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靖帝笑道:“周公之禮,自古有之,如何就不正經了?若我將來去做個賣書畫的孟夫子,還不能調戲一回家里的孟娘子么?” 紀青盈聽著靖帝隨口調笑,心思也迅速理清了這里頭的關系——太上皇肅帝若是早已不能生育,而郗太醫又給傅妙莊診出了身孕,那這里頭就只有兩種可能了。 要么是傅妙莊使用了某種強力的藥物,能讓像郗太醫這樣的國手都認定是懷孕,那么當中應該就是太上皇與傅妙莊的合謀計策,目的當然就像靖帝提到的一樣,試圖向臣民證明圣躬康泰,還有復辟的可能。就算不會正式讓靖帝再交出這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也可在太上皇的尊位上重新參政議政。 而另一種可能性,就比較狗血了。那就是傅妙莊真的懷孕了,年過五旬的肅帝真是“喜當爹”。 無論哪一種可能性,身為人子的靖帝其實都不好過。 既然如此,看破莫說破,紀青盈也就不再跟靖帝說什么大事小事、正經不正經,反而主動抱了他一下,整個人柔軟的身體都直接貼了上去,那熟悉的親密接觸之后,紀青盈非常確定靖帝大約是又起了興致,才狡黠一笑:“皇上快去罷,別讓太上皇等了?!?/br> 靖帝淡淡看了她一眼:“紀小慫,你果然很出息了。等朕回來再收拾你?!?/br> 第121章 靖帝一去,便是整整一天,表面上朝元獵場的馬蹄聲歡笑聲似乎并沒有停息過,然而紀青盈卻從下午開始便感受到了這繁華康樂的景象之下的危機,因為午膳過后,原本一直守衛在營帳外的御前翊衛副統領燕晨便被叫走,又換了新的侍衛過來。 說是新的,也不是真的臉生,畢竟紀青盈在靖帝身邊這樣久,出出入入之間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侍衛輪替,大致上有誰是經常守衛在乾熙殿與書房門外的貼身侍衛,紀青盈還是認得出的。 所以這過來代替的侍衛,紀青盈都是見過的,初時并沒有什么不安的感覺,還道是燕晨臨時有事或者換崗暫休等等。畢竟人都是需要吃飯喝水上廁所,什么高手高人也不能免去的。 然而到了下午,紀青盈都睡了一個午覺起來,靖帝不但沒有回來,門前的侍衛又換了一次。 雖然這仍舊是紀青盈見過的御前翊衛,但是人員輪換頻頻之間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靖帝在外不斷地在抽調人手。 像往常一樣,紀青盈唯一能做的就是存個檔,然后耐性等著。其實她對靖帝還是很信任的,以那個家伙的腹黑沉穩、算無遺策,就算有什么狀況都能搞定的。 很快天色就暗了,一直等不到靖帝回來的紀青盈也沒什么胃口,吃了點東西又小睡了一會兒,露珠姑姑和小苜蓿見她休息也就退出了帳幕,都守在外頭等著聽令侍奉。 紀青盈這一覺卻睡得莫名香沉,再醒來的時候竟是入夜,而叫醒她的不是終于歸帳的靖帝,卻是面色謹慎而鄭重的德海公公:“娘娘,皇上請您過去一趟?!?/br> 紀青盈算是已經睡得很足了,因而清醒得也極快,立時便知事出有異。首先一件,她小睡之時是換了寢衣的,無論靖帝叫她離帳是大事還是小事,都沒有不換衣服就出門的道理。那么進門叫她的人怎么不是露珠姑姑或小苜蓿? 另一則,便是德海公公親自進門傳話,露珠姑姑和小苜蓿也該立刻跟進來服侍她更衣才是。除非進門的人是靖帝,那才會將所有服侍的人都直接留在外頭。 “知道了?!奔o青盈起身,自己去拿了外衣直接披上,同時察覺了此刻帳幕之外兵甲粼粼,護衛兵士的行動之聲明顯要雜亂許多,一聽就不是一支巡防護衛的腳步聲。 德海公公一個字也沒有再說,紀青盈雖然有些疑惑,但直覺不該多問。所謂隔墻有耳,那還是有墻的情況下,此刻一層帳幕之外,指不定有什么呢。 果然,在她簡單更衣束發之后隨著德海公公出門,登時呼吸便微微屏住了一瞬間。門外的護衛又換了一輪,人數比之前增加了一倍,除了幾個眼熟、但是與下午不同的御前翊衛之外,還多了幾名完全沒見過的羽林衛。 而原本應該等候在外的露珠姑姑、小苜蓿等侍女從人一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四名服色不同的宮監宮女,另外還有王府總管模樣的人一同跟著。在這樣“浩浩蕩蕩”地迎候她的人群中,除了德海公公之外,就只有郗太醫與謝允是熟人了。 眾人看見紀青盈出來,同樣神色各異,但共同之處便是除了行禮稱一聲“萱嬪娘娘”之外,誰都沒有多說話。 自從紀青盈穿越以來,還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但大大小小的風波折騰了一年多,她也早不是當初那個動輒驚慌的紀小慫了。 “免禮?!奔o青盈輕輕按了按自己手中裝著存檔珠子的荷包,便直接扶著德海公公的手上了人群之后那頂預備好的軟轎。 其實軟轎行路時間極短,而透過那隱約能見光的紗簾,紀青盈只能看見自己軟轎前后左右燈火通明,德海公公與謝允一左一右隨行在側,而成隊的侍衛跟隨護衛的兵甲之聲鏗鏘粼粼,簡直有種行在戰陣中的感覺。 再深呼吸了幾次之后,軟轎終于停下,這次伸手來扶紀青盈下轎的人仍然是德海公公,只不過謝允幾乎是同時上前,隨侍護衛的距離大約只有一步之遙。 紀青盈在明亮的燈火下立刻認出,這是夏太后的營帳,一眼掃過去,呼吸又是微微一窒——這原本應該只有簡單護衛與隨侍宮人的寬闊營場,此刻竟然密密地站滿了人,翊衛、羽林衛、宮監宮女、太醫醫士,還有數名能看出是王府或國公府管事服色的隨侍之人。 夏太后出事了? 太上皇難不成喜當爹之后還想把傅妙莊扶正、所以給夏太后提前發盒飯? 但是想想就知道不對,如果真是夏太后出事,哪里用的著這樣把自己弄過來?小苜蓿和露珠姑姑等人又到哪里去了? 帶著滿心飛速的推論和猜測,紀青盈挺直了背脊走進了夏太后的營帳。首先看見的是面色鐵青的靖帝,紀青盈心里便是微微一安。只要有他在,她就沒那么怕了。 這時再向余人行禮——夏太后自然是端坐上位,再旁邊是以英國公為首的幾位輔臣,另一側則是以謙親王、右江王等幾位宗親長輩,坐在最末的則是靖帝的庶長兄恭親王,及養在傅妙莊身邊多年、如今才剛滿十四歲的靖帝幼弟康郡王。 這場面略有尷尬,除了靖帝與夏太后可以安坐不動之外,余人皆起身還禮。紀青盈就算只有四品嬪位,那也是靖帝的妃嬪女眷。君臣之別,不可輕忽。 只是紀青盈能明顯感覺到,眾人回禮的動作大多是象征性地敷衍了一下,倒不是因為如何輕視她這個宮女出身的四品萱嬪,而是看著她的眼神滿了敵意和審視。 “給萱嬪看座?!毕奶笊頌楫攬龅匚蛔钭鹬?,主動開口,聲音仍舊輕柔端和。 “萱嬪。今日白日里你在何處?”靖帝沉了沉,便接口問道。 紀青盈不由皺眉,這是要問不在場證明?所以才將之前在營帳外的侍衛宮女等等盡皆帶走? 但她本也不必有什么心虛隱瞞,便坦然答了,有關自己整日間的行程,幾時在幾時在做什么,露珠姑姑或者小苜蓿誰在身邊,午膳晚膳什么時候用的,送進來的是什么,吃的什么,拿出去的時候什么樣子等等。另外還有她下午曾經出去散步很短的時間,又有詢問靖帝是否歸帳等事,所以才能看見門外的侍衛一次次更換輪值。 這一長串回答出來,清晰明白,條理清楚,靖帝的眉宇卻沒有舒展太多。而在座的英國公與謙王爺等人同樣面色凝重,沉吟不語。 “萱嬪的回答,倒也清楚?!毕奶筝p輕道,“只不過……” “只不過這清楚得也太刻意了些?!庇医跣宰蛹?,直接冷著臉接口,“尋常人哪里會將幾時幾分做什么都記得這樣清楚,還有理有據有佐證?分明是預備好了的!” 紀青盈朝說話之人掃了一眼,根據她解鎖的記憶以及從靖帝處得知的信息綜合在一起得知,右江王府是皇室旁支里頭頗有分量的宗親一脈,雖然不及謙王爺,卻也在宗親里算是能說上話的。而在肅帝朝多年的風云起伏當中,右江王府一直都與恭親王來往緊密,好像先前跟蘅芳宮也有不少走動。 “王爺這是什么話?”紀青盈又飛快地掃了一眼靖帝的臉色,隨即冷笑道,“皇上親自垂問的事情,答得詳盡仔細也是罪過了?難道面對皇上,也要答的不盡不實、藏頭露尾,才是王爺眼里的‘尋常人’?王爺若是覺得我所言有虛,盡管拿出實證來,不然您這是要當著皇上與太后娘娘的面,污蔑宮眷、誅心論罪嗎!” 右江王立刻變了臉色怒道:“你這賤——” “右江王!”靖帝啪地一拍桌子,“放肆!” 右江王論輩分是靖帝的叔父,雖然也驚了一下、自知罵人的言語不宜出口,卻并不當真過于畏懼,悻悻轉了頭,口中還是道:“是老臣失言了。不過皇上偏愛內眷,也要分大事小事。眼前的情形是太上皇的安危和清譽,皇上還是仔細想想的好?!?/br> 太上皇還有清譽? 紀青盈都是一怔,而且那又跟自己有什么關系?難不成是要扯到最初最初的舊事、就是當初傅妙莊是先安排自己吸引了肅帝、隨后才又塞給靖帝的那件父子爭妾的丑聞上? 眼看靖帝臉色越發難看,英國公清了清嗓子開口:“皇上,萱嬪娘娘所言,確實頗為清楚。只是,臣當時所見那進入太上皇營帳之人,身形容貌皆與萱嬪娘娘十分相似?!?/br> “正是如此?!庇医跹a充道,“當時謙王爺、恭親王、康郡王都在場,親眼看見萱嬪進入太上皇的營帳,后來才有了太上皇出事遇刺的變故,便是皇上不聽老臣一人,總不能人人都在陷害皇上這位宮眷罷!” 第122章 太上皇遇刺?! 這下紀青盈的瞳孔散大了一刻,這事情可就嚴重了。而且聽右江王的意思,居然是這多位高權重的人,還包括了靖帝最倚重的英國公與謙王爺在內,親眼目睹一個“自己”到太上皇營帳中行刺。 要是再聯回剛才右江王提到的什么“太上皇的清譽”,這刺殺行動里搞不好還有什么桃色手段在當中。 想到這里,紀青盈越發警覺——這必然是個設計周密的圈套,會讓這么多人同時看見一個容貌身材都與她極其相似的女子,要說有誰能做到,自然是非傅妙莊莫屬。 易容術本來就是蘅芳宮擅長的技能,紀青盈折騰升級這么久,到現在也才解鎖了初級易容術,理論上來說傅妙莊身邊一定是有易容改扮的高手。以現在的技術來說,什么精妙無雙的人.皮.面.具其實不太現實,但如果挑選了原本就容貌氣質比較接近的女子,再選擇了相似的妝容裝扮,那么在一定的距離之外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如果要拆解這個局面,只有兩個方法,第一是證明紀青盈在太上皇出事的時候一直在靖帝的營帳里,無法分|身兩地,而第二個則是釜底抽薪,要是能找到真正的兇手,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在這么個沒有監控和法證手段的局面下,兩者都不容易,不過紀青盈還是有存檔做最后的保證,因此也沒有太過驚惶,只是順著右江王的話反問:“太上皇遇刺?王爺您說親眼看見我進了太上皇的營帳?” “哼?!庇医醪恍加谠倥c紀青盈做口舌之爭,哼了一聲不說話。 謙王爺斟酌了片刻,才望向靖帝:“陛下,老臣年邁,眼力不如當年,也不敢妄自窺探宮眷。對于今日所見之人,只能說身形容貌都與萱嬪娘娘相近至極。不過萱嬪娘娘既然說到有諸多人證物證,那么再復查一二,也是好的?!?/br> “皇上,”一直沒有做聲的恭親王忽然接口,英氣勇武的面孔上滿是嚴肅與怒氣,“臣以為,如今搜查行營已有一個時辰,若真有什么人假扮冒充萱嬪娘娘,無論生死,總能有個嫌疑之人出來。退一萬步,便說是有人冒充了萱嬪娘娘又再改換裝扮,那搜查到了現在也該有相似的衣衫兇器發現了才是?!?/br> “那恭親王的意思,就是皇上營帳這邊的侍衛宮女一干人證都不作數了?”紀青盈心下飛快推算,靖帝一定是相信她,肯定不會去刺殺太上皇神馬的,而且若是能不叫她到這里當堂對質,肯定也會頂住壓力。既然三頭對面的要來分辨,靖帝就有不便開口的難處,再加上自己手里有存檔,還不如直接開口撕逼來得利落。 “萱嬪娘娘,你所有的人證都只是皇上營帳外的人?!惫вH王比右江王說話嚴謹得多,也冷靜得多,“而且在今日一整日里,絕大多數時間您都只是一個人在營帳里。若是有什么偷溜出去的時候,其實旁人很難發現。畢竟您去年在獵場救駕,勇斗刺客,那身手武藝也是女眷里頂尖的了?!鳖D一頓,又道,“再說,以萱嬪娘娘在皇上身邊的圣恩深重,便是真有什么與侍衛宮女不同的說法,皇上也是更相信您的?!?/br> 紀青盈氣急反笑,同時也知道自己這次怕是要讀檔了,索性便更加直言不諱:“以恭親王的身份地位,素來英名,能見到您這樣的顛倒黑白、信口開河也是難得的很。按著您這個路數,我若是在皇上不在的時候不曾邀請一位國之重臣到營帳里對話,便算作沒有人證?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您與右江王爺就算身份更貴重些,也還是皇上的臣子。您的證詞,怎么就能比御前護衛的證詞更有分量些,難不成您看見的人就是人,旁人看見的人就是狗嗎?再者,您說我在皇上跟前有體面,或許皇上偏心或者下頭的人巴結奉承改口供,那我也當著皇上太后、英國公、謙王爺問您一句,您敢不敢指天誓日地說一句,自己沒有不臣的私心!” “紀氏!”最后一句實在太過鋒利,在座眾人無不變了臉色,恭親王也是勃然大怒,幾乎要拍案而起,只不過他再如何,都比右江王的自制力好得多,還是知道不能斥罵靖帝妃嬪。 “好了?!本傅劾淅鋽[手道,“朕傳萱嬪過來,一是讓她與侍衛宮女分頭對證,二來也是讓幾位再看個清楚明白。宮里宮外,身形仿佛的年輕女子不計其數,諸位若是確實了所見之人為萱嬪,也要掂量清楚。謀害上皇是九族之罪不假,欺君罔上、陷害宮眷的罪名也是夠殺頭奪爵的。朕再問各位一次,今日所見的女子,是不是萱嬪?” “回皇上,”英國公首先應道,“臣所見的女子,身形高矮與萱嬪娘娘一般無二,宮衣裝扮,確實為天zigong嬪。容顏面貌,臣并未得以近觀,只是見到宮嬪裝扮的女子進到太上皇營帳,還是有兩分蹊蹺。臣斗膽,有留意到該女子的容貌與萱嬪娘娘至少有八成相似,另外便是該女子的耳墜與萱嬪娘娘此刻的耳墜一模一樣?!?/br> 謙王爺也斟酌了片刻才應道:“老臣彼時亦有疑慮,只是目力不及英國公,能見之事,便是該女子腰間的荷包及腰牌與上次見到萱嬪娘娘之時身上所佩相同?!?/br> 右江王和恭親王聽到這兩位素來持重的重臣言下之意仍然對紀青盈不利,原本難看至極的臉色終于回轉了一些,但也收到靖帝的警告之意,并不敢當真將自己的爵位性命賭上去說一定是紀青盈,同樣含糊其辭地形容了“該女子”的形貌衣飾,甚至包括了紀青盈手腕上的一點胎記。 這些詳盡的證詞其實比正面提出就是紀青盈到太上皇的營帳中勾引行刺更加厲害,而且恭親王提出的那個要點也很犀利——為了安全原因,太上皇的營帳附近是沒有任何的水源水井深坑,也就是說無處可以丟棄兇器或用來改裝的衣衫,而因為是夏季狩獵,除了晚間的劍會之類的活動會有設立有限的幾處燈火篝火之外,也無大的火堆爐灶,更不會靠近太上皇的營帳。那些燈燭燈籠要燒個紙片信件還行,燒掉衣服是絕對沒有可能的,如果有人假扮紀青盈,那么在這樣的嚴密搜查之下,怎么會什么痕跡都沒有? 出事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時辰,整個朝元獵場都已經封鎖戒嚴,連夏太后的營帳都被仔細搜檢過,除了靖帝自己的營帳之外,所有的地方都已經檢查過。從表面的硬性證據來看,紀青盈還是嫌疑很大的。 但靖帝的態度其實人人都看得出,于是在夏太后的營帳里又僵持了幾乎大半個時辰,等候著翊衛和羽林衛聯合搜查的繼續回報。然而隨著寒統領與燕晨等人一次次進門稟報,靖帝與眾人的神色都是越發凝重,因為隨著對“假冒萱嬪之人”的搜查全無結果,紀青盈本人的嫌疑就一點點越發重了。 而在這段時間之中,紀青盈自己也思量了無數種可能,她最終還是決定不要急著讀檔,還是再等等,總是要弄清楚傅妙莊到底想做什么才有讀檔應對的意義。 眼看月上中天,外間的晚風都有些冷意,寒統領終于和燕晨一同進門稟報:“啟稟皇上,臣等已經將獵場的一百零四座營帳搜檢完畢,只在陛下的龍帳中找到萱嬪的外衣與腰牌禁步,是與幾位王爺的描述相符,其余地方皆無所獲?!?/br> 眾人不由皆向紀青盈望過來,然而下一刻又不約而同地望向靖帝。 “知道了?!本傅鄄]有什么意外之色,甚至也沒有太多猶豫,清朗的聲音沉穩而決斷,“傳旨,朝元獵場戒嚴繼續。所有人等不許離開自己營帳,無旨擅出者,以抗旨論罪,無赦?!?/br> “是?!焙y領躬身接旨。 “自即刻起,朝元獵場內外出入皆不許,無論翊衛護軍腰牌及宮中、內閣腰牌一律不許,非八百里加急軍報不得通行。自稱奉口諭者,扣押?!本傅鄣恼Z速越發慢了,以每一句話的停頓之間都流露出年輕帝王的威嚴與殺機,營帳內的眾人無論如何尊貴年長,連夏太后在內,人人皆屏息以待。 而這時靖帝竟又沉默了,時間一點一點似乎過得極慢,霎時間營帳里竟然只能聽見眾人一再壓低的細微呼吸之聲。隨著沉默時間的延長,人人的頭頂都仿佛增加了千斤重壓,明明有重大嫌疑的只有紀青盈一人,這位大罪將臨的萱嬪娘娘卻明顯是眾人之中神色最為安穩的一人。 終于,還是右江王當先沉不住氣,大約也是身體發福,呼吸比旁人粗重些,也更顯眼些的緣故:“皇上……” “傳旨?!本傅劬従彃吡擞医跖c恭親王一眼,原先沉重的神色此刻竟然重歸平靜,目光中還帶著些許的玩味之意,“寒統領,你親自帶人,將太上皇、太后娘娘并諸王府營帳,所有上下人等,去衣搜檢。妃嬪侍女,并侍衛宮監,凡面白無須者,皆嚴查細審。若有蛛絲馬跡,須得掘地三尺。便是太上皇的病榻、王妃郡主的寢帳,亦無物不可拆、無物不可查。朕倒要看看,什么人,什么手段,能在朕眼前這般賣弄!” 第123章 “是?!焙y領與燕晨躬身接旨,再度退出營帳。營帳中的眾人不由面面相覷,各自思量。 靖帝言語中透出來的意思,分明還是相信紀青盈的,但若說靖帝偏寵不公,卻也不完全。畢竟靖帝并不是以帝威強行壓制不再追究,只是命令進一步的徹底搜查,因而眾人也說不出什么。 只是這樣的搜查所需時間自然更長,再坐片刻,外間夜色漸漸深沉,夏太后位尊卻年輕,還看不出什么,年過六旬的謙王爺倒顯出幾分倦色來。 “陛下?!惫вH王看了看謙王爺,斟酌著進言,“如此詳查,想必還需不少時候,可否請太后娘娘、謙王伯父與右江王爺這幾位長輩先回去休息?” 靖帝淡淡側目:“恭親王思慮周詳?!逼届o的語氣中再度帶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隨即吩咐德海公公,“命謝允單獨預備一間帳幕,請謙王爺、右江王、英國公與恭親王過去安歇?!?/br> 恭親王劍眉微振,沉了沉,似乎是將想要出口的言語強行壓了下去,便垂目不語。 右江王則看了看身邊眾人后皺眉道:“皇上這是何意?臣等又不是沒有自己的營帳,何必這樣擠在一處?” 靖帝冷哼了一聲:“右江王覺得朕是何意,朕就是何意。既然這莫須有的罪名已經牽扯到朕的宮眷,右江王也需自證清白才是?!?/br> “皇上這是為了一個女人就懷疑起自家的叔父兄弟了?”右江王臉色越發難看,索性帶了些破罐破摔的賭氣,直面靖帝。 靖帝冷冷一眼橫過去:“一個女人?這話在太后面前出口,右江王你是不是失心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