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她仍然穿著男性的長袍,系著黃金的腰帶,踏著小牛皮靴,胸前掛著那串藏著“王印”的項鏈。她金色的長發以黃金發飾扣住,在腦后梳成了馬尾。黎鴻的腰間與桑達爾王一樣,配著鐵質的匕首。但與對方樸實無華的劍鞘不同,黎鴻的刀鞘上鑲著一顆藍色的寶石。 這顆寶石原本還是恩利爾變化了她脖頸項鏈上的那顆紅寶石。黎鴻覺得好歹也是被神明點化過的石頭,幸運值應該很高,作為項鏈的裝飾發揮不了特長,方才命令匠人將它鑲在了匕首上。 另一方面,桑達爾王則要顯得平靜很多。 直到他的那名染病的侍從,微咳著指揮宮人為他準備參加晚宴的華服,聽見桑達爾王忽然沒頭沒尾的叫了聲他的名字。 算是與桑達爾王一同長大的宮廷侍衛長,聞言抬頭,便見他英俊的王略皺著眉頭,臉上罕見地浮出略微困惑的表情。 他看著自己,問道:“吉納多,我今天見到了智者盧加?!?/br> 宮廷侍衛長吉納多:“那位烏爾克的智者嗎?王感覺如何?” 桑達爾看向他面色平靜道:“我以亞迭城為代價,邀請她來米思達爾,卻不知為何,反倒激怒了她?!?/br> 吉納多聞言手一抖,手里捏著的寶石胸針還沒能扣上桑達爾即將要換的服飾,便先從他手中滾了下去。 這時候吉納多已經沒精力去管那顆寶石胸針,甚至忽略了桑達爾口中對于智者盧加的性別稱呼。他咽了咽唾液,艱難的,向他最為崇拜的、追隨著的王者詢問:“您要給出亞迭城?” “——給出我們的‘王后之都’?” “王啊,您是這輩子都不想要王后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黎鴻寫信給盧加:名氣很大,桑達爾王愿意用亞迭城來換你呢。 盧加收信困惑三秒,然后想通哈哈哈大笑,回:王,對面看上你了,我覺得這是個好消息,你看要不要嫁過去算了,亞迭城富含寶石礦,這波不虧。 ——君臣·狼狽為jian,成就達成—— 第72章 王冠07 瑞嘉王以超國宴的標準招待了黎鴻與桑達爾。 由于桑達爾的身份, 瑞嘉王雖為主人, 但仍舊將主坐的位置,讓給了米思達爾的王。說到底, 米思達爾的王會親至便已經超乎了瑞嘉王能想像到的極致。不過既然烏爾克新王的傳聞能傳到瑞嘉, 在烏爾克王城有耳目的米思達爾一定知道的更加詳細。 或許就是察覺到了新女王的棘手,桑達爾才親自走了一這趟。 畢竟若是讓烏爾克緩回了氣,米思達爾想要攻下對方土地要花費的代價未免太大。 晚宴在瑞嘉王宮的正廳舉行。 瑞嘉王宮的建筑仍是典型的烏爾克建筑, 四四方方, 講究雕花和鏤空,穹頂以黃金裝飾,當蠟燭點起, 便會照得整座宴會廳猶如白晝, 金碧輝煌——這與追求圓頂和彩繪的米思達爾有很大的不同。 但桑達爾王卻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妥的模樣。 他坐在主坐, 端著黃金的酒杯, 輕輕啜飲著烏爾克馳名諸國的葡萄酒。深紅色的酒液在黃金杯里搖晃,散發著甜美的香氣,能誘惑的了這世上最強大的戰士——但顯然不包括眼前這位米思達爾的王。 黎鴻坐在桑達爾的左下側。她的對面是瑞嘉王。 看著忍不住擦汗的瑞嘉王,黎鴻突然覺得他也不容易。原本大小是個國王,結果桑達爾來了, 他比個宰相還要憋屈。至少面對作為“新相盧加”的自己, 他也端不起王的架子。 黎鴻喝了一口自己酒杯中的酒,覺得盧加在建議她不要以王的身份前來可能還有一個未說出口的理由。若是瑞嘉國同時聚集著桑達爾王和伊斯坦王,光是如何安排見面,安排房間, 就能讓瑞嘉王直接愁掉頭發。更別提讓她能夠方面行事了,瑞嘉王只會天天祈禱他們倆不要碰一塊。 天審:“……我真想知道,如果瑞嘉王知道你是誰,想起今天將你安排在桑達爾王的下手這件事,會不會嚇得暈過去?!?/br> 黎鴻:“當然不會,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叫‘不知者無罪’,如果我今日真是以伊斯坦王身份來的,桑達爾的桌子就得往右邊挪一挪,我得坐主位?!?/br> 天審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黎鴻聽著聽著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伊休妲能被選為暴風神殿的侍女,其品貌自然是上佳。但伊休妲原本的樣貌偏向于柔和寧靜,當黎鴻作為伊休妲并改名為伊斯坦后,伊休妲身上的氣質便成了沉穩與深不可測。 即使她輕笑著,面頰上還帶著飲酒后微微浮現的紅暈,那雙碧綠色的眼中也如同深淵,只是看一眼便會令人忍不住沉浸下去,令人絲毫不敢輕視。 米思達爾的宮廷侍衛長站在桑達爾的身后,但他的視線卻總是忍不住向這位來自烏爾克的“特使”看去。每看一眼,他的眉頭便忍不住皺得深上一分。 當他見到這位穿著男式長袍的女士腰側甚至配著把鐵匕首,手指更是有意無意會在上面劃過后,一想到就是這種品貌的人,竟然引得桑達爾想要贈出王后之都,那點不滿立刻化為了牢sao。 他忍不住嘀咕:“智者盧加竟然是女人。是女人就算了,她這樣的做法也未免不把我等男性放在眼里了?” 桑達爾王倒是不覺得黎鴻的行為舉止有什么不妥,他甚至覺得這是率真可愛。能獲得“智者”之名,想來盧加也并非循規蹈矩之人,她以男性的身份存活于世,行為舉止自在些,不如平常貴族小姐們細致矜持簡直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 更何況桑達爾也并不喜歡如同玻璃花一般的貴族公主們。 那樣脆弱而虛幻的美麗,總讓他生出一種,若是一個不注意,對方便會粉碎的錯覺。尤其是他的meimei,在愛上一個人又得不到回應后,竟然會因此而悲傷的死去——越發令桑達爾感到悲傷與遺憾。 桑達爾略垂下了眼,對吉納多說:“烏爾克的新王,便是為女帝。你這樣的說法,實在不妥?!?/br> 吉納多頗有些不滿,他低低道:“任憑她是誰,難不成真能與您爭輝嗎?” 桑達爾擱下了酒杯,不咸不淡:“先不提她從眾神審判中脫身一事,但就為了她的人民,而敢向父親舉弓一事——吉納多,你能做到嗎?” 吉納多失言。 桑達爾道:“你的言辭,對于這樣一位王者而言,實在太過輕慢?!?/br> 吉納多自知失言,低頭認錯領罰。好歹王宮夠大,他們的對話并未傳到旁人的耳中,只是很可惜。天審不是人類。 一直盯著那座的天審唧唧喳喳生氣的將他們的對話和黎鴻復述。 黎鴻倒是不太在意:“不意外,反正等我打進日曜宮,他想說也沒機會說。隨他去吧?!?/br> 天審對黎鴻這種狂妄的態度,肅然起敬。 “鴻鴻,我覺得你真的有當王的天賦?!?/br> 黎鴻謙虛:“是玩策略游戲的天賦,謝謝?!?/br> 酒宴正酣,瑞嘉王瞅著時機正好,便拍了拍手。殿中原本柔弱、頹靡的音樂忽然停下,黎鴻與桑達爾王都看向了瑞嘉王。 瑞嘉王笑道:“有一支舞,想請二位欣賞一番。舞者雖不著名,但編舞者卻是我的女兒瑪朵娜,她年紀雖小,卻已是我國最厲害的編舞著,這支舞更是她作品中的精品。瑞嘉向兩位貴客獻上這支舞,以期兩位歡顏?!?/br> 黎鴻本身對舞蹈欣賞不太來,但她看了眼桑達爾,覺得自己不能輸太多,便也笑著頜首,假裝自己很懂的樣子。 絲足聲響,黎鴻才注意到這音樂與正常的舞蹈相比顯得有些鏗鏘有力了些。 但她看了眼瑞嘉王,見對方臉上神色如常,便猜或許這舞蹈節奏較強。 果不其然,這些舞女出場起的舞步便次次踩在鼓點上,曼妙的身姿因此不僅一掃頹靡之感,甚至令人覺得一股爽利之感鋪面而來。 天審道:“啊,這是烏爾克至尊王時期,一位著名的舞者為這位王跳出的‘英雄之舞’,但那支舞是單人舞,氣勢也更為悲壯一些。這只舞只取其意,重新編排,舞姿與音樂更加充滿陽光與希望??磥砣鸺瓮醪]有說謊,他的女兒確實精于此道?!?/br> 黎鴻:“……你還懂這個?” 天審:“因為我不打游戲吧?!?/br> 黎鴻:“……”我竟然無言以對。 因為天審懂,黎鴻也不擔心這個逼裝不下去。于是她饒有興趣地看了下去,也正是因此注意到了,當領舞者自一眾舞姬中以一個縱躍亮相于眾人眼前時,瑞嘉王那忽然變了的臉色。 黎鴻因此將視線全部凝在了這領舞者的身上。 不得不說,這領舞者的身姿極其妙曼柔軟,舞姿更是絕佳。黎鴻掃遍了伊休坦的記憶,確定王庭里為神明獻舞的宮廷舞姬的舞姿,都不及此人的一半。 而她的長發更是如同黃金一般流淌,湛藍色的眼睛宛如最昂貴的藍色寶石。 她的面上蒙著輕紗,但即使如此,也半點無損于她的美貌——甚至越發讓人想要知道她面紗下的面孔,到底會有多美。 黎鴻眨了眨眼,越發有興致了。 只可惜這位舞姬只給了她一眼余光,她的注意仿佛完全定在了首位桑達爾的身上,一舉一動無一不在博得他的歡心,甚至因此而輕旋跳躍著上前。 黎鴻:“這舞姬是不是不太對?” 天審看了一眼,道:“正常吧,這屋子里有比桑達爾更好的王老五了嗎?哦,你不行,你在性別上就被排除了?!?/br> 黎鴻:“……”可惡,有點生氣。 話雖如此,但她仍有些不甘心的看著這位舞姬向桑達爾獻媚。只可惜這位王者竟似完全感受不到舞者的美麗,眉毛都沒動一下。倒是黎鴻看向他的時候,他握著酒杯的手晃了一瞬。 黎鴻:“……”有點莫名其妙? 黎鴻將視線重新轉回了舞姬的身上。 舞姬正在桑達爾王的身前,跳著高難度的旋轉舞。 她手臂上纏繞著的、以及胸口裹著的一層層紗幔因高速旋舞而飄起,月光一般籠罩在她纖瘦而動人的身姿上,如同一首牧羊人于月色下吹奏起的小調般輕盈而美麗。 黎鴻忍不住便替她按數著圈數,卻不經意間在極速旋轉的舞紗中瞥見了一抹熟悉的銀光。 黎鴻下意識擱下了酒杯,就在這時——舞姬拔出了藏在胸口里的一把小匕首,沖著桑達爾王便刺了過去。 她充滿仇恨的大喊著:“去死吧,侵略者——!” 黎鴻一腳踏上了酒桌,想也不想便飛跨了過去,在這女孩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錯誤之前,一手攬住了她的腰,一手死死抓住了她握著匕首的手腕。 微微一笑道:“這是在表演什么特別的舞蹈,還是獎勵我們的特別演出?” 她熟練卸下了對方的匕首,在自己的手中轉了一圈后拔出了自己的匕首,將這把插進了自己的刀鞘里。方才又繼續道:“若是要表演匕首舞的話,或許我也可以效勞,美麗的公主?!?/br> 第73章 王冠08 瑞嘉王直接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了起來, 他緊張的連下巴上的rou都在發抖, 急迫道:“盧加大人!” 黎鴻向瑞嘉王安撫的笑了笑,仍然摟著舞姬柔軟的腰肢, 轉而對桑達爾笑道:“想來桑達爾王, 也是這么認為的吧?” 她刻意將話這么說,為得就是逼迫桑達爾配合全場的人,一同忽視剛才的行刺行為。畢竟這把刀沒有刺進桑達爾的胸膛, 甚至在刺客靠上桑達爾的酒桌前, 黎鴻便攔下了對方。無論如何,她對桑達爾王都有一份救命的恩情在這里,她如今這么說, 但凡桑達爾王有一點容人之心, 都會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黎鴻看出來了, 相信桑達爾王從剛才瑞嘉王的反應也能猜出來。 這位領舞的舞者, 不是別人,正是瑞嘉王的掌上明珠,瑞嘉的公主瑪朵娜。 一般的舞姬,即使再金貴的養著,畢竟是伺候人的奴仆, 怎么會有這般鏗鏘不屈的精神, 四肢又怎樣才能做到如同瑪朵娜那般如陶瓷般光潔無暇。 ——最重要的是,得有多大的勇氣,才敢在這樣的場合,向著帝國的王者拔劍。 這位公主低低道:“您是來自烏爾克的大人, 您背叛烏爾克了嗎?為什么阻止我!” 黎鴻無奈道:“若是刺殺便能對付桑達爾王,您為什么會認為王庭還沒能殺了他?他是半神之子,身上有著來自太陽神的祝福,毒酒都毒不死他,您難道認為您手里的這把匕首,能刺破他的外衣嗎?” 瑞嘉的公主愣住。 不得不說,黎鴻非常欣賞這位瑞嘉的公主。雖然她的行為沖動了些,且未曾考慮后果。但單從她的行為來看,瑞嘉沒有背叛烏爾克的心思,至少他們仍認為自己是烏爾克的一部分——否則這位國家的公主,絕不會對米思達爾抱有仇恨,更是不惜與對方同歸于盡。 只是對方是半神之子,別說是這位公主的行刺,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暗殺者,也未必能刺殺成功。這是件從策劃起就不可能完成的事,既然如此,便更沒有必要為此犧牲一位盟友了。 桑達爾握著酒杯,略抬了起了頭。 大約是有求于自己,黎鴻的表情是桑達爾今天以來得到的最誠摯、發自內心的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