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剛好此時郗太醫進來復診,紀青盈在滿心的震驚之中也無意再繼續向綠竹繼續詢問,于是被灌下了半碗米粥與一碗藥湯之后就再度昏睡過去。 只是紀青盈這次的睡眠就非常差了,不知道是身體里的余毒未清還是心里太過震驚難安,半夢半醒之間滿心皆是紛至沓來的混亂往事,夾帶著無數的疑問恐懼憤怒委屈情緒種種,最終還是被下朝回來的靖帝輕聲喚醒:“紀小慫,紀小慫?” 紀青盈勉強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的人,便不由自主地扁了扁嘴,幾乎要哭出來:“你回來了?!?/br> “做噩夢了?”靖帝順手拿了一條帕子,給紀青盈按了按額角上的汗,“本來想叫你多睡一會兒,瞧你這樣子卻還是先起來的好?!?/br> “恩?!奔o青盈還是委委屈屈地,向他伸了手。 這時露珠姑姑和綠竹等人都在寢殿內,想要上前服侍集紀青盈起身,靖帝卻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下,親自上前,將紀青盈輕輕扶起來,又給她扯了靠枕墊好:“做了什么夢?竟這樣害怕?!?/br> 紀青盈讓靖帝扶起來的時候本就勾著他的袖子,此刻也沒有放手:“夢到了獵場的事情,??ね跻獨⑽?,真的就只是受了傅妙莊的挑唆?我……我雖然對不起蘅芳宮,但在這樣的時候,她還會將殺掉我當做頭等的大事?我一個小小宮女出身的人,也值得??ね跤H自動手……” 靖帝順著紀青盈的動作又坐得近了些,雙手將紀青盈的手合在掌中,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朕聽說了,你知道了顧川行刺的事情?!?/br> 紀青盈心里微微一震,然而瞬間產生的那一點點不安迅速被一種難以言表的如釋重負取代,有關顧川的前緣舊事,她雖然不算隱瞞,卻也沒有向靖帝提過。之前有關她身世以及舊事的各種顧慮、擔憂、恐懼一直都是她心頭的千斤重擔,像一顆不□□,明明知道一定會爆炸、卻不知道何時何地。而經歷了這一次的生死之間存檔盡失的危機,紀青盈反倒看開了,無論帶著什么樣的金手指,人生也都沒有萬無一失的保險。既然如此,那就直面命運的這一場巨大玩笑吧。 “恩?!奔o青盈應了一聲,坦言道,“有人要害我,也不是從今日開始。只是這次居然是他……” 靖帝沉了沉:“今日在天牢里,顧川已經招供,說是行刺太上皇之事,完全是受了傅妙莊的收買與指使,為要掩蓋傅妙莊與人通.jian有孕之事,而通jian的對象……”言至此處,靖帝又頓了頓,將聲音又低了些,“是恭王?!?/br> 第126章 這一盆狗血實在潑得猝不及防,紀青盈簡直是目瞪口呆:“……恭親王?” 靖帝微微垂目:“此事已然查實, 恭王無可抵賴。只是到底要顧及太上皇的顏面, 此罪可誅、卻不好宣諸于口。左右他也不是沒有不臣之心, 如何發落也算不得冤枉了他?!?/br> “可是, 如今恭王并不曾起兵, 也未曾明著結黨謀反, 皇上直接辦了他,”紀青盈想了想, 不由問道,“那豈不是會落下一個殘害手足的名聲?” 靖帝淡淡道:“朕自然不會師出無名,此次借著太上皇遇刺之事追查下去, 也剛好是時候讓恭王的那些暗中勾連伎倆大白于天下。只是太上皇此番受傷嚴重, 朕卻有些猶豫?!?/br> 紀青盈看著靖帝目光中的疲憊與慨嘆, 便伸出右手去與他相握:“皇上是擔心, 若與太上皇說了, 怕他承受不起;可若不與太上皇分說明白, 便是天下人都看清了恭王的狼子野心,在太上皇心中大約也是覺得皇上容不下兄弟?!?/br> 靖帝唇邊笑意苦澀:“其實也不是不知,無論如何行事處事, 在太上皇心中,朕也都是個不孝不悌的罪人?!鳖D一頓,又望向紀青盈,“朕素來自詡決斷,除了向著你, 便是在此事上優柔起來?!?/br> 紀青盈稍稍用力,緊了緊他的手:“太上皇其實也未必當真全然不知,或許只是愿意不愿意面對罷了。如今且讓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便是了,皇上也不必想的太多?!?/br> “嗯?!本傅圯p輕摩挲著紀青盈的手背,又沉了沉才道,“太上皇一生縱情聲色,最后膝下卻只得我們兄弟三人。若是能留下他們,朕原本也不想趕盡殺絕。只是朕容得下他們,他們也未必能容下朕。若是這生前身后的名聲無論如何都保不住,朕也不妨實至名歸。恭王難以善終,朕不算意外。只是福王會如此糊涂,朕卻沒有想到?!?/br> 紀青盈不由微微心驚,聽靖帝的這個意思,是對恭王和福王都動了殺機:“皇上的意思是……” 靖帝點了點頭:“朕已命內閣議論,待得恭王謀逆之罪確實,與其黨羽一同誅殺。其妻同罪。不過其子年幼,朕會擇人撫育。至于福王,如今年十四,已有弒君之心,朕也留他不得?!?/br> 紀青盈心里一沉,知道靖帝是要借著這次太上皇遇刺將恭王等人徹底清洗。雖然這是皇權交接之中的常見之事,但想著這樣的腥風血雨還是讓人心驚。而與此同時,她心中那不知該如何提出的疑問,也更難出口了。 “至于傅妙莊,謀害太上皇,罪同謀逆,朕昨日已經命人賜死了?!本傅塾盅a充了一句。 “傅妙莊已死?”紀青盈驚訝之中也帶了些莫名的不真實之感,長期以來壓在她心頭最大的恐懼與威脅,就這樣已經在她昏睡昏迷的期間,死掉了? 靖帝微微頷首,神色中也有些許復雜:“顧川的證詞清晰確鑿,謙王爺與另外兩位宗親長輩,并英國公等諸輔臣皆已看過,為了太上皇的聲名,便先解決了她?!?/br> “顧川——”模模糊糊的念頭在紀青盈心里一閃而過,她想不清楚,索性便直面靖帝,“他作證是受了傅妙莊的指使?” 靖帝再度頷首,似乎有些斟酌言辭:“當日朕命人嚴查獵場之時,便已經懷疑是有宮監改裝行事,后來便查出,顧川是將顏色款式與你相似的夏裝薄紗宮衣穿在制衣之內,相關的佩飾后來也在太上皇的營帳中找到。起初審問顧川,他并不肯吐口。后來寒統領親自審問,動了大刑,才吐露出是傅妙莊的指使?!?/br> “動了刑?”紀青盈想到那個溫柔文皙的少年,心里狠狠一痛,不由將靖帝的手握得更緊,“他……他怎么會對傅妙莊忠心?又如何被收買?還是被脅迫?” 靖帝抬眼去看她:“顧川說,傅妙莊挾持了他的舅父家人,威脅脅迫。不過朕派人找到他家人的時候,全家都已經被殺。至于傅妙莊與恭王的jian.情和對福王的挑唆,顧川也都有提出詳盡證據,因而此次傅妙莊與恭王福王,都是再難狡辯?!?/br> “他舅父與舅父家人?”紀青盈滿心皆是混亂,“可是我記得,他舅父待他并不好,他……他如何肯為了舅父而犯下這樣的滔天大罪?” 靖帝深深望著她:“顧川如此說,上至宗親輔臣,下至寒統領并刑部三法,都過得去、說得通,此案便如此了結。至于旁的——”頓一頓,他也沒有再說下去。 紀青盈的脊背陣陣發寒,連聲音都有些不大穩定了:“他沒招供別的?傅妙莊臨死前,也沒有說什么?” 靖帝搖搖頭:“朕賜了傅氏毒酒,已經是給了她身為太上妃嬪最后的體面,德海親自過去看著,便是有什么胡言亂語,也是罪人的臨死攀誣,不足為信。至于顧川,就沒有其他招供了?!?/br> 剛才的念頭在紀青盈的心頭越發清晰——顧川雖然假扮過她,給了她一時的危機,然而最終真相拆穿的那一刻,就是傅妙莊與恭王福王萬劫不復的時候。傅妙莊就這樣死了,那也就沒有人知道她原本是姚家的女兒。顧川做這一切,真的是為了害她?還是為了…… “那……皇上預備怎么處置顧川?”紀青盈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去克制自己滿心想要嚎啕大哭的沖動,只是眼眶還是紅了,滿眶的眼淚也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 靖帝微微垂目:“顧川舉發傅氏與恭王福王罪證的功勞,朕心里有數。但他刺殺太上皇,攀誣宮妃,這些都是罪無可恕的死罪?!?/br> 紀青盈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她頭一次這樣恨自己——怎么就將存檔全丟了呢! “別哭了?!本傅劭粗o青盈,伸手去抹她的眼淚,“你想不想見顧川?” 紀青盈一震:“我可以去天牢里見他?” 靖帝想要伸手去敲她額角,手都抬了起來卻又想起她此時的傷勢,硬生生忍住了動作,轉而蹭了蹭紀青盈的臉頰:“小傻瓜。天牢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你應該去的。你想見他,朕叫人將他帶來便是了?!?/br> 紀青盈忙點頭:“好?!毖蹨I漸漸止住,她心里也越發明白,那個長期以來她一直不愿意面對的問題是有答案的,那就是靖帝必然知道她與顧川的來往種種,或許連更早的那些來往,他很可能也知道。 只是此刻抬眼望去,靖帝的目光中滿是關切與包容,似乎并沒有要追究她與顧川之間那些秘密的往來,紀青盈心里反而過意不去,卻也只能低聲道:“皇上,多謝?!?/br> 靖帝神色全無變化,只是將她的右手又握得緊了些:“謝朕做什么?以為朕回頭不會與你算賬?為了旁人這樣落淚難過,朕看不得?!?/br> 紀青盈聽靖帝這樣的威脅口氣已經習慣了,并不太過在意,只是依著靖帝的手輕輕搖了搖:“那皇上不要讓我難過就好了?!?/br> “你就是向著朕能耐大?!本傅酆吡艘宦?,似有不滿,然而最終也還是親手再給紀青盈拿了水和湯藥,照顧了她一個晚上。 隨后兩日,紀青盈的身體恢復越來越好,雖然肋下與手臂的兩處外傷仍在,但毒素的拔除還算徹底。而靖帝所承諾的安排也得以實現,第三日的下午,仍舊身穿墨綠宮衣的顧川被燕晨親自帶進了乾熙殿。 墨綠宮衣,白凈面孔,看來仍舊年少斯文的顧川似乎并沒有什么明顯的不同。而此刻乾熙殿的木窗打開了一半,外間明媚的陽光投射進殿,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有那么一個瞬間,紀青盈覺得顧川好像還是她頭一次見到的樣子,帶著溫和而含蓄的關切行禮問候:您想要什么書? 又或者是更少年的時候,白皙清秀的孩童鄉音猶在,微笑時有一點點的害羞:青姐,你做的點心真好。 原主的記憶與紀青盈自身的經歷交織在一處,她說不清自己對顧川到底曾有多少情分,她只知道自己欠顧川太多太多,實在無計可還。甚至眼前這一次的見面,紀青盈也不知還能對顧川說什么。 “奴婢叩見皇上,萱嬪娘娘?!鳖櫞ㄐ袆又g其實有稍微的凝滯,但還是神色如常地向紀青盈以及與她并肩坐在一處的靖帝叩拜行禮。 第127章 “起來罷?!本傅蹟[了擺手。 紀青盈看著眼前的顧川,只覺得喉頭發堵, 鼻子發酸。她真想見他, 可是見著了, 又覺得自己說什么、問什么都是廢話, 竟然就這么凝固著開不了口。 “德海?!庇殖亮似讨? 靖帝起了身, “傳羅慎到書房?!毖粤T,便按了按紀青盈的手, 直接帶著德海公公與燕晨離開了乾熙殿的側殿。 殿內其余服侍的宮人早已退出,在這大約便是最后一次單獨對話的機會中,紀青盈終于能夠開口:“你現在身上的傷勢如何?我聽說了, 你在天牢里……” “娘娘, ”顧川仍舊低著頭, 溫和的聲音一如往昔, 不疾不徐, “奴婢是一個罪無可赦的罪人, 不值得娘娘如此召見垂問?!?/br> “小川,”紀青盈心里實在酸楚難受,用盡了全力才讓眼淚不會真的落下來, “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 顧川仍舊沒有抬頭直視紀青盈,只是淡淡地掠過一絲極其苦澀的笑意:“奴婢從一個禮文館小小的典記,得蒙提拔為太上皇身邊的總管太監,都是傅氏的賞識恩遇。傅氏給了奴婢金銀財帛,也給了奴婢權力地位, 奴婢的家人還在傅氏照顧。無論是為了什么,奴婢都要聽命?!?/br> 紀青盈輕聲道:“我知道不是這樣的。你何苦——” “萱嬪娘娘,”顧川直接打斷紀青盈,截口道,“奴婢愚鈍糊涂,不知道您在說什么?!?/br> 紀青盈沉了沉,聲音放得更輕了些:“其實皇上是知道的?!?/br> 顧川肩頭不由微微一震,終于抬頭望向紀青盈,似乎想要說些什么,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顧忌著此刻身在乾熙殿,他還是沒有說什么。 紀青盈望著顧川仍舊白凈而年輕的文秀面孔,滿心皆是心痛與歉疚,她明知道顧川是為了她才這樣做,而且無論是身在天牢的口供,還是此刻相對的言語,一字一句都將她撇得干干凈凈,實在是給了她滔天的人情,卻無計可還。 “小川,”紀青盈沉默了片刻之后,重新看著顧川的眼睛,一字字地低聲道,“當年,我曾經真的很喜歡你?!?/br> 既然有些事情已經不可逆轉,那無力回天的她,唯一能做的或許只有給顧川這樣一點點的寬慰。畢竟少年時期的原主,大約是真的對顧川產生過一份模糊的情愫。 顧川的肩頭微微顫動,緩緩抬頭望向紀青盈,眼眶也紅了起來。一瞬之后,還是垂目后退了一步:“保重,青姐?!?/br> 顧川的聲音幾乎輕不可聞,落在紀青盈耳中卻是五內俱焚。而這時德海公公親自進門行禮:“萱嬪娘娘,郗太醫已經在外頭候著給娘娘診脈換藥,您看是不是先請郗太醫進來?” 紀青盈還沒開口,便見顧川再度躬身一禮,便直接向后退出殿門去了。 “娘娘,您要不要先到寢閣里休息片刻?皇上擔心您的身體?!钡潞9粗o青盈馬上就要落淚,又上前勸了一句,間中的暗示之意也越發清晰。 紀青盈明白德海公公的好意,顧川畢竟是動手刺殺了太上皇,靖帝讓她見顧川、甚至還主動離開給了她這片刻的單獨相見,已經是天大的恩寵,若是再為了顧川哭泣落淚,難免靖帝心里介懷。 可是眼看顧川就這樣義無反顧地上了這條不歸路,紀青盈又如何能忍??? 勉強伸手由露珠姑姑扶著起身,紀青盈向德海公公點點頭,也無力多說,便向寢閣里走。然而還沒到床邊,便覺得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要不是小苜蓿和綠竹反應快趕緊扶住,紀青盈險些便直接暈倒在地。 這一下寢閣里迅速忙亂起來,宮女們匆匆將紀青盈扶到床榻上,郗太醫也帶著藥童醫女迅速進門,而診脈行針完畢之后,新的藥方還沒寫完,靖帝已經從書房回到了寢殿。 “皇上?!奔o青盈雖然身上也十分難受,卻還及不上心里的一半,看到靖帝回到寢殿,本能地就朝他伸了手。 靖帝原本多少有些不豫之色,然而看著憔悴虛弱的紀青盈扁著嘴,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心里還是莫名地軟了,便伸手與她相握,坐在紀青盈身邊。 隨侍在側的德海公公基本可以算是大半個知情人,行動之間看著靖帝的臉色很有些暗中懸心。不過待得紀青盈當真落下眼淚的那一刻,德海公公便又放心了,立刻指揮著宮女宮人盡皆退出。 一時間,乾熙殿的寢殿之中只有紀青盈不斷的抽泣哭聲,抱著她的靖帝雖然仍舊眉頭微蹙,神色還是漸漸柔和下來。 待得幾乎半盞茶的時間過去,紀青盈的眼睛都有些微微紅腫,才勉強止住了淚。 靖帝親手絞了條巾子給她擦臉,動作雖然溫柔至極,語氣里到底有些憤憤不平:“當初朕有事的時候,也不見你哭的這樣傷心?!?/br> 紀青盈依著靖帝的手蹭了蹭,才有氣無力地回口:“那時候我還要照顧皇上呢,哪里能只是哭?!?/br> 靖帝淡淡哼了一聲:“那你也不曾與朕說過這樣的話?!鳖D了頓,還是問出了口,“你便真的這樣喜歡顧川?” 紀青盈抬眼去看靖帝,眼淚又落了下來:“如今你還問我這樣的話?我喜歡的是誰你不知道嗎?顧川都要死了,我什么都不能為他做,這不就是一句讓他安心的話么。我……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欠過別人這樣大的人情,我哭一哭都不行嗎?你怎么還要在這個時候跟我甩臉色!”說到這里越發難過,滿臉皆是淚水,“孟懷淵你這個壞蛋,你說好的不讓我傷心呢,你說好的都知道我的心思呢,你現在還想讓我怎么樣嘛……” 靖帝見紀青盈又哭又說,雖說有些胡攪蠻纏,可也真的是傷心激動,立刻伸手按住她的肩頭:“好了,傷勢才好一些就這樣哭鬧,小心傷口又裂開了?!?/br> 紀青盈轉過頭,仍舊是不停地流眼淚,而臉頰也再度泛起潮紅,甚至還有些頭暈。這次靖帝是真的有些著急,連忙再度傳了太醫進來為紀青盈診斷。 郗太醫切了脈之后便向靖帝一拱手:“皇上,萱嬪娘娘先前毒素侵襲過心脈,雖說用了拔毒的方子也見效,但娘娘還是有些傷了根本,需得好好靜心調養,萬萬不可再有如此的大驚大怒,傷氣傷心才是?!?/br> 靖帝素來看重郗太醫,聞言更是后悔,不該在此時追問紀青盈,當即溫言道:“那邊有勞郗醫正,看看是再為萱嬪煎一副藥,或是再行針一次罷?!?/br> “娘娘的元氣仍未恢復,”郗醫正應道,“今日不宜再行針灸,臣為娘娘再開一劑溫補的藥。只是娘娘近幾日里實在不能再如此傷心,不然便易落下病根,還望娘娘保重?!?/br> 這話雖然是對著紀青盈說的,但紀青盈仍舊望著床榻內側默默流淚,靖帝便又應了一聲:“知道了?!?/br> 很快湯藥便煎煮完畢,而時間也到了晚膳時分,湯藥便與米粥小菜等一起送進了寢殿。紀青盈咬著牙將湯藥喝盡,便滿口都是藥味,再沒有什么食欲吃飯。雖然不再落淚,整個人卻又懨懨的沒有精神。 靖帝親手照料了她半日,到此刻也是磨得實在無奈,于是在揮退了德海公公等人之后便低聲告訴紀青盈:“別難過了,朕會赦免顧川的死罪,將他流放到北地便是?!?/br> 紀青盈先是猛然一驚,隨即卻又有些遲疑:“可是顧川畢竟刺傷了太上皇……” 靖帝垂目道:“此事實在不大光彩,太上皇會被女裝打扮的顧川刺傷,內里也有些原因??傊鹊酱税笇彯?,明面上顧川會有個賜死的處置,不過朕已經安排好了,到時會將他暗中送到北地?!?/br> 紀青盈終于松了一口氣,雖然她還是覺得自己害了顧川,但是這大概已經是目前最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