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房門被推開，趙歲裊趴在病床上，眼睛眨了眨后睜開，謝意一個人站在門口。

    她還在輸液，向晴這會兒出去了還沒回來。趙歲裊只能睡覺，但又睡不怎么著。

    趙歲裊對他眨眨眼示意。

    謝意坐在她病床邊，指腹沾了幾滴溫水，均勻抹在趙歲裊干裂泛白的唇上，術后第一天她還不能吃喝，也沒心情吃喝。

    一系列的檢查和手術和腹疼一樣的要命。

    從前互換都是她一副精力憔悴，臉色蒼白的模樣，這次互換終于讓她看到了自己面色紅潤，精神充足的樣子。

    只是……受苦的人變成了她。

    謝意的指尖帶著暖意，撫過她的臉頰，像拂面春風，“什么時候醒的？”

    “沒怎么睡著，腦子昏昏沉沉的，全身麻得難受?！壁w歲裊的聲音干澀，微微嘶啞。

    沒喝水，還哭了那么久，懷疑自己快要瀕臨失語的邊緣。

    謝意的嗓子要被她用廢了。

    輸液輸得久，謝意細長的手也腫成了一只豬蹄樣。

    清淺的氣息靠攏，溫溫熱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吹在她手背上。

    “痛不痛？”謝意抬眼，與近在咫尺的趙歲裊對視。

    她搖搖頭，微微笑著。

    他像哄小孩子一樣。

    看著頂著自己臉的謝意輕柔地哄著自己，趙歲裊有些失神。

    趁她失神間，謝意又靠近了一分，柔軟的唇輕輕點在手背上。

    趙歲裊枕在他伸過來的掌心上，細聲說：“謝意，我做噩夢了?！?/br>
    “怎么？”

    “互換過來的時候，做了一場很奇怪的夢?！壁w歲裊蹭了蹭謝意的掌心，說不出心里的落差感。

    謝意也放輕聲音，讓她感到舒緩，“夢見什么了？”

    “我忘了……不過記得做噩夢的那種感覺……就是困在夢里差點走不出來的那種感覺……”長而密的睫毛遮住她的眼神，“……說起做夢，就犯困，我再睡會?！?/br>
    謝意給她掖緊被角，“好?！?/br>
    謝意沒在病房待太久，他下午還有課。

    文科班比理科班更熱鬧，女生多，大家更愛講話和交換小零食。還喜歡結伴去廁所。

    謝意不明白最后一點的意義何在。

    但他有點明白女生廁所人這么多的原因，現在上廁所的隊伍已經排到了門外。

    前后左右的女生自帶陪聊，等得都還算開心。

    謝意往旁邊男廁所門口瞥了眼，空蕩蕩的，沒幾個人。

    謝意想了想還是回教室，準備等下節課再去。

    沒想到節節課女廁所都爆滿。

    只能堅持排下去，謝意一直等到快上課鈴響才排到。

    晚上住寢室也不方便，文科班女生多，宿舍分配從四人寢變成六人寢。在寢室的浴室洗澡要一個個慢慢排隊，洗完之后沐浴露的香味從浴室一直飄進寢室里。

    玫瑰香、薰衣草還有檸檬各種沐浴露香味里甚至夾雜著一股燒烤味。

    謝意推開門一看，趙歲裊寢室里的人圍在一起正在吃燒烤。

    商陶陶夾了一塊烤年糕，對她招手，“裊裊你快來吃，大家一起買的?！?/br>
    謝意搖了搖頭，獨自坐到書桌邊。他準備替趙歲裊整理一份高二的數學筆記，方便她複習。

    他在趙歲裊的書架上找了找，沒看到她的空白的本子，低下頭，從她的抽屜里拿出本a4紙那么大的厚本子。

    粉色的封皮，扉頁上什么也沒寫，謝意以為她沒用過，往下翻。

    后面一頁，寫滿她清秀的字——

    2011年9月19日晴

    今天和謝意討論起木心的那首《從前慢》，念到那句“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時，他很認真地反對我——現在的日子也過得慢。

    我問他為什么，謝意回答我因為現在的他，一生也只會喜歡我一個人。

    他很有說情話的天賦。

    還好，他只對我說。

    ps：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兩百天，他好像對紀念日沒什么概念，我偷偷紀念一下好了。

    ……

    2011年10月12日  晴

    中午吃飯的時候手機被微微搶去給謝意發了條惡搞信息。

    他很快回覆過來，大概沒想到信息不是我發的，居然信了那條信息。

    想到他一本正經的用嚴肅臉打“親親你”、“抱抱你”這幾個字就覺得好笑。

    ……

    2012年1月2日  小雨

    謝意今天還沒從b市回來。

    他最近很忙，但我想不至于忙到沒時間回覆我昨天的信息。他有心事，卻不愿意告訴我。

    我只能希望他好好的，沒有事。

    下面還有一段話，字跡有些繚亂，像是后來添加上去的：

    【我喜歡謝意。再說深一點點，快接近愛他。

    我一直覺得，愛這個字眼太慎重，不能隨便用。十幾二十歲太年輕，談愛浮夸；七老八十歲太年老，談愛不尊。

    但是人生短暫，管它多少歲，趁還有機會，還有愛的能力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去愛一個人。

    希望他一定要快點好起來?！?/br>
    后面還有，趙歲裊寫了滿滿一個本子。謝意重新打開抽屜，看見里面放著和這個本子同系列封皮的其他本子。

    應該都是她的日記本。

    每一天她都有做記錄。這一本只是其中一冊而已。

    謝意把本子整理好，給她重新放回去。打算等明天去文具店買個本子再給趙歲裊整理數學筆記。

    ……

    趙歲裊躺在病床上，覺睡足后醒來，她百無聊賴。

    到了晚上，她的手腫得沒那么厲害。

    趙歲裊不想看電視，她想和謝意聊天。

    趙歲裊拿出謝意的手機，因為向晴就在邊上陪床，為了不露出馬腳，她只能用謝意的手機。

    輕輕按開鎖屏。

    謝意的鎖屏是一張照片。

    學校cao場的草地，她穿著班服回過頭，杏眼抿成一尾月牙，對著鏡頭傻笑。

    這張照片應該是去年運動會那時候照的吧……

    看著自己笑得傻乎乎的樣子，趙歲裊心情羞恥地把鎖屏往上滑。

    主屏的照片也沒好哪里去。

    她趴在課桌上，腦袋枕在雙臂間，偏著頭在睡覺。在教室睡得不舒服，趙歲裊把頭發蹭得亂糟糟的，臉頰綴著兩團暈紅。

    這這這又是什么時候拍的？

    背景是高一的班上，程淮還在她腦袋后面偷偷比了個v的手勢。

    趙歲裊忍不住打開他的手機相簿，從上到下瀏覽了一遍相冊，只有一個相冊封面是空白，顯示有三百多張照片。

    點進去一看。

    全都是她的照片。

    她的側面，她低頭的模樣，她彎眉一笑，她蹙眉思索，她舉起手和他打招呼，她仰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她說自己不拍照，他就把她拍進自己的相框里。

    最開始拍她的一些照片照的也有些糊，布局也不完整，拍的趙歲裊時常缺了一角或是距離太遠模糊不清，但謝意把照片通通保存了下來。

    一張張看過去，后面拍給她的照片一張比一張好看。

    但他用來做鎖屏和主屏的還是最初拍的那兩張。

    大概是一直沒換過……

    趙歲裊打開企鵝，找到謝意。

    【趙歲裊】：為什么偷拍我睡覺的照片！

    不會覺得她睡著的樣子傻傻的不好看嗎。

    趙歲裊不想給謝意留下不好的印象。

    【謝意】：因為覺得你好看

    【趙歲裊】：……喔

    她的來勢洶洶被他一句話輕而易舉化解，趙歲裊不知道該說什么。

    【謝意】：醒了？

    【趙歲裊】：醒來之后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