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菩提釧

    記憶中的越秖是個十分俊俏的人，或者可以說，越氏三兄弟都是長得不錯。

    莫三孚來到名陽城著名的名陽樓，云州地多山多水少平原，名陽樓就是建在半崖上，依托九江支流重陽河而建的一座塔樓。

    莫三孚隨侍從進入名陽樓下的花園，在院子里的八角亭下見到越秖，這個人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只是多了一抹上位者的高貴，或者說是冷酷，這樣一個人讓莫三孚感到陌生卻并不意味。

    “坐！”一個四面寬闊的亭子，兩個人，越秖很是隨意地指了指亭子邊上的座椅。

    莫三孚看了他一眼，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沒看越秖，但越秖卻緊緊盯著莫三孚，他說：“你變了很多！”

    莫三孚嗤笑一聲，“你了解我多少？”

    越秖臉色有些陰沉，“至少你以前不會將我們的勢力泄露出去！”

    “我們的勢力？”莫三孚冷笑著反問：“越秖，你的勢力與我有何關系？”

    “清沉！”越秖低聲道：“你忘了，那可是我們的心血！”

    “就算是曾經最寶貴的東西，一旦丟了，我莫清沉便不會再去撿?！蹦诶溲劭粗蕉q，“翼王爺，我想你能明白?！?/br>
    “我不明白！”越秖恢復平靜，冷聲道：“你知道你這一封信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

    莫三孚心中冷笑，說得再多也不過是心疼手里損失的權勢罷了。

    “翼王爺，你我相交五六載，知道我的行事作風?！蹦诘溃骸拔襾G了的東西，放棄了的權利就會永不再拾，可是你們為什么就那么不安生呢？”

    莫三孚說道此處停了下來，繼而看了看秦執，“越秖，如今的清沉道人不過是個農夫，我那一畝三分大小的宅子不是你們爭奪天下的戰場，就算曾經我有定奪天下的能力，如今得了教訓，卻是再不敢了，只盼你們別將戰場放到我這兒，否則別怪我莫清沉翻臉?！?/br>
    莫三孚說完，目光無波，看著越秖。

    看著莫三孚眼中刺骨的冷意，威嚴冷靜的翼親王越秖再一次感到了一絲害怕，再一次心悸，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莫三孚的能力，他再一次想起了當年眼前這人不過在談笑間就能將一個傭兵十萬的藩王徹底覆滅。

    莫三孚，道號清沉，當年越氏大軍越氏二公子麾下的神算軍師，一個被敵軍稱為閻羅的冷血殺手，凡是經他手的戰場無一不是尸橫遍野，敵軍反抗者無一生還。

    莫三孚手上鮮血無數，身上更是煞氣深重，若非他修習的是正統道家術法，可能早就被煞氣反噬了，而不是如現在一般可以任其使用。他莫三孚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他今天坐在這兒就是為了警告越秖，他知道他的這個老朋友對他有些了解，越秖知道如果違逆了他的話，就得做好被他報復的準備，比如這一次，這一次他損失了工部的勢力，幸而莫三孚只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沒動他的氣體勢力，但就算是工部，也夠他心疼了。

    此次的事，越秖買通秦執等人，從中cao作將那一批犯人流放到這云州，在莫三孚回來后盡快將人安排進莫三孚家，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監視莫三孚，他怕莫三孚的反撲和報復，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在怕，沒有人知道他這個莫三孚效忠的人其實一直都在懼怕莫三孚，懼怕這么一個可以輕松決定天下所屬的人，所以當初才會毫不猶豫地借越喬書之手將莫三孚出賣，逼他離開朝堂，剝奪他影響天下所屬的權利，而且就算逼莫三孚離開了他也不放心，也要找個人看著他。

    莫三孚看著越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懼，冷笑一聲，不知是嘲笑越秖還是自嘲，亦或是兩者都有，功高震主這幾個字真的不是空xue來風。

    “你究竟想做什么？”以他對莫三孚的了解，莫三孚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此番引他出來不可能只是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

    “第一，將那串菩提釧還來?！蹦谛闹行α诵?，直接道，越秖還是如往常那般冷靜自持，即使失態也能很快鎮定下來，當初他是十分欣賞他這一點的。

    聽到莫三孚的話越秖臉上一寒，那菩提釧是當年莫三孚贈予他的，有避毒養身靜心魂的功效，是莫三孚師門的寶物，當年由畫明真人贈予莫三孚，后來在越秖被人下毒差點一命嗚呼后被莫三孚轉贈給了越秖，幫他當了不知多少的毒殺，更是讓他耳清目明，百病不侵，可是現在莫三孚竟然要討回那菩提釧。

    莫三孚見越秖臉上陰晴不定，嗤道：“凡人之身便莫要擁有者非凡之物，還來吧?！?/br>
    那菩提釧被越秖戴在身上近四年，早已為他擋了無數災禍，更有可能為其增壽十載，早已經夠了，如今必須討回來。

    “清沉……”越秖清楚地知道那串晶瑩剔透的菩提釧給他帶來的好處，驚詫之余更是生出萬般的憤怒和……一絲悔恨，莫三孚要討回菩提釧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二人之間的情誼將再無修復的可能？

    靜謐的八角亭內除了沙沙的聲音再無其他，那亭子內的二人，一個衣著繁復，富貴天成，一個粗衣簡裳，氣勢威嚴。

    遠遠地看著那二人，史明云有一瞬間的恍惚，當年他追隨越氏起兵，越氏二子所率翼神軍得神算軍師莫清沉所助，所向披靡。彼時，他跟在莫清沉后保護他，看著那二人，一人金甲加身，霸氣天成，一人白衣飄飄，仙風道骨，哪像現在這般字里行間針鋒相對。

    史明云在心中嘆氣，他本是翼王身邊的侍衛，后來被翼王派去保護莫清沉，對莫清沉可謂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在天下初定時，他以為這兩個人會再次聯手，在朝堂上再一次大展身手，沒想到卻得到這二人分道揚鑣的結果。

    讓后他聽到莫三孚擲地有聲地向越秖討要菩提釧，心下一跳，就準備上前去阻止，身為那二人的貼身侍衛，那菩提釧的事他也一清二楚，那菩提釧對越秖對他們的重要性是常人無法領會的，但是他還未踏出一步就被身邊的人拉住了，拉住他的是當初同為軍師侍衛的左宇。

    左宇和他不同，他原本是越秖的侍衛，是被越秖送給莫三孚的侍衛，但左宇是莫三孚救下的，在莫三孚身邊待了幾個月后被調去了前線，戰陣結束前一年成為了越秖麾下的一員大將，后來不知為何成為了越秖的侍衛，繼而又稱為莫三孚的侍衛，莫三孚離開后和他一樣回到越秖身邊。

    他們這些待在莫三孚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學了一點莫三孚的微末本事，所以他們才是除越秖外最明白那菩提釧的好處的人，可是左宇為什么拉住他。

    “先生的性子，你比我清楚?！弊笥畹妮p聲解釋讓史明云微微一震。

    莫三孚的性子？確實，沒有人比他這個跟在莫三孚身邊那么多年的人清楚，敵人的稱呼才是他的本性，一個冷血的閻羅，若他敢上前開這個口，好的話他會被廢，壞的話，這里的人都得死。

    莫三孚離開的時候看也沒看站在旁邊的史明云他們一眼，史明云是他曾經的侍衛首領，但說到底他還是越秖的人，左宇？跟在身邊不足半年的人，不熟！而秦執，反正已經從將賣身契賣給了越秖。

    作者有話要說：　　咩哈哈，我的科三過了，哦哈哈哈~

    ☆、第五十八章、端午

    離開名陽樓，莫三孚轉戰名陽城，定禮對于忠縣的人來說重要性僅次于婚禮和白事，如瞿鳳那般不過定禮的事兒是很少見的，一般只要不是換親的人家，這定禮是怎么都不能少的，莫三孚自己和林玥歡的定禮也不能省下。

    莫三孚和林玥歡的定禮在端午之前，莫三孚此次回去沒幾天就是端午節了，忠縣莫家村一帶的端午節不怎么隆重卻也必不可少，端午節吃水煮蛋，喝雄黃酒，有條件的人家還會包粽子，忠縣的粽子和其他的有些不一樣。

    忠縣的粽子有兩種，一種和別處的粽子相似，但是細細長長的，當地人稱其為三角，而不叫粽子。另一種是方粽子，規規矩矩的圓矩形，忠縣一帶稱之為粽粑。粽子的形狀不一樣，里面包的糯米也不一樣。

    粽粑莫三孚不懂包，也不會包，但是記憶里那種粽子的味道很好，有股子十分特殊的味道，去年端午的時候家里忙著建房和開店，莫三孚就只得了莫三水家送來的嘗了兩口，今年他特意和許春林說了，說他想吃了。

    粽粑莫三孚幫不上什么忙，但是三角他可以買些東西回去添添，忠縣的三角里包的就只是白白的糯米，其他什么都沒有。還有其他的東西，莫三孚也可以買些回去。

    牽著點心找了間客棧，將點心托給店家照看著，莫三孚空手去了集市。

    先買了點紅棗，上好的紅棗，個頭很大，又買了些桂皮、八角等忠縣少見的調料，偶然見著一些海菜，莫三孚全都買下了。

    在干貨和菜市逛了一圈，莫三孚就去買定禮所需的東西，定禮是男方帶著給女方的禮物和聘禮上門，給女方的禮物中最重要的是糖，無論是什么糖，講不講究，這糖都必須有，哪怕只給對方帶一塊糖也必須帶著。

    莫三孚買的糖不少，白飴糖、寸金糖、粽子糖、花生糖等，都是硬糖，用油紙包好了容易攜帶，除此之外甜口的糕點也不少，米糕、桂花糕、紅豆糕還有各種酥皮小餅。

    買好糖果糕點，莫三孚有些后悔沒帶上幾個人出來了，只得花了幾文錢找了個伙計幫著送去了客棧，想著回去后還得再買些人，擴一下產業，可惜不能買個莊子，不然怎么都好辦。

    定禮要送的糖、做衣服的布料、做鞋面的緞子，林玥歡是個男子，首飾就免了，但是發冠、發簪和玉佩之類的不可能少的。

    買了自己覺得應該買的東西，莫三孚沒作停留便駕馬離開了名陽城，待越秖想著再見一見他時卻被告知他已經離開了，氣得越秖狠狠滴扔了手里的被子，轉身走了。

    許春林看著莫三孚拿回去的東西，嘆了口氣道：“你對他也是上心了?！?/br>
    莫三孚將定禮需要的東西差不多都買齊了，只是其他需要自己動手做的東西沒有，她也沒什么cao心的。雖然心里對莫三孚娶妻的事兒有芥蒂，但是有于氏若有若無的開導，倒也接受了不少，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端午這日一大早，回到莫家村的許春林就起來煮了一大鍋的雞蛋，煮雞蛋的鹵水是許春林自己熬的，味道很好，雞蛋都是一個個洗干凈了的，一家老小坐在水井邊上，四個盆挨在一起，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將雞蛋洗干凈拿去鹵水里鹵。

    大手大腳的鄭大壯沒參與洗雞蛋的活，他被安排去燒火去了，而莫三孚也沒和那群老人小孩一起洗雞蛋，而是站在灶邊將下鍋稍稍煮了一下的雞蛋用鍋鏟敲裂，讓鹵料的味道煮進雞蛋里去。至于云楓則留在縣里和他新請的伙計一起照看糧店，下午點才會回來。

    雞蛋洗好，全部下鍋敲裂后就放著隨它煮了，煮得越久味道越好。

    雞蛋處理好后，許春林和于氏將泡好的糯米搬出來濾干水，一部分放好，一部分不知道被許春林加了什么，米粒上黑乎乎的，還加了點鹽和一些調料，拌勻了之后就這么放下，之后就和于氏一起坐下來包三角和粽粑。

    三角在莫三孚的提醒下加了紅棗或是火腿，包紅棗的三角特意加了糖，包火腿的三角則是加了鹽。

    沒包得多少莫三孚就有些忍不住了，提溜了幾個粽粑和三角就進了廚房在另一個灶孔內添了柴火就開始煮。

    莫三孚煮好粽子和許春林說了一聲就騎馬趕去了縣城里，端午，好歹是個大節日，留他一個人待在那縣城里終究是不放心的。

    快馬去了縣城，先去店里讓云楓準備準備回村里去，那小伙計就直接放人假了，耳后吩咐云楓自個兒騎驢子回去。

    云楓被莫三孚的一句騎驢子弄得不知說什么好，無法想象他冷淡清貴的主子會說出騎驢子這種俗話，所以他沒有去騎驢子，而是租了輛馬車回去，他是九寶糧店的大掌柜，騎驢子這么丟臉的事他怎么可以去做。

    這邊云楓關了店門回去了，另一邊莫三孚則安靜地坐在林玥歡的房間里，等他干完自己的事兒。

    “莫哥?！绷肢h歡突然出聲，打斷正在看書的莫三孚，莫三孚抬頭看向他，應了聲。

    “要不你先回去吧，這都快午時了，大娘他們可能都在等著你呢！”

    莫三孚道：“沒事兒，我等你。你還有多少沒看完？”

    聞言，林玥歡只得放下筆，道：“算了，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我先和你回去吧?！?/br>
    “行?！蹦跊]反對，點點頭，放下書帶著林玥歡就離開了。

    在大廳里正忙著的大掌柜看著自家小少爺和莫三孚走了，敢怒不敢言，當初他找上門求助的時候是怎么都想不到，莫三孚那人竟然會將他的小少爺拐走。

    想是這么想，但是莫三孚的那一身本事大掌柜是知道的，小少爺跟了莫三孚是福是禍他還真看不清。

    莫三孚帶著林玥歡回來時云楓已經到了，許春林看到那二人就開口開飯，午飯是雞蛋、粽子加鹵水燙的菜配上許春林做的辣椒醬，在院子里擺的桌，別有一番風味。

    作者有話要說：　　正宗的粽粑里加的是草灰，和糯米混合煮出來后是灰色的，味道很好，但是我不會做︿(￣︶￣)︿只想念它的味道。

    我寫的習俗神馬的都是事實加杜撰的，可信可不信(*￣ro￣)

    ☆、第五十九章、上山

    飯后，莫三孚背著自己制作的弓箭，帶著林玥歡去了后山，后山上種下的莊稼長得不錯，小米沿著菜畦一圈圈的種的，乍一看還以為是野草，菜畦中間種了不少菜和豆，種得最多的是大豆，肥地??！

    “那葵花籽種在哪兒的？”林玥歡看著長勢喜人的菜地，微微笑著問莫三孚。

    “在山頂，我聽人說那東西喜陽，又沒有多少種子，便都種在了山頂那塊地兒，看！”莫三孚指了指山頂，道：“就那兒！”

    莫三孚給林玥歡指的是一小片地，地上種著長勢喜人的葵花，只是還未長高，更沒有開花。

    “還沒開花??！”林玥歡瞇瞇杏仁眼兒道：“那洋人和我說這東西種下去，開花后只能留頂上的一朵花，其它花兒都要去掉的，到時候莫哥記得幫我去掉?！?/br>
    “好！”莫三孚看了他一眼，道：“不過，到它開花的時候你都嫁給我了，你也是這里的主人了?！?/br>
    “……也是！”林玥歡稍稍愣了愣，幽幽應了一聲，隨后道：“對了，那能出油的菜呢？”

    莫三孚聽了半響才反應過來，笑道：“什么能出油的菜？那是能出油的菜籽?！?/br>
    “都行！”林玥歡無所謂，只要能出油就好。

    “南州那邊都叫油菜?！蹦诘溃骸霸谀现菽沁?，野生的油菜會在春季和秋季開花結果，不過春季結的果稍多且出油較多，這是那邊的老人和我說的。所以現在我就只種了一半的種子，剩下的一半留著秋天的時候再種下去?！?/br>
    “也好！”林玥歡看了看莫三孚種下的油菜，菜葉鮮嫩，和小白菜相似又不一樣，便道：“這東西好吃嗎？”

    “做成酸菜味道不錯，清水煮來和白菜差不多?！蹦诘?。

    “那我們拔點回去？”

    “好，回去的時候拔吧?！蹦谡f著，揚了揚手里的弓箭，道：“咱們只是順道來看看的?！?/br>
    林玥歡無所謂地笑笑，跟在莫三孚身后進了深山。

    “莫哥你說京都那邊有種菜籽的，那就真的沒有吃菜籽油的嗎？”走了一會兒，林玥歡又問，不是他不安靜，實在是太尷尬了，兩個人走著，莫三孚一句話都不說，林玥歡只能自己找話題，他知道莫三孚雖然不愿意說話，但會回答他。

    莫三孚上了一個較高的土坎，聽到林玥歡的問話，轉身伸手準備拉他一把，一邊道：“有是有，京都里也有人能把菜籽油做得好吃，但是那幾家人把著技藝，不愿傳出來，有人要吃菜籽油只能去他們那兒買。自己壓榨的菜籽油腥味兒大，味兒還苦，里面還有些毒性，是吃不成的?！?/br>
    林玥歡拉著莫三孚的手，被他使勁兒一拉就上了那土坎，聽到莫三孚的話，微微皺眉，“如此說來，必須知道那種技藝，否則就算我們榨出油來也不能吃的？”

    “想知道？”

    “當然的?！?/br>
    “那沒什么難的?！蹦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