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
赦老爺這才哼了一聲,對他道:“今兒個也不跟你說那些沒用的,就一條,等著新婦進門之前,將你院子里給收拾干凈,原本的那些下人要是不知道誰是好的誰是不好的,也都一并打發了。該送王家的送王家去,懶得送的,就直接給弄到莊子上得了?!?/br> 賈政猛點頭,心里還有幾分委屈—— 他那院子怎么了?他那院子可不就是只兩房妾室,而且還都是老實本分的?都是家生子,也沒見著張狂過啊。 不過他眼看著兄長沒有別的訓誡的話了,這才訕訕道:“弟弟之前曾經跟那王家說過,不會再娶,而且珠兒和元兒跟前……” 行吧,就是他這個當老子的食言而肥,覺得太過丟臉。 賈赦冷笑道:“要不怎么說是我做主?和你有何干系?” 賈政眸光一動,剛要說什么就被賈赦揮揮手打發了,懶得再跟他耗費口舌,不過也沒忘記叮囑他要將這事兒先告訴老太太去,不然就林如海那辦事兒效率,指不定現在就要讓小廝趕緊地送信到關閣老府上,他那位師娘若是明天就殺來府里,他家老太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熱鬧大了。 賈政于是出了院子,就迷迷瞪瞪地往賈母的榮慶堂而去,等到了院子里稍等了下就被賈母給叫了進去。 那賈母其實已經準備休息了,這時候才聽說賈政過來,琢磨了下覺得有可能是跟她商量這事兒的,倒是重新披上了大衣裳就讓人喊他進去。 到底是親娘和親兒子,倒也不用那么拘束,賈政隔著簾子一說話,賈母那邊就炸了—— “老大真這樣說的?義忠親王親自算的?這是這樣看好你們的八字?” 賈政耿直道:“倒是具體的沒有聽到,親王耳語告之的兄長,兒子倒也不甚明白,只兄長就是這個意思,已經讓如海去告知關府了?!?/br> 這賈母原本對于這門親事其實并不怎么熱衷,說來說去,對方女方家里并不怎么出挑。父兄并一大家子族人里面,最高的官兒也不過三品,還是地方上的,比照著這京城內也就最多一個從四品的樣子。 這又是年紀大了,還守了望門寡的,雖說那夫家也對她家再嫁沒個什么意見,不過這不是晦氣? 她到底還是稍微中意自己的娘家侄女,不過這話倒也不能明著說,只不熱衷,賈敏就明白了她那意思,到底也沒怎么幫著林如海忙上忙下張羅,可誰想賈赦倒是看中了,那司徒曌到底算出了什么呢? 她滿心的好奇,可又不能直白地問,稍微琢磨了一二,對賈政問:“你自己又是個什么想法?” 家政立刻肅穆道:“自然是母親和兄長大人做主,兒子自無意見?!?/br> 阿呸! 說了等于沒說,這不是覺得娶媳婦也不打臉了? 賈母心里哼了一聲,不過比起這門第啊,是不是內侄女啊,對于她家這樣的條件,嚴格說起來便是她那內侄女嫁給賈政當填房也是高攀的,誰讓那閨女也是一個庶出的呢? 再加上對方還有關閣老的夫人這一層關系,再加上林如海這個媒人,還有那林母的喜愛,估摸著品性也不會差,這賈母心里嘆了一聲,就這樣吧。 今時今日,她也不是當年那個賈史氏了。 于是道:“行了我知道了,這事也是好事,不過珠兒那邊尚需你親自去說,總不好讓他從別人的口中知道自己的老子要再給他找個娘了。元春那邊,等我明日見過了關老太太再說。行了,你先回去吧?!?/br> 這賈母到底是沒有說那趙姨娘的事兒,這王氏雖然去了幾個月了,還沒有滿一年,不過這也不忙,光是六禮走下來也要大半年的功夫,不著急。 賈政這才行了一禮,低聲道:“辛苦母親為兒子張羅了?!?/br> 這倒是讓賈母有些心中暖洋洋的,她原本就偏疼這兒子幾分,眼下里和賈赦又是一直不冷不熱的,有這么一個貼心點的,倒也能讓她聊以慰藉。 “行了,我們母子之間哪里需要這么多客套話?老大還幫你張羅了一場呢,何況我這個當娘的?不過我算著日子,這新婦將來是不是娶到新府那邊去?” 她早覺得王氏死了之后西院就晦氣! 不過這家里又個能耐的兒子,又給王氏做足了法事,要說還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心理問題了。這一個好端端的姑娘要娶進來,這還是換個地方的好。再加上許氏已經旁敲側擊過,何時要搬,倒不如就著這事兒順便把家給搬了。 不過要是以前賈母對于自己還活著倆兒子就分府另過少不得有許多不滿,現在也是非比當初,這老二一家子亂糟糟的,倒不如她一個人自在著呢。 反正兒子也不可能不孝順不是? 賈政又謝過了賈母,這才退了下去。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見到賈珠的書房還有光,他稍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進去。 他這不請自入倒是嚇了賈珠好一跳,待見過了父親,這父子對坐的功夫也不免有些尷尬。 咳! 要是按照以往,這老子坐著哪里有兒子坐著的?站著去吧。不過今天政老爺面子上過不去啊,也就讓賈珠坐著,倆人干巴巴地對看了一番后,他好容易地憋出來道:“你姑父為父親說了一門親,你伯父讓義忠親王算了算女方八字,便將事情給定下來了?!?/br> 賈珠眨了眨眼,就這事兒? 他“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接著道:“兒子恭喜父親,兒子會好好跟弟妹說的?!?/br> 所謂的弟妹,其實也不過是元春而已。 政老爺不禁有些無語,這兒子的反應是不是太冷淡了一些?不過他這個當老子的終究不好再跟兒子繼續掰扯這事兒,只道:“本來我沒打算食言而肥的,不過這事……” “兒子明白!”賈珠立刻體貼地送上了一個下臺階,他伯父做了主的,哪里就能不娶了?以他對他父親的了解,漫說只是娶媳婦了,估計將他這個嫡長子掃地出門都不會猶豫分毫的。 不過這自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待送走了賈政,賈珠哪里還看得下去什么道經?他微微蹙眉,起身到了窗邊,開了小窗,而后也并無冷風直入,這整個榮國府如今的氣候都渾然與這這整個華朝不同,彷如那神仙福地。 他瞇了瞇眼。 這新婦娶也好,不娶也罷,且看著吧。 林探花的辦事效率的確值值得嘉獎,人家那也是說做就做,轉眼到了隔日,關老太太真的上門了。 昨天晚上關老太太聽著關老爺子給她念著林如海的信后就笑容不斷:“好事,大好事,如海這事兒辦的真真妥帖,不枉我叮囑她一場!他母親也是慢慢慈心啊,可憐我那侄女兒,倒也有了個好人家?!?/br> 關老爺子到底是年輕的時候以狂出名的,嗤之以鼻道:“這就是好人家了?你怎么不想想這之前的倆都變成了什么模樣?” 不過這話立刻就被懟了! 這老太太可不怵他,怒道:“渾說什么呢!這怎么就不是好人家了?難道真要讓我那善姐兒守活寡一輩子了?還是你真是那迂的?” 關老爺子蹙眉道:“別亂攀扯啊,老夫哪里說過這話?不過這賈政我倒也沒覺得是什么良配,前頭仨孩子呢,這到底是給人當后娘的。有道是后娘最難做,這稍微偏差一點,就要被人指點脊梁骨,你覺得這是好事兒?” 那老太太被他這話說的嘆著氣道:“你當我不知道呢?我知道啊??芍烙钟泻斡?,這世間本就不講道理,這男子和女子哪里相同,善姐兒本就年紀被拖大了幾歲,結果……其實我心里有數兒,不太好找人家,不過要是低嫁也不是不行,不過那邊都有人說她命硬,這倒是沒人敢上門求親,你說這哪里有女兒上趕著找別的人家的?” 她也有幾分明白娘家嫂子的苦處,也有了解林母為何會主動做這個媒,實在是這天底下不怕這玄而又玄的命硬之說的人家,榮國府應是第一家。 關無極瞇著眼睛懶得說話,這又不是他的孫子孫女兒,也不是他的女兒,沒他插嘴的余地。 他只是將信封收了下來,想起徒弟這次送來的好東西,讓他吃完了之后眼睛都好了許多,原本看東西還花花哨哨的,如今已然沒了問題。 倒還是欠著賈家小子的人情吶。 這關老太太到了賈府自有賈母和賈敏兩人相迎,這將關母給請到上座看茶之后,雙方先圍著賈敏開了話題,現實關母怒夸了一波賈敏,將她簡直夸的天上地下少有。 賈敏自然不比姑娘時期的羞怯,笑道:“您現在夸我啊,指不定將來就要將這些話放到什么人身上去了呢!我母親在濟南的時候可是將那聞姑娘給夸得呀,簡直是讓我這個當兒媳婦的都要羞愧了?!?/br> 關老太太乃是聞氏,她那侄女兒名叫聞善,乃是取得善解人意之意,可見父母之期盼。 這女子也不負此名,的確是讓林母相當喜愛。 賈母笑道:“瞧見沒,這可是不知道聽了她婆婆說了你家那內侄女多少好話呢,前些天就已經跟我酸上了,今天聽你這樣一說,可不是愈發地醋了起來?” 關母笑道:“這好不好,其實也不是我能說的。 ”她看著賈母笑道:“這可不是要讓你將來說好才是真的好?” 賈敏立刻跟著笑了起來,賈母更是道:“這可不就要見見人才能夸么?” 這兩邊既然都有意,事情就好辦許多了,又有傳送陣在,這別人用傳送陣還不容易,可賈家?這往返金陵不要太輕易!金陵那老宅本就有傳送陣呢,那才是金陵第一個傳送陣。 這兩邊見過,沒幾日就先將這消息給放了出去,倒是火速傳遍了京城,倒是讓王家的倆妯娌差點給氣歪了鼻子! 要說王氏雖死,可留下來的問題可一點也不少,而且他們王家也不比賈家,原本就頹勢已顯,這全家都將希望寄托于王子騰的身上,可他還沒熬出來呢,這賈家重新再起,這門殷勤非但沒讓他們占到了任何便宜,他兩家的姑娘卻跟著受牽連了。 倒也沒有那明晃晃的將王氏女給休回來的,可的確有不少因為風涼話而回來哭訴的,這王子勝饒是王家的族長,被那些旁支和族老們一通埋怨,也是滿頭的包。 這更別說他們倆的女兒了。 本就有一說叫侄女像姑,這萬一娶回去也和王氏一樣惡毒可怎么好? 他家姑娘原本就奉行女兒無才便是德,眼下也被不少人覺得就是因為沒有讀書明理,才做出了這等事。 這王家的兩妯娌那是為了女兒差點哭瞎了眼,一邊忙請先生,教導女兒,一邊想方設法再和賈府修復關系,不然將來這女兒們還怎么活? 尤其是王子騰最為糟心—— 他沒兒子,原本還想讓王氏跟賈赦求個生子丹呢,結果呢? 這唯一的女兒那自是他們夫妻的心頭rou,如今落的這樣一個名聲,將來可又要怎么辦? 這唯一的慰藉,也是賈政不會續娶了。 現在這唯一的慰藉也給碎了,這王子騰自是怒不可解,就要殺上門取問個明白!不過倒是被他那發妻給拖住了,畢竟眼下里上元節還沒到,這年還沒出,就找上門去可不是要讓人視為晦氣? 而且這賈家要是知禮守禮,賈政少不得還是要親自上門來告之此事,到時候再提要求便是。 這王子騰覺得此言有理,這才稍解了怒氣。 他就等賈政上門! ### 要說整個榮國府誰對于二老爺要娶妻的事兒最在意,那人既不是賈元春,也不是賈珠,而是趙姨娘! 這趙姨娘原本也沒想著賈政能不再續娶啊,等聽到消息之后,原本還老實本分的她就多出了幾分心思——這老爺不娶,這整個院子里可不就她一個人最大? 不過想法很快就破滅了。 賈母居然讓賈元春這個小姑娘來管著院子!這吃穿用度,月錢發放,院子里的這些丫鬟婆子的賞罰,全是她做主。 便是她和周姨娘這兩個她老子的房里人,其實也要靠她過日子。 這周姨娘沒孩子比她都矮了三分頭,又沒了愛磋磨人的王氏,仿佛一下子就置身于福窩里了,也不管賈政這個當老爺的來不來她房里,居然也開始自己學著學讀書,打算將來多看道經呢。 不過倒是沒有人會笑話周姨娘,這府里上上下下的誰如今沒個心思?誰又不想沾沾大老爺的光?而且人間愛也沒有大張旗鼓啊。 趙姨娘的心思不在這兒。 她得了一個女兒,也就全心都放在了女兒身上,恨不得女兒樣樣都好,更希望女兒也能和元春一樣,沾著大老爺的光,將來能有個好人家。 這就……作了…… 她其實真的沒有多想,就是覺得那料子也忒素了一些,誰家小孩子家家的用那素白素白的色做襁褓?就是那生而喪母的也不至于吧?那賈寶玉的襁褓顏色她又不是沒見過。 結果呢? 就因為這一事兒將元春委屈的不行,哭得眼睛都紅了,饒是沒被賈珠發現,讓這個當哥的發作了一通,這趙姨娘估計也少不了被賈母給收拾一頓。 這元春可是住在她身邊的! 這最遲年底府里就要迎進來新太太的風聲一傳出來,饒是賈家如今治家嚴謹了許多,但是秉承著賈府一直以來的優良傳統,這逢高菜地的勢利眼還是不在少數,這原本瞧不上趙姨娘的,或者是被趙姨娘那張容易得罪人的嘴給得罪過的那些人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這更恨不得蹦跶到趙姨娘眼前去! 這不,還能不委屈? 趙姨娘委屈也只能當著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