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紀青盈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下,看來自己禁足在夢蝶軒吃喝泡澡太久了,祭禮之中梅側妃是不是已經跟寶音鄉君對上了? 這火藥味重的咧,她身為四品昭容,身份僅次于梅側妃,座位是緊挨著梅側妃的,簡直都感覺自己隨時會被戰火波及到。 說國法宮規也就罷了,再提泉州,梅側妃的意思不就是說寶音鄉君沒規矩么? 簡直就差指著鼻子罵一聲“沒見識的野丫頭”了。 “側妃這不是推卸責任么?”向來安靜的薄良媛忽然開口,“如今東宮諸事都是由側妃代掌,昭華殿的事物自然也是由側妃您做主。一句‘不會勸阻’,您這是要置鄉君于何地?又置東宮宮規何地?” 寶音鄉君原本已經有了些怒色,聽到薄良媛的話臉色才稍微好了些。 剛好蘭芝姑姑這時候也親自上前,給寶音鄉君換了一盞茶。 這個時候,這個動作本身大約便是一個提醒與安撫,也不再需要什么眼神示意的。 寶音鄉君接了茶喝了一口,便接口笑道:“香影你說的極是,梅側妃或者是忘了。畢竟梅‘側妃’也是剛剛‘代掌’東宮事務呢?!?/br> 側妃與代掌二字咬得極重,而言語中向著薄良媛的親近,也讓紀青盈又是有些意外。 現在東宮妃嬪都已經站隊站的這樣明確了嗎?她不由看了一眼按著品級身份坐在薄良媛下首的虞奉儀。 虞奉儀也沒讓她失望,雖然沒望向梅側妃,但還是站在了梅側妃這一邊開口了:“良媛真是好會給人扣帽子,側妃何曾說過不管昭華殿?這不是想著鄉君尊貴,又愛走親戚,才不敢攔著鄉君么?畢竟殿下也說了,鄉君天真爛漫,那自然是不那么看重宮規的。至于昭華殿,殿下說了不許太子妃出來走動,也可沒說不許旁人探視,側妃娘娘怎么就推卸責任了?鄉君若是想去,咱們不攔著??扇羰青l君不想去,誰也沒逼著鄉君去??!” 紀青盈聽的皺眉,虞奉儀的這個趨炎附勢實在是過于明顯,昭華殿禁足才幾天,這就直接說“太子妃”和“側妃娘娘”了。 看來娘娘二字也是不值錢的很。 “紀昭容,你怎么看?”梅側妃忽然出聲,轉向紀青盈。 第57章 “臣妾沒聽懂?!奔o青盈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鄉君代表皇后娘娘的兄長欒將軍送禮物給東宮妃嬪,這個事情很嚴重么?” 眾人的眼光都匯聚到紀青盈身上,如今這個小狐貍精恩寵日盛,就從妖艷賤.貨要轉向好單純好不做作的路線了? 這個明知故問的樣子實在比跟在太子身邊秀恩寵的時候更讓人討厭! “紀昭容說的是?!北×兼轮鲃咏恿嗽?,“寶音鄉君送禮的事情,側妃實在不必這樣小題大做?!?/br> “我不是這個意思?!甭犞×兼乱痪湓捑蛯⑺龤w入了寶音鄉君代表隊,紀青盈立刻開口撇清,“我只是反應慢,真的沒聽明白幾位在爭執什么。不過如今梅側妃奉殿下的鈞旨代執東宮,想來也是有道理的?!?/br> “紀昭容這是想要兩邊不得罪,也太會做人了?!庇莘顑x嘲諷道,“您在殿下跟前是多么八面玲瓏,怎么在我們跟前就‘反應慢’了?!?/br> 紀青盈轉臉去看了一眼虞奉儀,雖然無論是阿諛站隊、還是挑撥離間都用的簡單粗暴,但還是很有效果的。 按著如今玉韶宮的動作和之前風聞的那些宗親贊譽來看,寶音鄉君其實還是挺有機會將來入侍東宮的。所以現在在座的眾人可以說都是太子現有的或將來的女人,撇開什么利益格局之后,太子對紀青盈的恩寵其實可以說每個人心上都有的一根刺。 “虞奉儀,你跟誰論‘我們’?”紀青盈淡淡問了一句。 雖然紀青盈也是宮女出身,而且還是與太子敵對的傅貴妃蘅芳宮身邊宮女出身,但是蘅芳宮畢竟是西六宮之首,紀青盈這樣從小就在傅貴妃這樣的寵妃身邊的宮女,已經可以算是宮女圈子里最好的出路,同樣也都是出身清白、甚至還有點路子才能的。 真比較起來,虞奉儀的出身才是最低的。虞奉儀原名叫虞繚綾,原本是禮樂司的歌舞姬出身。依著大盛皇宮不用罪奴的傳統,虞奉儀倒也不是家中有罪的,只不過畢竟歌舞之事,是以色侍人里相對最低的地位。要不是如今寶音鄉君已經拉攏了薄奉儀,梅側妃都未必會接受虞奉儀的靠攏。 像梅側妃這樣自幼四書五經,自詡清華書香出身的閨秀,對出身門第之類的最在意了。就算現在為了東宮勢力平衡考量,或者是試著表示身為繼任太子妃候選人的寬厚,梅側妃或許可以接受虞奉儀站在自己身后,但這一句“我們”還是受不了的。 虞奉儀聞言登時臉上一熱,梅側妃也是心下微刺,只是畢竟不便開口也給虞奉儀拆臺,只好轉頭不望向這邊,至少沒露出明顯的不滿,也就算是勉強支持了。 然而寶音鄉君卻沒放過這個繼續嘴炮的機會:“哈,梅側妃代領東宮沒幾天,就能放下身段跟歌舞伎論‘我們’了,還真謙和呢!” 歌舞伎…… 這臉打的真是啪啪狂抽,虞奉儀立刻滿臉通紅,怒氣大盛,可是以她身份之低,如何敢質問寶音鄉君。而再看梅側妃,還是青著臉沒說話,氣氛一時間尷尬無比。 “鄉君,您不是還有禮物單獨給紀昭容么?”薄良媛又開了口,提醒寶音鄉君乘勝追擊。 寶音鄉君點點頭,蘭芝姑姑便奉上了一個托盤,盤子里是一套素絹宮衣:“鄉君知道昭容先前含冤禁足,一直沒能參加祭典,昭容實在是委屈了。這是鄉君為您特別預備的祭禮素衣,十月初一的大典,您剛好可以換上?!?/br> “這倒真是巧了?!泵穫儒坏燃o青盈說話,便轉頭冷笑,“東宮為紀昭容所制的四品素衣剛送去夢蝶軒,是我新選的料子,難道紀昭容看不上?看不上東宮的規制,倒要收鄉君的?” “品級素衣固然是東宮規制,然而也不是非穿不可?!北×兼碌?,“如今側妃身上的宮衣,難道不是側妃您自己命人做的么?” “薄良媛平素這樣安靜,”梅側妃上下打量了薄薄良媛兩眼,“倒沒看出來有這樣好的口才,深藏不露啊?!?/br> 紀青盈倒覺得不是特別意外,薄良媛容貌雖然也算清秀,但其實在東宮妃嬪行列之中,相比起來實在是最不出眾的。倒不是不好看,而是其他人更美貌些。 可是論恩寵,在紀青盈到東宮之前,薄良媛被太子召幸的次數反而是最多的。即便是紀青盈到了東宮之后,薄良媛也曾經進幸過幾次。 要說薄良媛溫和安靜的外表之下全無特長,肯定沒人相信,只不過是包括紀青盈、梅側妃在內的眾人并不是很了解她。說不定在太子眼里,薄良媛還是一朵解語花呢。 寶音鄉君性格有點急躁,口才實在平平,想來夏賢妃拉攏薄良媛來做寶音鄉君的臂膀大概就是看透了這一點。 只不過仔細想到了這一點之后,紀青盈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解語花? 她也多看了兩眼薄良媛,好吧,勉強算株解語文竹。 “紀昭容?!苯庹Z文竹薄良媛并沒有接梅側妃的話,而是轉向了紀青盈,“這宮衣是鄉君吩咐人仔細做的,十月初冬,天氣轉寒,鄉君特地命人沒有用華麗素緞,內里加了厚實的素錦,怕的就是昭容再受寒生病。鄉君的這一番厚意,還望昭容不要辜負?!?/br> “多謝鄉君?!奔o青盈微微頷首。 “素錦內襯,東宮制衣自然也是有的?!庇莘顑x好容易壓抑住了受辱而生的巨大怒氣,與梅側妃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就應聲道,“先前的制衣單薄,側妃娘娘早就留意了。這次給昭容的,還另加了一件素錦披風。側妃娘娘這樣的仁厚惠賜,紀昭容不會不識抬舉吧?” 紀青盈心里翻了個白眼。 這就是茶會的意義吧? 先是寶音鄉君和梅側妃兩個代表隊打嘴炮,現在則是要用祭禮素衣做一個選擇題? “紀昭容,這是鄉君的一份心意?!?/br> “紀昭容,這是側妃娘娘的厚賜?!?/br> 紀青盈將茶盞拿起來抿了一口:“兩位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今日我便先告辭了,十月初一,祭典再見?!毖粤T便直接起身,帶著綠蘿綠竹走了。 不就是存檔讀檔么,折騰就折騰唄。 因著這場所謂的茶會氣氛實在是已經差到了極點,其實紀青盈這樣干脆利落的起身離去也不算什么。至于身后的梅側妃與寶音鄉君,虞奉儀與薄良媛是不是要再進行一輪常規性宮斗嘴炮撕逼,紀青盈也不想管了。 隨后幾天的日子倒是還算平靜,太子還是沒有回到東宮,但打發了德海公公給夢蝶軒送了兩盒點心。 紀青盈接到點心的時候還算高興,但因為想起茶會里的事情,就多嘴問了一句:“這點心是只給夢蝶軒的么?” 德海公公臉上的神情略有遲疑:“這個……殿下也恩賞了薄良媛一盒?!?/br> 紀青盈心里猛然一沉:“哦。那寶音鄉君和梅側妃呢?” 德海公公低頭道:“鄉君年紀小,素來愛吃零食,殿下一直都有命人為鄉君單獨制作糕點。不過……” “知道了?!奔o青盈撇了撇嘴,更是掃興,“有勞公公?!彪S手拿了個紅封,親自遞給德海公公,“您辛苦了?!?/br> 德海公公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得謝賞去了。 “昭容?”小苜??粗o青盈的臉色不大好看,便捧著點心盒子試探道,“您也別想太多了,殿下是拿著鄉君當小孩子呢。殿下還是對您更用心的,您看這點心多香啊?!?/br> 紀青盈揮了揮手:“恩,放下罷?!?/br> 她懶得多說,寶音鄉君是小孩子,那薄良媛也是么? 隨手又翻了翻那兩套精致而厚實的素錦宮衣:“十月初一,就穿寶音鄉君送的吧?!?/br> “是?!毙≤俎0蛋祰@了一口氣,只是也不知道還能怎么勸解紀青盈,只能領命去了。 很快十月初一就到了,紀青盈蔫了兩天也就又看開了。 算了,管他的,反正完成了系統任務就能走了。管太子喜歡誰呢,自己越早想開越方便做賢良大度的好妃子,說不定系統目標還達成得早一點。 管那個王八蛋干什么! 帶著這樣的志氣,紀青盈很快就把那兩盒點心吃完了,而且隨后幾天胃口也更好些,以至于十月初一換上那套寶音鄉君所送的素衣之后,看起來好像比其他人都更豐滿一些。 而這一日的大祭之禮,太子終于回來了。 “你怎么穿了這樣一件衣裳?”在繁瑣冗長的祭禮間隙,紀青盈終于有機會跟太子在回廊上有片刻相見,太子開口便是這樣一句。 “不好看么?”紀青盈看著太子滿面的疲憊憔悴,先前那點隱約的賭氣便不知不覺拋到腦后了。 “也不是?!碧与S手捻了捻她的袖口,“這是寶音給你的?” 第58章 “殿下如何得知?”紀青盈奇道。 太子沉了沉:“這料子,是當年先太子過世的時候,皇后娘娘用來裁制素衣的。雖說卑不動尊,中宮不需著素,但娘娘實在悲痛。后來……娘娘便將料子都留給了寶音?!?/br> 紀青盈聽得背脊發緊:“那我用著是不是逾制?”不自覺地,便握住了太子的手。 太子上下看了看紀青盈:“那也不至于。這是江州素錦,沒什么品級限制?!迸牧伺募o青盈的手背,便將自己的手抽了出去,“孤先去了?!?/br> 紀青盈見他神色疲憊中又多了三分沉痛,知道太子大約是想起了舊事。而且在祈元殿這樣的祭禮之所,更不適合多加親密,這樣趕緊分開是對的。 可是,道理明白歸明白,太子抽開手那一瞬間,她還是有些什么異樣的感覺在心里微微驚動,頗有些不大好的預感。隨后半日的祭禮,紀青盈就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她對這些繁復禮節就不夠熟悉,因著頻頻分心想到太子,就更多了幾樣錯處,頗引來了些宗親命婦的注目。 待得黃昏時分,整日祭禮終于結束,紀青盈按著身份走在梅側妃后面,跟隨著一起出祈元殿,下臺階的時候看見太子走在前面,而寶音鄉君因為是欒氏女,不與妃嬪在一處,反倒離太子更近些,心情越發復雜。 于是在還剩三級臺階的時候,不知道是被誰踩住了裙擺,紀青盈登時重心不穩,低低驚呼一聲便向下撲跌,身前的梅側妃、身后的薄良媛都被牽扯著一起摔倒。 “??!” 一片驚叫混亂,東宮妃嬪登時亂成一團。 太子自然立刻折身回來查看,長眉緊鎖:“混賬!這是做什么!” “殿下,紀昭容應該不是有心的?!泵穫儒坪跖さ搅四_踝,楚楚可憐地站不起來,但還是為紀青盈“開脫”了一句。 紀青盈因為解鎖了武藝,其實身體要矯健的多,反倒沒什么事情,自己旋身晃了晃就站住了。 而薄良媛也跌倒了,只不過她動作也很快,咬牙低頭,捂著手肘站了起來。 “這是怎么了?”寶音鄉君快步跟過來,直接箭步上前,插在太子與梅側妃之間,出手去攙扶梅側妃。 梅側妃目光閃了閃,但也只能借著寶音鄉君的手先起身。 太子則又上前一步,看了看薄良媛的手肘:“傷著了沒有?” 薄良媛搖了搖頭:“臣妾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