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說著低頭看了眼陸梨,兩張青春的臉龐在風中相對著,那種旖旎不斷的情愫便又不自禁彌漫。 陸梨忙把視線錯開,略別扭地說:“爺還說呢。今兒小世子可把奴婢出賣了,如今派到殿下的身邊,今后奴婢行事都不能夠方便?!?/br> 那白皙的手指松開,楚鄒看了一眼被她包扎的薄紗帕子,傷口隱隱的咸澀感這才涌上來。 他便心有余悸道:“今兒若是父皇不開口把你指給爺,趕明兒你就被老二要去了。爺問你,莫非你是更樂意與他么?”說著齜著牙,鳳目冷冽又敏感地盯著陸梨。 上次都和他在水里那樣了,箍著咬她,吃她的小衣,現在卻反過來問這話。陸梨聽得又羞又惱,冷不丁在楚鄒胸口一捶:“是,方才殿下真不該來打攪,奴婢這就去把那枚簪子要回來。寶鶴堂坐堂大師傅的手筆,那上等的一年才做兩枚,奴婢不要真是可惜了?!?/br> 說著那一襲水綠裙兒窈窕,轉身就要往小僻門出去。 楚鄒連忙伸手一拽:“小蠢太監軟沒骨頭的,打人還挺疼。再走一步是想叫爺把你兩條腿捆了么?”那長臂用力,忽然地便把陸梨踉蹌拖進懷里,連帶著嗓音都溫柔下來。 陸梨惱著呢,捶他不停:“是兩位爸爸和李嬤嬤打小養得好,就是要叫殿下疼,免得再拿言語來傷人?!?/br> 這會兒動作倒是輕下來了,那手兒亂晃,只把楚鄒晃得眼睛都睜不開。他幼年只見她一張粉撲撲小蘋果臉呆蠢奴相,今兒出宮一遭回來,卻又會說狠話會對他撒嬌置氣,不禁撓得他心里頭沒脾氣。還對她有點奇怪的放縱……就喜歡她這樣。 他這時才舒懷下來,親昵地把陸梨貼在胸口下,蹭著她頭發道:“爺只怕你心不堅,見了老二的威風心生動搖了。說,那天分開叫你想我,這些天可有想我么?” 說的是跌進他澡盆里亂擁的那次。但誰要與他提那天了,陸梨紅著臉答:“沒有。每天忙得眼一睜就是鍋灶,眼一閉就是黑天,沒得空閑想你,瞧著讓人惱哩?!?/br> 楚鄒也不管她嘴硬,瞅著她那嫣紅撅起的唇瓣,忽然地便咬了一口:“可爺想死你了……答應我可好,陪著我走這條路,不管他日發生什么,都不要再把我棄了?!?/br> 他也不用“爺”了,只言語懇切地用著“我”。那身量清偉健瘦,貼得太近都可聽到內里有力的心跳,從前可是個多么倨傲的人,如今圈禁了四年卻曉得用這種語氣同人說話。 瞧著他熠熠的眼眸,不禁讓人想起離宮前那個渴望自己留下的少年。陸梨本來沒有抱上去,然而聞著楚鄒衣袍上熟悉的味道,后來就也把手環上了他的腰。午時的皇城根下風輕輕地吹,抱久了不自禁相互輕輕地撫著。知道也許不能夠愛,知道也許愛下去會很辛苦,可這一步步陷進去的泥淖,卻讓彼此的味道與人生與命運都再繾綣不斷。 陸梨就貼著楚鄒的肩頭說:“梨子要的殿下注定給不了,殿下往上爬是為著殿下自個兒。樹欲靜而風不止,江錦秀就像條暗處里的蛇,她不會放爺寧靜的,殿下便負芒披葦劈波斬浪也需得往前拼,不站至那高處就是一條死路攤跟前走。梨子可以陪著爺走這條路,但等到爺登了大寶的那天,求請賜奴婢一道圣旨,放奴婢出宮陪吳爸爸養老?!?/br> 風卷著她柔軟的鬢發,些許沾到動人的嘴邊,楚鄒便洞穿了她對自己的緊張。但現在他什么也做不到,并不能先對她應許什么。 楚鄒便只覺心中又愧又柔軟:“便不管將來如何,爺都只記著今時此刻在這番境地下陪著爺的那個女子,只是你?!毖援吅鋈坏貨_動起來,俯下薄唇就即刻擁吻住陸梨。 荒敗的萱壽堂前寂靜,只聞見遙遙的蟬鳴聲聒噪,那吻也像帶著火苗兒一點就燃。又是好幾日不曾相見了,那唇齒間慌張地碰撞著,忍不住就雙雙地往身后墻面上倒。對面遠處一幢殿脊正在修復,遙遠地傳來工匠的吭吭敲響。楚鄒怕被人在殿頂上瞧見,便抵著陸梨閃進了身后萱壽堂的一間老屋。 “吱嘎——”廢舊的欞花格子門扇撞開,里頭不曉得已多少年沒有人住過。角落和正中是黯淡的花梨木柜子和圓桌,撲面而來一股寂靜的塵樸味道。 他箍著陸梨,兩個人踉蹌著去往墻角的床前倒下。那身子砸上冷硬的床板,頓時激起來一股淡淡的塵埃。痛得陸梨蝴蝶骨一顫,眼看著楚鄒目中的迷離與激烈,不自禁惶怕起來:“太子爺要做什么?” 她一緊張就喚他那聲“太子爺”,而楚鄒早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儲了,可他卻無端愛聽。便是為著這愛聽,他也得為著那個位子隱忍一股狠勁往上爬。 楚鄒卻是不管陸梨的惶恐,眼前忽閃過老二方才欺負她的畫面,只覺心中吃味又鈍痛。十七八歲的男子,力道可比十四少女強勁,那修長手指解著陸梨的衣結,隔著衣服咬了一口,又吻上她的唇說:“爺想看你一眼?!?/br> “不可……嗯……若叫吳爸爸曉得了梨子和殿下這樣,該要生氣了!”陸梨被他堵得氣都喘不上來,只是含糊嚶嗚著不讓看。 楚鄒固執道:“里頭不時還有一層么?你小時候都把爺看過了,不然爺的爺給你瞧?!闭f著就不管不顧地去拆解。大奕王朝的女兒家,小兜里頭原還有一件單薄的薄紗,在后頭用細線系緊了,這才又罩上素白的緞子兜著。 楚鄒就蓋住陸梨的眼睛,把她的小衣撥下來瞧了瞧。見隔著那薄紗料子里頭依稀朦朧,他看了兩眼,忽然就俯了上去。 “呀,殿下在做什么?”忽輕忽狠的,陸梨只覺得肌膚滑涼,愣了一怔,頓地恍悟被楚鄒騙了。那衣襟頓開,風吹著山頭只把杜鵑花兒綻放,陸梨五指頭羞掩著怕給楚鄒看見,一邊用力地推搡著他。 “疼么……讓我瞧瞧是用甚么面粉團子捏的?”楚鄒卻兀自虔誠地撥開,只是疼得她發出輕輕的嚶嚀。奈何隔著衣裳與去掉的感覺完全不同,陸梨覺得她整個兒都像漂著水了,心里頭還那么不愿意呢,怎么身子卻不聽話,竟一點點忍不住地對他迎了起來。 楚鄒自己也難受得緊,那年輕的英俊面龐上眉宇緊蹙,竟現出難得猙獰的野烈。忽而就攬住陸梨狠狠地抵了幾下,驀地仰覆在她的頸間。 “窸窣——”窗外頭風刮葉子掠過青石磚面,發出細微的聲響,廢舊的闈屋里只剩下兩個彼此小心翼翼的喘息。 楚鄒把腦袋在陸梨的頸間蹭著、抵著,陸梨只覺得裙子中間似有什么滲下,忽然便緊張起來:“嗚……殿下可是把奴婢給欺負了?” 聲音里已然不掩飾哭腔,好像他一說是,她就該天塌地陷不要活了。傻子,不知他今時的悍然么?若是他真進去了,她能那么好的躺在這里說話? 楚鄒暗自愛寵得不行,便蹭了蹭陸梨絕美的臉頰,尷尬地齜牙道:“是爺在你身上釋了,你此刻怕是還走不了?!?/br> 說著就朝窗外喚了一聲:“去給爺取條褲子過來?!?/br> 聽腳步聲踅下臺階,靜悄悄著走開。不一會兒便在外頭送來了干凈的換洗,楚鄒打開門扇子,瞅見還有盆清水和毛巾,便都一起端了進來。 陸梨才知道小榛子一直在外頭默默站著呢,瞬時羞死了自己方才貓兒樣的聲音,連忙捂著衣裳坐起來??吹匠u素白緞褲下那依舊囂張的壞,眼簾都不敢多抬。楚鄒去到隔扇后處理著,偏卻側著身影問陸梨:“如今可還覺著大么?” 他此刻那經年冷清的俊顏倒有了寵溺的光彩,這寵溺在他可實在少見。陸梨惱得不想理他: “可丑可嚇人?!?/br> 楚鄒勾著唇角,忽然凝重:“你且等著,爺會做給那個老太監瞧。等你身子肯給爺了,到那時便叫你曉得爺是嚇人還是疼人?!彼膲膹膩碓谒安徊?,說著兀自轉過身去忙碌。 那天陸梨就又給楚鄒洗了回褲子,在隔開許多年后的天欽十四年這個夏天。烈日把空寂的咸安宮內墻照得刺眼,她墊著腳尖兒給他晾衣裳,那臉上似也被陽光打出好看的光暈,楚鄒站在廊下便看得移不開眼神。 陸梨后來對楚鄒說:“爺厭惡江錦秀,就更應當接受她。越王被吳王夫差戰敗,愣是臥薪嘗膽了數年方得以翻身。殿下羽翼未豐前無有能力與誰人對抗,反而會遭來圣意的惱怒。以卵擊石必是傷敗,殿下切記要步步行得謹慎?!?/br> 那“臥薪嘗膽”的故事是從前小麟子纏著他講的,楚鄒一時心情好才應付著撈來一個說與她聽。彼時兩只烏眼珠子聽得傻愣傻愣,他猜著她必是聽不懂,怎料竟在心中意會了這許多年。 楚鄒是意外陸梨這些變化的,想到她一個人在宮外四年一定不少經歷辛苦,只攬著她親了又親。這之后,便似是得了鼓勵而激出了心中那未泯的執念,忽然地隱忍上進起來。 隔幾天月底是康妃江錦秀的生辰,司禮監給安排請了個紅戲班子進宮唱了幾天戲。那衍祺門盡頭的戲苑子里昆曲兒氤氳婉轉,椅凳上圍著各宮的娘娘主子,還有不少朝中大僚的命婦,楚鄒叫人給錦秀送了一副親筆字帖。他的字一向在朝廷上下廣得好評,那幼年的筆走游龍如今又添了沉穩的氣度,寫幾個“懿范長存”,叫滿園子的婦人奴才好不驚嘆。楚鄒只道是感激康妃這些年辛苦照拂小九的不易,又念眷皇帝的皇恩普照,心中難表愧意。 錦秀回宮后大感意外,怎也料不到楚鄒竟是忽然承認了自己。然而楚鄒這般重禮饋贈,她明面上卻說不出什么,便也親自做了道羹湯叫人給楚鄒送了過去。聽說送去后楚鄒竟是當面用了,她臉上笑盈盈裝欣慰,隔天便命雙胞胎太監在宮里頭查起沈嬤嬤下落。 皇帝知道后卻是如釋重負,先頭還有些不愿陸梨去楚鄒跟前伺候,現在卻覺著是對的。小子得了女兒的溫暖關懷,自就曉得了那人間糾扯的情愫。 隔日早朝的時候,便把為孫皇后cao辦祭奠的事宜交與了楚鄒。宮墻之下無有秘密,朝中的大臣早已知了那廢太子邪的變化,便是心中多有非議,然而嘴上卻說道不出什么,到底他是孫皇后中宮嫡出的皇四子么。 只太子之位未復,便還是在他那座廢棄的咸安宮里辦差。每日司禮監、司設監的太監管事進進出出,楚鄒那樸舊的桌案上便又逐漸堆砌了文書。對于這些他總是默著一張臉一一過目,才知道在自己幽禁的這些年,太監已是從宮中得了不少的權利。 他就把自己多年賣木雕攢下的一筆銀子,墊進去cao辦起此次的皇后祭奠,沒讓太監們從國庫里開支。面上也不表露,只道是身為人子兒臣的一片孝心。 近陣子壽昌王妃在李嬤嬤的照料下胎氣漸穩,方卜廉精神不錯,聞言更是心頭大快。他這些年因著為楚鄒cao心諫言,沒少在朝堂下受人擠兌,當下特特地把此事好一番上書表贊,算又是把那些反駁的朝臣將將堵住了口舌。又一不做二不休,徹夜熬了幾個通宵,把這些年朝政的變化整理成宗卷,不動聲色地托人送進宮來叫楚鄒閱看。 楚鄒每每看到半夜,他也是“餓”得容易,看完了腹中饑餓,便差人去尚食局找陸梨送膳??珊?,陸梨送過去一夜也不用回去睡了。站在邊上伺候著,亥正時分燈火幽黃,看楚鄒展肩直背地坐在桌案前那般專注凝神,她便又仿佛看到了她從前的太子爺。 唯一不同的是,那春禧殿起關起門來靜悄悄空曠,簡陋的四角床榻上她可沒少被他占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也修咯~(@^_^@)~ 第147章 『肆拾』囂張不改 似是為了解開芥蒂,緩和父子間的關系;也為了平復中宮三個嫡長對于當年孫皇后產子去世的遺憾,皇帝對于今歲的祭奠布置得尤為隆重。特特請了皇覺寺的高僧和澤當寺的喇嘛進宮,預備七月初七乞巧節一過,從初八起一直唱經到七月十五,而正式的祭禮則在初十乙未日那天舉行。楚鄒承辦了這件事后,亦是將一應細節安排得異常省慎,打初三起就開始親自去前朝監督,命司設監、神宮監和錦衣衛的番子們在建極殿前掛上了禮幡。 前朝已是多年沒有再見過楚鄒了,那空曠的場院里一塊塊青灰石地磚被烈日打出銀光,楚鄒一襲并無任何飾物的藏藍素袍便顯得好生醒目。這四年里光聽說他把一條十多歲的性命虛耗,今兒聽布場子的錦衣衛一說,卻道是沉穩謙冷,再不似那少年時候一樣,一雙眼睛望著前方也似把天空洞透,叫人摸不著他心思邊際。 那些個結黨營私的大臣們,肚子里揣著各自的花花腸子,有部分不免憂恐起來——因為曉得這位廢太子爺的狠。 那可是個下手果決的主,十歲上第一次出宮辦差,說把個貪官辦了就辦了,皇帝也不疑二話;十四歲第二回出宮倒更上一層樓,回來就把兩個織造上進京復命的官員生生囚死了。這些年他關在那廢宮里頭像個死人,一干子朝臣可沒少彈劾編排他壞話,生怕他如今出來了遭反噬哩。 那腐朽的一班老臣倒是舒了口氣。還是那句老話,“東宮主日”,這天地能缺日嗎?有天家皇子能出來承那個位置就可以。反正都是他皇帝的兒子,是個廢的也總比沒有好。 最揚眉吐氣的該屬方卜廉了,他是個德隆望尊的真儒士,認孔子老墨那一套,跟了個主就一門心地隨著主。不像少傅宋巖,在東宮荒寂之后,又提了個領侍衛內大臣的一品官職,掌著皇城內十二衛的調動。但也不算奇怪,他們宋家是唯一只忠于當今皇上的。 這些年方卜廉為著楚鄒吃了多少冷嘲熱諷,近日每天清早上朝,倒是把腰板兒挺得老直,眼見著如沐春風了。把暗地里一干支持皇九子、二皇子的官員們看得那叫一個不爽利。話外一句,三皇子在朝中是沒有幫子的,打小就不出蛾子不過分的楚鄴,一直都受著人們的忽略。 方卜廉倒也在這些年的冷嘲熱諷中鍛煉成了老油子,對一眾剜過來的眼珠子和嘀嘀咕咕一概視若無睹。 但不管前朝怎么非議怎么猜,皇帝對于楚鄒的安排卻也只是到這一步。并沒有給他調離廢宮,也沒有給予他更多的權柄,包括身邊的使喚太監也沒給添置。 陸梨便猜度這應是皇帝對楚鄒的一次考驗,須得考過了后頭大約才能繼續往上。畢竟當年楚鄒那一連串子事兒當真是惹怒了圣意。 亥初的廢宮里燈影子裊裊油黃,安靜的陳舊殿梁下彌散著氣若游絲般的嚶嚀。他的四角架子床板可硬,偏就只鋪了一張竹席。一個枕頭也不夠兩個人躺,楚鄒看書看到一半眼睛累了,就喜歡把她箍得密不透氣地壓在底下。那薄紗的小衣被他撥上去,兩顆小梨子就白朦朧地呈現在燭火之下,他咬著她只是執迷著不肯停。 陸梨被他欺負得渾身散軟,連蠕腿兒都快要沒了力氣,只是嚶嗚地發出低吟。想起他近日的作為,不免提醒道:“殿下不該提防著那幫太監,故意不動用國庫里的銀子。宮里頭太監們都指著辦場面好從中撈一筆,殿下自個兒把銀子墊上……嗯……叫那些個太監沒處做賬,心里頭準得嫉恨上了……如今才出道這門檻,不好就把自己孤立樹敵,暫時還須捧著那幫太監呢……” 哼,和自己一起的時候還敢想別的。楚鄒越發叼著她啄了一口,復而抬起頭去看她嬌羞的雙頰,心底不免驚嘆當年那個蠢瓜子小太監,是怎么就脫胎換骨了。 他是不知陸梨打小可不笨,在御膳房那幫太監堆里瞧多了早就學會門兒精,只不過那幼年一顆心把雌雄迷惑,不開人竅。便勾唇道:“爺知道。只這一件關乎我母后之事例外,爺辦了這次差事,日后也就把心中對母后的悔與不甘藏了。便是這回墊銀子張羅祭典,傳出去也是被夸孝順,今后會曉得忍耐?!?/br> 那修長精悍的身軀壓著陸梨,忽然地就把她腰肢往上一拖。 “呀……”陸梨整個衣襟頓時赫然綻放。楚鄒盯著鳳目逼問她:“跟爺說實話,出宮這些年都經歷了什么,如何叫爺都把你陌生了?” 陸梨掙著不讓楚鄒繼續啄,他那兩排牙齒把她叼得可癢可痛。只是羞嗔道:“哪兒有,那年老朱伯出宮,一年后他就病了。后來路上遇了對夫婦,認了爹娘,還添了個哥哥,沒功夫見生人呢。那書上的道理也多是從戲園子聽戲詞兒學來?!?/br> 楚鄒可不信,她近日的心計謀算已是多有出乎他意外,怎奈何這丫頭回宮后學狠學圓滑了,叫他怎也拿捏不定。 因記著這已是他第幾次聽她嘴里提到有個哥,不免有些吃味地齜牙:“那哥哥叫什么,他對你可好?” 陸梨眼前又浮起那哥哥的模樣,叫陸展鵬,二十歲生得人高馬大的烈性男兒一個,對自己脾氣倒是甚耐煩。原本那對夫婦雖然認了她做義女,但在老朱師傅過世后,卻是想收她做兒媳婦的。陸展鵬也歡喜她,只是陸梨一意要進宮,后便只好張羅著把她送出門。 陸梨便答:“好,他是個好人?!?/br> 楚鄒聽她這樣形容別的男人,眉宇便蹙起:“既回了宮,今后就須得把那外頭的都忘記。這紫禁城里有你的魂,還有你的爺,爺要你陪著爺走這條路?!闭f著便把她箍起來親。 那繾綣柔纏徐徐滑下,陸梨連忙擋著不讓他繼續。上頭已經被他瞧見了,再管不住他動手動口的使壞,但下面她怎也不肯給。楚鄒也就每每只是隱忍著不要,兀自不知疲倦地撥著陸梨的小衣。 寂靜的殿宇輕易就能蕩開回聲,兩個把動靜弄得很低,因為生怕傳出去被外朝知道了,又要編排他耽于美色玩物喪志。眾口鑠金,這世間最管不住的便是人的口。 也不敢待得太久,只敢在午睡或者深夜秉燭讀書的時候才敢弄一小會。弄到最難受的時候,楚鄒時而就把陸梨裙子打開,然后在她的裙下放了;時而或一個人去到那屏風后頭,少頃又面目帶窘地走出來。 陸梨也不知道他具體是怎么那個的,小時候就沒見過,夜里睡得沉,天亮便看見他床上灘了一圈兒濕,她于是每次看見了就跟看不見的裝糊涂。反正楚鄒在她跟前也從來不屑于隱藏自己的壞,他命格深處那最陰最頹的壞她都已經嘗識過了。 那個壞魚兒釋了之后還是囂張得不得了,他有時候就會惡作劇,故意拿它頂著嚇唬陸梨,表情做得跟真的一樣。那硬燙戳人,陸梨回回被他一驚一嚇的,都不敢去想象他要真的放進自己里面,會是怎么痛的感受。就只是捶打楚鄒,叫滾哩,奴婢最討厭殿下這樣。 楚鄒可從來任由著她打,她打狠了他反倒嘴角還噙了新鮮促狹的笑。彼時就會抓住她的手,抵在她耳畔喘息著問:“說,幾時才肯給爺?” 幾時肯給? 這可真是道難答的問題。 前院的沈嬤嬤是個發胖的婦人,原本生著一張喜善祥和的臉,可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謙卑沉默且謹慎得過分。 陸梨近日被指到咸安宮當差,時不時就得去她的爐子上熱點兒什么,因為忌著沈嬤嬤對自己態度的奇怪,開始的時候還與她比較生分。但是沈嬤嬤卻在細微之處對她十分照拂,比如有一次見她袖子沾了水,隔二天便在桌上安靜地放了副袖套子。那袖套子是姑娘家用的粉藍色,兩頭還打著花邊兒繡,可見用心;再比如她竟觀察得仔細,挨到陸梨身上剛來的那二三天,就會給陸梨默默地熬煮紅糖姜湯。 久了陸梨不免心生感動,曉得應是個善心眼的嬤嬤吶。她做了好吃的就也會給沈嬤嬤帶一份,然后給小榛子和兩個看門的老太監也分一份。原本一座禁錮多少冤魂厲鬼的死人宮里,倒因著她的存在,而平添出了許多的活氣。 后來漸漸熟了,沈嬤嬤便會打問她一些宮外頭的事。 紫禁城里太監可憐,到底年歲到了便可自請出宮,宮女子卻是老死了也出不去的。除非皇帝或者主子特赦了恩典,大多到五十一過就得遣去最偏僻的蕪花殿里,然后等著老死在里頭。許多人還沒等到老死,就已經先被關瘋關傻了??蓢@這后宮中紅顏如似花,花開花落,花事一了,風吹吹塵埃不剩。 看沈嬤嬤這般年紀,應該已經數十年沒出過宮門,若非是被派到楚鄒這座死人宮里,怕也該被送去蕪花殿了。陸梨便撿著那外頭好聽有趣兒的說給她聽。但沈嬤嬤偏愛問她小時候的事兒,比如爹娘家在哪兒啦,對她可好,她小時候可淘氣。陸梨心里雖覺著奇怪,但還是把那陸姓夫婦對自己回憶女兒的舊事說給沈嬤嬤,沈嬤嬤總是聽得很認真,有時聽得也會勾起嘴角笑笑。 末了聽完嘆一句:“其實真不該進這座宮里,在外頭多好啊,天高地闊,有田野可奔跑,有街道可高笑?!?/br> 問陸梨:“那廢太子爺對你好著嗎?” 陸梨每每就羞澀地點點頭。 沈嬤嬤睇了眼她耳鬢那顆小小的紅痣,便說:“姑娘家總是為情犯傻,他若未答應給你前程,便莫輕易把自己給了?!笨谡f著,又想到了她那個為情癡傻的娘,和她那個絕情轉身的金吾衛千戶爹?,F今已是一品御前領侍衛內大臣了,聽說夫妻多少年恩愛和睦,大抵知道了也不會認她。 但陸梨的前程卻是出宮,報了仇后她還要給吳爸爸養老呢,所以越發的不能也不敢給楚鄒。怕沾多了他就不愿意再放手,而她也怕承了他之后,再看到他像他父皇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幸女人,她的心就會控制不住。 紫禁城里女人的心從善到薄,都是這么一步步造化而來的。 便總是攥著不肯給楚鄒下去。楚鄒也壞,抓她的手叫她自個兒去探,分明裙子都濕卻了一大塊。他就戲謔地咬她耳朵:“……這樣的敏感,不信你還能再堅持幾天?!比缓缶团榔饋?,又回去他的桌案上看書。 這陣子他像重新輪回了一遍人生,倒是少見再刻木頭了,叫小順子去圣濟殿里弄來了不少書,素日除卻練箭健體,其余都在伏案苦讀。方卜廉那頭也每日把朝政整理了,不經意地夾在那些書冊里,叫小順子送過來給他。 但陸梨曉得他其實還有叫楊儉去調了當年那個小碧伢的案卷。一個無解的案子,但他的命途卻是從那里開始轉折。他骨子里生就有那么一股狠勁,陸梨知道了也只能裝作不知道,曉得勸不住他。