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兄弟的訣別 一更三點,京師。 宵禁的時刻將至,白日里完全敞開的城門已經閉合了大半,只剩下了一輛馬車的寬度。守門的戍卒正在檢查最后一批出入城中的百姓,一日的輪值即將結束,軍士們的心情也放松了些,檢查的間歇還會彼此說笑幾句。 突然,遠處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逐漸朝著城門的方向靠近。隨著晚風一同傳來的,是男人的厲聲高喝:“讓開!擋我者死!” 戍卒們都變了臉色,如臨大敵,舉著長矛湊在一起,擋在入城的必經之路上。百姓們也喧嘩起來,一面忙不迭地讓開空間,一面卻又紛紛好奇地回過頭去翹首眺望,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在皇城根下如此大放狂言。眼見著那單人單騎漸漸近了,馬上騎士的面容也漸漸能夠看清,不知人群中是誰大喊了一句:“是襄王!” 是襄王! 這一聲喊猶如石頭投入了滾油中,城門口登時便炸了鍋。戍卒們更是個個面如死灰,彼此兩相對視著,眼中都是懼怕猶豫。那可是真刀真槍上過戰場的攝政王啊,憑他們這三兩個人難道能攔住他不成?可若是不攔,屆時鑄成了大錯,又有誰能承擔的起呢? 對于他們來說,為什么在皇陵掃墓的襄王會突然回來,而且還是這樣一副來勢洶洶的架勢,已經不重要了。 雙腿緊夾馬腹,那馬兒受了催促,跑得更快,可那幾個小卒卻依舊擋在門口不肯讓開。眼看著距離在極快地縮短,秦景陽瞳孔微縮,再次高聲喝道:“讓開!再擋路,本王便不客氣了!”說著,便取下了掛在鞍上的弓箭,雙臂舒展,直指前方! “嗖——!” 破空之聲響起,弓似滿月箭如流星,眨眼間便到了眾人近前,“撲”地鉆入戍卒們腳邊的沙土之中,箭身沒入大半。軍士們的臉色更加灰敗,眼看著那煞神再次彎弓搭箭,將將積攢起來的勇氣終于潰不成軍,爭先恐后、連滾帶爬地朝著兩邊逃去。 秦景陽沒有為難他們。眾目睽睽之下,一人一馬如閃電般自人群中穿過,直入城中。 好在如今快到了宵禁的時候,街上的行人并不多。秦景陽一路呼喝著飛馳在金明大道上,雖然縱馬狂奔惹得路人紛紛注目,卻也并沒有遭到什么阻礙。即便如此,襄王依舊心急如焚,他將身體盡可能低壓低,幾乎伏在了馬背上,以求將速度提升至極限;可那大道盡頭的碧瓦朱墻,卻依舊顯得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秦景陽心中也明白。京城城門也就罷了,宮門卻萬不是他放空箭警告便能沖得進去的。禁衛營軍士是各地抽調上來的精銳,雖說比起漠北雄師略遜一籌,卻也依舊是北周數一數二的軍隊。要想突破這一輪封鎖,流血廝殺在所難免,而他,也注定會背上闖宮犯禁的大不敬罪名。 可那又能怎樣?攥緊韁繩,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決絕。如果今日無法活著離開皇宮,那么他在死前,也要拉那兩個女人為自己和楚清音墊背! 離宮門越發地近了,秦景陽已依稀能看見站在大門兩側、全副武裝的甲士們。那些人也看見了他,并且多半也已認出了他是誰;但是詭異的是,這些人并沒有做出半點阻攔的架勢,只是如同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安分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秦景陽的手摸上了弓箭,遲疑片刻,卻又收了回去?!榜{!”他發狠地喝了一聲,摘下馬鞭狠狠抽了一記。那馬兒吃痛長嘶,腳下奔跑得更快了些,轉瞬便到了宮門前;又是一個眨眼,便已經沖入了皇宮之內。 從始至終,看守宮門的禁衛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秦景陽回過頭去,驚疑不定地看著越發遠去的城門,片刻,又轉回身來,再度咬牙駕馬狂奔,朝著永寧宮的方向沖去?,F在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切就等到救出了楚清音再說吧。 與此同時,永安宮西北角。 小院的門扇緊閉,七八個太監在輪流用身體奮力撞門,“嘭嘭”的悶響連綿不絕,但可想而知的是,這宮中的門并非如此簡單地便能撞開。這些事他們心中也清楚,只是主子就在身后不遠處盯著,即使再知道這是無用功,他們也得繼續做下去。 十幾步開外,寧氏與王氏站在一處,兩人的臉色都似潑了墨一般,難看得很。也對,誰能想到那嬌小姐一樣的楚清音,居然一個人就殺死了那兩個嬤嬤不說,還將這院門閂了起來,據守不出了呢? “不中用的東西!”那些太監撞了有好一陣子了,依舊毫無成效,氣得太后低聲罵了一句。她走上前,高聲喊道:“楚清音!你以為還會有人來救你嗎?這里是皇宮,那小畜生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闖宮犯禁,況且他人在皇陵,根本就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么事情!你現在乖乖出來,哀家還能留你一個全尸,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 寧氏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聽見身后的王氏與宮人們發出了一片驚叫聲。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支羽箭已從旁邊飛過,“篤”地一聲釘在了院門上! 心頭猛地一突,太后緩緩轉過身去,便恰巧看到剛剛自己口中所罵的那個男人勒住韁繩,在眾人面前立馬駐足。他神情森冷,眼中有殺意在飛速凝聚。 王氏已嚇得臉色煞白,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寧氏心中也膽寒,秦景陽此刻的樣子,竟是讓她想起了自己素來畏懼的父親。她勉強定了定神,色厲內荏地喝道:“居然真的膽敢闖入宮中,你真是無法無天!” 秦景陽不語,只是冷冷地看著她。雙方對峙片刻,襄王將弓箭重新掛回馬鞍上,翻身下馬。 他這一動,便驚得周圍的宮人作鳥獸散,生怕遭了池魚之殃。唯獨有兩人沒動,一個是嚇軟了腿走不動路的王氏,另一個自然就是寧氏了??粗貋碓谧约好媲叭未蛉瘟R,毫不反抗的兒子一步步逼近,她心中除了驚怕之外,更涌起了一陣權威被否定的憤怒,尖聲叫道:“你……你要做什么!哀家是你的母后!” “母后?”秦景陽冷笑,仿佛聽見了天下最滑稽的事情,“太后真是貴人多忘事。您剛剛不是還在罵本王是畜生么?那難道您是畜生的母親不成?閃開!”他說著,正經過皇后身邊,看也不看便一掌將其粗暴地推倒在地,“若您不是,那又怎么是本王的母親呢?” “……你!”太后又驚又氣,臉色青白,一口氣險些上不來,眼看著就要暈過去。一旁的宮人見她身體搖晃,也只得壯著膽子沖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她攙扶到一邊。秦景陽倒是沒理會她們,將目光從寧氏身上收回,便繼續向著那間小院走去。 從始至終,他的目標便不是寧氏。 再沒有人敢阻攔他。在那兩扇緊閉的木門前站定,秦景陽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 “清音,是我?!彼犚娮约旱穆曇?,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出來吧?!?/br> 一直以來,無論外面如何叫罵撞擊、都沒有反應的小院之內,終于響起了動靜。沉重的紅木門閂被卸下,拖動,靠放在一旁。秦景陽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扇門,看著t它緩緩開啟了一個縫隙,那縫隙逐漸擴大,擴大,終于,露出了站在門后的年輕女子。 “你來得還不算晚?!彼哪樕行┥n白,卻向著他微笑道。 見到楚清音安然無恙,秦景陽才終于覺得自己的心臟落到了實處。一時間,身后的寧氏、王氏與眾宮人似乎都已不復存在,他大步走上前去,將女子一把摟進懷中。 “太好了,”他喃喃道,“太好了?!?/br> “幸不辱命?!背逡舸蛉ぐ愕鼗亓艘痪?,聲音卻微微有些發顫。她也伸出雙臂,將秦景陽緊緊抱住。 在見到這個男人的剎那,先前所吃的那些苦頭似乎都再算不得什么,而心中積壓著的恐懼、擔憂,也在同一時間煙消云散。 兩人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卻激怒了寧氏。太后氣得面容扭曲,指著兩人大喊:“把他們給哀家抓起……” “圣上駕到——!” 內廷大總管的尖聲宣唱蓋過了太后的聲音。明黃色的步輦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并且逐步靠近,坐于其上的帝王神情冷肅,不怒自威。 永寧宮人個個面如土色,紛紛跪倒。王氏坐在地上,滿眼的驚慌失措。秦景陽松開了楚清音,轉過身去,將她護在背后。 步輦在眾人面前停下。秦煜陽淡淡掃視了眾人一周,突然沉下臉來,厲聲喝道:“膽敢抓攝政王?真是反了你們了!” ……誒? 楚清音沒想到他上來竟是這么一句,頓時愣住了。秦景陽卻只是皺了皺眉,看著自己兄長的目光帶上了點點狐疑。 太后氣道:“是哀家讓他們動手的,皇帝難道也要呵斥哀家嗎?” 秦煜陽看向她,嘆道:“母后,您有什么權力去抓他們兩個呢?” 寧氏理直氣壯道:“襄王是哀家的兒子,他要娶的女人就是哀家的兒媳。哀家教訓自己的兒子兒媳,這豈不是天經地義?” 簡直恬不知恥! 楚清音正震驚于這老婆子的臉皮厚度,突然察覺到秦景陽的身體猛地僵硬。心下不忍,她悄悄伸出手去,借著袍袖的遮掩握住了對方的手。掌心相貼,男人繃緊的脊背終于慢慢放松,沒有回頭,卻張開五指,與她十指相扣。 聽到太后的狡辯,秦煜陽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好似已經料到了會如此一般。只聽他不緊不慢地道:“母后,天家與尋常人家不同。六弟他是您的兒子,可他更是我大周的攝政王,一舉一動會影響到朝堂甚至整個大周的動向。母后,您難道……想要干政嗎?” 干政! 聽見這兩字,寧氏頓時臉色煞白。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素來寵愛偏袒的長子,在發生沖突時不但沒有站在自己這邊,反倒扣下了這么大的一頂帽子。震驚之下,她頓時又有些站不穩了,指著秦煜陽的手指顫的厲害:“你……你……你!” “母后,您只是因為曦兒的婚事告吹而一時怒火攻心,又受了小人慫恿,才做下了糊涂事?!鼻仂详栒f著,不輕不重地看了王皇后一眼。后者身體一顫,幾乎是癱軟在了地上?!皟鹤勇犝f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還是要多多靜養才是,這宮中,有兒子一個重病人就夠了?!毖援吅鹊?,“來人,送太后回去歇息!” 從高懷恩身后站出兩個身強力壯的宮女,一左一右,將寧氏夾在中間,硬邦邦道:“太后,奴婢送您回寢宮?!闭f罷拉著她便走。而寧氏似乎受到的打擊過大,竟也是對這種半脅迫的攙扶沒有做出任何反抗,就這樣呆愣愣地被扶走了。 秦煜陽目送著她離去。直至三人的身影拐過轉角看不見了,他才收回目光,低下頭去,冷冷俯視著王氏。王氏一個激靈,猛地撲到他腳邊,一面磕頭一面哭道:“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知錯了!” “知錯?”秦煜陽道,語氣淡淡不辨喜怒,“那你倒是說說,你哪里錯了?” 王氏支吾著,卻是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秦煜陽看著她,突然一掌拍在步輦的扶手上,怒喝道:“你還有錯?你簡直要反上天了,敢來教唆母后謀害臣子之女,進而算計朕的手足!要不是大周祖制對皇后多有保護,又兼憐惜太子,朕今天真想廢了你的皇后之位!” 他話語中咬牙切齒的意味太過強烈,令秦景陽與楚清音也不禁側目。王氏更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知道軟在地上啜泣。 “傳旨!”秦煜陽不耐煩地下令,“皇后王氏失德,罰俸禁足一年以示懲戒,期間后宮之事交給林夫人打理。帶走!” 于是又來了兩個宮女攙扶皇后。王氏像是徹底失去了力氣一般,任憑她們將自己從地上拉起來,半攙扶半拖地帶走了。楚清音看在眼里,心道剛剛你讓別人像拖死狗一樣的拖我,轉瞬你也落到了這個地步,果然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太后與皇后接連被帶走了。處置了自己的母親與妻子,皇帝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憊。他捏了捏眉心,低聲道:“六弟,雖說母后與你皇嫂有錯在先,但你縱馬入宮也是事實。你有什么要爭辯的嗎?” 秦景陽毫不畏懼地回視,朗聲道:“臣弟闖宮犯禁確是事實,甘愿領罪。不過,”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道,“若不是守衛宮門的禁衛軍毫不阻攔,臣弟也無法這么順利地進入皇宮。那么皇兄是不是也該治禁衛一個看守不力之罪呢?” 秦煜陽聞言,嘴角竟是微微翹起;他似乎是想要笑出聲來,但是剛開口卻又變成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按说夭皇钦f話的地方,你隨朕去惠安殿吧?!睌n了攏身上衣服,君王說道,又掃了楚清音一眼,“讓你一個人回去也不妥當,反正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也一同來吧?!?/br> 說罷,也不待二人同意,便徑自命令抬著步輦的宮人調轉方向,朝來路離去了。 “別怕?!辈煊X到了楚清音的緊張,秦景陽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有我?!?/br> 到了惠安殿,楚清音被安置在偏殿等候,而皇家的兩兄弟則直接走進了寢宮。 “臣弟竟是不知,只有弄出了這么大的陣仗,才能見得到皇兄一面?!狈块T在身后關上,秦景陽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怒意幾乎要壓抑不住,噴涌而出,“皇兄這借刀殺人之計,用得還真是順手啊?!?/br> 他原本就奇怪,太后弄出這么大陣仗,秦煜陽不可能一點都不知情。等到后來飛馬闖宮,這才進一步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如果不是皇帝下令,禁衛怎么可能毫不阻攔地放他進來? 再之后,等到聽見兄長對母親說的那些話之后,秦景陽心中最后的一處疑惑也就解開了?;实圻@是一箭雙雕,一面要給自己設圈套,另一面也要借機敲打太后和皇后,省得這兩個女人繼續生事。 而這一點,卻又反過來佐證了他之前的一個判斷——對于搶婚事件的處理,秦煜陽的心中所想與自己的心中所想,恐怕正是一件事。 被弟弟責問借刀殺人,秦煜陽居然也沒有動怒。他不慌不忙地在桌案后坐下,抬起眼睛看向秦景陽,道:“你今日單人單騎闖進宮來救楚清音,可真夠有膽量的??磥砟阏娴谋荒桥嗣缘貌惠p,連理智都拋掉了?!?/br> 秦景陽傲然道:“連自己的心上人都無法保護,還算是什么男人?”說著又陰下臉來,“清音是無辜的,她不該被牽涉到這件事中,白白做了犧牲品。太后若是有怨懟,直接沖著我來便是,何必去欺負她一個弱女子?!?/br> “你就沒有想到過后果?朕若是愿意,給你安一個等同叛逆的罪名,也不是不可以?!?/br> “后果自然想過,臣弟既然敢闖宮犯禁,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當然臣弟也沒傻到要白白送命,只是如果事情真的鬧到了那一步……”秦景陽說著,目光微微黯了一黯,“臣弟與皇兄的手足情誼,恐怕也要蕩然無存了?!?/br> “手足情誼么……”秦煜陽重復了一句,露出了一個苦澀意味十足的笑。 談話突然中斷,兄弟倆都陷入了沉默。其實他們也明白,就算是現在這個狀況,兩人也已經是捅破了那層心照不宣的窗戶紙,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他們是血濃于水的同胞兄弟,卻更是彼此防備忌憚的皇帝與實權親王。 太后的一步臭棋,逼迫著兩人終于將這道裂痕擺在了明面上。 沉默之中,秦煜陽收斂了表情,神情嚴肅起來?!凹热蝗绱?,”他說道,聲音冷硬,“今天就將所有的事情一并解決了吧。你說你的條件,朕說朕的條件,看看我們兄弟是否能心有靈犀?!?/br> 秦景陽抿了抿唇?!昂??!?/br> 兩人直視著對方的雙眼,異口同聲地說道:“你(我)回到漠北?!?/br> 這五個字一吐出口,雙方面上都帶上了“果真如此”的神情。 “永不入京?”秦煜陽低聲問。 秦景陽堅定回答:“永不入京?!?/br> 秦煜陽深吸口氣,閉上了眼睛。聽見這個答案,他的神情原本該是輕松的,可那如釋重負之中卻又混雜著無從掩飾的痛楚與惆悵,這令皇帝的表情看起來竟有些微微的扭曲。 “楚清音不能以她原本的身份嫁給你,左相次女必須死在這場鬧劇之中?!卑肷嗡f,依舊沒有睜開眼睛?!皬拇怂c楚家再無關聯,朕會同樣警告楚敬宗?!?/br> 秦景陽道:“好?!?/br> “朕給你二十天的時間交割事務,籌辦婚禮。二十天后,朕會封你為鎮北王,與沐鐵衣共同掌管滄北都護府的軍政事務?!被实鄣氖种冈谔摽罩形樟宋?,似乎要抓住些什么。 “好?!?/br> “秦曦那里,你不要去了。朕會向他說明一切?!被实鄣碾p手握成了拳。 “好?!?/br> 這三個毫不猶豫的“好”字似乎激怒了皇帝。他猛地睜開眼,瞪視著秦景陽;良久,神情卻又慢慢地柔軟下去,最終化作滿面的頹然?!澳阕甙?,帶著楚清音?!彼穆曇麸@得有氣無力,“朕原本想要見識見識何等女子能令你甘心做到如此地步,但現在沒這個興致了?!?/br> “臣弟告退?!鼻鼐瓣柎故?,低聲道。說罷轉身,大步走向外面。秦煜陽緊盯著他的背影,牙關緊咬,面部的肌rou抽動著。 眼看著秦景陽便要出了寢殿。突然,男人停住腳步,回過身來,單膝下跪抱拳,一字一字擲地有聲:“臣弟祈愿皇兄福壽綿長,護佑我大周,江山永固!” 秦煜陽的眼睛猛地瞠大??上逋鯊氖贾两K都沒有再看他一眼,站起來,再度轉身,便要離去。 “……六弟!”眼看著這一次他是真的要走了,皇帝霍然起身,聲音竟是微微顫抖,“假使將來……你不要不接皇兄的詔書!” 秦景陽的步子一滯。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卻終究沒有再回過頭來,繼續向前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