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紀云笑著沖白術招招手,讓她走到自己跟前張開雙臂,稻草人似的站成十字架形,將那包袱一個個往她手臂上掛,有些包袱里面似乎只裝了衣服,很輕,有一些卻不知道塞了什么鬼東西沉得很,偏生這些包袱又是紀云隨手拿了隨手往白術身上掛的,那輕重毫無規律,讓她覺得自己張開的兩邊手像是被曬在窗臺上的臘腸似的一節一節—— 這要是換了普通人,被一家伙掛上十來二十個包袱,指不定手臂就被壓得脫臼了。 但是白術卻覺得,尚可。 并不是不能忍的重量——畢竟,她可是扛過水缸……以及男神的人。 于是一咬牙任由紀云笑瞇瞇地將最后一個包袱掛在她脖子上,大手拍拍她的肩——就好像沒感覺到被他那兩巴掌拍得搖搖欲墜的身子骨幾乎要散了架似的搖晃,繞過了她,背著手走在前面帶路。 白術張開兩邊手臂,掛著一大堆包袱橫沖直撞地跟在他屁股后頭,一路上因為手臂受力不均勻搖搖晃晃地,此時她還自覺幽默地想,她挺像一架人體轟炸機。 在上樓梯的時候,她那點兒幽默感就被搖搖晃晃保持不住平衡的身體驅得煙消云散,幾次差點兒從樓梯上像球似的滾下樓去,好在一次紀云在前面拽了她一把,另外一次,牛銀花在她身后替她頂住了腰—— 等到好不容易挪到二樓,白術一臉是汗,心驚膽戰沒搞明白她是不是注定要擰斷自己的脖子才能過完今天。 千辛萬苦好不容易上了樓梯,走在前面的紀云扔下一句“平衡感有些糟糕啊”之后,揚長而去。 白術無語地低下頭看了看她便宜meimei,后者亦無語回頭看著她,良久道:“聽阿爹說,學騎牛的要點就是把握平衡把屁股放在牛背上,騎馬應當也是相同的道理?!?/br> 白術:“…………” 小姑娘真夠聰明伶俐的。 就是不知道為啥,在馬背上死去活來了一回后,聽人輕描淡寫地說什么“把屁股放在牛背上”這樣的話時,有點想揍人。 紀云給她和牛銀花安排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白術讓牛銀花拿好門牌,掛著一大排的包袱繼續扮演她的轟炸機從門廊上飄過,然而,就在她眼瞧著即將到達房間時,冷不丁地,在她正對面那個房間的門被人拉開了,一抹修長的身影不急不慢地從里面跨了出來,看樣子是君大人在率先回到房里剛洗漱一番后有事要找紀云商談。 遠遠地看著那熟悉的身影出現的那一刻,白術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當她的絕望目光隔著長長的門廊,與君長知那雙淡定的鳳眸對視上時,白術真的停止了呼吸。 君長知一愣,險些被走廊盡頭那渾身上下掛滿了包袱的玩意嚇一跳。 定眼一看,才發現那傻乎乎地平舉雙臂的不是什么怪物,是剛才那個把他從客棧外面“搬進”客棧里面的怪力小鬼。 而此時此刻,無聲的片刻對視之后,白術忽然覺得自己需要再搶救一下。 只見她瞬間奧斯卡影帝上身,腰一軟手猛地垂了下來,任由那些包袱滾落一地,完了,在君長知沉默的視線懷中,伴隨著“哎呀”一聲林黛玉狀眉頭一皺:“好沉?!?/br> 君長知:“……” 白術:“……好沉?!?/br> 君長知:“……” 白術:“…………………………真的……挺沉的?!?/br> 君長知:“嗯?!?/br> 男神對自己的演技做出了回應,白術有點小激動,腦一抽,張口就來:“要不你試試?” 君長知挑起了眉。 意識到自己又說了什么鬼的白術開始東張西望,企圖在視線范圍內找到一扇窗戶,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嘻特意申請延后幾天v,所以v什么的過兩天再說,要留言要么么噠~~~ 下倆張章就回宮啦~~~~~~~~~~~ ☆、第二十一章 君長知徑直下了樓,看來是親自去跟店小二打聽紀云住哪間房去了,事實上如果他就這么一排房間一間間敲過去總能找著紀云,只不過紀云說過,君大人從來不干脫褲子放屁的事兒,所以他下樓去找店小二去了。 君長知前腳剛走,白術旁邊那個房間的門就被人從里面拉開了,紀云伸了個腦袋出來看了看,最終將視線停留在這會兒獨自站在原地正風中凌亂著的白術身上:“嘛呢你?” 白術眨了眨眼,彎腰將腳邊掉落一地的包袱撿起來拎在手上,想了想又道:“紀大哥,君大人找你呢?!?/br>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你進來?!?/br> 紀云從白術招招手示意讓她進房間,白術讓牛銀花自己先回房,然后舉著一大堆包袱沖進紀云的房子里——房間里除了紀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青衣侍衛,此時他似乎受不了這炎熱的天氣脫了上衣,白術一進去就被那充滿男性荷爾蒙氣息的背部閃瞎了狗眼,古銅色的皮膚蒙著一層薄薄的汗,背部是縱橫交錯的各種新的舊的疤痕,最舊的那個已經幾乎和其他部位皮膚變得一樣了,最新的那個卻是白花花的一長條新rou,看著像是刀傷。 “老五,你把衣服穿上,”紀云回頭看了一眼那捧著一塊汗巾擦臉的侍衛道,“我這徒弟好龍陽,你別勾引他,年紀小,算犯罪的?!?/br> 站在床邊那個被叫“老五”的侍衛一愣,似乎被“好龍陽”三字嚇得不輕,轉過頭來一雙眼瞪得和拉扯的老牛似的瞪著白術——這會兒已經被扣上一頂“好龍陽”的大帽子的白術跟他瞪視了一會兒,這時候,才聽見紀云在她旁邊輕飄飄地來了一句:“都別那么嚴肅,我開玩笑的?!?/br> 那老五一聽這才放松下來,他的年紀比紀云大一些,看上去并不是很喜歡說話的人,他走過來將白術手中的那些包袱接過去,從中挑出自己的放在茶幾上放好,白術注意到茶幾上還放了一個菜籃子,白術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筐子里放的是什么,而這時候,老五剩下的包袱順手往房間角落里扔垃圾似的這么一扔—— 白術:“……” 她轉過身無奈地看著笑瞇瞇的指揮副使:“找我什么事?” “找點事給你做,免得你被那群不找邊際的拉過去學喝酒,上了癮就麻煩了,到時候全央城都知道我紀云撿了個酒鬼徒弟回去,仔細讓人笑話?!?/br> “喝一點也沒關系吧?” “酒糟味道重,在央城喝酒被發現了免不了就是一頓板子?!?/br> “不喝多的時候也不一定能聞得到啊?!?/br> “你聞不到,總有人聞得到,能聞得到的人,哪怕是舌尖沾了一滴酒他也能聞得到?!奔o云掀起眼皮子掃了白術一眼,順手將放在茶幾上的那個筐拿了起來,塞進她的懷中,她低下頭定眼一看,這才發現筐子里裝著的是十幾根胡蘿卜,與此同時,紀云的聲音從她腦袋上飄下來,“你去樓下把這些胡蘿卜喂喂烏騅,跟它打好關系,讓它明天對你溫柔點兒,別老想著摔斷你脖子?!?/br> 白術:“……這么復雜的信息量烏騅能聽得懂么?” “能啊,”紀云說,“我的馬和我一樣聰明?!?/br> 白術“喔”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她這一趟就是去喂馬吃個胡蘿卜而已,千萬不能再抱有任何其他幻想。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 白日里夏日炎炎終于有了偃旗息鼓的意思,不再像個蒸籠似的讓人想冒汗的天氣哪怕是待在室外也并沒有什么不妥,白術按照店小二的指示去了馬廄,一條腿剛邁出后門就聽見后院里傳來“唰唰”的聲音,她放眼看去,這就看見君大人一人獨自站在馬廄外的井水旁,袖子高高挽起,手中拿著個刷子,在刷他那匹光眼神就金碧輝煌得和馬中天神似的踏云。 見了白術,踏云響亮地噴了下鼻子,甩了甩腦袋。 白術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發現這會兒她要是轉身跑路好像顯得太不自然,更何況哪怕只是一瞬間她也知道——在她踏入后院的那一刻,君長知已經給過她一個余光——換而言之,他已經看見她了。 白術沒話找話:“君大人,刷馬啊,這種事怎么不交給下人來做?” “……”君長知沉默片刻,就在白術以為他不會鳥自己時,卻又聽見男人用那稍顯沙啞的嗓音說,“踏云性子烈,以前讓宮中馬倌照顧,將那人踢得百日下不來地?!?/br> “……” 這時候,白術手中那根已經遞到大白馬嘴邊的胡蘿卜猛地一頓,在踏云伸過腦袋想要去咬胡蘿卜的時候,她的手轉了個方向,將胡蘿卜遞給了馬廄里的烏騅,烏騅居高臨下鄙夷地掃了一眼這給自己投喂的瘦弱小鬼,似乎有些嫌棄這嗟來之食——但是一看隔壁踏云這會兒正因為到了嘴邊的胡蘿卜遞給了其他馬不高興地呼嚕了下鼻子,烏騅這又張開嘴,主動將白術手中的胡蘿卜扯了過去。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 一白一黑臉皮高大駿馬跟他們的主人一樣彼此不對盤。 白術接連喂了烏騅幾根胡蘿卜,等著大黑馬吃高興了瞅著自己的眼神不那么冷艷高貴,她這才伸出手,飛快地擼了一把烏騅的馬臉,然后在那馬反應過來自己被非禮之前,又飛快地將自己的手縮了回來。 白術不知道,她這做賊似的一舉一動盡數落在了身后的君長知眼中。 他將手中的刷子扔進水桶里,邁著沉穩的步伐來到白術身后,在后者反應過來之前那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已經將她整個兒籠罩了起來——白術只感覺到從自己的背后傳來一陣那令她無法呼吸的淡淡檀香,忽然,眼前伸出一條白得嚇人的手臂,從她的籃子里抽走了一根胡蘿卜,緊接著咔擦的一聲,那胡蘿卜在君大人的手中應聲斷成兩截。 君長知將一截胡蘿卜塞進踏云的嘴里,垂著眼看著他的愛馬心滿意足地咔嚓咔嚓地嚼胡蘿卜,一邊頭也不回地道:“紀云讓你練騎馬,并不是毫無章法的,先讓你上了馬,確切地感受一下在馬背上的感覺,然后再練習平衡感,這樣學騎馬會比宮里的騎術師父按部就班地教學的快得多?!?/br> “……”白術怎么也沒有想到君長知會突然提起這個,一時間也不知道回答什么,想了想只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宮里的騎術師父不知道這個?” “當然知道,只不過他們負責教的都是皇子或者王公貴族,要的不是快速教會他們,而是首先要保證他們的安全,”君長知斜睨白術一眼,像是奇怪她怎么會提出這個蠢的問題,有些嘲諷地掀了掀唇角,“我第一次學馬的時候,直挺挺地在一動不動的馬背上坐了一天?!?/br> 白術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略美。 “騎馬的人,要學會將自己的指令通過動作傳達給你的馬,并不是它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而是要讓它知道,你讓它走它才能走,讓它停才可以?!阋屗鼈冎?,你不怕它們,這樣,它才不會欺負你是個新手?!?/br> 君長知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踏云——從白術這個方向來看,那表情溫柔得就像是在撫摸他的情人,白術打了個冷顫。而就在這時,那君長知卻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對她說:“過來?!?/br> 白術愣了愣,像座雕像似的站在原地,這時候,在她后面馬廄里的烏騅等著半天不來的胡蘿卜等得不耐煩了,用自己的馬臉推了推她的手臂,白術眨眨眼,轉身,直接將那一籃子胡蘿卜往大黑馬的脖子上一掛,隨即小心翼翼來到君長知面前—— 還沒等她站穩,下一秒,她便感覺到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扣住了她的腰,然后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白術驚叫一聲。 “嚷嚷什么?!?/br> 然后換來了毫不留情的指責。 “……” 捂著一顆受傷的少女心,當白術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坐在了踏云的馬背上——因為之前君長知在給踏云擦洗,所以這會兒大白馬身上所有的馬具都被卸了下來,就這么直接坐在那結實的馬背上,柔軟的馬毛透過薄薄的褲子貼在腿部皮膚之上,白術覺得有點癢。 踏云看上去及不樂意被君長知之外的人乘騎。 但是因為這會兒在這匹鬼.畜的馬面前站著它更加鬼.畜的主人,所以它無力發作,只是甩了甩腦袋表達了自己的不耐煩——不過它這么一甩腦袋,馬背便整個兒顫了顫,連帶著坐在它背上的白術的小心肝也跟著顫了三顫,下意識地想要彎腰去抱馬脖子,卻在來得及做出這個動作之前,腰部被人冷不丁地揍了一巴掌—— “干什么你?” “…………這馬身上還沒馬具呢!” 白術顫悠著回答,卻沒想到,這時候,站在馬下的人掀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續而淡淡道:“我在這看著,要什么馬具?” “……” 傳說世界上有一種男人。 他能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征服萬千少女。 白術覺得,現在,這種傳說中的男人好像就站在她面前,背后自帶圣光萬丈,blingbling…… ☆、第二十二章 此時夕陽西下,天邊緩緩落入地平線的陽光投射出的最后一抹余暉顏色有點兒像白術小時候夏天一定喝的那種小賣部賣的五毛錢一瓶的橘子水,她小心翼翼地坐在馬背上,低著頭,看著她騎在馬背上那和僵尸似的影子以及立在一旁君大人的優雅身影,兩人的影子均被拉得很長很長…… “最初不要強求自己完全控制住你的馬,在堅定立場的同時,你也要學會配合它,它的速度快時,你要意識到它在變快,然后配合它的節奏——” “……喔?!?/br> 君長知那修長潔白的手指輕輕地放在大白馬的馬脖子上,白術只是余光瞥見,卻發現自己幾乎入了迷再也挪不開目光—— 年輕的大理寺卿手中就像是有一條無形的韁繩,隨心所欲地控制著大白馬前進或者停止,所做的全部動作只不過是某一根指尖稍稍用力點一點,或者只是放松地放在那里。 這是一雙看上去控制欲很強的手。 現在白術流著哈喇子在心中想象著這雙酷炫狂霸拽的手用酷炫狂霸拽的姿勢將她摁在墻邊強行擁抱會是怎樣一副酷炫狂霸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