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把一座山挖空建城,這是怎樣的異想天開? “在山腹修筑城市,并不是我的異想天開,封建時期有的帝王陵墓就是建在山體內部?!被蛟S是大家臉上震驚的表情太過明顯,公孫越說完之后補充一句。 “這是基地內部的設施建設,接下來還有人員管理的問題。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越是末世,越要建立秩序。只是現在社會結構發生變化,即便重新建立秩序,也不再和以前一樣。普通人,異能者,將會取代以前的窮人與富人,出現新的兩極分化?!?/br> 如果說之前的基地建設與各種威脅,是當前的,擺在明面的,所有人都看得到,也能想得到。那公孫越現在提出的這個問題,則是哪怕看在眼里,卻也很少有人能想到,去思考的。 “普通人與異能者有區別,這是客觀存在的,我們首先必須要正視這一點,這就是兩種不同的階級。能力高的,容易滋生驕矜之心;能力低的,則多會產生自卑之感??梢韵胍?,不久之后——不,現在恐怕就已經很明顯——普通人淪為異能者附庸,一邊倚仗其提供庇護,一邊受其奴役。那么,我們是不是要順勢而為,趕一趟潮流呢?” 公孫越一一掃過在座眾人,緩緩地提出問題。 “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被咬了之后都會變喪尸,最后成為死人,有什么好爭的?!标P戰搶先開口,作為單細胞生物,末世前他沒有窮人與富人的概念,末世后普通人和異能者在他心里也不會有什么不同。 “只有弱者才會殘忍,而真正強大的人不會覺得被他人,被整個世界虐待,所以懂得溫柔?!惫费员晨恳紊?,手指輕點桌面,臉上帶著一絲淺淡笑意。 他們這支隊伍,從一開始就沒有在普通人與異能者之間劃下鴻溝。沒有誰比誰高人一等,也沒有誰比誰要低一頭,大家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在自己能力范圍內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做到這一點,都應該被尊重。 “人心最是難測,不管是誰,都沒有辦法去扭轉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想法。所以我們基地只能倡導,并盡量去創造一個良好健康的生存環境。只是有些事,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所以也沒辦法做更多。我說這些,只是先打下預防針,希望以后不管發生什么,大家都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br> 之后就內部管理商定一系列規則,其實公孫越那里已經有腹案,現在不過是借機向大家公布,再看看哪里需要補充而已。 定下基地內部人員需要遵守的規則后,對于投奔基地的外來人員也設定了接收標準,目前還比較粗糙,因為以基地現有的情況,能主動投奔的人恐怕很少。等以后基地真正成熟壯大起來,甚至有了相當名氣之后,基地才會迎來真正快速膨脹的時期,那時就需要相當細化的標準了。 除此之外,公孫越劃分出基地不歡迎的四類人。不歡迎,不代表完全拒絕,也不代表基地內部就沒有這樣的人,所以還有對應的處罰。 第一類,游手好閑者?;夭火B閑人,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都必須貢獻自己的勞動,按勞分配; 第二類,偷雞摸狗者。這樣手腳不干凈的人,一旦被發現,必須交出與所偷竊物品同等價值的物資來贖罪,物資不夠,折合成工時用勞動作交換; 第三類,巧取豪奪者。這一類人跟第二類相似,只是性質更為惡劣,處罰也會視情節不同而加重。 第四類,草菅人命者。這種人是絕不能姑息的,要么處決,要么做為資源被榨取出最后的價值。 另外,基地禁止私斗,私人恩怨可以出了基地解決。而每一位基地的正式居民都有基地頒發的身份證明,所有進出基地的人,不管是第一次來基地還是外出歸來,都要做物品登記。 這么做,是為了保護基地內民眾私人物品的安全。但凡登記在冊的私人物品,非經合法途徑或本人允許被人奪走,基地有義務幫忙討回。 最后討論的,是基地與基地之間的外交問題。 公孫越在白板上畫出一個點,從點出發畫一條直線,再以這條直線為半徑畫出一個圓。之后轉向眾人,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全國各地一定有許許多多規模不等的基地,基地要維持下去,就必須要有充足的食物供應以及其他必要物資?,F在所有工廠停工,沒辦法再生產,靠土地種植也無法滿足需求,至少短時間內是不行的,所以只能搜索已有物資。高等級的變異喪尸狩獵,有自己的狩獵區域,基地也一樣,搜索物資其實就是狩獵,只是我們的獵物不可再產,非常有限,被用掉一點就少一點,所以只能通過擴大狩獵區域來滿足基地需求。 每個基地好比一個圓心,有各自的活動半徑,或者說狩獵區域,這樣就形成一個個的圓。大家應該都很清楚,圓和圓之間的關系有三種——” “等等,我不清楚,哪三種關系?”關戰打斷公孫越,焦急地舉起手,不恥下問。問完之后沖公孫越討好地笑了笑,給他推過去一杯水。 “初中的數學課本有?!惫珜O越瞥他一眼,沒有被他用一杯水收買,一點也沒有給他講解初中數學知識點的意思。 “可我不上初中已好多年?!标P戰表情特別無辜,語氣特別理直氣壯。 公孫越被他氣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壓驚,看也不看他一眼。旁邊的郭品言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給關戰解答:“相離、相切、相交?!?/br> “……”從小數學就不及格的關學渣,得到了一個對他而言等于沒有的答案。 公孫越不理他,自顧說下去,“相離相切,都處于彼此不知對方存在的狀態,自然相安無事。但要知道,所有這些圓的半徑都不是固定不變的,會隨著基地人數的膨脹和時間的推移而增長,那么相鄰的兩個圓必然會出現相交的情況。也就是說,相鄰的兩個基地必然會相遇?!惫珜O越說到這里頓了頓,轉身拿起筆在白板上又畫了三個圓,分別與之前的圓相離,相切,相交。末了,他拿筆在相交兩個圓的共同區域重重點了下,繼續說下去。 “這樣就面臨著一個問題,對共同區域的資源,是采取武力爭奪還是合作開發的方式,也代表兩個基地今后的關系,是友好,還是敵對?!?/br> “等等,這幾個圓之間,是不是還有另外一種關系???”一直認真盯著白板上的圓看的關戰,再次出聲打斷公孫越的話?!半m然我書讀得少,但觀察力還是有的——那個小圓不是還可以放進大圓里面嗎?”關戰指著白板,說得有幾分洋洋得意。 這次公孫越沒有罵他,也沒有瞪他,頓了頓,往坐在末尾的李故看去一眼。 李故稍稍坐直身體,對關戰笑了笑,指指自己,“我是小圓?!庇种钢戈P戰,“你是大圓?!?/br> 關戰一下子沒明白過來,片刻的怔愣之后,突然明白過來李故的話,一時啞然。 公孫越看到他那個傻樣,搖了搖頭沒再說什么。 至此,需要解說的基本都已經說完,公孫越找了個位置坐下。 霍侯慢慢站了起來,環視一圈,沉聲總結道:“現在國已不國,政權解體,每一個幸存者基地都是一方割據勢力。并不是所有人都滿足于求生存,特殊環境有特殊產物,而這個末世,除了異能者與喪尸這樣的特殊產物外,還有一種,那就是野心家。幸存者基地之間爭奪資源,相互兼并,這是末世,也是亂世,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要想在這樣的時代亂流中保持自我,就只有強大起來,同化別人,才不會被同化。所以,如何處理與其他基地的關系,對于目前的我們來說,很簡單?!?/br> 他掃視眼前每一張面孔,鏗鏘有力地扔下四個字: “遠交近攻?!?/br> 等到會議結束,關戰溜到公孫越身邊,悄悄問他:“越越,平時你跟我們一起打喪尸訓練,哪里有時間做這些,能想到那么多???” “這不是我一個人想的,很多是跟隊長討論過的?!?/br> “啊?!标P戰還是覺得很難想像,能想出那么多東西的人,也不知道腦子是怎么長的。不過—— “我們才剛進到城里來,還沒有正式開始建基地,你們就已經想到那么遠的事情了,會不會早了點?” 公孫越定定看他一會兒,看到關戰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才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長地說道:“在一開始時就制定規則,才能真正起到引導規范作用,如果等到出事了才想辦法補救,那不過是亡羊補牢?!?/br> “亡羊補牢,猶未晚也?!标P戰小聲嘀咕,被公孫越聽到贈送一枚白眼,關戰乖乖閉上嘴巴。 公孫越一邊搖頭往外走,一邊隨意地說道。 “智者與庸人的區別在于,前者在事情沒發生時就能考慮到,并想好對策;而后者,總要事到臨頭才去抱佛腳?!?/br> 關戰在原地擰眉糾結,這是在諷刺他嗎?是諷刺嗎? 第83章 踐諾 規劃會議結束后,眾人開始建設屬于自己的基地,每一個人的積極性都很高,投入到熱火朝天的建設隊伍中去。 公孫越拿著完善好的規劃書來找甘棠,在甘棠不解的目光中,他說了一句很簡單的話。 “這是隊長交待的?!?/br> 前世的時候,甘棠一般也就是幫忙訓練異能者,然后就是出各種任務,對基地建設這樣瑣碎的事情向來不耐煩。然而聽了公孫越的話后,不知是想起什么,甘棠沒有拒絕,接過規劃書認真地看起來。 一邊看,一邊與前世作對照,然后甘棠發現,這份規劃書哪怕是放在末世后期也是相當全面而完善的。不,不僅是完善,里面提到的一些理念,更是后來整個末世所欠缺的。如果真的完全按照這份規劃來建設,那么這個基地,將會成為末世后難得的一片凈土,也是樂土。 “隊長說,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來,這是我們自己的基地,當然要按照我們自己的想法來建設?!?/br> “自己的基地?”甘棠喃喃重復,神情微有迷惘。 “是啊,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自己的家,當然要住得舒服滿意才行。對了,這里很多房屋基本都要推倒重建,你喜歡什么樣的房子可以跟我說,我們有專門的設計與施工團隊,一定可以建造出你滿意的房子?!?/br> “家?”甘棠的表情更加茫然了,“家”這個字對她而言太過陌生,從她第一次經歷末世,就已經不再有“家”這個概念。 看著甘棠迷茫的眼神,公孫越隱約明白隊長讓他過來跟甘棠討主意的真實意圖——讓甘棠提建議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讓她參與到基地的建設中來,從而產生歸屬感和認同感。 明白這一點后,公孫越接下來的時間就非常認真地和甘棠討論起來,問了她很多細致的建議。當然,這個過程基本是他說,甘棠聽著,點頭或搖頭,偶爾會說一句簡短的話。 比如,對在山體內部建造基地的提議,甘棠表示了高度贊同,并提議,可以盡量挖得深一些,大一些。 公孫越離開時,對這次的討論很滿意,甘棠也很滿意。 接下來,霍侯等人花了幾天的時間將所有室內的喪尸清除完畢,城外也基本筑起防御高墻。城里所有喪尸徹底清干凈后,便收集所有物資,然后集中起來進行分類儲存管理,因此還特意修建了不少倉庫。 因為目前的人數相對一座城來說太少,所以只劃分出一片區域供使用,其他地方則在完成基本建設后被封了起來,等到有需要時再開放。 開放的區域又被分為生活區、生產區、訓練區等不同功能區。所有人在正式進駐基地的那天開始,都有了明確的職責分配?;蚴欠N植莊稼生產糧食;或是參與施工建設,修筑圍墻與各種設施;又或者,外出清理喪尸,搜索食物與其他幸存者。 所有參與基地建設的人,都會獲得一定積分。積分,類似于通用貨幣,但功能比貨幣更全面一些。不僅可以用于在基地購買日常必需品,還可以拿去兌換一些特殊東西。比如精神力訓練方法,比如各位組長甚至是霍侯這位隊長的親自指導,又或者是,跟隨甘棠出任務的機會。 將最后一條列入到特殊獎勵中去,是公孫越與霍侯認真討論過后定下來的?;蛟S是受前世的影響,甘棠帶領人出任務時,會習慣性地對手底下的人進行訓練,而她的訓練方式向來以實戰為主,千奇百怪,令人防不勝防,效果卻是一等一的好。就如那天進城清理喪尸時,她從旁掠陣,讓其他人對付變異喪尸時一樣。 跟著甘棠出任務,可能會很驚險,但時常也伴隨著意想不到的收獲,這已經漸漸成為隊伍里部分人員的共識。 而甘棠自己對于這樣的安排,則是可有可無的態度,并不在意。倒是衛霆小朋友在看到那一條,沉默了好一會兒后,“登登登”跑到甘棠面前,仰起臉蛋望著她,表情很是嚴肅。 “我已經三級了?!?/br> 張悠在一旁看得有趣,要知道衛霆平時還是有些怕甘棠的,所以很少主動往甘棠身邊湊。這突然跑到人跟前還冒出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她既覺得有趣又感到費解。 甘棠低下頭與小孩對視,衛霆被她一看,先前的氣勢便xiele一半,有點想躲開又很不甘心的樣子,兩只手背在身后攥成了拳頭。 關戰不知從哪兒晃過來,瞧了瞧兩個同樣面無表情彼此默默對視的人,只是小的那一只表情明顯在強撐。他湊到張悠身邊,用手遮住嘴巴壓低了嗓門問:“怎么回事?” 張悠好笑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示意他繼續看。 最終還是年紀小的衛霆敗下陣來,他癟了癟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你答應過我的,等我異能升到三級,就帶我去做任務,我都已經三級了啊?!?/br> “……”莫名覺得膝蓋一痛的兩個大人,有點后悔來圍觀這個熱鬧。 甘棠微微皺了下眉,默然片刻,說了一句,“明天?!毙l霆一愣,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又聽到甘棠用清冷的聲音補充一句,“愛哭,就不帶你去?!?/br> 衛霆瞬間挺起胸膛,瞪大眼睛不服氣地喊道:“我才沒有愛哭!” 甘棠沒有再說什么,看了看他,轉身離開。 衛霆立在原地,繃著一張小臉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興奮的表情,但閃閃發亮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他。張悠在旁邊看得不是滋味,等甘棠離開后,她蹲到衛霆身邊,可憐兮兮地問道:“小霆,你什么時候都已經三級了???”這叫她這個還在一級徘徊的人情何以堪。 小孩“哼”地一聲將頭一甩,神情酷酷地說道:“我不告訴你?!比缓蟊称痣p手,小大人般慢慢踱步走,走出不遠后,終于還是忍不住蹦了起來,蹦蹦跳跳地就走遠了。 被拋棄的張悠想找點安慰,轉頭望向另一個被留下的人。 關戰眨眨眼,“這個,我知道他升到三級了。那個,甘棠告訴我的?!蓖鴱堄莆⑽⒌纱蟮难劬?,他又補充一句,“哦,別灰心,我也才二級而已?!?/br> 張悠頓時不想再理他。 知道甘棠要帶衛霆出去做任務后,霍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為兩人準備了一些必需物品。東西不多,并沒有放在衛霆已經三級的空間里,而是裝在背包里讓衛霆背著。 沒錯,作為勞力背東西的是身板才到甘棠腰部的衛霆小朋友,對于這一點,卻沒有一個大人覺得奇怪,好像還理所當然的樣子。 臨行前遇到了點問題,甘棠不會開車,難道要走著去?而這次除了衛霆外,甘棠沒準備帶別人,至于霍侯,現在基地處于剛開始建設的關鍵時期,短時間內他是別想離開了。 甘棠其實是不介意走著出發的,到時半路看到有車,再搭個順風車就是了。但是霍侯不同意,最后派人將甘棠與衛霆送到某個地方,至于想兩人回來時再派車接,那就實在沒有辦法了做到了。 “棠棠,不要走得太遠,早些回來?!被艉顩]有囑咐甘棠注意安全,只是交待她盡可能早回來。 甘棠點點頭,要走時看到霍侯眼中的不舍,忽然福至心靈地說出一句話,“我會的,不要擔心?!?/br> 等到甘棠與衛霆離開,霍侯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雖然知道甘棠在末世的生存經驗比誰都豐富,也知道以她的實力遇到危險的可能很小。但明白是一回事,心里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更何況這次跟在她身邊的還是一個小孩子。 末世后兩人一直在一起,現在有種雛鳥長大要放其飛離身邊的感覺,不舍而又憂傷。 鳥爸爸霍侯感慨了好一會兒,才邁著略有些沉重的腳步走回基地。 離開基地的甘棠并不知道,在她離開后沒多久,發生了一件事,和她也算得上有些關系。 被李故派回小鎮的人是大山,他帶著任務回來,那就是組織留在小鎮上的人搬去基地。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短短幾天時間里,小鎮上便發生了一系列事情。 先是留下的人當中有人散布謠言,說參加清剿任務的人全都死了,山城里那么多喪尸,怎么可能靠他們那一點人殺光,一定是全部死在了喪尸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