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周禮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睛死死的盯著周世和,良久,才長吁一聲:“去吧!” 周世和點了點頭,對一旁的貴婦說道:“萬青,你去房間幫我放好水,我等會兒回來就洗澡?!彼又亓寺曇簦骸鞍褍蓚€孩子也帶上,我一會兒檢查他們的功課?!?/br>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個貴婦有些手足無措,她看著一臉嚴肅的丈夫,沉了沉氣,說道:“好?!?/br> 等到貴婦帶著雙胞胎少年消失在樓梯口,周世和這才回過頭來對江一執倆人說道:“江先生不是說,想要參觀參觀周家的祠堂嗎?這邊請——” 聽了周世和的話,周禮也沒說什么祠堂重地,外人不得進入的話,他只是怔怔的看著周世和三人的背影,神色復雜。 一旁的黃友浩早已按耐不住,他刷的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厲聲說道:“老爺子,這江一執絕對不是無緣無故的到周家來,絕對是周世和察覺到了什么?!?/br> 周禮抬頭看了看黃友浩,轉過頭示意旁邊的少婦將兩個孩子帶走,他臉色有些暗淡:“我知道?!?/br> 黃友浩眼皮一跳,明白周禮這是心軟了,他心里不由的冷笑一聲,都到這個份上了,心軟還有什么用。他冷靜的說道:“老爺子,事情都做到這一步了,后悔也無濟于事。倒不如想想怎么對付江一執?!?/br> 周禮沒說話。 黃友浩連忙勸道:“就算不為兩位小公子著想,也要為您自己的身體想想。要不是你,周世和連活在著這世上的資格都沒有,雖然您以前沒有教養過他,可這三年來,您陸陸續續的給周世和轉移了多少產業。那可是周世和奮斗一輩子都不可能獲得的東西,而他要付出的不過是短短一半壽命,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年?!?/br> 周禮的神色緩和了不少。 黃友浩再接再厲:“老爺子,您想想那三年您是怎么過來,再看看您現在健康的身體,不用躺在病床上,不用每天靠流食維持生命,更不用擔心大小便失禁。再看看您現在,只要周世和上完最后這一炷香,您擺脫這輪椅也只是遲早的事情。只等著兩位小公子長大成人,兒孫滿堂,享盡人倫?!?/br> 他斬釘截鐵的問道:“老爺子,難道你還想繼續過窩囊的日子嗎?” 周禮面上青白交加,良久,他沉了沉氣:“黃大師的意思是?” 黃友浩冷笑一聲:“反正這都是最后一炷香了,周世和要是不配合,我們大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動手就是了。江一執的底細我摸不準,但他還能比得過真刀實槍?”畢竟周家的保鏢可不是吃素的。 周禮意味深長的看了黃友浩一眼:“好吧?!?/br> 黃友浩連忙掩去眼底的狠厲,誠懇的說道:“老爺子放心,當年要不是您在我落魄的時候,對我施以援手,我黃友浩哪會有今天。所以這件事情,我一定要替老爺子辦的妥妥當當,以報老爺子當年一飯之恩?!?/br> 周禮神色一緩,點了點頭:“那就麻煩黃大師了?!?/br> 另一邊的江一執一行。 剛離開周禮等人的視線,周世和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他直接拿出了手機,先是給妻子打了一個電話,“你帶著孩子在房間里好好待著,把門反鎖好,無論誰敲門也不要開,我之前給你準備的袖珍手槍帶著嗎?帶著就好,嗯,出了點事情,我這兒很好,你放心?!?/br> 緊接著,他又打了個電話給秘書,“你去我家,找到我衣柜里的保險柜,密碼是1*1,上面有幾份以前周禮簽名的產業轉讓文件,最下面是一份遺囑,然后送到對面別墅區的劉教授那里,請他鑒別一下遺囑上的簽名和文件上是否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一連串的話說下來,周家的祠堂也到了,入眼的是十來塊牌位,以及懸掛在供桌前只剩下一小截,亮著微弱的火光的一柱盤香。 江一執走過去一看,盤香正中間懸著一張符紙,正反面分別寫著周禮和周世和的名姓以及生辰八字。 周世和從供桌下面拖出來一個木箱,打開一看,里面是最后一柱盤香,只聽見他說道:“從江先生那里拿回桃膠之后,我們就趕回了新國。不到兩天的時間,黃友浩就制出了七柱盤香。他告訴我說,要想救周禮,必須以直系親屬的鮮血浸潤這七柱盤香。再由該人親手點燃,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盤香燃盡,取香灰配上幾十種珍貴藥材制成膏藥,涂滿周禮的身體。只需兩個小時,香灰中的藥力沁入五臟六腑,溫養脈絡,周禮即刻便能痊愈?!?/br> 他挽起衣袖,手腕上依稀可見五六個針孔。 他之所以會答應救周禮,不得不說,這三年里,周禮的確是沒有虧待過他,之前周禮陸陸續續的轉了不少的產業給他。他得承認,他奮斗了三十幾年,獲得的成就也比不上周禮這幾年給他的。 所以,當黃友浩提出讓他祭獻鮮血的時候,周世和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只是現在想來,天下果然是沒有白吃的午餐。 江一執輕笑一聲:“感情是這東西?!?/br> 他看向周世和,指著符紙和盤香:“這東西,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轉命術的一種。這種大概就是通過血祭,以這盤香為媒介,將你和周禮的命數綁到一起。通俗一點,周禮原本是時日無多,但陽壽未盡。通過這個法子,可以將你剩余的壽命甚至是健康與周禮共享?!?/br> 周世和哆嗦著嘴,臉色煞白。 正是這個時候,周世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把手機放到耳邊,聽見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老板,事情可能有些糟糕,劉教授說,遺囑上的字跡和文件上的不是出自一個人之手?!?/br> 江一執挑了挑眉,“果然是好算計?!?/br> 話音剛落,屋外突然傳來黃友浩凌厲的聲音:“江先生說的沒錯?!?/br> 江一執等人回過頭,只看見黃友浩推著周禮,身后跟了一長串拿著槍的保鏢。 周世和握緊手里的手機,看向周禮,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暴戾,他說道:“我自問從來沒有對不起你,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br> 看了周世和好一會兒,周禮才沉聲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有能力,更有膽識,剛開始的那三年,我是真心的想把你培養成周家的繼承人。否則,我也不會接連的轉給你那么多家產,我也算是待你不薄了吧!” 他頓了頓:“我只是不想死而已,躺在病床上太痛苦了。我周禮年輕的時候是荒唐了些,我對不住你。但我自問拼搏了大半輩子,一手把周家扶到了現在的位置,也稱得上是南洋一大梟雄了吧。只可惜英雄遲暮,到頭來,連生活都不能自理。我沒辦法,只是想給自己找一條活路?!?/br> 周世和嗤笑一聲,說透了,也就是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說道:“所以你給了我一份假遺囑,又把我妻兒接到了周家,不過是為了安撫住我。只等著事情一成,你恢復健康,而我卻還沒在周家站穩跟腳,你振臂一揮,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擼掉我的位置。你還可以活上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到那時,你那兩個兒子已經成年,接管周家也就更加順理成章,我說的對嗎?” 周禮沒點頭也沒搖頭,顯然是默認了,他說道:“說這么多,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周禮不欠你的。今天晚上,你插翅難逃,你的妻兒,我也不想過多為難,所以我只是在他們房門口留了人看著。你老老實實的把剩下的那柱香點了,我保你一家安然無恙,事后,我也會再轉一些產業給你,有了這些,足以讓你在新國甚至是南洋再立起一個新周家來?!?/br> 話音剛落,他身后的一干保鏢齊刷刷的舉起手里的槍,對準周世和等人。 周世和渾身顫抖,眼睛死死的盯著周禮。 一旁的江一執卻笑了,他抬起下巴看著周禮:“虧得你自詡是梟雄,我看是充其量也就是一頭狗熊罷了?!?/br> 第89章 第九十章 對上江一執好像是堪透一切的雙眼, 黃友浩心里莫名的一慌。 周禮皺了皺眉頭,顯然是不明白江一執的意思, 他眼神一暗, 說道:“江先生, 顧公子,兩位既是客,還是不要過多干預我的家事比較好。要知道這里是南洋, 不是華國?!彪m然顧及著顧方許的身份, 但他周家也不是吃素的。 江一執哪里是沒有聽明白周禮話里話外的威脅,他嗤笑一聲, 眼底幾乎是化為實質的輕蔑, 但他依舊問道:“你今天所做的這一切, 一是為你自己活下去。二來,你沒有教養過周世和,和周世和自然也沒有什么親情所言。相比于他, 哪怕再有才干,又怎么比得上你看著長大的婚生子?!?/br> 周禮默不作聲。 只聽見江一執繼續說道:“否則你也不會做出捏造一份假遺囑這樣的事情來, 畢竟只要瞞著周世和不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周世和繼承周家未必不好,要知道你也不能保證你那兩個老來子將來就一定會勝過周世和。周老先生,我這樣猜測,對嗎?” 周禮嘆了一口氣,“沒錯?!?/br> 要知道他現在的妻子靜雯,是他前任妻子的侄女, 對方也不知道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敢不顧外界亂七八糟的流言和他走到了一起。因著對亡妻的懷念,當初的確是他醉酒誤事認錯了人,對方也是半推半就。只是他作為男人,不能把錯誤都推到對方身上去,就該擔起責任來。他原本對現任妻子更多的是基于長輩對晚輩的愛護,只是時間是最能改變一個人的。多年的相處,加上兩個孩子陸續出生,他對現任妻子的態度也從原本的愛護,變成了現下的憐愛。 好好一個姑娘,一輩子就這么無怨無悔的綁在他一個糟老頭子身上,這讓他怎么不感慨。前幾個兒子沒那份福,早早的就去了,沒道理他僅剩下的這兩個兒子連帶著妻子一起,將來只能仰仗周世和這個曾經的外人的鼻息過活。所以當初黃友浩一說起轉命術,他的心思就活泛開了。 江一執笑了,他雙手插在口袋里,盯著黃友浩,目光微閃:“讓我算算,”他的視線屋頂灰黑色的瓦片上轉移到從黃友浩冷凝的臉上,“你今年七十歲,那兩個老來子里最大的那個,今年九歲,是嗎?” 黃友浩瞳仁一縮,雙手緊握成拳。 周禮皺著眉頭:“你到底想說什么?” 江一執輕笑著說道:“周老先生憑什么覺得你老六十歲的時候,還能生出孩子了,又或者說,你哪有那么大的臉,覺得自己能有這般福報?!?/br> 周禮一張老臉刷的一下就青了。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黃友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江一執,你以為你這么挑撥離間,就能……” 黃友浩的話卡在喉嚨里。 周禮面色一僵。 江一執火上澆油,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黃友浩:“瞧,這不就有人不打自招了嗎?” 周禮死死的盯著黃友浩,目光如炬,語氣凌冽:“黃友浩,你怎么說?” 被周禮這么一呵斥,黃友浩反而冷靜了下來,他說道:“老爺子,我黃友浩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您的事情。反而是這江一執,這個時候往我身上潑臟水,您說他能為了什么,您現在越懷疑,就越中了他的下懷。我們窩里斗了,你說最終的受益者會是誰?” 江一執抬高了聲音:“你身上還用得著我給你潑臟水?周老先生,要驗證我說的話是胡言亂語還是一語中的,其實很簡單啊,驗dna就好了?!彼?,“反正我們都被你們圍在這兒了,我想老爺子也不介意多等一會兒再做決斷吧?!?/br> “老爺子,事情從急,誰知道這江一執在刷什么花招。萬一對方報警或者找了幫手什么的,他這就是在拖延時間……”黃友浩急促的說道。 “好了?!敝芏Y冷冷的看了黃友浩一眼,心里已經有了決斷。他抬手把離他最近的保鏢招過來,“去,用我的名義,請陳院長帶著相關的設備來周家一趟?!?/br> 話音未落,一旁的黃友浩幽幽的說道:“不用了?!?/br> 周禮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砰的一聲,突然間天旋地轉,直接栽倒在地上,旁邊翻過來的輪椅噗噗的轉動。 他顫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黃友浩,睚眥具裂,“你,你……” 黃友浩收回左腿,居高臨下的看著周禮,面帶鄙夷的說道:“江一執說的沒錯,文成,文禮,的確都是我的兒子?!?/br> 一旁的保鏢這才回過神來,豈料圍在黃友浩四周的保鏢一部分依舊指著江一執等人,另一部分卻突然調轉槍頭,齊刷刷的指向對面曾經的同事。 周禮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這些拿著槍指著他的人可都是周家自己培養出來的保鏢。 黃友浩像是明白周禮的想法一想,蹲下身體,冷聲說道:“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他們竟然會背叛你?”他伸手拍了拍周禮的老臉:“你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周世和為了避嫌,自然不會過多干預周家祖宅的事情,這可不就給了我機會嗎?只要找準了方向,沒有什么人是不能收買的?!?/br> 周禮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黃友浩,咬牙切齒的說道:“黃友浩,我自問待你不薄……” 黃友浩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哪有那么多的待人不薄,哪怕你曾經救助過我,就不許我恩將仇報了嗎?畢竟,你這周家可還真是叫人垂涎???更何況你以為你這么個老不死的,靜雯憑什么對你死心塌地。你覺得為什么文成會剛滿七個月就早產?” 周禮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恨恨的看著黃友浩。 黃友浩笑著說道:“因為那根本就不是早產,靜雯爬上你的床的時候,肚子里就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我只不過是使了個障眼法,你可不就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寶刀未老了嗎?” 說到這里,他神情憤恨:“可你要是老老實實的聽我的話,直接解決掉周世和,我興許還能留你一命。畢竟周家家大業大,沒有你的幫忙,我那倆個兒子如何能在周家立足,將來又怎么能順理成章的繼承周家。否則我又何至于花了血本,煉制出這七柱盤香,續你的命?!?/br> 他打的主意就是讓周禮康復之后,必然會費盡心血的把兩個孩子培養出來。等周禮死的時候,就是他篡奪周家家產成功的時候。只是現在,迫不得已和周禮撕破了臉,這就意味著,他那倆個兒子已經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繼承周家這座寶山,這讓他怎么能不氣。 眼下,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從周禮手里面榨出一筆錢來,而后遠走高飛。 只是比起周家的家產來,這些又算得了什么?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不就是江一執。 他猛的回過頭,咬牙切齒的說道:“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那就先拿你們開刀就好了——” 說著,他從這旁邊的保鏢說道:“開槍,直接弄死他們?!?/br> 黃友浩話音未落,只聽見砰砰的幾聲槍響,江一執一腳踹在周世和身上,拉著顧方許往旁邊一躲,兩只手捂住他的耳朵。 顧方許摟著江一執的腰,怔怔的看著他。 屋外的槍聲從密集變成稀疏,最后消失無蹤。 江一執唇角一歪,低沉著聲音說道:“你再看我,我就親你了!” 顧方許默默的松開放在江一執腰上的手,他頓了頓,突然湊上去,在江一執嘴角吧唧一口,然后若無其事的推開他。 江一執摸了摸嘴角,半瞇著眼,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 一旁的周世和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這一幕,直接移開了眼。 屋外,周禮被人重新扶上了輪椅,黑人保鏢們抱著槍正和周禮的一干保鏢對峙。 入眼的就是黃友浩死不瞑目的尸體,他額頭正中央的血洞正不停的往外冒著鮮血。 周禮到底是沒敢對上周世和的臉,他像是突然老了十幾歲一樣,臉色慘白,周身全是落寞。 周世和轉身看向江一執,問道:“江先生,那轉命術,能解除嗎?” “當然可以,”江一執直言說道:“只要斷了這最后一炷香,轉命術自然就會解除。只是之前你被共享出去的壽命自然是拿不回來了。不多,估摸著也就是一年半載吧?!狈駝t周禮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大好。 “明白了?!敝苁篮统谅曊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