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這年頭大多數民間神祗靠得便是民間香火得以逐漸壯大本身,龍王爺一聽也交易也還劃算便答應了那名工匠,連夜派蝦兵蟹將將水晶宮搬到了岸上讓工匠參考,并且還派了自己的兒子小白龍一塊作為監工來到岸上,說動工便動工,工匠找來了一伙人連夜開始照著水晶宮的模樣修建了起來。 然而沒想到的是,修建廟宇比想象中的更加麻煩許多,三天之后,眼瞧著歸還的期限即將到達,說好的龍王爺廟卻還只是剛剛建好了一座后院,工匠費盡口舌勸說那作為監工的白龍太子將水晶宮留在人間直到最后一秒,白龍太子心軟答應了他,便俯身與房梁之上安靜等待約定時間最后一刻到來將水晶宮搬回大黑河底。 然而沒想到的是,第三天,太陽卻比平日早一刻鐘升起,那太陽極為猛烈,將俯身于房梁之上的白龍太子一下曬死,連帶著蝦兵蟹將也成了毫無生氣的石頭,水晶宮在頃刻之間也變了樣不再富麗堂皇而變成了一座普通的廟宇——那工匠一見,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在龍王爺找上門之前就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而這工匠不知道的是,在天亮之前,左等右等也等不到自己兒子的龍王妻妾蚌精娘娘也沒能坐住,早早便上了岸要找自己的兒子——卻沒想到兒子沒找到,卻因為自己道行不夠在人間迷了路甚至是被困在人間凡人的身體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來天一亮,龍王爺見約定的時間已到,不僅借出去的水晶宮沒要回來,就連自己的龍太子也不知所終,而除去尋找龍太子的愛妾也沒有回來,心有不安之余便親自來到岸邊一看,眼前的景象讓他肝腸寸裂,暴怒之下找不到發泄對象,便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了黑河村的村民身上,到了玉皇大帝面前上奏,將自己的苦情訴說了一番后,被玉皇大帝允許五月天開始連續十二個月滴雨不下以示天威。 除非黑河村的村民將那水晶宮變成的龍王廟翻新供奉起來,而且還要將他的妻妾蚌精娘娘完整歸還,這場天災才有可能提前結束。 以上,說罷故事,白鹿真人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了早已被荒廢的廟宇,只見那房梁之上果然有龍鱗狀的瓦片,屋頂四角也有龍頭狀雕刻物,村民們自然以為這就是“龍太子”尸體化作而成,一時間紛紛信了白鹿真人的話,那龍王廟當天晚上就被重新供上了新蠟燭和紙錢。 做到了第一條之后,村民們開始瘋了似的尋找被蚌精娘娘附身的那個人。 當天晚上還沒多少動靜。 第二天天一亮,大黑河邊挑水回來的村民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統一了口徑,說他們要找的人就在村尾牛家,說起來這說法到底是從誰嘴巴里傳出來的,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一口咬定,蚌精娘娘肯定就是老牛家。 于是就有了最開始的那些傳聞。 這就解釋了為什么今天出門的時候,白術看見一些人拿著元寶蠟燭,那些東西不是要做什么祭祀,完全就是為了去供龍王廟的香火的。 而現在,這些瘋子似的古代人,正企圖從她或者她的這便宜爹媽便宜meimei里面選一個,怒沉河底,然后坐等傳說中龍王爺息怒,法外開恩天降大雨。 ——至于那傳出傳聞的人究竟是誰,一聯想到那天晚上被她一巴掌扇掉兩顆大牙、臨滾爬走之前還放下狠話讓她“走著瞧”的中年婦女,這會兒白術那真是用她那一馬平川完全沒貨的胸都能猜到答案了。 聽完這些婦女的一系列荒謬話,此時,白術心中草泥馬狂奔將那伙害人不淺的大騙子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表面上卻只是淡定勾起唇,露出了個標準的雪姨臉,眉頭一挑淡淡道:“都說完了?嘖嘖,還真是唱得一出好戲?!?/br> 作者有話要說: 龍王爺那個其實是個典故,民間傳說啊,然后與原版故事里干出這坑爹事兒的工匠就是大名鼎鼎的魯班大爺=。= 哦,蚌精娘娘找兒子那個是我加進去的,哈哈哈哈哈(…… ☆、第八章 周圍原本亂成一團的人群卻被十歲大的孩子說的一句話給鎮住了。 上一秒還在七嘴八舌的人們統統閉上了嘴,一時間,那免費布施稀粥的場地竟也安靜了下來,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呵,好厲害的娃娃”。 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說“厲害”,白術只當什么都沒聽見,臉上嘲諷表情不變,先是掃了一眼周遭,最終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此時此刻正站在幾大桶稀粥后面的衙門衙役身上,只見這些吃官飯的這會兒活活像是腳下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完全沒有要出來鎮壓這場混亂的意思,從那表情來看,反倒像是希望這場鬧劇繼續下去似的。 白術對他們這樣冷漠的表現倒是一點也不驚訝。 黑河的村的村民已經瘋到開始吃新出生的嬰兒,而且是一家生了娃,只要是女娃或者第二胎,都會被要求按照不知道誰制定的規矩將嬰兒貢獻出來給整個村的人一塊兒解決饑荒問題——這種聽上去只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事情,白術不相信這高堂之上的縣官老爺就真的沒有聽到一點風聲——只不過,在這種天降大災民不聊生的苦日子里,但凡是那縣官老爺吃著新鮮的米紅燒的魚時,還能想得起留一點兒麩皮分發碎米熬粥救濟一下百姓,也算得上是對得起“父母官”這么幾個字。 畢竟連真正的“父母”都下得去狠心吃自己的孩子。 那些讀書人十年寒窗苦讀擠破了腦袋想要一朝踏入朝廷,追究根本也只不過是為了改變現在糟糕的生活狀態罷了,心懷天下蒼生的那種人,大抵是只活在書本上的。 有一句民間俗諺是這么說的:衙門日日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大難當頭,誰也別指望誰能惦記著誰。 縣官老爺上頭還有刺史,再往上還有君議院,哪怕是開倉放糧一層層的剝削下來,到了縣官這芝麻綠豆大小的官員頭上也已經所剩無幾——對于這種情況,老百姓不造反,那便是極好的,老百姓造反,也是完全合情合理,丟了烏紗帽也只能算你倒霉。 于是對于這種民間在特殊情況下自主發明的能夠穩定現狀的“特殊”生存規則,大多數地方官員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求老天爺開眼什么時候降一場雨結束這大旱,其他的,他們不想管,也管不了。 而這會兒的功夫,見當官老爺們都不管,在場的那些婦女老漢們頓時更來勁了,莫名其妙就覺得自己十分在理,一時間原本還整整齊齊排著隊的人一下子就分成了兩撥——一邊是有幸挑事的或者純屬看熱鬧的村民;另外一邊是老牛家三口人。 人群里一個中年男人站出來,獰笑了一聲說:“我看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就把這牛家的怪小子綁去白鹿真人面前,再詳細問個解決的辦法來才好!蚌精娘娘早日回到大黑河,也要平息龍王的怒火!” 那中年男人的話引得周圍人一片贊同,只有少數幾個覺得沒調查清楚就胡亂綁人做祭祀似乎有所不妥,但這聲音也很快被覆蓋了去——白術下意識地沖著那個說話的人那邊看去,然后不怎么意外地發現,這個中年漢子就是那天被她揍得哭爹喊娘還掉了兩顆大牙的那個女人家的漢子。 還真是窮鄉僻壤出刁民。 一時間,白術只覺得投放在自己臉上的這些目光里都透著饑腸轆轆的綠光,她當然知道他們那么恨其實就是害怕,他們害怕她壞了他們的“規矩”——前幾天的李家媳婦沒交出自己的孩子,很有可能過幾天就會出現趙家媳婦、黃家媳婦又或者是陳家媳婦,到時候好不容易立起的這項“填飽肚子”的規矩就要被打破,他們就又沒吃的了。 而白鹿真人的話給了他們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突破口,于是,這些平日里老實巴交的人頓時就像是一群失去了理智的瘋狼,一心想要殺雞儆猴除掉“壞規矩的人”,這樣以后就再也沒有人趕跳出來反抗了。 人群在蠢蠢欲動,這時候,一聲透著瘋勁和狠勁的女人聲音尖銳地壓過了他們所有人—— “誰敢動俺兒?!” 牛家大媽站在最前面,像是只老母雞似的將白術護在身后,她面目猙獰得像是瞬間從只管孵蛋的母雞變成了斗場上的斗雞,如果有誰想要伸手出來企圖繞過她去抓白術,她就會反映很快地伸出自己那依舊還是臟兮兮全是黑泥的指甲,在那人身上留下幾條紅痕,皮膚沒那么糙的就得立刻見血,可見用力之大;而牛大力站在最后面,不是他膽小,而是要護著白術以防有人從后面偷襲,這會兒他已經接連將三個稍瘦的人踹了出去,只不過見他們反抗,周圍的人反倒是越圍越緊,牛家三人一下子變成了眾矢之的! 而這個時候,被牛家夫婦牢牢地護在中間,說白術完全無動于衷那是假的,禍,是她惹出來的,但是牛家夫婦卻一個字怨言也沒有,完全照單全收! 雖然白術是穿越過來的,但是上輩子她循規蹈矩的也沒見過被群毆這種大場面啊——更何況被群毆的對象還是她。 一時間她也有些傻了眼,只是瞪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森森地瞅著周圍那些一個個面目猙獰想要靠上來的人,看著護著她的牛家大媽的動作越來越大,牛大力的喘息聲也變得越來越粗重—— 逐漸圍上來的人群看在她這個外表只有十歲的小姑娘眼里,就好像是漸漸不斷欺壓上來的群山,遮住了頭頂炎熱的烈日,遮住了光,最后一縷陽光從頭頂射入時,正好照在白術的眼睛上,她滿臉茫然地微微瞇起眼,腦海中又浮現了那一日趴在窗棱上看見李家媳婦哭泣著用骯臟的毛巾將自己新出生的孩子捂死的場景…… 那一瞬間,她哭泣的臉扭曲了起來,就跟現在逐漸圍上來,要抓著她去釋放什么“蚌精娘娘”的村民一模一樣。 饑荒。 讓人都失去了人性。 最后一縷陽光消失了,那些人已經完全圍了上來,被人推擠之間白術和牛家大媽一塊兒跌落在地,數不清的拳頭落在他們身后的牛大力身上,當爹的一邊“哎喲哎喲”的痛呼,也不再反抗了,他伸出手一把將瘦弱的“兒子”撈進懷里牢牢護住,而牛家大媽起先還跟那些悍婦們對嗎,直到不知道誰找來了一根扁擔的挑木,結結實實地一下子打在她的腦袋上,飛濺出的溫熱血液飛到白術的臉上,她下意識地閉上眼,只感覺到一行溫熱的東西順著她的臉一路滑落,最后在她的下巴上匯聚。 她也不知道那是牛家大媽的血還是她的眼淚。 恐懼。 憤怒。 驚慌。 所有的負面情緒涌上心頭時,她幾乎是止不住地顫抖,目無表情地看著在她面前轟然倒下的牛家大媽,她臉上還是帶著那股之前讓白術頗瞧不上眼的瘋勁兒,但是伴隨著她身上那骯臟的其實早就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灰藍色衣衫滾上更多灰塵,衣衫在被推搡之前掀起了一個角露出了這個女人身上松弛蠟黃的皮膚…… 白術倒吸一口涼氣,心中猛地一沉。 隨即,她仿佛聽見有什么東西在她的腦海里“啪”地一聲斷了。 她尖叫一聲“阿娘”,那嗓音又尖又銳帶著童音的歇斯底里,在牛大力的阻止聲中她沒費多少力氣就掙脫了他的懷抱,一腳踹在了距離她最近的、正想要抬腳給倒在地上的牛家大媽再補一腳的那個中年男人褲襠上,只聽見“咵嚓”一聲脆響,白術聽見了悅耳的骨頭折斷的聲音,斷的當然不是她的腿,并且與其同時,耳邊響起了一個男人哭爹喊娘的痛呼聲! 左勾拳,右勾拳,手肘曲起再來一擊。 扁擔挑木搶過來,看也不看將那比自己手腕還粗的木頭應聲折斷,在一眾倒吸氣的驚呼聲中,兩截斷開的木頭分邊抓在手里,一個狠狠地揍向想要撲上來的婦女腰間,另外一個“啪”地一聲敲在想要偷襲牛大力的村民腿上—— 白術麻木又不知疲倦地揮舞著四肢,愣是從緊緊圍繞的人群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人群推散開來的時候,烈日又重新出現在了她的腦袋上方,只不過這時候她已經殺紅了眼,什么也看不見,但凡是她目光掃過的地方,那些成年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極小步—— 如果他們是餓狼,那么她就是怒虎。 當人群終于在她的周圍散去,她這才將手中兩截被她直接用手掰斷的粗挑木扔開,沾著不知道是誰的血的挑木從她腳邊滾開,鴉雀無聲的一片寂靜之中,她微微瞇起眼,抬起手擦了把額間的汗,腳下有些飄地向著不遠處倒在地上的牛家夫婦身邊走去,然后伸出手,一左一右,輕而易舉地同時將他們從地上拎了起來,而這個時候,有個捂著褲襠的中年男人叫:“瞧瞧瞧瞧,這小崽子那么大的力氣,還不承認自己就是個怪物!” 白術頓了頓,咧了咧嘴呲起白森森的小牙齒露出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又看了看自己左手的牛大力,右手的瘋婆子,這才收斂起那笑,垂下眼嘟囔了一句:“阿爹,阿娘,我們回家?!?/br> 作者有話要說: =,,=沒留言,萌萌的作者不想再如此茍活,放開我,讓我從這八章高樓跳下去………………………… ☆、第九章 牛家大媽當天晚上便醒過來。 捂著已經止住了血的腦袋,這位中年鄉下婦女抱著牛銀花和白術好一頓哭,牛銀花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下午好好在家呆著就看見大哥一左一右拖著不省人事的爹媽回了家,粥也沒帶回來,這會兒又怕又餓,被她老娘這么一刺激,頓時哭得比誰都傷心。 母女倆一唱一和哭嚎得爽,白術心里卻愧疚又別扭——對于這穿越之后得來的父母,她當然沒有辦法對他們如同真正家人一般掏心掏肺,原本,在目睹了“隱藏性別”以及“李家媳婦”事件之后,她心中甚至是對于他們那愚昧無知以及殘忍相當鄙夷的…… 然而,人總是容易心軟的動物。 經過了這些天的一些事之后,白術發現,牛家夫婦雖然在別的事情上沒什么節cao——準確地來說也是倆跑不去自私自利毛病的小人,但是白術算是看出,至少這夫婦倆對自己的孩子是沒得說的——別說是她這個當“兒子”的,牛家夫婦哪怕是牛銀花這個女娃也沒少照顧,別說什么為了護住自家孩子永遠走在跟外面的人拼命的前線這種事,往小了說,現下饑荒年代,牛家家里但凡有一口吃的,都是留給她們“兄妹”倆的,牛家夫婦寧可餓著肚子在旁邊看著,也不啃動一口…… 如此一來二去,白術終于還是對這瘋婆子逐漸親近了起來,連通她那常常掛在嘴邊的“俺兒以后是要當大官的命”這句話,白術也是從一開始的不耐煩,變得現在心情好的時候會開口迎合一下,開玩笑地說要給她這個便宜老娘用當大官貪污來的金元寶打個比牛鼻環還粗的金項鏈。 在縣府衙門那天的鬧劇之后,牛家的人就這樣連續三天都沒出牛家大院的大門。 只不過每一次白術出門洗菜或者劈材燒水,總能看見一些人探頭探腦地在門口張望,心情好的時候,她便不多加理會,心情不好時,只管舉著柴刀往那些人撲過去,往往還等不及她人道跟前,那些人已經哭爹喊娘地跑開來去——而在白術上演這么一出戲碼的時候,牛銀花就搬著她的小板凳在家門邊上坐著,給白術鼓掌,笑得露出一口正在換大門牙的漏風缺牙。 固定臺詞是這樣的: 牛銀花真誠地說:“俺大哥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大哥?!?/br> 白術得瑟咧嘴:“嘿嘿?!?/br> 一家人還算和諧地過了三天,第四天,牛大力終于能下地,走路雖然是一瘸一拐的,但是看上去終于算是沒了大礙。 牛家的人各個都挺高興,隨著牛大力的恢復,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理所當然地覺得已經三四天了,那場鬧劇應該也差不多被人們遺忘……于是當天夜里,牛家大媽將最后一點麩皮做了大分量的餅,一邊做餅一邊和牛大力商量著明天到派發糧食的地方將下周一家人的份額領回來…… 在牛家大媽做餅的過程中,白術全程蹲在旁邊看著,她真的是被餓急了眼,上輩子山珍海味什么沒吃過,這會兒蹲在火炕跟前,聞著那麩皮餅的味道居然也饞得直流口水,只覺得那被燒焦的淡淡麩皮香簡直能滲入她的血管里去。 晚餐的時候,白術用燒開擱涼的水洗了手,在牛家大媽說她“窮講究”的罵聲中第一個竄上了那臟兮兮的餐桌,正伸手想要去拿最上面那個熱騰騰焦香的麩皮餅,卻一下子被打了手背! 白術痛呼一聲猛地將手縮回來,抬起頭正欲抱怨,這個時候,卻看見牛家大媽從那裝麩皮餅的碗最下面抽了一張餅子出來塞進她手里,一邊塞還一邊說:“吃這個,上面的都放涼了,能有什么好吃的,留給你爹吃去?!?/br> 白術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最上面那明顯還熱氣騰騰的餅,卻沒有出言揭穿她這便宜老娘的謊話,只是伸手乖乖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那張餅——餅子剛入手,她就發現那沉甸甸的手感似乎有所不對,抬起頭疑惑地看著牛家大媽,后者這會兒正將一塊麩皮餅掰喂到牛銀花嘴邊,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她坐直了些,斜睨她“兒子”一眼:“瞅什么瞅,吃你的去?!?/br> “…………” 白術被兇得無辜,只得翻了個白眼不再懷疑有他,阿嗚地咬下一大口手中那沉甸甸的餅——誰知道這一口下去,她咬到的不止是平日里那口感比較硬的麩皮餅,震驚之中,那被燒得香得要命的蛋白質氣毫無征兆地從她的舌尖味蕾擴散開來,那熟悉又陌生的蛋白焦香讓她猛地一下停下了動作,她捧著麩皮餅,只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快從天靈蓋出竅飄上了天…… 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仿佛是難以置信地又咬了一口,這一回又有了不同的口感——蛋白的嫩滑之中,她又吃到了粉粉的、更為濃郁的另外一種東西——白術眨眨眼,低下頭一看,這才發現,這會兒被她抓在手中的那塊熱氣騰騰的麩皮大餅丑陋的包裹下,內里果不其然正包著一枚剛剛坐好的荷包蛋! 這比從餃子里吃出黃金還令人驚奇。 白術被嚇得差點兒從板凳上掉下去——她瞪大了眼——甚至來不及感慨自己如此入鄉隨俗表現出來的寒酸——擰過腦袋去看她那便宜老娘,這會兒后者臉上那演技不佳一眼可見的心虛表明:這丑陋的麩皮餅下驚現的奢華荷包蛋,是她的杰作無誤。 再看看旁邊吭哧吭哧喝水吃干餅吃得正歡的牛大力,和啥也不知道努力皺著小臉吞咽著麩皮餅的牛銀花,很顯然,這兩位對于牛家大媽私下“開小灶”行為,那是毫無察覺。 白術咀嚼的動作變慢了,那夾雜著蛋香的粗糧餅此時在她口中仿佛變成了天底下最美的美食——要是放了以前,誰要是告訴白術她會因為一塊粗糧餅和一口荷包蛋感動得差點哭出聲來,她一定會告訴那個人有病吃藥別放棄治療……但是現在,她低下頭時發現,那一塊可憐的餅子在她那怪力的手心幾乎被捏成了另外一種夢幻形態的泥餅。 白術:“……” 戀戀不舍地又咬了一口夾著雞蛋的餅——盡管這會兒她渾身的細胞都在瘋狂地叫囂著讓她把這餅三秒內狼吞虎咽完畢哪怕噎死也在所不惜,但是白術終于還是發揮出了傳說中“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她將還帶著一半蛋黃的雞蛋跟麩皮餅揉了揉,揉成亂七八糟的一團后,她吸了吸鼻子,壓低聲音叫了一聲身邊的牛銀花。 牛銀花轉過身來,莫名地瞅著她。 牛家大媽也停止了撕扯麩皮餅的動作,皺起眉看著白術。 白術笑了笑,把手中那已經看不出原材料的餅子拽了一塊塞進牛銀花的嘴巴里,低低地說:“妹,吃這個?!?/br> 牛銀花愣愣地下意識咀嚼被塞入口中的食物——伴隨著她的咀嚼動作,那雙漂亮的眼睛也變得越來越亮,那簡簡單單因為吃到了好吃的而變得驚喜萬分的傻逼臉不禁讓白術開始憂慮剛才她是不是也表現得那么傻逼…… 就因為一個荷包蛋。 白術覺得自己真的是歷史上最悲催的穿越女。 穿越之中生活水平直線下降就算了,還他媽一點兒緩沖都沒有直接就跌破了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