬,倒是沒打算揍她,皺眉愁道:“這可怎么辦?要是兩年半之后的大考過不了,不就得又在山河書院讀一年,這多耽誤日子啊?!?/br> 沈明喜痞子樣的轉了轉手里的筷子:“二嬸您這話我可就不樂意聽了,在山河書院讀書可是光榮啊,那么多名師指點,這怎么能叫耽誤日子呢?” 玉瑤郡主伸手在沈明喜背上一拍:“吃飯得有個吃飯的樣子,別吊兒郎當的?!?/br> 但凡當娘的,兒女都是放在心尖上的,她面臉愁容地道:“別說那些沒用的了,這騎射可怎么練???“ 沈晚照把沈明喜瞪了幾眼,把筷子放在小筷架上:“娘您放心,我回頭問明堂姐借了馬兒自己來練,你那就放心吧?!?/br> 玉瑤郡主這才稍稍放心:“等會兒吃完飯你和你哥來找我和你爹,我們有話要對你們倆說?!?/br> 沈晚照點頭應了,無奈這是擺宴,就是吃完飯小輩也不能擅自離席,在那里聽韓氏絮叨了半晌養兒經,還是祖母陳氏出來,輩分壓了她一個頭,她這才訕訕住了嘴。 沈晚照和沈朝跳下凳子并肩往沈岑風住的迎風院走了過去,正屋里沈岑風和玉瑤郡主果然在等著,沈朝上前一步行禮道:“爹娘有何吩咐?” 沈岑風指了兩個凳子,讓兒女坐下,自己也振袖落座:“你們這些日子在書院都學到了什么,住的如何???” 沈岑風為了不顯得自己跟個女人家似的婆婆mama,雖也關心兒女,但從來不問這些日?,嵤?,龍鳳胎都對視一眼,面露詫異,沈朝想了想答道:“回父親的話,我和meimei在書院住的很好,師長也都認真傳道受業,學了四書,詩詞,算術……” 沈岑風一擺手:“不是問你們這些,我是問人情世故……你們學到了哪些?有何觀察收獲?” 沈晚照微微蹙眉,沈朝倒是若有所思,很快答道:“似乎男子學舍這邊,學生們分了幾個派系,同一派系的都是同進同出,彼此十分親近,兒子初時不以為然,后來倒是漸漸瞧出來了,這些不同派系的學生也是因家里長輩的政見不同,這才對立的?!?/br> 沈晚照也立時反應了過來,倒不是她不如沈朝機敏,而是這些女孩子家里甚少會給女兒灌輸政治思想,因此面上看著倒比男子學舍和諧得多,當然私底下的齟齬也是不少的。 沈岑風贊許地看了眼沈朝,又道:“前些日子陜西總兵貪污軍餉案才出來,如今案子雖然結了,但對朝上的影響卻是極大,那位總兵是次輔一力保舉的,雖皇上信重次輔,但有不少人借機生事,朝上最近風波不斷?!?/br> 沈朝和沈晚照對視一眼,他們這種豪門養出來的孩子,打小就被有意無意地灌輸朝堂上的政見,培養政治敏感度,但這么直言討論還是頭一遭,兩人都凝神細聽。 玉瑤郡主奉上一杯溫茶遞到他手里,他又微微皺眉道:“這事兒影響甚廣,咱們家雖然是中立派,但也受了些牽連,家里的事兒肯定會影響到孩子,書院里頭又是各派都有,你們在書院里也要多留點神,別一不小心被人誆了,更不要受人欺負?!?/br> 沈晚照忍不住問道:“爹,咱們家到底受了什么牽連?” 沈岑風揉了揉眉心:“我這次任命是在禮部,你大伯被派往地方任了科道官,都是一等一的清閑差事?!?/br> 沈晚照面皮子一緊,她大伯在地方政績優良,她爹也是不差的,縱然不去吏部這種熱門部門,但去個刑部也是跑不了的,禮部實在是……只要沒有重大慶典和使節前來朝賀,閑的都能打蚊子了。 沈岑風見沈朝和沈晚照面色緊張,反倒笑了起來,抬手讓丫鬟仆從下去:“你們都擰巴著臉做什么?禮部雖然不比吏部緊要,但也尊貴體面,皇上是重情之人,說句不敬的,我和你大伯三姑是圣上的表兄妹,雖然以后難掌實權,但榮寵體面是不會少分毫的,只是擔心你們在書院惹事待的不好,這才提點一二?!?/br> 沈朝和沈晚照齊聲道:“謝爹提點?!?/br> 沈岑風又提點了幾句,讓龍鳳胎下去,兩口子換了衣裳,玉瑤郡主坐在梳妝臺前卸妝,手里握著梳子卻一動不動,皺眉看著鏡中人。 沈岑風幫她卸下釵環,邊問道:“想什么呢?” 玉瑤郡主嘆了口氣:“擔心阿早和阿晚啊?!?/br> 沈岑風噴笑:“他們倆都精似鬼兒的,不欺負別人就算是謝天謝地了,哪里用得著你擔心?我今天提點也不過是怕他們不知道吃了暗虧,他們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著了道兒?” 玉瑤郡主用套了繡花軟鞋的腳踩了他一下:“笑什么笑,不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就是不知道心疼?!?/br> 她罵完又嘆了口氣道:“阿明說阿晚的騎射課老學不好,以后要是過不了大考可怎么辦?” 沈岑風給她篦著長發:“孩子們都長大了,你老這么替他們把什么都想全了也不好,再說阿晚除了去年,什么時候讓咱們多cao過心?” 玉瑤郡主用手撫著下巴糾結:“她打小好勝心強,小時候就是阿早比她吃飯吃快了她都要撅半天嘴,練劍練不好天沒亮就起來練,我是怕她心里受不了?!?/br> 她想了想:“要不你去找人通通路子?” 都說沈晚照和沈瓊樓生的十分相似,但兩人的性子南轅北轍,沈瓊樓看著不好親近,其實性子平淡隨和,凡事喜歡隨緣分,沈晚照就不行了,看著風度翩翩,內里還真有股不服輸的狠勁。 沈岑風捏了捏她的耳垂:“好好好,我知道膩慈母心腸,阿晚已經長大了,你cao心那么多她也未必高興,學不好就努力學,靠家里算什么呢?“ 玉瑤郡主把玩著金步搖,回首瞪了他一眼,忽又笑道:“聽說禮部是躥騰皇上設貴妃躥騰的最厲害的,你不是去了幾趟嗎?這傳言是真的假的?” 沈岑風:“……還真是?!?/br> 按說皇上立不立貴妃跟禮部毛關系都沒有,他們上下躥騰著的原因就是因為……太閑了。 皇上愛惜國力,撤下了好些有的沒的祭典和國宴,宮里除了皇后就小貓小狗兩三只,皇子也都被告誡了不許鋪張,所以能用到禮部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沒事干就等于沒銀子撈,有的官員甚至閑到被請去私人家里當禮官來賺外快。 沈岑風聽完就:“……” 要是設立貴妃和皇貴妃肯定是要擺宴行禮的,必須得用到禮部,再不然不擺喜宴擺喪宴也行啊,宮里的貴人們或者哪個宗室要是能死一個就更好了——這是禮部上下人員的共同心聲。 這純屬是沒事找事型的,沈岑風覺得這幫人也是閑的蛋疼了,想著這幫人私底下悄咪咪地盼著人趕緊死,他就覺得后脊背發涼。 玉瑤郡主聽完笑得趴在桌上:“挺好挺好,你在禮部好好鍛煉著,以后咱們家里的婚喪嫁娶就靠你了?!?/br> 沈岑風:“……” …… 顯然有慈母心腸的不止玉瑤郡主一個人,韓氏吃完宴席就把兒子叫到自己住的客院里,從懷里掏出兩個紅布包遞給他:“呂兒啊,這是沈家兩個夫人給我的回禮,我瞧著值不少銀子,你拿出去換錢,以后出門應酬就不愁沒銀子了?!?/br> 韓呂低頭一看,一個是通體無暇的羊脂玉鐲子,一個是祖母綠的赤金戒指,不僅材質值錢,樣式也無比精致,他忙道:“這怎么使得,娘您自己留著戴吧?!?/br> 韓氏不在意地把東西塞到兒子手里:“給你你就拿著吧,我老婆子一個穿戴什么無所謂,倒是你在外頭不能失了顏面,再說要不是你媳婦怎么都不肯出陪嫁錢供你打點,我哪里用得著cao心這個?!?/br> 韓呂無奈道:“陪嫁是娘子的私產,她想怎么用別人沒權利動一手指頭,再說兒子自己有錢,用媳婦的錢那不是成了吃軟飯的了?” 韓氏用力一拍椅子扶手:“就你們有理,我就是那無理取鬧的了!再說哪個敢動她陪嫁,我一說她就哭,哭著哭著就拔劍,拔完劍了誰還敢說話?一邊拔劍一邊說‘好怕好怕’,我才害怕呢!老婆子我還想多活幾年啊?!?/br> 韓呂低聲辯解道:“福兒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您多擔待些?!?/br> 他看韓氏雙眉一挑就要發火,忙道:“這首飾您要是不想要我就托人當了,錢您收著吧?!?/br> 韓氏想了想道:“也是,你留著沒幾天就要進你娘子兜里,還是留在我這兒好,你要想用了什么時候都能問我要?!?/br> 韓呂剛想說一句‘娘子不是那樣的人’,看見韓氏臉色,生生地把話咽了回去。 韓氏見他臉色不大好,急的跳下椅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我兒,你這是怎么了?” 韓呂扶額道:“方才在宴上陪娘子的堂叔和堂弟喝了幾杯,菜倒是沒怎么動,現在好似有點上頭了?!?/br> 沈家人對他不滿他也知道,但也沒法子,只能生受了。 韓氏不知道從哪里摸出個油紙包,里頭包著七八塊精致點心和瓜果:“這是沈家桌上擺的點心和果子,娘吃了一塊覺著好吃,也沒舍得多吃,都給你留著呢,你餓了就先吃這個墊墊,我讓丫鬟到沈家廚下問問,看能不能給你再做點?!?/br> 韓呂神色復雜,低聲道:“娘……” 韓氏把點心往他手里一放,緊趕著吩咐丫鬟去沈家廚下,叮囑道:“讓他們下一碗熱湯面和水蒸蛋過來,多放香油少放蔥花,我兒不愛吃蔥花?!?/br> 她叮囑完又對著兒子道:“你趕緊吃,沈家廚下那邊還不一定會給你做呢?!?/br> 她見韓呂吃了一塊下肚才放心,韓呂低聲道:“您放心,來者是客,沈家不是那樣的人家?!?/br> 韓氏喝了口茶,一抹嘴巴:“那可未必,你是沒看沈家那兩個夫人,眼睛恨不得長到頭頂上去,我說話也愛答不理的,主子都這樣,下人哪里是好相與的?” 韓呂沒忍住道:“您當著沈家長輩的面兒數落福兒,她們心里自然是不樂意的,您又何苦這樣呢?” 韓氏臉一下拉的老長:“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原本還不信,今天算是見著了,你如今是有了好媳婦了,還要我做什么?我干脆收拾收拾回老家得了!” 韓呂知道正常的說服方法沒用,只好用韓氏的思維下了一劑猛藥,連連苦笑:“兒子自認是個有本事的,但這幾年娶了福兒,沈家的長輩也沒少對兒子提攜照拂,您當著他們的面苛責福兒,若他們一怒之下想要卸了兒子的差事,那也是易如反掌啊……“ 沈家人當然沒那么極品,也沒手眼通天到一個五品的武將說免職就免職,不過這話跟韓氏說還是綽綽有余的,她嚇得臉色煞白,緊緊地攥住韓呂的手:“兒啊,娘不會害了你的前程吧!” 韓呂本來沒想過說這番話的,但今天見了沈家人卻想到這么個主意,見把親娘嚇成這樣,心里也頗不落忍,但他也不想妻子女兒整日受老娘的氣,忍著愧疚,輕輕點了點頭。 韓氏想到自己可能害得兒子以后仕途不順,被沈家人排擠,心砰砰亂跳,眼淚婆娑:“娘寧可自己死了都不要害你,我,我這就去跟沈家人賠不是,讓他們放過你?!?/br> 韓呂忙道:“您不用這般,只要以后對福兒和蘭蘭好點便可,沈家人看見了自然也就不記恨了?!?/br> 韓氏忙不迭地點了點頭,這時候夜宵送上來,韓呂也沒了胃口,匆匆吃了兩口就回屋睡下了。 接下來的幾天,沈家人驚奇地發現韓氏竟然客氣不少,對沈福安臉雖然僵硬,但好歹面上過得去了,沈福安對她的要求一向很低,對現狀倒也滿意。 沈晚照兄妹倆在家里歇了兩天便坐上馬車趕往學校,期間嘿嘿仍舊想偷偷坐上馬車偷渡,被兩兄妹一人揍了一頓逮回院里。 它沒想到兩個鏟屎的竟然敢犯上,接下來的幾天見誰都吊著一張毛臉,它一怒之下把沈家池子里養的錦鯉逮了十來條,晾在岸邊做魚干。 回到書院沈晚照仍舊帶了大包小包的給同窗分,她又給尚昭留了份帶過去,沒想到才走到他院子門口,他正準備往外走,見到她過來,唇角微揚:“阿晚是來找我的嗎?” 沈晚照點了點頭,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他:“家里廚子炸的麻葉子,我們家長輩突然想吃,沒想到炸的多了,所以給你們帶了點過來?!?/br> 作者有話要說:看見評論區有人議論韓氏,其實這個老太太刁蠻刻薄尖酸不講理沒文化但一點都不難對付╮(╯_╰)╭,總比那些口蜜腹劍好折騰,而且她疼兒子就是很好抓的一個軟肋,要不是嫁過去的是福姐兒,換了其他心眼多的,早就把老太太整治的服服帖帖了,泥萌想的太復雜了 第34章 沈晚照打開布兜給他一瞧,里頭金燦燦黃澄澄的麻葉,看著便引人食指大動,她介紹道:“我三姑姑最愛的吃食之一,看著不甚精致,但越吃越香,平時當個零嘴吃還是不錯的?!?/br> 他極喜歡這種被人惦念的感覺,默了會兒細細體味,又含笑地接過來:“多謝你了?!?/br> 他倒也算是給面子,捻了一片麻葉子就吃了:“味道很好,難為你惦念著我?!?/br> 沈晚照擺擺手:“這有什么,一點小吃食而已,怎么就叫惦念了?你也太好打動了些?!彼D了頓,又問道:“瞧你這樣子似是要出門啊?!?/br> 溫重光眼睛眨了眨:“有些事要回城?!?/br> 她有些失望:“什么時候回來?” 他眼里掀起些波瀾,整個人都溫暖起來:“……約莫是明天吧,你不想我走?” 就憑她這句話他也想早些回來,但這么輕易地就被個小丫頭牽絆了思緒總覺得有些跌了面子,他想了想,垂眼而笑。 沈晚照嘆了口氣:“哎,四書通講課上有幾個問題不會啊,本來打算問你的?!?/br> 他眸光微淡,長長地哦了聲:“怎么不找解師給你講?” 沈晚照擺擺手:“他沒有你厲害啦?!?/br> 他哼笑一聲,神色還是淡淡的,睫毛上下微動,竟有些嗔怨的意味:“阿晚,還以為你有多惦記我呢,原來是為著這個才巴巴兒地跑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