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秦景陽點頭:“本王前來也是為了這個。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當本王回到自己的身體中時,會盡快地促成與皇兄之間的協商。如果在白天時他提出了任何要求的話,你也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都等到本王晚上過去了再進行交涉?!m然有愧于皇兄和皇侄,但臣弟非楚清音不娶’,你只要表現出這個態度就行?!?/br> “……這種自己向自己告白的感覺還真挺尷尬的?!背逡舾尚Φ?。 “此外,便是寧太后的事情了?!碧崞鹱约旱哪赣H,秦景陽捏了捏眉心,神情中也帶上了一絲厭倦無奈,“她一旦得知了這些事,一定會大發雷霆,或許會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身為人子,孝道大過天,你便……多擔待吧?!?/br> “嗯,您放心吧?!背逡趔w諒地點頭。 秦景陽看著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跋嘈盼??!彼吐暤?,“只要你我齊心協力,定能度過此次難關?!?/br> 楚清音心中一暖,反手回握?!拔颐靼??!?/br> 兩人又假想了一些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與應對方案,眼看著快到了二更天,秦景陽也不好留得太晚,便離開了?;氐阶约旱姆块g之中,卻不曾想正有一位不速之客等在那里。 楚敬宗正坐在那兒心事重重地出神,聽見腳步聲才恍然回神,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道:“襄王?!?/br> “楚相有事?”秦景陽看了他一眼,徑自在另一邊坐下?!罢?,本王還想著要去和你辭行呢?!?/br> 自從半個月前找過神婆之后,他這位便宜岳丈便一直是這副愁眉不展的模樣。而且在白天時,秦景陽總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十分復雜。那楊三姑肯定說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這才讓楚敬宗如此在意,只可惜自己卻無從知曉了。 楚敬宗既然在這個時候過來,那么就代表他肯定知道莊十三前來所為何事了。也罷,他就看看丞相還有什么可說的。 “王爺……”楚敬宗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反復捏著自己的雙手,他極少有如此焦慮和猶豫的時候?!俺紤┱埬?,”支吾了半晌,他終于下定了決心般地開口,“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您就不能讓一切都恢復到原本的樣子么?”他越說越急,“只要您一句話,臣定會幫助您遮掩住一切,也打消圣上的疑慮……” “不可能?!鼻鼐瓣栍脭蒯斀罔F的三個字打斷了他的發言。 “王爺!”楚敬宗痛心疾首地說,“即便是算上曾經在八珍坊的那一次,您與小女也僅僅見過兩次面,這才不過幾日,怎么就對彼此情根深種了!” 秦景陽哼道:“你只知道有日久生情,難道就沒聽說過一見鐘情么?況且楚清音曾與我共度患難,這份同生共死的情誼,難道還抵不過數百個乏善可陳的日夜么?” “圣上他不會同意的!”楚敬宗跨前一步。 “楚清音今生只能嫁與本王為妻!”秦景陽也站起身來,逼視著楚敬宗,擲地有聲,“無論皇兄提出多少要求,本王都絕不會放手!” 他的姿態太過果斷堅決,氣勢登時便蓋過了左丞相。后者震驚得無言以對,一時間只知道呆愣地看著襄王。 “楚相若是來做說客的,那便請回罷?!鼻鼐瓣枀s不再看他,轉開眼睛背過身去,分明是一副逐客的架勢?!叭羰潜就醯囊庠甘浅嘁粌删湓挶隳苻D移的,那么最開始本王也就不會做出這等決定了?!?/br> 一陣沉默。片刻后,身后終于響起了腳步聲,拖沓著漸漸遠去。秦景陽卻依舊站在原地,神思一瞬間有些恍惚。 剛剛說出那些話時,他感到一種奇妙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仿佛自己真的是對楚清音志在必得一樣。并非出于對自身安危的顧慮,對大局和利益的考量,而是單純地,想將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 男人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攤開的掌心,嘴角微微勾起。 如果是這樣,似乎也不錯呢。 次日,襄王辭別了楚府眾人,啟程返回京師。又歷經十余日水路,終于抵達瑞安。進程時,正是一更剛過。 一路上舟車勞頓,又兼暈船,回到王府時秦景陽已是滿身疲憊。然而時間不等人,只要能在晚上處理的事情,他便決不能拖到明日早晨,讓楚清音去面對。于是簡單梳洗了一番,換上朝服,襄王便準備入宮,去面見皇帝。 他還沒等出發,秦煜陽倒是先派了人過來。 “王爺?!崩鲜烊烁邞讯鞴馀R襄王府,朝著秦景陽拱手行禮,“圣上有旨,召您入宮覲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_(:3」∠)_結果我還是沒能進到后臺里面去,只能讓基友幫忙發文了…… 王爺漸漸有點開竅啦。 下一章回到京城!圍繞著北周皇族展開的狗血虐心倫理大戲【什么鬼】正式拉開序幕! 【預告——秦景陽:這二十年來,她是唯一一個讓臣弟想要與之攜手此生的女子?!?/br> ☆、代價與交易(捉蟲) 跟在高懷恩身后,秦景陽再一次踏入了惠安殿。 “圣上這幾日身子骨又有些不爽利,老奴逾矩,勸王爺一句,說話還要斟酌著點分寸?!迸R到了寢宮門口,內廷大總管又回過身來,向秦景陽低聲道,“若是氣壞了龍體,那么原本能解決的事兒,便也不好解決了?!?/br> “多謝公公提醒?!鼻鼐瓣柕?,自袖中摸出一塊玉佩,遞了過去。 高懷恩見了,沒有馬上去接,而是先四下警惕地掃視了一番;而后見左右無人,這才上前一步,借著袖口與拂塵的遮掩將東西飛快拿了過去。隨后,他便推開那沉重的紅木宮門,高聲通報道:“襄王覲見——!” 時節已是初夏,氣溫回暖,畏寒的天子也不必再時時點著炭爐,窩在門窗緊閉的寢宮之中。秦景陽進來時,秦煜陽正負手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綠樹紅花出神,即便是腳步聲響起他也沒有轉過身來,就好似沒有聽見一般。 “臣弟……見過皇兄?!鼻鼐瓣栐趲撞介_外站定,躬身行禮。他悄悄抬起眼睛,用余光看向自己的兄長,半個月不見皇帝又消瘦了,衣衫仿佛是掛在肩上的一般,兩袖空蕩蕩的,簡直稱得上是形銷骨立。 “你倒還有膽子回來?!鼻仂详柭曇舻统恋氐?。他扶著窗檐,慢慢地轉過身來,臉上沒有笑容,神情冰冷地看著秦景陽,“朕還以為,你會直接帶著那楚家的女人遠走高飛,就此銷聲匿跡呢?!?/br> “臣弟不敢?!鼻鼐瓣枌㈩^又垂下一些。 “不敢?”秦煜陽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從中透出壓抑著的怒氣,“這等事情都做得出來了,世上還有什么是你襄王不敢的?” 秦景陽抿了抿唇。他沒有回答,而是一掀袍擺,雙膝跪了下來。 “你這是干什么?”秦煜陽見狀挑眉。 “臣弟自知犯下大錯,不敢奢求皇兄與皇侄的原諒?!鼻鼐瓣柕吐暤?,“只求皇兄,能夠成全臣弟與……” “你住口!”他的話音被兄長的暴喝打斷。突然盛怒的皇帝隨手抓起一旁書桌上的白玉筆洗,朝著他狠狠擲了過去。秦景陽沒有動彈,筆洗擦著他的額頭飛過,落在他腳邊不遠處的地上;只聽得“嘩啦啦”一聲,那珍貴的藝術品已變成了數片碎片。 “你一向好好的,從不讓朕cao心,怎么就突然犯渾了?”三兩步走到弟弟面前,秦煜陽又痛心又惱怒地看著秦景陽,“那是你的侄媳!你明明知道!等她回到京城,便要和曦兒舉行納征之禮,成為北周的太子妃!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為什么你還要過來橫插一杠,將所有的事情攪合得一團糟!”他氣得都有些站不穩,跌跌撞撞地后退幾步,用手撐住桌案的邊沿,這才沒有倒下去?!澳浅业呐与y道是傾城傾國的禍水,所以能讓你在這短短幾日之內,就為了她神魂顛倒,連大局都不顧了!” “此事與清音無關,是臣弟的一意孤行?!鼻鼐瓣柾蝗惶痤^來,目光懇切地看著他,“她沒有傾城之貌,也絕無禍國之能,只是……”他頓了頓,似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溫柔了下來,“這二十多年來,能讓臣弟動了娶妻成家的念頭,想要與之攜手此生的女子,她是唯一一個?!?/br> 從未想到這般動情的言語能從自己這個一板一眼、不茍言笑的弟弟口中說出,一時間秦煜陽竟是愣住了?!盎市?,”秦景陽繼續說,看向他的雙目中已經隱隱帶了些乞求的意味,“臣弟這許多年,從京師到漠北,再從漠北回京師,從未求過什么,爭過什么。唯獨這一次,臣弟想為自己爭取一把,想懇求您一回。臣弟愛楚清音,想要娶她為妻,懇請您……成全臣弟!” 說著,他便俯下身去,對著秦煜陽重重三叩首。叩畢,男人依舊沒有直起身來,只是默然地保持著跪伏的姿勢。 秦煜陽看著他,神情漸漸變得復雜難言起來。半晌,皇帝終于移開了目光,扶著桌沿慢慢繞回到書桌后面,跌坐在椅子上。 “曦兒……他一向敬重你,崇拜你,將你視作舉世無雙的大英雄??赡?,卻做出了這等事情?!彼穆曇糁型钢鴑ongnong的疲憊,“你堅持娶楚清音,要他如何自處?你將來又要如何面對他?又要如何讓他面對本來是自己的未婚妻子,結果卻成了皇嬸的楚清音?還有這納征之禮,雖說還沒有昭告天下,但是在南梁使臣到來之前,朝中的大半數官員都已得知了消息,也知道了太子妃的頭銜將落到左丞相次女的頭上??涩F在朕又要如何告訴他們,太子不娶妻了,改成襄王娶妻了?他們會怎么想,我北周皇族的臉面何存?” “六弟啊六弟,你這般精明通透的一個人,難道這些事情就一點都沒有考慮過嗎?一點都不在乎嗎?你一時的任性,釀成了多大的過錯,你難道不知道嗎?起來罷!難道你以為自己只要跪一跪,賣個可憐,朕就會輕易原諒你的胡鬧嗎?” “臣弟辜負了太子的信任,沒有臉面去請求他的諒解。做出了這等事情,臣弟也沒有資格再去教導他?!鼻鼐瓣柾χ毖?,卻依舊沒有從地上站起來,“至于朝臣那邊,臣弟……” 他的話突然被一陣叩門聲所打斷。秦煜陽抬起頭來望向門口,揚聲道:“什么事?” 門開了一道縫,高懷恩閃身進來?!氨菹??!崩咸O眼觀鼻鼻觀心,并不去看地上跪著的襄王,也不去看那曾經價值千金、如今已成廢料的筆洗,只是低著頭道,“聞校尉到了??墒且屗谕饷嫦鹊群蛞粫??” “不必?!鼻仂详柼?,“讓他進來吧?!闭f著又看向秦煜陽,“六弟,朕今日叫你來,便是希望你能親口對朕說一句,澄清這一切都是誤會,都是子虛烏有的謠言,可你太令朕失望了?!彼^頭去,擺了擺手,“你回去吧,朕暫時不想再見到你?!?/br> “……是。臣弟告退?!鼻鼐瓣柕纳裆Ⅶ隽索?,卻并未再堅持什么,起身又是深揖一禮,這才退出了寢宮。 從長廊向外面走時,正巧碰見高懷恩引著聞沖走過來。狹路相逢,司隸校尉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立定抱拳:“襄王?!?/br> “聞校尉?!鼻鼐瓣柾瑯邮掌鸨砬?,不溫不火地回了一句。 兩人就此擦肩而過,繼續朝著彼此面對的方向前行。馬上要出了長廊時,襄王卻突然又停下腳步,回頭望去,正巧看見那紅木宮門緩緩閉合,將男人的身影隱沒在內。 可惜了。秦景陽暗想。聞沖來的太不是時候,正巧打斷了自己的話。不然,他便可以再套套秦煜陽的口風,更加細致地揣摩一番對方的心思。 他當然不會天真到認為,憑著一句“我們是真愛”,便能讓秦煜陽輕而易舉、毫無芥蒂地準許他與楚清音之間的婚事。代價是一定會有的,不單單是與兄長的隔閡,與侄子的疏遠,朝臣們在背后的議論紛紛,更是一些實質上的退讓和補償。只不過,在別人眼中看來,那可能是極大的損失,但是他們并不會知道,這未必就不是自己想要達到的結果,只不過趁著這次機會,順水推舟了一把而已。 秦景陽有九成的把握,只要自己將那個條件說出口,秦煜陽便一定會動心,或者說,那其實也正是對方所一直期望著的。兩人之間的分歧,或許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旁枝末節罷了。 卻說這廂聞沖走進了皇帝的寢宮。男人單膝下跪,抱拳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br> “聞卿起來吧?!鼻仂详栭]著眼,頭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淡的?!半薹愿滥闳ゲ榈氖虑?,可是有結果了?” “是,微臣正是為此而來?!甭剾_點頭,“這幾日來,臣派人去多方打探,傳回來的消息之中,無一能作為襄王與左相私下勾結的證據。除此之外,上屏江上的河盜與趙賁、梁默等人,也確實與襄王毫無關聯?!?/br> 皇帝沒有睜眼,眉毛卻微微跳了一下?!盁o一證據,毫無關聯……”他喃喃重復著這幾個字,突然問道,“此事,你怎么看?” 聞沖垂首:“事關重大,卑職不敢妄言,請陛下乾綱獨斷?!?/br> “唉……”秦煜陽嘆了一聲,揮手道,“朕知道了。你辛苦了,下去吧。告訴高懷恩,守在寢殿外面,這次不能再放任何人進來?!?/br> “是。微臣告退?!?/br> 聞沖離開了?;实郾犻_雙眼,望向頭頂上方雕繪著盤龍彩鳳的房頂,陷入了沉思。 如果聞沖所言非虛,那么秦景陽想要娶楚清音,似乎倒當真不是別有所圖,只是被那女人給迷了心竅罷了。這個結論令秦煜陽稍稍有些安心,幾日來心頭壓抑著的重重陰云總算散去了一小半。當然,僅是這點小小的安心,并不代表他就容許襄王可以這樣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如愿以償地將楚清音娶入門內。 此番秦景陽釀下了彌天大禍,造成的種種惡劣影響不勝枚舉。但事實上,從秦煜陽的角度來說,這件事對太子、以及皇室名聲造成的傷害,倒也還在其次。秦曦與那楚清音說是內定的夫妻,實際上卻是與對方素昧平生,哪怕在八珍坊曾萍水相逢,也至今不知對方的身份相貌。對于他來說,楚清音也好,別的女人也罷,只不過是一個頂著太子妃名頭的符號而已。 至于外人那邊,反正納征之禮還沒有舉行,知情者畢竟尚在少數;對這部分朝臣施以高壓,令其守口如瓶,想必也沒有那個人敢冒著丟官掉腦袋的風險去談論皇家的丑聞。況且,出了這件事,最丟臉的并不是身為受害者的皇帝父子,而是那不顧廉恥、強娶侄媳的襄王自己。 真正觸碰到了秦煜陽忌諱的,是秦景陽從秦曦那里“奪取”了楚清音的這個行為。這個被奪取的對象可以是太子妃,也可以是別的什么不起眼的玩意,令皇帝耿耿于懷的,只是“奪取”這個動作本身而已。 君臣有別,上下有分,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君臣尊卑要凌駕于孝悌之道之上,這也是皇家的特例。天子是君,儲君亦是君。就算說秦景陽與秦曦是叔侄,是教導和被教導的關系,秦景陽也是大權在握的攝政王,但就是這些因素,卻反倒更是加重了事情的嚴重性。 既然秦景陽膽敢將原本屬于秦曦的東西據為己有,那么就說明在他的心中,多少還是將秦曦放在了自己之下的位置。如果將這次的事情輕輕揭過,讓秦景陽得以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全身而退,那么下一次是不是他就會更加有恃無恐,想要掠奪別的東西了呢? 昨日王皇后的話雖然不中聽,卻正是結結實實地戳中了秦煜陽最重的那塊心病。 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帝王轉過頭去,望向正對著書案的那面墻壁。在那里掛著一幅巨大的山河地理圖,用金線精心標繪出了國界和區劃。男人的目光在位于東北部的京師定了半晌,緩緩左移,最終停留在了大周疆域的最西北角。 滄北都護府。十二年前,一無所有的六皇子踏上了生死未卜的戎馬征程,四年前,功成名就的襄王又從那里衣錦榮歸。他曾以為放任弟弟在漠北展翅高飛會埋下分裂的隱患,但是今日看來,或許將對方召回京師,手把手地拉著他回到中央權力的最中心,才是自己最大的失策。 “或許……這就是機會吧?!蹦曋菑埖貓D,皇帝喃喃自語道。 秦景陽需要付出代價,而他,則可以挽回數年前犯下的重大錯誤。如果以一個小小的楚清音能夠換回如此巨大的利益的話,那么就做個順水人情,放那兩人雙宿雙飛,又有何妨?至于楚敬宗那邊,從來就不是問題。 不過,這個條件不該由他秦煜陽來主動提出。他那六弟是人精,不會不明白其中的關節。在秦景陽醒悟到解決事情的關鍵之前,便先好好地熬他一陣子吧。 十余日一晃而過。在這期間,襄王雖然回到了京城,卻并沒有上朝處理政事,只是對外稱病不出,并且閉門謝客。而皇帝也默許了他的行為,將政事分別交給三公處理,卻從來閉口不提攝政王的事情。兩兄弟之間不合常理的舉動,很快引起了大臣們的注意,可知情者們卻又都早已受了皇帝的警告,個個三緘其口。所以,盡管百官們紛紛猜測這兩人之間只怕是鬧了什么矛盾,真相卻仍舊久久沒有傳開。 然而,這世上畢竟沒有不透風的墻。宮外毫不知情,卻不代表宮內也是人人都被蒙在鼓里。當寧太后再一次因為惦記孫子的婚事而寢食不安,進而親至惠安殿詢問皇帝時,終于得知了兒子搶走了孫子媳婦的這件事情。老太太氣得當場暈了過去,一時間宮中大亂,而接到消息的襄王也匆匆趕來,在永寧宮外的青磚上跪了一整個晚上。 清晨,急火攻心的寧氏終于在太醫的針灸下悠悠醒轉。 “讓那個畜生滾!哀家沒生過這么個喪盡天良、禽獸不如的兒子!”聽說襄王就跪在宮門口,寧氏的火氣頓時又涌了上來,躺在床上便開始破口大罵。一旁的太醫看得心驚rou跳。生怕太后她老人家一激動過頭,再次不省人事。 “你們先下去吧?!弊诖睬皥F凳上的王氏對太醫與伺候的宮人們道。秦煜陽原本也是要來的,可是聽說了襄王正跪在外面,不知為何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只讓王皇后一個人來守著母親。 太醫與宮人們應聲退下。王氏拿著帕子,替寧氏細細拭去額頭上因為情緒激動而生出的細汗?!澳负笙⑴??!彼p聲道,垂著頭,將情緒都收攏在眼睫之下?!跋逋跻彩且黄⑿?,知道自己犯了錯,這才來向您請罪……” “請罪?知道是錯便不要犯!事后再來假惺惺地跪個一時半刻,便以為哀家便能原諒他了么?癡心妄想!”寧氏聽了這話更怒,“他這是算準了啊,算準了哀家年老體衰,現在就這么點念想了,便偏生要將它掐斷,要將哀家這老婆子活活氣死!他這沒良心的小畜生,心是壞的血是壞的,被女人迷得神魂顛倒,和他那馬上風的薄情父皇一個樣!” “母后,您要這么想?!蓖跏细┫律頊惤?,在寧氏看不到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怨毒的神色,“襄王固然是被美色迷了眼,但足以可見,那楚氏女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太子妃的身份,又為何要和襄王勾纏不清,拉拉扯扯?分明是生性放|蕩,不知廉恥,這樣的女人沒有嫁給曦兒做正室,倒也還是曦兒的幸運呢!” “你說的對?!睂幨匣腥坏?,“那楚清音同樣有罪!哀家看吶,她怕是和那姓顏的賤婢一個樣,骨子里便透著勾引男人的狐媚勁兒,這種女人,哪能做哀家的孫媳婦,也就是那個畜生會將她當個寶似的捧著!” “母后,依兒臣看,不如……”王皇后俯下身去,在寧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寧氏的目光游移,起初似是還有些猶豫,后來也不知被王氏說的哪句話戳中了痛腳,表情陡然變得發狠起來。 “好,好,好!就這么辦!哀家是他的親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經地義的事!就算哀家真的殺了那小賤人,他又能把哀家怎么樣!” 自己的性命已經被大周的兩個最尊貴的女人給盯上了,對于此事楚清音尚且毫不知情。十四日前,楚敬宗結束了對趙郡春澇的督辦,辭別本家,就此返回京師。一路在船上的日子乏善可陳,晚上更是除了睡覺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事情可做;這乃是不幸中的萬幸,因為白天作為秦景陽時的日子,當真是苦不堪言。 那一日太后昏倒后,襄王在永安宮外足足跪了兩個晝夜,滴水未沾,滴米未進。直到第三日的清晨,才被惠安殿趕來、奉皇帝口諭的高懷恩叫起,用步輦送回了襄王府。還好這是她和秦景陽兩人連班倒,就算rou體疲憊到了極限,至少精神上還是能夠在充足的休息后勉力強撐。 但事情并沒有結束。在那之后寧氏不知又發了什么瘋,竟是下了一道太后懿旨,命秦景陽前往京城以東數十里之外的北周皇陵,白天為列祖列宗掃墓,晚上則在宗廟中一遍遍抄寫孝經,借以反省。歸期未定,按照寧氏的話說便是,“什么時候哀家氣消了,什么時候你才能回來”。除此之外,太后還特地派了兩個嬤嬤看著他,確認他確實是每天白天親自去拿著掃帚在陵園中打掃,晚上也是親手抄了足夠數量的孝經,才算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