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大叔被打中后倒在了地上,兩只手被那人熟練地用腰帶捆綁住。 “何,何兄!”顧恩澤又驚又喜。 何明宇看看腳邊喘粗氣的男人,又看看那個怯生生要靠過來的女孩,皺眉道:“這又是怎么回事?!?/br> “哦,他手上戴的珠子有問題,好似中邪了?!鳖櫠鳚勺呱锨岸紫驴粗笫迨滞笊系陌导t珠子。想了想,記起一個“邪祟離身咒”,他兩指并攏按在大叔的眉心,念道:“太祖門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惡,鷹犬當先,二將聞召,立至壇前,依律奉令,神功帝宣,魔妖萬鬼,誅戰無蓋,太上圣力,浩蕩無邊,急急奉北帝律令?。?!” 顧恩澤念咒過程中,大叔臉上表情兇狠呆滯不斷變幻,等顧恩澤念完了,他竟閉上眼昏睡了過去。 顧恩澤細看那暗紅色的手串似乎暗淡了一些。他抬頭對何明宇說:“何兄,我法力不夠,驅散不了。是否該找那個安正鑫來處理?” 何明宇看他一眼,掏出手機給安正鑫打電話說了情況和地點。 大叔有他女兒在旁邊照看著,何明宇看沒什么事了,本想囑咐顧恩澤回家去早點休息什么的,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忍住了。 何必再招人煩。他走向丟在不遠處的自行車,扶起來。 顧恩澤追了上去,一把揪住何明宇的衣擺。 何明宇微微側過頭去,“你,放手吧,我要回去了?!?/br> 顧恩澤抬起另一只揪住另一邊的衣擺,抬起眼看著何明宇。他黑亮的眸子就像養在水里的黑葡萄,里面倒映著何明宇的影子,“何兄,你別生我氣了,我哪里做錯了,你說,我改?!?/br> 何明宇心里酸酸地有些無奈。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對顧恩澤的感情像瘋長的藤蔓植物一樣繞來繞去地漸漸纏滿了整顆心臟。想要留他在身邊,時時刻刻地看著才安心。 可這樣的心情,顧恩澤卻半點不知情??此难劬δ敲疵髁良儍?,干干凈凈的像個初生的嬰兒,就知道他不識情愁。 無愛亦無怖。算了,如果他這樣更快樂的話,那就埋葬所有蠢蠢欲動的情誼,只做他的朋友,習慣他的離去。 何明宇低聲道:“你放手吧,我不生你的氣了,這事怪我,不該給你壓力?!?/br> 顧恩澤嘴角向下地扁了扁,松開了攥衣擺的手,張開手臂抱住何明宇。 顧恩澤突如其來的擁抱,帶著他溫軟的體溫,還有縈繞在鼻尖的屬于顧恩澤的干凈清新的氣息,何明宇的心像一個滿是荒草的田野蹦進了一只可愛的小兔子,兔子蹦蹦跳跳地在心上竄過,連荒草都仿佛注入了生機般搖搖擺擺地跟上兔子的節奏舞動著。 多么沒有出息啊。何明宇在心里默默地嘲笑自己。 ☆、第42章 顧恩澤蹲在女孩旁邊,指著中年男人手腕上的暗紅色珠串問:“姑娘,你可知你父親手上的這條手串是何時戴的?又是何處得來的?” 女孩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說:“我爸爸喜歡賭博,兩個多星期前回家很高興,說有了這串珠子后,賭運就特別好,贏了很多錢。手串怎么來的,沒聽他說?!?/br> 顧恩澤想起上周公車上遇到這位大叔時的情景,蹙眉問道:“贏了很多錢不是該高興么,他怎會那般暴躁?甚至拿刀追殺女兒?” 女孩被這么直接地一問,頓時心酸不已,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抱著頭嚎啕大哭。 “額,你別哭啊……”顧恩澤不知該如何安慰女子,女孩哭得傷心,他卻有些手足無措,忍不住抬頭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何明宇。 何明宇雙手插兜,靠著自行車袖手旁觀,沒有要過去幫忙的意思。反正等安正鑫來了,交給他處理就好了,何必cao心那么多。 顧恩澤沒有辦法,只好默默地蹲著等女孩停止哭泣。 過了好一會,女孩的哭聲終于漸漸弱下去,她聲音帶著哽咽地說:“爸爸賭運是好了,也贏了錢,但其他方面卻非常倒霉。工作失誤不但被公司開除還要賠償經濟損失,騎摩托不小心撞了人,錢全賠進去還不夠……爸爸脾氣也一天比一天暴躁,聽不得半個錢字?!?/br> 女孩頓了頓,閃著淚光看向中年男人繼續道:“我,今天跟他說要交一筆補習班的錢,他就突然發起瘋來?!?/br> 顧恩澤感嘆道:“這世上本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這手串是有問題的?!?/br>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雖然脾氣不好,但絕對不會傷害我……”女孩低聲說著,目光緩緩移到她父親手腕上戴著的那串手串上,心想,如果都是這個珠子害的,丟了不就好了! 顧恩澤雙手撐著膝蓋想從地上站起,但腳上傳來一陣麻痹的感覺,讓他輕聲叫喚了一下,咬牙切齒地保持半蹲的姿勢。 何明宇聽到他的叫喚,忍不住問道:“怎么了?” “蹲,蹲太久,腳麻麻麻了……”顧恩澤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腳踝,另一只手朝何明宇伸過去,“何兄,拉我一把?!?/br> 何明宇插在口袋的手條件反射地掏了出來,身子前傾就想去拉顧恩澤的手。但很快何明宇記起自己不久前才下定決心,把顧恩澤當吳世文一樣的朋友,不再對他過于親密。遲疑了一下,伸出的手就放了下來。 “你自己起來?!焙蚊饔钫f著又往后靠著自行車,手重新藏回口袋。 顧恩澤那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眨了眨,嘴唇委屈地嘟了起來,收回手自己“哎呀,哎呀”地扶著腿站了起身。然后小心翼翼地朝何明宇靠過去,一邊觀察何明宇的臉色一邊說:“何兄,你不是說不生我的氣了嗎?” 顧恩澤也不知自己當時是怎么了,看到何明宇要走,就腦子放空地沖上去拽他的衣服,還大著膽子抱了他。 何明宇被抱住后,表情也是很復雜,說不生他氣了,以后會當他是朋友,好好相處。 可是方才他都不愿意拉我一把,哪里好好相處了!騙子!顧恩澤難過地想道。 “我沒生你氣,你……”何明宇想說你自己不是可以起來么,但看到顧恩澤的眼睛,這話不知怎么就又說不出口了。他只好移開視線不看顧恩澤……老天!發生了什么! 何明宇瞬間瞪大了眼睛,顧恩澤看到他驚恐的表情也立刻轉頭看向中年男人的方向。與此同時,那個女孩也爆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這巷子寧靜的上空。 中年男人竟然像身上被裝了一臺真空泵般,血rou在以飛快的速度被抽離,身形迅速地縮小。 “爸爸!爸爸!不!”女孩撲倒在男人的身上,她手里抓著手串慌慌張張地想要再給父親戴回去。但她實在太驚恐了,整個人都在打哆嗦,手抖得太厲害,試了幾次才終于把手串給塞進父親干癟了許多的手臂。 可即使是這樣也沒能阻止她父親像失水的老樹一般繼續枯萎下去。 “不,不!我戴回去了??!戴上了??!”女孩蒼白著臉抱住了已經縮得比她還要瘦小的父親。 顧恩澤第一時間就上前把能夠驅邪的咒語都試了,但沒有一個有效果。他咬著唇腦子里不斷地翻著那本驅邪術里的內容,可完全找不到有效的辦法。 他甚至開始回憶那本翻過幾頁的禁術,也得不到任何提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中年男人縮得只剩下皮囊,最后連皮囊也消失在空氣中,現場只余下一套衣服證明曾經有個男人躺在這個地方。 那串黑紅色的手串竟然成了妖異的鮮艷的紅色,珠子顆顆紅光閃耀,飽滿剔透。 顧恩澤盯著看了一會,伸手想去拿那串手串。 “別碰!”何明宇出聲阻止他。 顧恩澤手頓住,這時那手串就在他們的注視下,紅光一閃,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安正鑫趕來現場的時候,當事人和邪物都沒了,只有事主的女兒抱著衣服幾乎哭暈過去。安正鑫皺著眉在周圍察看了一圈,一無所獲。什么都沒了,他就算再神通廣大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解決此事。 他攤了攤手對何明宇道:“謝謝你打電話通知我,但很遺憾,這個情況我也束手無策?!?/br> 何明宇點了下頭。也只能這樣了,誰也沒有想到摘下手串會是這樣的情況,更沒人會去苛責那個女孩。 安正鑫看了下手表,說道:“這個案子我會繼續關注的。這手串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如果是買的,就絕對不會只有這一條??赡懿恢挂粋€人被吸取精氣血rou而消失?!?/br> 如果這個大叔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把手串取下了,那這世上也只是多了一個普通的失蹤案而已。 他們三人一起把女孩送回家后,安正鑫對何明宇說:“希望有什么消息能再打電話通知我?!?/br> “行?!焙蚊饔铧c了下頭。 安正鑫一直嚴肅的斯文臉突然對著何明宇笑了一下說道:“謝了,兄弟。下次有空我請你吃飯?!?/br> 顧恩澤站在一旁看著那兩人交流,覺得那笑容真是又刺眼又奇怪,心里各種不喜歡。 不過人安正鑫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揮了下手就匆匆地走了。 何明宇送顧恩澤回家,兩人走在巷子里,昏黃的路燈下拖著長長的影子。兩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一時間也沒人開口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著。 兩家距離不遠,很快就到了顧恩澤家樓下,何明宇扶著自行車說:“上樓小心點?!?/br> “嗯,樓梯的燈我會開的?!鳖櫠鳚商ь^看著何明宇,“你回去小心一點。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好嗎?” 何明宇把自行車架好,走到顧恩澤面前。顧恩澤看著他貼近自己,黑沉沉眼里有星光在閃動,早已習慣了彼此的氣息,近到領地被侵略的距離也毫無躲避的念頭。 何明宇沒有說話就突然蹲下來,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幫他把扎得亂糟糟得鞋帶解開,重新綁好。 顧恩澤低頭靜靜地看著何明宇頭頂的發旋,心也彎彎繞繞地蕩漾著,柔軟得像一汪春水里飄蕩的水草。 “你快上去?!焙蚊饔钇鹕碜呋貎刹?,跨上自行車說道。 “哦,那我進去了?!鳖櫠鳚蓳]了揮手,轉身走入民房的大門。 何明宇靜靜地仰頭看顧恩澤房間的窗子,直到那扇窗子亮起了燈,他才踩著自行車離開原地。小呆瓜心里也會害怕吧,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帶回家,而不是留他一人在這個民房里獨自面對黑暗…… 顧恩澤走到窗邊還可以看到何明宇剛剛起步離去的身影,他揪住窗簾默默地看著。直到看不見人了,才轉身出屋,找點吃的去。 小屋里靜悄悄的,破舊的小冰箱里有只有幾顆雞蛋和一包臘rou。顧恩澤翻了翻冰箱旁邊的塑料儲物盒,里面有一小袋子米和一包線面。 他看了眼電磁爐,無奈地嘆口氣。顧公子從小到大十指不沾陽春水,哪里會煮東西。到了這里后,平日也有何明宇為他惦記著張羅三餐,他只要跟在后面負責吃就可以了。 可現在屋里沒有吃食充饑了,該如何是好呢? 顧恩澤看向屋里的電話機,但很快被自己想要找何明宇的念頭嚇到。突然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記憶滿滿的都有何明宇的身影,原來已經依賴他到這個程度了嗎? 想到今天何明宇的疏離,顧恩澤無力地在小塑料凳上坐下,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的臂膀,把頭埋在曲起的膝蓋上。自己一個堂堂男子事事要何兄照顧,他也覺得煩吧? ☆、第43章 在院子里打完太極拳的何老爺子穿著一身白色休閑裝,晃悠悠地走進大廳,看到何明宇還坐在餐桌前喝牛奶,不禁奇怪道:“明明,你怎么還在?上學要遲到了?!?/br> 何明宇說:“今后不騎自行車了,讓司機送我上學?!?/br> 何老爺子更不解了:“嘿,你騎車還要帶顧小友,我擔心你累著讓你坐家里車去接,你那時不是說喜歡騎自行車嗎?” 何明宇垂下濃密的睫毛,遮住眼里波動的情緒。當然喜歡了,那個人坐在自己的身后,可以捕捉到他的體溫和氣息。有時候車子過減速帶震動得厲害,他會抱著自己的腰。有時候一人一邊耳機聽歌,他還會靠在自己的背上。怎么不喜歡?可是不是心意相通的喜歡,貪戀那點溫情有什么用。 何老爺子走過去,在何明宇旁邊坐下,說:“你不是說顧小友住的巷子車開不進去嗎?讓他先走十分鐘到大路上等你?” 何明宇沉默了一會,說:“不去接他了?!?/br> 何老爺子瞪大了眼睛:“你不是還在跟顧小友鬧矛盾吧,昨晚不是去找他了嗎?沒和好?” “沒有鬧矛盾,他可以自己上學的?!焙蚊饔钜姾卫蠣斪訚M臉不贊同,就繼續道:“我跟吳世文也是朋友,我可從來沒有接過他?!?/br> 何老爺子不高興地拍了下桌子:“吳世文那小猴子能跟我顧小友比?不行,不行,你還是去接他,萬一他迷路了怎么辦?!?/br> 何明宇無奈道:“爺爺,他已經會坐公交車了。而且他自己也想獨立出行?!?/br> “哦,這樣。好吧,他是男孩,是應該獨立自主?!焙卫蠣斪訉蚊饔钸@個寶貝孫子一向也是實行的男孩子不能嬌生慣養要堅強獨立的撫養政策,如今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感嘆道,“哎,真可惜,要是女孩多好。老頭子我就想要一個這樣的孫媳婦?!?/br> 何明宇抬起眼說:“爺爺,他是要回去大承的?!?/br> 何老爺子覺得孫子的重點好像錯了,但一時也不知道哪里錯了。 一個能教你寫書法,陪你品茶,陪你下棋,笑起來特別乖巧可愛,對老人家耐心得不得了的孫媳婦去哪找哦。想想現在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姑娘,天天對著手機劃來劃去,咋咋呼呼的樣子,何老爺子就忍不住搖頭。 此時的顧恩澤已經走到巷子的農貿市場那,在路邊攤買了塊煎餅啃著繼續往外走。煎餅咽下肚,他才感覺到自己終于活過來了。 昨夜餓得前胸貼后背,灌了兩杯水,又用枕頭墊著肚子壓住胃才得以入眠。早上起來可能因為睡前水喝多了,臉有些浮腫,白嫩嫩的臉腫了就有點像白面饅頭。 不過顧恩澤沒時間嫌棄自己丑了,今天要比以前早些出發去上學。因為昨夜何明宇打電話報平安的時候,說不接他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